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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仓官碑记录历史:人犯一入官庄与牛马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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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人 發表於 2012-3-22 22:54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 吉林日报
 1981年春,一支文物普查队在吉林乌拉古城进行文物调查。走过镇电影院时,路边水沟旁一块沾满污泥的汉白玉断碑,忽地就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将那石碑扶正了、洗净了,缕着若有若无的字痕,一个个辩识,一点点推敲,一行行细认,不由得全都大吃一惊。这就是多年来梦寐以求要寻找的打牲乌拉总管衙门所立之仓官碑啊! 

  细看那碑身,石质光洁细腻,遗憾的是仅留有上半截。量一量,残长仍有一米。碑身四周框饰有浮雕图案,已不甚清晰。碑文楷书阴刻,每字大有方寸,约有300余字,可辨识的仅百余字。20世纪30年代,纂修《永吉县志》时,曾将碑文编录书中,惜文字不全,多有失真。其后,日本的藤山一雄到乌拉实地考察时,尚见此碑存于总管衙门公仓东南侧的田间,以后便没了踪影,想不到它竟委身沟畔草丛。几个人推测:恁多年来,它极有可能是做了水沟上的桥板……
  巧的是,也就在这一年,学者金恩辉先生在吉林省图书馆整理馆藏时,意外地在线装书库中发现了《打牲乌拉志典全书》。此前,在东北地方志目录中,《打牲乌拉志典全书》只有存目,未见其书。不少学者认定,此书已散佚。现在知道了,仓官碑的碑文全文载录书中。确立于光绪十年,书也纂修于此年。在历史的劫波中藏身多年之后,两者几乎是同时现于世人之前,说来这也可算得一个蹊跷了。
  仓官碑记载着一段历史。
  康熙四十五年(1706),打牲乌拉衙门总管穆克登奏报朝廷,请筑仓廒(粮仓)70间,仓廒筑成后,以地支12字外加春秋两字,每5间用一字命名,即是子仓、丑仓、寅仓、卯仓……70间仓廒,总可储粮两万石。仓廒设有仓官,掌管仓省事务。存储之粮,一为打牲丁所用,一为救荒济民,以作不时之需。
  同是在这一年,内务府决定:在乌拉地面设置五官庄。由以前发落到乌拉的50户采蜜牲丁中拣选70人充作庄丁,每庄14人,给牛20头,设庄头一人。每丁授地15垧,同时给予农具、籽种。此外又设有五官屯牧场,作为牧养耕牛之用。之后,每丁之外又增添副丁一名。每年,一个庄丁要按照定例交纳粮谷四十三石二斗。
  爱新觉罗家族在紫禁城内炫示着皇家的威严。那里是戏剧的前台,一切都敷衍得有声有色。而东北后院则是另一番景象,山是贡山、江是贡江,地是禁地,千计万计的牲丁,下田耕种,上山采参,入水捕蚌,劳劳碌碌,战战兢兢、忐忐忑忑,都是为了皇家的奢华。东北的官庄,以盛京最多。除粮庄之外,尚有盐庄、棉花庄、果园、菜园、瓜园……打牲乌拉总管衙门下辖的五官庄则全为粮庄。其址全部在今天的九台市,至今,这些地方还留有当年的一些官地名称。
  庄丁之中,不少是朝廷流放的人犯。令其充丁当差罚做苦役。而一入官庄,便与牛马无异。平时不得外出,不得经商,不得离开庄园。“即遇省亲、婚丧、亦必依限返还。”如有连续三年交贡不足者,本庄内大小官员一律鞭责一百,并枷号一个月。
  多少年的岁月都这样过去了。春天就是种地,秋天就是割地,庄丁的后代还是庄丁。人在时序的轮回中似乎已经麻木了。对于公平的诉求,有是有,但一直很微弱。到了天下将乱时,才变得日趋强烈。许多年里,仓廒收粮时,因为仓耗鼠费,一直以尖斛征收,俗语所谓尖斗进平斗出。一眼高一眼低,多收少收,天长日久,少不了就有许多积怨;另外也免不了人情关系,厚此薄彼,他疏你亲,就使积怨更深。总管云升深感此种办法“积久弊生,理应严为整顿。非唯体统攸关,亦且身名所系。”于是召集采珠、捕鱼翼校和各庄头,共同议定了新的征收办法,改尖斛为平斛,仓耗鼠费部分,自是难免,议定“按一百四十屯厂……等分纳,务归准数,此外丝毫不准多取。”因“恐世(时)远年湮,无鉴前车,仍蹈故辙”,于是在五官桩各立一碑,使之“以重久远而肃纪纲,其有本身己者(未经其事),知悉已闻。”
  据此来看,仓官碑当有五处。但如今仅仅发现一处,还是残碑。其它四处哪里去了?毁了,碎了,还是沉埋于地下?就是一个谜团了。
  毕竟,仓官碑还留有半截残碑,而有些碑铭,则可能永远湮埋不见了,如打牲乌拉总管衙门的免税碑……
  《打牲乌拉地方乡土志》载有免税碑碑文,迄今却未见碑铭。它记载的是打牲乌拉总管衙门的另一段历史。
  从设置打牲衙门起,乌拉地面便“奉恩旨”,不立税局,不设税官,一切商业交易,全行免税。皇家颁了如此特例,当然缘于乌拉地面乃是输送皇贡的特区。皇家的美食及陵寝的祭品,有许多是由此贡送,也自当享受一点皇家的优惠政策。乾隆年间,大学土殷吉山等人奏请,各处原由工部供给的纸、墨、笔、砚及p红等办公用品,一律停发,由各处自行采买。总管衙门为此报请内务府,请求在本处街市“添设畜税、斗税,特派员役分局收输税银,备抵心红(办公用品)资需。”内务府哪能胳膊肘往外拐?自然向着家里人,向皇帝请示说。乌拉“系内仆之区,其街面商贾贸易平常,委非省会人烟辐辏,市廛兴腾,如立税输银,事必繁杂。难保不无不肖员役,籍端苛求,需索地面,K削旗民,是与生计有碍。”皇帝准奏。此后的办公经费,一直就由吉林将军衙门拨发供给。
  到了咸丰时代,“长毛”(太平天国)作乱,朝廷财政窘迫,将内府里珍藏的三口金钟也熔化了,以补军费不足。这3口金钟,金光灿灿,分别镌有乾隆御制铭文,可称超级国宝,一时化做金条,又将圆明园内的228件铜瓶、铜炉、铜龟鹤化为铜料铸成铜钱,当时,因为无力发饷,借丁饷发军费,积欠打牲乌拉的饷银有5年之久。此时又有人提议设税增收,以作补充,但朝廷仍未批准。
  时光如水,百年易过。到了光绪年间,老朽的大清朝挣扎着搞起改革新政。新任吉林知府李金镛锐意整顿税务,在光绪八年十月,于乌拉界内的缸窑屯,溪浪河、白旗屯,七台水(其塔木)、乌拉街等处集镇“出示设局”,并派员按门挨户查写,“添设落地、子母之税。”这位李金镛也是个磊落之人,肯做事,又善做事。之前在长春厅通判任上,便政声甚好。到任不久,即创办了养正书院,此乃长春的第一所书院,然后又创设赈济穷苦百姓的同善堂,用以“协理养老、引痘、丧葬、掩埋”等事。多年之后,李金镛在漠河金矿总办任上辞世,长春绅民自动捐资,建立李公祠,以为纪念。
  不过,打牲乌拉总管衙门这个茬口太硬了。绵延200余年的皇恩特旨,怎能说改就改!总管云升也是一副强硬脾气,硬巴巴地抗争到底。“先是谕旨在前,岂容湮没弗彰?乌拉界属在吉林将军统辖境内,究非吉林将
  军统辖之区。原本乌拉在前……委非吉林将军节制。”即使“咸丰、同治年间,本署饷悬无措,势出万难,尚不敢违制设税。”你哪里有权来此收取税捐?
  这场官司,从吉林将军衙门打到紫禁城内务府,多次的交涉和争吵之后,最终的结果是打牲乌拉总管衙门赢了:其所辖的500余里地面,按旧章仍然实行免税。
  赢了官司之后,总管衙门将此事撰文勒石刻碑,以为“永远敬守。”《打牲乌拉志典全书》详述了此事经过,碑文则载于《打牲乌拉地方乡土志》。
  这一年,是光绪十年。而仓官碑也立于此年。
  在更深地走进乌拉的历史之后,就有一种感觉,在免税官司上,打牲总管衙门是在端着架子,有种恃宠争强摆横的心理。这从其后的另一场官司,似乎可找到印证。
  光绪二十四年,云升请求出放五官屯牧场,作为衙门“公田”,租给无地的牲丁。吉林将军延茂批复。“此地宜作为官荒,招民垦种。”并责成垦矿总局承办其事。总管衙门来了横劲,招人将其塔木、
  张庄子一带荒甸“私垦二三里”。垦矿总局命令将私垦地面退出,这里却“依旧耕种,并不退出。”其时,又有民人李舜业承领了松花江西岸一片淤滩荒地,约有400垧,并已交了荒价钱银,垦矿总局亦发给开荒小票。总管衙门指使兵弁,“霸夺价领荒地,拆毁房屋,强掠粮谷。”并将佃伙雇工吕甸隆、王培等人锁拿到衙,严刑逼供、这场官司,闹了很长时间,才平息下来。
  作为皇家的内仆,打牲总管衙门的官员恃权耍横,发一发威风,自然是少不了的。虽然远离京城,但总是皇家最贴近的人,没权也有权,没势也得势,何况还有权有势,怎能矮人三分呢?
  官场上的意气之争时时都有,倒是乌拉地面的商民沾润免税之利,商贸日趋繁荣。免税碑坚立的第二年,吉林巨商牛家在乌拉街开设当铺“福源当”。随之又有许多商家相继涌入。街面上,大小商号鳞次栉比:粉房、糖房、毯房、成衣铺、银匠铺、画匠铺、木匠铺、皮铺、粮栈、大车店……无所不有。大小商铺,总计达300余家。
  今天,在乌拉街、九台的松花江两岸,有不少人是旧时庄丁、打牲丁的后代。对于历史的记忆,已如那些碑铭一样折断了、打碎了,甚至丢失了……
  历史不能复活,而记忆不可丢失。
  那些湮埋不见的历史碑铭,我们是不是该继续寻找呢?
        来源:吉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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