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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雲南日報 從宋末元初開始,不少蒙古族遷居滇池地區。數百年歲月流逝,他們的蹤跡何在――
滇池地區蒙古族的進入和融入
蘇晴雨
我國的蒙古族主要分布於內蒙古等北方諸省區。遠離北方、遠離大草原的彩雲之南,以1253年忽必烈率十萬大軍平定大理國為標誌,不少蒙古族先後進入雲南,並在滇池等地區聚居。但進入滇池地區的蒙古族,現在為何既沒有成為該地區人口較多的民族,又沒有聚居村落呢?本文試圖通過滇池地區的蒙古族地名、村落、落籍情況等,探討這一地區蒙古族的變化和與其他民族的融合過程。
滇池地區與蒙古族有關的地名
滇池地區與蒙古族有關的地名可分為四類:
蒙古族語地名。以少數民族語漢譯作為地名,是多民族聚居區常見的地名命名方式。在滇池地區,以蒙古族語漢譯形成並保留至今的地名,有1條――五里多,官渡區民航路東西兩側地片名。源於蒙語『斡爾朵』,意為與皇宮、王室有關的宮帳、衙門、行營,後訛為兀兒朵、兀倪朵等。【新纂雲南通志・古蹟一】載:『斡耳朵,元梁王離宮。』又因此地距原大南城五華里多,故漢譯稱作五里多。
漢族對蒙古族的稱謂而形成的地名。在滇池地區,用漢族對蒙古族的稱謂約定俗成的地名,共有4條。達子長村,西山區中新街西北3公里處村名。這個地名來源,一因村中居民達姓居多;二為此地元代曾駐過蒙古族,舊時俗稱其為『韃子』,故名。達子小村、達子上村,分別位於達子長村北300米、西0.5公里處。朵家營,晉寧縣晉城鎮村名。明沐英入滇,朵里麻率部投誠,隨明軍駐軍屯田於此並為駐軍首領,因村中朵姓較多,故名。
與蒙古族太姓有關的地名。據考,落籍滇池地區的蒙古族太姓『祖塋在官渡河、跑馬山。因後代子孫亦沿安葬於此,後更名為太家河、太家山、太家地』。『今太姓後裔主要居住在官渡區前衛鎮太河村的5個居民小組,大約1000餘人』(黃淳主編:【當代雲南蒙古族簡史】,雲南出版集團公司、雲南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78-179頁)。該類地名,在滇池地區共有2條。太家地,西山區前衛村名,因村民多姓太得名。太家河,西山區河名,因流經太家地得名。
與元代梁王有關的地名。元代統治者曾將蒙古貴族分封為梁王。有的地名,就是與梁王有關而命名的。該類地名,在滇池地區共有9條。梁王山,原名羅藏山(彝語『羅』為虎),後梁王屯兵於此得名。小古城,呈貢縣城西北3.5公里處村名。原有土城,相傳為元朝雲南梁王屯兵貯糧之地,故名。白馬路,傳說當年有一梁王部將騎白馬潰敗至此自殺,後人稱此為白馬路,成村後村亦用其名。馬料河,因原河兩岸水草肥美,是元梁王放牧軍馬的場地得名。梁王河,因發源於梁王山麓得名。下梁王,晉寧新街村名。據清道光十八年(1838年)【晉寧縣誌】載,該村原名忽納寨。洪武十四年(1381年)明軍入滇後,元宗室巴匝剌・瓦爾密戰敗逃此,率眾在村西光長山投滇池死。後人為紀念此事,改山名為梁王山,村因山得名。上梁王,新街村名。(新街)梁王山,新街山名。金砂山,晉寧上蒜山名,因元宗室梁王部屬曾演武於此得名。
滇池地區蒙古族的落籍及村落
蒙古憲宗三年(1253年),為實施包抄南宋的『斡腹』之舉,忽必烈率以蒙古等族組成的10萬大軍,以兀良合台總督軍務,再征大理。次年,忽必烈北還,留兀良合台統軍攻克押赤城(今昆明),俘獲段興智,大理平。蒙古族隨之進入滇池地區。其落籍方式,主要有以下四種:
因設治為官而落籍。為穩定統治,蒙古貴族竭力拉攏和利用各族中的貴族,先後在洱海、滇池等地區設立了19個萬戶府,其下分設數量不等的千戶、百戶。據【元史・地理志・中慶路】載:憲宗五年(1255年)『立萬戶府十有九,分善闡為萬戶府四。至元七年(1270年),改為路。十三年(1276年),立雲南行中書省,初置郡縣,遂改善闡為中慶路。』元初的中慶路,在滇池地區設有晉寧州、昆陽州和昆明縣、呈貢縣、歸化縣。各路設總管及達魯花赤(蒙古語意為『鎮守者』,漢文文獻也稱『監』,監某州、監某府、監某路)。據【賽平章德政碑】載:賽典赤到雲南後,『經綸既緒』,『遣使聞奏朝廷』,『擢阿魯與納速剌丁為雲南諸路宣慰使……副都元帥月忽乃、忽你赤、阿合八失為招討使。』即元王朝還通過賞賜的方式,先後任命不少蒙古人在雲南為官。而這些為官的蒙古人,有的就在押赤城(今昆明)及各路、府、州、縣治所地落籍。
因屯田而落籍。【元史・兵制・屯田】載:『至元十二年(1275年),置立中慶民屯……二十七年(1290年),始立軍屯。』元王朝利用圈占和沒收大理國高氏的土地,撥給駐守雲南的蒙古、回回、漢軍以及雲南地方軍爨k軍進行屯守,稱為屯軍。據【元史・本紀】載: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免雲南從征交趾蒙古軍屯田租』。可見元代雲南也有蒙古軍屯田。明代,隨海口河的疏浚,滇池水位大幅下降,滇池壩子涸出之地成為軍民屯田的重要區域。不少軍民在這一區域屯田,並形成新的村落。朵家營,就應當是蒙古族人駐屯而形成的村落之一。
因疏挖海口河而在海口河沿線落籍。元初,因滇池海口河泄水不暢,昆明時有水患。為根治水患,至元十二年(1275年),賽典赤命大理等處巡行勸農使張立道,『役丁夫二千人』治理海口河,『其水,得壤地萬餘頃,皆為良田』(【元史・張立道傳】)。『丁夫』,指能任賦役的成年男子。在疏浚海口河的『丁夫』之中,有蒙古族人是完全可能的。而達子長村、達子小村、達子上村,應當就是參加疏浚海口河的蒙古族聚居於此,或曾有蒙古族聚居於此而形成的村落。
因與梁王有關而落籍。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忽必烈在至元十七年(1280年)封忽哥赤的兒子也先貼木兒為雲南王之後,還封皇長孫甘麻剌為梁王(【元史・世祖本紀】)。梁王在元代諸王中為一等王,地位比雲南王更高。雲南王僅鎮大理,梁王則管轄全省。梁王憑藉代表皇帝在雲南進行統治的地位和權力,在滇池地區強占山林,霸占良田,擄掠人口,欺壓人民,為所欲為。而幫梁王打理梁王『獨立王國』的蒙古人,有的就地落籍。小古城,就是梁王屯兵貯糧之地演變形成的村落。
滇池地區蒙古族融入其他各族的主要途徑
元代進入滇池地區的蒙古族軍戶,『上馬則備戰鬥,下馬則屯聚牧養』,為官和經商者則主要在城鎮和壩區落地生根,最終形成了蒙古族『大雜居、小聚居』的狀況。據明景泰【雲南圖經志書】卷一載:雲南府『夷漢雜處。雲南土著之民,不獨k人而已,有曰白羅雄、曰達達、曰色目及四方之為商賈、軍旅、移徙曰漢人者,雜處焉。』『達達』又作達怛、達旦、達靼、韃靼等,是中國古代北方有多重含義的民族泛稱。宋元之際,韃靼演變為蒙古人的泛稱。這就是說,明初的滇池地區,仍然是一個『達達』為主要民族之一的『夷漢雜處』區。
滇池地區的蒙古族與其他民族的融合情形,大致有以下五種:
隨昆明的不斷發展而融入。至元十三年(1276年),賽典赤在把軍事統治時期所設的萬戶、千戶改為路府州縣的同時,還把雲南的行政中心由大理遷到押赤城(今昆明)。馬可・波羅於1287年看到的押赤城,『城大而名貴,商工甚眾。人有數種,有回教徒、偶像教徒及若干聶思脫里派之基督教徒』(【馬可・波羅行紀・雲南行紀】)。而基督教的信徒,正是蒙古人(參見方國瑜、林超民:【〖馬可・波羅行紀〗雲南史地叢考】,見方國瑜主編:【雲南史料目錄叢刊】第三卷,雲南大學出版社,1998年,第249頁)。而這些信仰基督教的蒙古人,通過通婚等多種渠道,不斷地融入滇池地區的其他民族之中。
隨改土歸流而融入。至元十三年(1276年)設雲南行省時,中慶路總管為原大理段氏時世守鄯闡府的高氏之裔高龍善。至元十五年(1278年),賽典赤『行省平章表言於朝,有旨進官以褒之』,『除中慶路總管』,改張立道為中慶路總管,『佩虎符』(【元史・張立道傳】)。後來隨改土歸流的實施,不少在行省及中慶為官的蒙古族人留了下來,並逐步融入滇池地區各民族之中。
因漢族人口的劇增而融入。在滇池壩子涸出的土地上,元代以後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出官渡福德村、南窯村,西山梁家河村、彌勒寺村,呈貢房子灣、大海晏,晉寧新街、富有等近300個新建村落。這些新建的村落,大多是以漢族為主體的村落。據測算,僅『明代進入雲南軍事移民的第一代人口有可能達到80餘萬』(陸韌:【變遷與交融――明代雲南漢族移民研究】,雲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48頁)。而漢族人口的劇增,為蒙古人融入滇池地區的其他各族創造了條件。
因改朝換代而融入。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明太祖朱元璋調集30萬大軍西征雲南,明軍於曲靖白石江大敗10餘萬元兵,活捉元雲南行省丞相達里麻,梁王把匝刺・瓦爾密逃到晉寧後自殺。其後,明王朝把蒙古貴族遷到北方省份安置,但其餘在滇池地區的蒙古人則四散各地,變服從俗,更進一步地融入其他各民族之中。
因其他途徑而融入。元朝覆亡後,有的蒙古人不再說自己是蒙古人,而是改名換姓,不斷地融入雲南的民族大家庭之中,這也是造成滇池地區蒙古族明代以後不再被地方志書所記載的原因。
通過對滇池地區蒙古族進入和融入的考察,我們還不難發現,明代,隨軍屯、民屯和商屯的施行,大量漢族進入,迅速發展為滇池地區的主體民族,而原居該地區的彝族和歷代進入的白族、蒙古族等呈現出加速融入漢族的趨勢,最終形成了滇池地區漢族與少數民族相互依存,共同發展的格局。
(作者系中山大學滇籍學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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