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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半島晨報 在中國古代『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下,女性的社會角色被牢牢地束縛在家庭內部,女性的理想性格被緊緊地固定在溫柔順從一格。但就是在這樣的一種社會文化環境中,蒲松齡卻塑造了一批別具色彩的女性形象,如【仇大娘】中的仇大娘,【俊夜叉】中的張二姐等。她們性格潑辣,敢作敢當,她們與傳統的溫柔賢淑型的理想婦女形象迥異,帶有鮮明的蒲氏色彩,是蒲松齡對於中國小說史中婦女形象畫卷的又一貢獻。通過【潑的辯證法】,韓田鹿將帶我們一起領略這些別樣女子的別樣風采。
經典個案 性情剛猛名聲不好
在古人心目中,典型的理想婦女類型當然是賢妻良母。蒲松齡是受傳統道德教育成長起來的讀書人,這種傳統的女性觀念在他的作品中也多有體現。但是,在塑造了一大批這樣的婦女形象的同時,蒲松齡還塑造了很多異常潑辣的婦女形象。她們與傳統的婦德或有齟齬之處,但在蒲松齡看來,這些婦女同樣有值得讚美的地方。曹植【隴西行】中有所謂『健婦持門戶,亦勝一丈夫』的話,用來形容蒲松齡筆下的這類女性人物,十分恰當。
以【仇大娘】為例。從整個故事來看,仇大娘當然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正面人物,但在她出場之前,作者卻首先描述了她的種種不符合婦道的行徑。她性情剛猛,動輒忤逆父母,以至於其父母已經『數年不一存問』。事實上,仇大娘的出場,也是與她並不太好的名聲緊緊聯繫在一起的。小人魏名在害得仇家瀕臨崩潰以後,正是抱着仇大娘如果知道仇家的變故,一定會趁亂爭奪財產的念頭,才托人將仇家的情況告訴仇大娘的。韓田鹿認為,『通過書中的交代,以及別人心中的印象,我們完全可以猜想得到,如果不是仇家遭到一系列的變故,仇大娘肯定會以不好的名聲終其一生。 』
遭遇家變卻有擔當
然而,就是這個以傳統婦道來衡量並不完美的婦女,在家族遭受巨大災難的時候,卻擔當起了『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重任。仇大娘接到魏名的傳話回到家裏時,仇家正面臨着空前的困境:家長仇仲在大亂中被強盜擄去,生死不明。仇仲的叔叔陰謀奪取仇仲的財產,暗地裏將徐氏賣給他人,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沒有成功,但也將徐氏氣得一病不起。長子仇福成親後迷戀賭博,結果輸得竟然要把妻子賣掉,姜氏為保住節操而自盡,幸虧被救了過來。儘管有縣令做主,懲罰了作惡多端的買主,但姜氏發誓不再踏進仇家,而仇福為逃避責罰,也遠走他鄉。整個家中,只剩下年幼的仇祿與病倒在床上的邵氏相依為命。仇家已經是山窮水盡,何況還有小人魏名時時窺伺,準備落井下石。而仇大娘的出現,立刻使仇家的情況出現轉機。
她先是將一紙訟狀遞到縣衙,沒有獲得滿意的結果,便又到赴訴郡守,直到被賭徒侵佔的田產歸還給仇家。仇大娘是在仇家幾乎面臨滅頂之災的情況下出現的,她的出現,挽救了仇家的命運,對這個家族而言,她是真正的『時窮節乃現』的英雄。
非常時刻撒潑有理
韓田鹿認為,仇大娘之所以會取得這一系列的成功,其實都與她早先被大家認為是缺點的性格特點――『潑』有關。典型的淑女作派應當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不要說拋頭露面出入官府,與一幫光棍無賴打官司。而在整個官司中,仇大娘所表現出的蔑視一幫光棍的氣勢、靈活機變的頭腦,特別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手腕,都令人嘆服。
那一群賭徒聽說仇大娘要去衙門告他們,不由得心虛,於是湊了十兩銀子,托人傳話,願意以此作為對仇福的賠償,求她不要告狀。仇大娘沒有接受這個條件,銀子卻也不歸還,而是以此為盤纏,最終告倒了這群無賴。仇大娘的做法,不乏胡攪蠻纏的意思。但面對這樣一群坑人田產的無賴,再講什麼人之常情、什麼『以德抱怨』的古訓,就只能做讓狼吃掉的東郭先生。對付惡人,以惡治惡的手段是最行之有效的。『這種手段,用之於常人常理,看起來不是那麼光明正大甚至流於光棍無賴作派,但對付真正的無賴,也就只能如此。這樣看起來,胡攪蠻纏算得上是一種極不好的缺點,但在非常情況下,卻又可以起到許多正面品格所無法替代的作用。 』
辯證分析 好與壞是辯證關係
傳統的理想婦女形象幾乎都是溫柔賢淑型的。韓田鹿說,今天我們在評價一個婦女『潑辣』時,其中所包含的『有魄力,無顧忌』的些許欣賞意味,古代是沒有的,並且在古代也找不到一個詞能與今天的『潑辣』相當。為潑辣婦女叫好立傳,透露出生活中的人物本身所具有的複雜性,歸根結底,是因為蒲松齡對於生活、對於人物的深刻而全面的把握,以及對於自己感覺、思考的忠實,而不是為一種片面的理念禁錮了自己的頭腦。而後面的傾向,在中國文學源遠流長的教化傳統下,為了實現作品的勸懲功用以實現自己的為傳統文學觀念所接受的價值,是很容易產生的。韓田鹿說:『其實,在真實生活中,完全是好或者完全是壞的人,不能說完全沒有,比例也是大致差不多的,更何況所謂好與不好的判斷,其實都是由某一特定處境下的人所做出來的。 』同樣的行為、品德,在一個環境下可以說是好的,但在另外的環境下,卻未必是恰當的甚至是錯誤的。對於所謂的『婦德』問題,同樣也可以這樣理解。蒲松齡對於這一點,有着深刻而敏銳的把握,在蒲松齡的作品當中,生動地反映了這個飽含着生活的辯證法的見解。
來源:半島晨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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