【仁者樂山】圖
『子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智者動,仁者靜。智者樂,仁者壽。』孔子的這句話出自【論語・雍也】,意思是說,智者喜歡水,仁者喜歡山。智者像流水一樣活躍,仁者像大山一樣安詳。智者如歡暢的流水一般活得快樂瀟灑,仁者如巍峨的大山一般享年長久。
究其實,人類本是自然的一員,喜歡山水,原是人類的共性,絕非智者和仁者的特好。作爲一個偉大的哲人,孔子這樣講,自有其獨到的感悟在。
仁者與大山相見多嫵媚
仁者爲什麼特別喜歡山?歷代註解【論語】的學者對此多有解說,但大都一派經學家的腔調,特別自南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以後,更專從所謂『義理』著眼,把孔子極富詩意的審美感悟,解說得沉重不堪,了無意趣。倒是孔子自己以及西漢初年【詩經】學者韓嬰、西漢末年古籍整理學者劉向那幾則激情洋溢、幾乎可謂之『山頌』的文字,以審美解審美,以詩意暢詩意,比較接近孔子講『仁者樂山』時的真實情懷。
一次,子張問孔子:『仁者何樂於山也?』
孔子回答:『夫山者屹然高。』因爲山挺拔高聳。
這回答太過簡單,子張不解,繼續追問:『屹然高則何樂焉?』挺拔高聳有啥特別招人喜歡的?
子張的追問,引發了孔子的激情,吟詩般的答道:『夫山,草木生焉,鳥獸蕃焉,財用殖焉。生財用而無私爲焉,四方皆伐焉,每無私予焉。出雲氣以通乎天地之間,陰陽和合,雨露之澤,萬物以成,百姓以饗。此仁者之所以樂於山者也。』山是草木生長的地方,鳥獸繁殖的地方,也是生產國家財富和百姓日用之物的地方。生產財富和日用之物不是爲了自用,四面八方都可以到山上採取,山都無私地給予。山還生出雲,生出風,使天地貫通,陰陽和諧,雨露潤澤,萬物賴之以生長,百姓賴之以食用。這就是仁者特別喜歡山的原因啊。
到了漢代,韓嬰講【詩經】,劉向輯【說苑】,又將孔子這段話加以引申增刪,於是有了另一種版本:
『夫仁者何以樂山也?曰:夫山崔嵬,萬民之所觀仰。草木生焉,眾物立焉,飛禽萃焉,走獸休焉,寶藏殖焉,奇夫息焉,育群物而不倦焉,四方並取而不限焉。出雲風,通氣於天地之間,天地以成,國家以寧。是仁者所以樂山也。』於孔子頌語之外,再頌山的高峻偉岸,萬民敬仰。天賴之而高遠,地賴之而遼福志士賴之激揚蹈勵以養奇偉之氣。
誠如孔子所言,仁者所『樂』之山真是太高了,不僅形體高大,雄偉壯麗,內蘊更是厚德載物,高尚無私。顯然,這山既是天造地設之山,更是仁者心思神構之山,是自然之山,更是審美之山。自然之山的高大,與仁者情懷的高尚,彼此照耀輝映,『通乎天地之間』,自然之山遂具仁者高尚情懷,仁者情懷也如自然之山的高大壯偉,具象生動,感人至深。大山得仁者深情觀照而靈性浩然,仁者仰望大山而不斷攀登做人做事最高標的。大山是仁者在天地間的剪影,仁者是大山在人文中的寫真。大山乎?仁者乎?大山即仁者,仁者即大山。『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遙想終生倡仁的孔子當年,論『仁者樂山』,正是這般況味。
『於斯致思無所不至』
魯地多山,孔子生於魯,長於魯,打小就和山結緣甚深,孔子名丘,字仲尼,這名和字都因故鄉的尼丘山而得。青少年時期,孔子特愛登山,隨著年齡的增長,登的山愈來愈高,一次登上曲阜東面的蒙山,舉目一望,頓覺眼界大開,原來天地竟是這般闊大,過去一直覺得曲阜城外的魯國已經很大了,如今看來竟是這般小之又小,魯國之外還有更大的齊國,齊國之外呢?應該還有別的國,很多的國,那就是人們常說的『天下』了。及至登上高聳九霄的泰山,呀!天外還有天啊。常識中的『天下』也並不大,真正意義上的天下大無邊。真箇是不登山外山,難見天外天啊。孟子將孔子這種體驗概括爲兩句很有名的話:『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歷代志士仁人和旅遊愛好者,常拿這兩句話自勵和激勵人們像孔子那樣勇於攀登,不斷攀登,以不斷開闊眼界,升華境界,讓生命長享攀登的愉悅。
『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這種登山閱歷和生命體驗,推進著托舉著孔子在人生路上攀登,再攀登,終生都朝著那座『屹然高』的自然之山和精神之山的峰巔,向上,向上,再向上。登高方能望遠,在這不斷攀登中,隨著目光眼界的不斷開闊,孔子的襟抱情懷也不斷升華博大。由昌平鄉間一個懵懂小兒,到曲阜城裡一個好學深思的少年,由一位積極效力家國的青年志士,到一位心懷天下,奔波列國以救世的仁者,再到愈遭挫折愈壯懷激烈,晚年猶欲『乘桴浮於海』,到海外去推行仁道的聖人,孔子一生都在『山』上攀登,最終登上中華人文絕頂,令舉世萬代仰望。
孔子深感登山對人生成長和價值取向影響巨大,在教學中,常有意識地帶領學生登山,把教學和旅遊密切結合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