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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新華副刊 文/趙元波 中國古代貶謫官員的詩詞歌賦主調大都是憂愁怨憤,戰國屈原是中國貶謫文化的鼻祖,屈原遭讒被逐,而始終抱窮守志,伏節死直,忠君愛國,盡心竭智,為後來的貶謫官員樹立了理想的人格範式。
唐朝是中國貶謫文化的鼎盛時期,著名詩人李白、李嶠、李紳、宋之問、張九齡、張說、韓愈、柳宗元、劉禹錫、白居易、元稹、李德裕、杜甫等卻恰因各種原因被流放或貶謫,除劉禹錫以外所有的貶謫詩人在貶謫期間所表現的依然是沉重的悲傷意緒,貶謫文學裏突出更多是逐臣孤憤情懷和激越悲壯格調。在劉禹錫之前,中國貶謫文學作品仍然是以『怨憤』為基調,脫離不了悽怨的傾訴或激憤的抗爭,依然沒有突破屈原騷怨範圍,『晴空一鶴排雲上』,直至劉禹錫出,始以另外一種風貌面世,『惟吾德馨』就足夠了,完美地詮釋了後來宋朝范仲淹提出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樂觀處世哲學,樂觀通達,沒有憂鬱,這也許是他能夠在唐代詩人中能夠長壽的原因之一吧。
劉禹錫是王叔文政治改革集團的一員,是王叔文派政治革新活動的中心人物之一,有『詩豪』之稱,永貞革新失敗,劉禹錫剛遭貶謫,就在【桃源行】中借漁人的形象揭示了『桃花溪滿水似鏡,塵心如垢洗不去』的污濁現實與美好理想之間的尖銳矛盾,否定了桃花源避世、遁世的文化傳統,劉禹錫亢奮而不狂躁,悲憤而不沉淪,灑脫而不放浪,執着而不拘泥,是離現實人生最近的詩人,劉禹錫人生態度最少偏執,既不高蹈出塵,又不哀傷消沉;既保持積極進取的銳氣,又保持着相對開朗豁達的心態。被貶至安徽和州縣當一名小小的通判時,按規定,通判應在縣衙裏住三間三廂的房子。可和州縣看人下菜碟,見劉禹錫是從上面貶下來的軟柿子,就故意刁難。先安排他在城南面江而居,劉禹錫不但無怨言,反而很高興,沒關係呀,還隨意寫下兩句話,貼在門上:『面對大江觀白帆,身在和州思爭辯。』和州知縣知道後很生氣,吩咐衙裏差役把劉禹錫的住處從縣城南門遷到縣城北門,面積由原來的三間減少到一間半。新居位於德勝河邊,附近垂柳依依,環境也還可心,劉禹錫仍不計較,並見景生情,又在門上寫了兩句話:『垂柳青青江水邊,人在歷陽心在京』,那位知縣見其仍然悠閒自樂,滿不在乎,又再次派人把他調到縣城中部,而且只給一間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小屋。半年時間,知縣強迫劉禹錫搬了三次家,面積一次比一次小,最後僅是斗室。想想這位勢利眼的狗官,實在欺人太甚,遂憤然提筆寫下這篇超凡脫俗、情趣高雅的【陋室銘】,並請人刻上石碑,立在門前。【陋室銘】流傳千古,陋室亦因之而名聞天下。陋室佔地不廣,踱步其間,似覺人與自然在此得到淨化。對知縣的一再刁難,劉禹錫不急不躁,告訴知縣老爺,我住的雖然是陋室,又何妨,『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我這陋室雖然簡陋,比不上你住的高樓廣廈,但我不跟你比,我的陋室好呀,有青苔長到台階上,草色青蔥,來訪的都是鴻學大儒,可以彈古琴,讀佛經,跟諸葛亮的茅廬,楊雄的子云亭一樣,一點都不簡陋呀,胸襟何等寬廣,窮則獨善其身,如今,劉禹錫當年的陋室位於安徽和縣城中,3幢9間呈品字狀的房屋,斗拱飛檐,白牆黑瓦,典雅古樸,靜謐靈秀。石鋪小院綠茵遍地,松竹迎人,含英蘊秀,令人似乎嗅到濃郁的翰墨馨香。陋室佔地不廣,踱步其間,似覺人與自然在此得到淨化。陋室猶存,斯人作古,精神尚在,如出水的蓮花,處變不驚、處危不屈、堅守節操、榮辱從容,那個刁難劉禹錫的知縣呢,『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枝頭萬木春』,早已成了過往雲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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