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鳳凰網 他的這些理論後來就成爲制訂法律的依據。以漢律有關內容說,在謀反、大逆、廢令、矯制、上僭、逾制、大不敬、不道、專地盜土等罪名中,以上理論都或多或少地得到了採用,有的甚至是原文引用。如謀反,【鹽鐵論・晁錯】稱:
【春秋】之法,君親無將,將而必誅。故臣罪莫重於弒君,子罪莫重於弒父。日者,淮南、衡山修文學,招四方游士,山東儒墨咸聚於江淮之間,……然卒於背義不臣,使謀叛逆,誅及宗族。
又大逆,【漢書・宣帝紀】載宣帝詔曰:
乃者,東織室令史張赦使魏郡豪李竟報冠陽侯霍雲謀爲大逆,朕以大將軍故,抑而不揚,冀其自新。今大司馬博陸侯霍禹與母宣成侯夫人顯及從昆弟冠陽侯雲、樂平侯山、諸姊妹婿度遼將軍范明友、長信少府鄧廣漢、中郎將任勝、騎都尉趙平、長安男子馮殷等謀爲大逆。顯前又使女侍醫淳于衍進藥殺共哀後,謀毒太子,欲危宗廟。逆亂不道,咸伏其辜。
再如,【通典】卷一六六載【漢律】曰:『殺母以大逆論。』又逾制,【宋書・武三王傳】徵引漢律說:『車服以庸,【虞書】茂典,名器慎假,【春秋】明誡。是以尚方所制,漢有嚴律,諸侯竊服,雖親必罪。』又大不敬,【漢書・鮑宣傳】載:
丞相孔光四時行園陵,官屬以令行馳道中,宣出逢之,使吏拘止丞相掾史,沒入其車馬,摧辱宰相。事下御史,中丞侍御史至司隸官,欲捕從事,閉門不肯內。宣坐距閉使者,亡人臣禮,大不敬,不道,下廷尉獄。
又『專地盜土』,【漢書・匡衡傳】載,衡任丞相,封樂安侯,多占郡地四百頃,被有司所劾奏,其文云:『【春秋】之義,諸侯不得專地,所以壹統尊法制也。衡爲三公,輔國政,領計簿,知郡實,正國界,計簿已定而背法制,專地盜土以自益。』當然,以上罪名的制訂並不都是因爲經學,但經學確曾對它們產生過強烈、深刻的影響,這卻是毫無疑問的。
(二)關於維護宗法倫理關係。在這一方面,其影響最深的就是漢代的婚姻家庭制度。例如婚姻制度,漢代既有關於結婚的『議婚』(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婚儀』(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和『婚年』等等規定,又有關於離婚的『七去』(不順父母、無子、淫、妒、有惡疾、多言、竊盜)、『三不去』(有所取無所歸、與更三年喪、前貧賤後富貴)等等規定,還有關於納妾和改嫁的等等規定。而這些規定,則可以說完全是經學倡導的模式(參看拙文【論『以經治國』對我國漢代社會生活的整合】,載【社會學研究】1992年第6期)。以改嫁和離婚爲例,程樹德【九朝律考】卷四徵引董仲舒【春秋決獄】說:『夫死無男,有更嫁之道也。』又【漢書・孔光傳】載孔光廷議曰:『夫婦之道,有義則合,無義則離。』
再如家庭制度,所謂『父爲子綱、夫爲妻綱』也充分體現到漢代家庭的各種規定之中。一個引人注目的現象,就是對於『不孝』罪的懲治越來越重。甚至竟強調說,『【甫刑】三千,莫大不孝』(【孝經・五刑章】引孔子曰)。如章帝時,齊王劉晃『及弟利侯剛與母姬更相誣告』,章帝便大加貶懲,其詔曰:『晃、剛衍乎至行,濁乎大倫,【甫刑】三千,莫大不孝。朕不忍置之於理,其貶晃爵蕪湖侯,削剛戶三千。』(【後漢書・宗室四王傳】)又【漢書・衡山王傳】,元朔五年秋,衡山王賜謀反,與少子劉孝『作兵車鍛矢』,因太子劉爽上言其父、弟謀逆,且孝與父御婢奸,武帝遣吏治,『孝坐與王御婢奸,及……太子爽坐告父不孝,皆棄市』。【漢書・王尊傳】,尊爲美陽令,有婦女告養子不孝,經常姦淫和打罵她,尊『取不孝子懸磔著樹,使騎吏五人張弓射殺之』。【漢書・陳湯傳】,初元二年,元帝詔列侯舉茂才,富平侯張勃舉湯。『湯待遷,父死不奔喪,司隸奏湯無循行,……湯下獄論。』【漢書・金日傳】,王莽時,金欽爲光祿大夫,封都成侯,因不祀祖被劾奏『誣祖不孝,罪莫大焉。尤非大臣所宜』,『謁者召欽詣詔獄,欽自殺』。【後漢書・杜燮傳】,甄邵爲鄴令,先曾出賣同學,後當遷郡守,『會母亡,邵且埋屍於馬室,先受封,然後發喪』。在返任途中恰遇河南尹杜燮,燮乃使卒投車於溝中,笞捶亂下,大署帛於其背曰:『諂貴賣友,貪官埋母。』並上書『具表其狀。邵遂廢錮終身』。
另一方面,關於懲治破壞綱常倫理關係的法令也越來越多。從具體案例來看,除了『不孝』罪,當時還有所謂『亂人倫』、『禽獸行』、『鳥獸之行』(【後漢書・仲長統傳】載仲長統【昌言】曰:『今令,非殺人、逆亂、鳥獸之行,皆勿坐。』李賢注曰:『鳥獸之行,謂A、報也。』關於A、報,【左傳】桓公十六年載:『衛宣公A於夷姜。』杜預注曰:『夷姜,宣公之庶母也。上淫曰A。』又杜預【左傳】宣公三年注引【漢律】說:『淫季父之妻曰報。』)、『悖逆人倫』、『淫亂』、『奸亂』、『無道』、『亂男女之別』、『奸母』和『殺子』等等罪名。例如『亂人倫』等,【漢書・荊燕吳傳】,燕王『定國與父康王姬奸,生子男一人。奪弟妻爲姬。與子女三人奸』。武帝時事發,公卿皆議曰:『定國禽獸行,亂人倫。逆天道,當誅。』定國遂自殺。【漢書・景十三王傳】,江都王劉建,父死未葬,召父愛美人淖姬等十人與奸,復與其妹征臣奸,又『欲令人與禽獸交而生子,強令宮人裸而四據,與羝羊及狗交』,並圖謀反叛。事發覺,朝廷乃議曰,『所行無道,雖桀紂惡不至於此。天誅所不赦』,建自殺。【漢書・高五王傳】,濟北王終古『使所愛奴與八子(女官名,秩比六百石)及諸御婢奸,終古或參與被席,或白晝使裸伏,犬馬交接』。事下丞相御史,奏終古『禽獸行,亂君臣夫婦之別,悖逆人倫,請逮捕。有詔削四縣』。【初學記】卷一二引謝承【後漢書】,宣帝時,燕、趙間有三男共娶一妻,生四子,後各求離別,爭財分子。郡縣不能決,上報廷尉,於是廷尉范延壽決之,『以爲悖逆人倫,比之禽獸,生子屬其母。以子並付母,屍三男於市,奏免郡太守、令、長等,無帥化之道』。再如『亂男女之別』,【漢書・遊俠傳・陳遵】,遵任河南太守,其弟陳級爲荊州牧,二人同赴故淮陽王外家左氏家宴飲,爲司直陳崇所奏免,而理由即所謂『禮不入寡婦之門,而湛酒溷肴,亂男女之別,輕辱爵位,羞污印h,惡不可忍聞』。又如『奸母』,由於這種犯罪行爲的危害性極大,漢王朝更是從快、從嚴、從重予以打擊。【漢書・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載,宣帝時,乘丘侯劉外人『坐爲子時與後母亂,免』,就是一例。前引王尊對『不孝子』的嚴懲,更是一個顯例。以後還形成慣例,成爲一條懲治『奸母』的專門法令。如何休【公羊傳】桓公六年注引【漢律】曰:『立子奸母,見乃得殺之。』關於『殺子』,【白虎通・誅伐】稱:『父煞其子當誅何?以爲「天地之性人爲貴」。人皆天所生也,托父母氣而生耳。王者以養長而教之,故父不得專也。』具體事例則可以賈彪爲代表。【後漢書・黨錮傳・賈彪】:
(彪)補新息長。小民困貧,多不養子,彪嚴爲其制,與殺人同罪。城南有盜劫害人者,北有婦人殺子者,彪出案發,而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賊寇害人,此則常理,母子相殘,逆天違道。』遂驅車北行,案驗其罪。
又前引【後漢書・酷吏傳・王吉】,吉爲沛相,『若有生子不養,即斬其父母,合土棘埋之』。儘管這似乎只是某些官吏的個人行爲,但由此亦可以看出經學的影響之深。
(三)關於推行『仁政』和減免刑罰。爲了標榜仁政,以緩和矛盾,漢代自從武帝『獨尊儒術』,在刪減律令和廢除酷刑方面也表現得相當突出。如宣帝以郡國地震,詔『律令有可蠲除以安百姓,條奏』(【漢書・宣帝紀】);元帝因關東災害,『省刑罰七十餘事』(【漢書・元帝紀】)。又成帝因『律令煩多』,也援引【甫刑】,下詔要求『議減死刑及可蠲除約省者』(【漢書・刑法志】);章帝拜郭躬爲廷尉,其『決獄斷刑,多依矜恕,乃條諸重文可從輕者四十一事奏之,事皆施行,著於令』(【後漢書・郭躬傳】)。再如和帝時,陳寵以孔子說『寬以濟猛』,提出應『蕩滌煩苛之法』,並『數議疑獄,常親自爲奏,每附經典,務從寬恕,帝輒從之,濟活者甚眾』(【後漢書・陳寵傳】);安帝時,魯恭根據【易】『君子以議獄緩死』,建議『可令疑罪使詳其法,大辟之科,盡冬月乃斷』(【後漢書・魯恭傳】);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