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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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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三‧列传第五十二  田锡 王禹偁 张咏
  田锡字表圣,嘉州洪雅人。幼聪悟,好读书属文。杨徽之宰峨眉,宋白宰玉津,皆厚遇之,为之延誉,繇是声称翕然。太平兴国三年,进士高等,释褐将作监丞、通判宣州。迁著作郎、京西北路转运判官。改左拾遗、直史馆,赐绯鱼。锡好言时务,既居谏官,即上疏献军国要机者一、朝廷大体者四。其略曰:
顷岁王师平太原,未赏军功,迄今二载。幽燕窃据,固当用兵,虽禀宸谋,必资武力。愿陛下因郊禋、耕籍之礼,议平戬之功,则驾驭戎臣,莫兹为重,此要机也。
今交州未下,战士无功,春秋所谓‘老师费财’者是也。臣闻圣人不务广疆土,惟务广德业,声教远被,自当来宾。周成王时,越裳九译来贡,且曰:‘天无迅风疾雨、海不扬波三年矣。意者中国其有圣人乎?盍往朝之。’交州瘴海,得之如获石田。臣愿陛下务修德以来远,无钝兵以挫锐,又何必以蕞尔蛮夷,上劳震怒乎?此大体之一也。
今谏官不闻廷争,给事中不闻封驳,左右史不闻升陛轩、记言动,岂圣朝美事乎?又御史不敢弹奏,中书舍人未尝访以政事,集贤院虽有书籍而无职官,秘书省虽有职官而无图籍。臣愿陛下择才任人,使各司其局,苟职业修举,则威仪自严。此大体之二也。
尔者县平宁,京师富庶。军营马监,靡不恢崇;佛寺道宫,悉皆轮奂。加又辟西苑,广御池,虽周之灵囿,汉之昆明,未足为比。而尚书省湫隘尤甚,郎曹无本局,尚书无听事。九寺三监,寓天街之两廊,贡院就武成王庙,是岂太平之制度邪?臣愿陛下别修省寺,用列职官。此大体之三也。
案狱官令,枷杻有短长,钳锁有轻重,尺寸斤两,并载刑书,未闻以铁为枷者也。昔唐太宗观明堂图,见人之五藏皆丽于背,遂减徒刑。况隆平之时,将措刑不用,于法所无,去之可矣。此大体之四也。
疏奏,优诏褒答,赐钱五十万。僚友谓锡曰:‘今日之事鲜矣,宜少晦以远谗忌。’锡曰:‘事君之诚,惟恐不竭,矧天植其性,岂为一赏夺邪?’时赵普为相,令有司受群臣章奏,必先白锡。锡贻书于普,以为失至公之体,普引咎谢之。
六年,为河北转运副使,驿书言边事曰:
臣闻动静之机,不可妄举;安危之理,不可轻言。利害相生,变易不定;取舍无惑,思虑必精。夫动静之机,不可妄举者,动谓用兵,静谓持重。应动而静,则养寇以生奸;应静而动,则失时以败事。动静中节,乃得其宜。今北鄙绎骚,盖亦有以居边任者,规羊马细利为捷,矜捕斩小胜为功,贾怨结仇,兴戎致寇,职此之由。前岁边陲俶扰,亲迂革辂,戎骑既退,万乘方归。是皆失我机先,落其术内,劳烦耗斁,可胜言哉。伏愿申饬将帅,慎固封守,勿尚小功。许通互市,俘获蕃口,抚而还之。如此不出五载,河朔之民,得务农业,亭障之地,可积军储。然后待其乱而取之则克,乘其衰而兵之则降,既心服而忘归,则力省而功倍。
诚愿考古道,务远图,示绥怀万国之心,用驾驭四夷之策,事戒辄发,理贵深谋,所谓安危之理,不可轻言者。国家务大体,求至治则安;舍近谋远,劳而无功则危。为君有常道,为臣有常职,是务大体也。上不拒谏,下不隐情,是求至治也。汉武帝躬秉武节,登单于之台;唐太宗手结雨衣,伐辽东之国:则是舍近谋远也。沙漠穷荒,得之无用,则是劳而无功也。在位之臣,敢言者少,言而见听,未必蒙福,言而不从,方且虞祸,欲下不隐情得乎?恶在其务大体而求至治也。
臣又谓利害相生,变易不定者,兵书曰:‘不能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盖事有可进而退,则害成之事至焉;可退而进,则利用之事去焉。可速而缓,则利必从之而失;可缓而速,则害必由之而致。可诛而赦,则奸宄之心,或有时而生害;可赦而诛,则忠勇之人,或无心于利国。可赏而罚,则有以害勤劳之功;可罚而赏,则有以利僭逾之幸。能审利害,则为聪明。以天下之耳听之则聪,以天下之目视之则明。故书曰‘明四目、达四聪’,此之谓也。臣又谓取舍不可以有惑者,故曰‘孟贲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思虑不可以不精者,故曰‘差若毫厘,缪以千里’。自国家图燕以来,连兵未解,财用不得不耗,人心不得不忧,愿陛下精思虑,决取舍,无使旷日持久,穷兵极武焉。
书奏,上嘉之。七年,徙知相州,改右补阙。复上章论事。
明年,移睦州。睦州人旧阻礼教,锡建孔子庙,表请以经籍给诸生,诏赐九经,自是人知向学。会文明殿灾,又拜章极言时政,上嘉纳焉。转起居舍人,还判登闻鼓院,上书请封禅。以本官知制诰,寻加兵部员外郎。
端拱二年,京畿大旱,锡上章,有‘调燮倒置’语,忤宰相,罢为户部郎中,出知陈州。坐稽留杀人狱,责授海州团练副使,后徙单州。召为工部员外郎,复论时政阙失,俄诏直集贤院。至道中,复旧官。
真宗嗣位,迁吏部。出使秦、陇,还,连上章言,陕西数十州苦于灵、夏之役,生民重困,上为之戚然。同知审官院兼通进、银台、封驳司,赐金紫;与魏廷式联职,以议论不协求罢,出知泰州。会彗星见,拜疏请责躬以答天戒,再召见便殿。及行,降中使抚谕,仍加优赐。
咸平三年,诏近臣举贤良方正。翰林学士承旨宋白以锡应诏。还朝,屡召对言事。锡尝奏曰:‘陛下即位以来,治天下何道?臣愿以皇王之道治之。旧有御览,但记分门事类。臣请钞略四部,别为御览三百六十卷,万几之暇,日览一卷,经岁而毕。又采经史要切之言,为御屏风十卷,置扆座之侧,则治乱兴亡之鉴,常在目矣。’真宗善其言,诏史馆以群书借之,每成书数卷,即先进内。锡乃先上御览三十卷、御屏风五卷。
御览序曰:‘圣人之道,布在方册。六经则言高旨远,非讲求讨论,不可测其渊深。诸史则迹异事殊,非参会异同,岂易记其繁杂。子书则异端之说胜,文集则宗经之辞寡。非猎精义以为鉴戒,举纲要以观会通,为日览之书,资日新之德,则虽白首,未能穷经,矧王者乎?臣每读书,思以所得上补圣聪,可以铭于座隅者,书于御屏;可以用于常道者,录为御览。冀以涓埃之微,上裨天地之德,俾功业与尧、舜比崇,而生灵亦跻仁寿之域矣。’
御屏风序曰:‘古之帝王,盘盂皆铭,几杖有戒,盖起居必睹,而夙夜不忘也。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武王铭于几杖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熟惟二者,后必无凶。”唐黄门侍郎赵智为高宗讲孝经,举其要切者言之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宪宗采史、汉、三国已来经济之要,号前代君臣事迹,书于屏间。臣每览经、史、子、集,因取其语要,辄用进献,题之御屏,置之座右,日夕观省,则圣德日新,与汤、武比隆矣。’
五年,再掌银台,览天下奏章,有言民饥盗起及诏敕不便者,悉条奏其事。上对宰相称锡‘得争臣之体’,即日以本官兼侍御史知杂事,擢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连上八疏,皆直言时政得失。六年冬,病卒,年六十四。遗表劝上以慈俭守位,以清净化人,居安思危,在治思乱。上览之恻然,谓宰相李沆曰:‘田锡,直臣也。朝廷少有阙失,方在思虑,锡之章奏已至矣。若此谏官,亦不可得。’嗟惜久之,特赠工部侍郎。录其二子,并为大理评事,给奉终丧。
锡耿介寡合,未尝趋权贵之门,居公庭,危坐终日,无懈容。慕魏徵、李绛之为人,以尽规献替为己任。尝曰:‘吾立朝以来,章疏五十有二,皆谏臣任职之常言。苟获从,幸也,岂可藏副示后,谤时卖直邪?’悉命焚之。然性凝执,治郡无称。所著有咸平集五十卷。
王禹偁字元之,济州钜野人。世为农家,九岁能文,毕士安见而器之。太平兴国八年擢进士,授成武主簿。徙知长洲县,就改大理评事。同年生罗处约时宰吴县,日相与赋咏,人多传诵。端拱初,太宗闻其名,召试,擢右拾遗、直史馆,赐绯。故事,赐绯者给涂金银带,上特命以文犀带宠之。即日献端拱箴以寓规讽。
时北庭未宁,访群臣以边事。禹偁献御戎十策,大略假汉事以明之:‘汉十二君,言贤明者,文、景也;言昏乱者,哀、平也。然而文、景之世,军臣单于最为强盛,肆行侵掠,候骑至雍,火照甘泉。哀、平之时,呼韩邪单于每岁来朝,委质称臣,边烽罢警。何邪?盖汉文当军臣强盛之时,而外任人、内修政,使不能为深患者,由乎德也。哀、平当呼韩衰弱之际,虽外无良将,内无贤臣,而致其来朝者,系于时也。今国家之广大,不下汉朝,陛下之圣明,岂让文帝。契丹之强盛,不及军臣单于,至如挠边侵塞,岂有候骑至雍,而火照甘泉之患乎?亦在乎外任人、内修德尔。臣愚以为:外则合兵势而重将权,罢小臣诇逻边事,行间谍离其党,遣赵保忠、折御卿率所部以掎角。下诏感励边人,使知取燕蓟旧疆,非贪其土地;内则省官以宽经费,抑文士以激武夫,信用大臣以资其谋,不贵虚名以戒无益,禁游惰以厚民力。’帝深嘉之。又与夏侯嘉正、罗处约、杜镐表请同校三史书,多所厘正。
二年,亲试贡士,召禹偁,赋诗立就。上悦曰:‘此不逾月遍天下矣。’即拜左司谏、知制诰。是冬,京城旱,禹偁疏云:‘一谷不收谓之馑,五谷不收谓之饥。馑则大夫以下,皆损其禄;饥则尽无禄,廪食而已。今旱云未霑,宿麦未茁,既无积蓄,民饥可忧。望下诏直云:“君臣之间,政教有阙,自乘舆服御,下至百官奉料,非宿卫军士、边庭将帅,悉第减之,上答天谴,下厌人心,俟雨足复故。”臣朝行中家最贫,奉最薄,亦愿首减奉,以赎耗蠹之咎。外则停岁市之物;内则罢工巧之伎。近城掘土,侵冢墓者瘗之;外州配隶之众,非赃盗者释之。然后以古者猛虎渡河、飞蝗越境之事,戒敕州县官吏。其余军民刑政之弊,非臣所知者,望委宰臣裁议颁行,但感人心,必召和气。’
未几,判大理寺,庐州妖尼道安诬讼徐铉,道安当反坐,有诏勿治。禹偁抗疏雪铉,请论道安罪,坐贬商州团练副使,岁余移解州。四年,召拜左正言,上以其性刚直不容物,命宰相戒之。直昭文馆,丐外任以便奉养,得知单州,赐钱三十万。至郡十五日,召为礼部员外郎,再知制诰。屡献讨李继迁便宜,以为继迁不必劳力而诛,自可用计而取。谓宜明数继迁罪恶,晓谕蕃汉,重立赏赐,高与官资,则继迁身首,不枭即擒矣。其后潘罗支射死继迁,夏人款附,卒如禹偁策。
至道元年,召入翰林为学士,知审官院兼通进、银台、封驳司。诏命有不便者,多所论奏。孝章皇后崩,迁梓宫于故燕国长公主第,群臣不成服。禹偁与客言,后尝母仪天下,当遵用旧礼。坐谤讪,罢为工部郎中、知滁州。初,禹偁尝草李继迁制,送马五十匹为润笔,禹偁却之。及出滁,闽人郑褒徒步来谒,禹偁爱其儒雅,为买一马。或言买马亏价者,太宗曰:‘彼能却继迁五十马,顾肯亏一马价哉?’移知扬州。真宗即位,迁秩刑部,会诏求直言,禹偁上疏言五事:
一曰谨边防,通盟好,使辇运之民有所休息。方今北有契丹,西有继迁。契丹虽不侵边,戍兵岂能减削?继迁既未归命,馈饷固难寝停。关辅之民,倒悬尤甚。臣愚以为宜敕封疆之吏,致书辽臣,俾达其主,请寻旧好。下诏赦继迁罪,复与夏台。彼必感恩内附,且使天下知陛下屈己而为民也。
二曰减冗兵,并冗吏,使山泽之饶,稍流于下。当乾德、开宝之时,土地未广,财赋未丰,然而击河东,备北鄙,国用未足,兵威亦强,其义安在?由所蓄之兵锐而不众,所用之将专而不疑故也。自后尽取东南数国,又平河东,土地财赋,可谓广且丰矣,而兵威不振,国用转急,其义安在?由所蓄之兵冗而不尽锐,所用之将众而不自专故也。臣愚以为宜经制兵赋,如开宝中,则可高枕而治矣。且开宝中设官至少。臣本鲁人,占籍济上,未及第时,一州止有刺史一人、司户一人,当时未尝阙事。自后有团练推官一人,太平兴国中,增置通判、副使、判官、推官,而监酒、榷税算又增四员。曹官之外,更益司理。问其租税,减于曩日也;问其人民,逃于昔时也。一州既尔,天下可知。冗吏耗于上,冗兵耗于下,此所以尽取山泽之利,而不能足也。夫山泽之利,与民共之。自汉以来,取为国用,不可弃也;然亦不可尽也。只如茶法从古无税,唐元和中,以用兵齐、蔡,始税茶。唐史称是岁得钱四十万贯,今则数百万矣,民何以堪?臣故曰减冗兵,并冗吏,使山泽之饶,稍流于下者此也。
三曰艰难选举,使入官不滥。古者乡举里选,为官择人,士君子学行修于家,然后荐之朝廷,历代虽有沿革,未尝远去其道。隋、唐始有科试,太祖之世,每岁进士不过三十人,经学五十人。重以诸侯不得奏辟,士大夫罕有资荫,故有终身不获一第,没齿不获一官者。太宗毓德王藩,睹其如此。临御之后,不求备以取人,舍短用长,拔十得五。在位将逾二纪,登第殆近万人,虽有俊杰之才,亦有容易而得。臣愚以为数百年之艰难,故先帝济之以泛取,二十载之霈泽,陛下宜纠之以旧章,望以举场还有司,如故事。至于吏部铨官,亦非帝王躬亲之事,自来五品已下,谓之旨授官,今幕职、州县而已,京官虽有选限,多不施行。臣愚以为宜以吏部还有司,依格敕注拟可也。
四曰沙汰僧尼,使疲民无耗。夫古者惟有四民,兵不在其数。盖古者井田之法,农即兵也。自秦以来,战士不服农业,是四民之外,又生一民,故农益困。然执干戈卫社稷,理不可去。汉明之后,佛法流入中国,度人修寺,历代增加。不蚕而衣,不耕而食,是五民之外,又益一而为六矣。假使天下有万僧,日食米一升,岁用绢一匹,是至俭也,犹月费三千斛,岁用万缣,何况五七万辈哉。不曰民蠹得乎?臣愚以为国家度人众矣,造寺多矣,计其费耗,何啻亿万。先朝不豫,舍施又多,佛若有灵,岂不蒙福?事佛无效,断可知矣。愿陛下深鉴治本,亟行沙汰,如以嗣位之初,未欲惊骇此辈,且可以二十载,不度人修寺,使自销铄,亦救弊之一端也。
五曰亲大臣,远小人,使忠良蹇谔之士,知进而不疑,奸憸倾巧之徒,知退而有惧。夫君为元首,臣为股肱,言同体也。得其人则勿疑,非其人则不用。凡议帝王之盛者,岂不曰尧、舜之时,契作司徒,咎繇作士,伯夷典礼,后夔典乐,禹平水土,益作虞官。委任责成,而尧有知人任贤之德。虽然,尧之道远矣,臣请以近事言之。唐元和中,宪宗尝命裴垍铨品庶官,垍曰:‘天子择宰相,宰相择诸司长官,长官自择僚属,则上下不疑,而政成矣。’识者以垍为知言。愿陛下远取帝尧,近鉴唐室,既得宰相,用而不疑。使宰相择诸司长官,长官自取僚属,则垂拱而治矣。古者刑人不在君侧,语曰:‘放郑声,远佞人。’是以周文王左右,无可结袜者,言皆贤也。夫小人巧言令色,先意希旨,事必害正,心惟忌贤,非圣明不能深察。旧制,南班三品,尚书方得升殿;比来三班奉职,或因遣使,亦许升殿,惑乱天听,无甚于此。愿陛下振举纪纲,尊严视听,在此时矣。
臣愚又以为今之所急,在先议兵,使众寡得其宜,措置得其道。然后议吏,使清浊殊涂,品流不杂,然后艰选举以塞其源,禁僧尼以去其耗,自然国用足而王道行矣。
疏奏,召还,复知制诰。咸平初,预修太祖实录,直书其事。时宰相张齐贤、李沆不协意,禹偁议论轻重其间。出知黄州,尝作三黜赋以见志。其卒章云:‘屈于身而不屈于道兮,虽百谪而何亏!’三年,濮州盗夜入城,略知州王守信、监军王昭度,禹偁闻而奏疏,略曰:
伏以体国经野,王者保邦之制也。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自五季乱离,各据城垒,豆分瓜剖,七十余年。太祖、太宗,削平僭伪,天下一家。当时议者,乃令江淮诸郡毁城隍、收兵甲、彻武备者,二十余年。书生领州,大郡给二十人,小郡减五人,以充常从。号曰长吏,实同旅人;名为郡城,荡若平地。虽则尊京师而抑郡县,为强干弱枝之术,亦匪得其中道也。臣比在滁州,值发兵挽漕,关城无人守御,止以白直代主开闭,城池颓圮,铠仗不完。及徙维扬,称为重镇,乃与滁州无异。尝出铠甲三十副,与巡警使臣,彀弩张弓,十损四五,盖不敢擅有修治,上下因循,遂至于此。今黄州城雉器甲,复不及滁、扬。万一水旱为灾,盗贼窃发,虽思御备,何以枝梧。盖太祖削诸侯跋扈之势,太宗杜僭伪觊望之心,不得不尔。其如设法救世,久则弊生,救弊之道,在乎从宜。疾若转规,固不可胶柱而鼓瑟也。今江、淮诸州,大患有三:城池堕圮,一也;兵仗不完,二也;军不服习,三也。濮贼之兴,慢防可见。望陛下特纡宸断,许江、淮诸郡,酌民户众寡,城池大小,并置守捉。军士多不过五百人,阅习弓剑,然后渐葺城壁,缮完甲胄,则郡国有御侮之备,长吏免剽略之虞矣。
疏奏,上嘉纳之。
四年,州境二虎斗,其一死,食之殆半。群鸡夜鸣,经月不止。冬雷暴作。禹偁手疏引洪范传陈戒,且自劾;上遣内侍乘驲劳问,醮禳之,询日官,云:‘守土者当其咎。’上惜禹偁才,是日,命徙蕲州。禹偁上表谢,有‘宣室鬼神之问,不望生还;茂陵封禅之书,止期身后’之语。上异之,果至郡未逾月而卒,年四十八。讣闻,甚悼之,厚赙其家。赐一子出身。
禹偁词学敏赡,遇事敢言,憙臧否人物,以直躬行道为己任。尝云:‘吾若生元和时,从事于李绛、崔群间,斯无愧矣。’其为文著书,多涉规讽,以是颇为流俗所不容,故屡见摈斥。所与游必儒雅,后进有词艺者,极意称扬之。如孙何、丁谓辈,多游其门。有小畜集二十卷、承明集十卷、集议十卷、诗三卷。子嘉祐、嘉言俱知名。
嘉祐为馆职,寇准曰:‘吾尹京,外议云何?’对曰:‘人言丈人且入相。’准曰:‘于吾子意何如?’嘉祐曰:‘以愚观之,不若不为相之善也,相则誉望损矣。自古贤相,所以能建功业、泽生民者,其君臣相得,如鱼之有水,故言听计从,而臣主俱荣。今丈人负天下重望,中外有太平之责焉,丈人于明主,能若鱼之有水乎?’准大喜,执其手曰:‘元之虽文章冠天下,至于深识远虑,或不逮吾子也。’嘉祐官不显。
嘉言以进士第为江都簿,真宗尝观禹偁奏章,嗟美切直,因访其后,宰相以嘉言闻。即召对,擢大理评事,至殿中侍御史。
曾孙汾举进士甲科,仕至工部侍郎,入元祐党籍。
张咏字复之,濮州鄄城人。少任气,不拘小节,虽贫贱客游,未尝下人。太平兴国五年,郡举进士,议以咏首荐。有夙儒张覃者未第,咏与寇准致书郡将,荐覃为首,众许其能让。是岁,咏登进士乙科,大理评事、知鄂州崇阳县。再迁著作佐郎。以苏易简荐,入为太子中允,迁秘书丞、通判麟相二州,乞掌濮州市征以便养。俄召还,赐绯鱼,知浚仪县。会李沆、宋湜、寇准连荐其才,以为荆湖北路转运使,奏罢归、峡二州水递夫,就转太常博士。
太宗闻其强干,召还,超拜虞部郎中,赐金紫。旬日,与向敏中并擢为枢密直学士、同知银台通进封駮司兼掌三班院。张永德为并代部署,有小校犯法,笞之至死,诏案其罪。咏封还诏书,且言:‘陛下方委永德边任,若以一部校故,推辱主帅,臣恐下有轻上之心。’太宗不从。未几,果有营兵胁诉军校者,咏引前事为言,太宗改容劳之。
出知益州,时李顺构乱,王继恩、上官正总兵攻讨,顿师不进。咏以言激正,勉其亲行,仍盛为供帐饯之。酒酣,举爵属军校曰:‘尔曹蒙国厚恩,无以塞责,此行当直抵寇垒,平荡丑类。若老师旷日,即此地还为尔死所矣。’正由是决行深入,大致克捷。继恩帐下卒缒城夜遁,吏执以告。咏不欲与继恩失懽,即命絷投眢井,人无知者。时寇略之际,民多胁从,咏移文谕以朝廷恩信,使各归田里。且曰:‘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吾化贼为民,不亦可乎?’时民间讹言,有白头翁午后食人儿女,一郡嚣然。至暮,路无行人,既而得造讹者戮之,民遂帖息。咏曰:‘妖讹之兴,沴气乘之,妖则有形,讹则有声,止讹之术,在乎识断,不在乎厌胜也。’
初,蜀士知向学,而不乐仕宦。咏察郡人张及、李畋、张逵者皆有学行,为乡里所称;遂敦勉就举,而三人者悉登科,士由是知劝。民有谍诉者,咏灼见情伪,立为判决,人皆厌服。好事者编集其辞,镂板传布。咏尝曰:‘询君子得君子,询小人得小人,各就其党询之,则无不审矣。’其为政,恩威并用,蜀民畏而爱之。丁外艰,起复,改兵部郎中。会诏川、陕诸州参用铜铁钱,每铜钱一当铁钱十。咏上言:‘昨经利州,以铜钱一换铁钱五,绵州铜钱一换铁钱六,益州铜钱一换铁钱八。若一其法,公私非便。望依旬估折纳铜钱。’
真宗即位,加左谏议大夫。咸平初,入拜给事中、户部使,改御史中丞。承天节斋会,丞相大僚有酒失者,咏奏弹之。二年,同知贡举。是夏,以工部侍郎出知杭州。属岁歉,民多私鬻盐以自给,捕获犯者数百人,咏悉宽其罚而遣之。官属请曰:‘不痛绳之,恐无以禁。’咏曰:‘钱塘十万家,饥者八九,苟不以盐自活,一旦蜂聚为盗,则为患深矣。俟秋成,当仍旧法。’有民家子与姊婿讼家财。婿言妻父临终,此子裁三岁,故见命掌赀产;且有遗书,令异日以十之三与子,余七与婿。咏览之,索酒酹地,曰:‘汝妻父,智人也,以子幼故托汝。苟以七与子,则子死汝手矣。’亟命以七给其子,余三给婿,人皆服其明断。知永兴军府。
五年,马知节自益徙延州,朝议择可代者。真宗以咏前在蜀治行优异,复命知益州,仍加刑部侍郎、枢密直学士,就迁吏部侍郎。转运使黄观上其治状,有诏褒美。会遣谢涛巡抚西蜀,上因令传谕咏曰:‘得卿在蜀,朕无西顾之忧矣。’归朝,复掌三班,领登闻检院。
咏中岁疡生脑,颇妨巾栉,求知颍州。真宗以其公直,有时望,再任益部,皆以政绩闻,不当莅小郡。令中书召问,将委以青社或真定,令其自择。咏辞不就,遂命知昇州。大中祥符初,加左丞。三年春,州民以咏秩满借留,就转工部尚书,令再任。是秋,以江左旱歉,命充昇、宣等十州安抚使,进礼部。上闻咏脑疡甚,悯之,令薛映驰驿代还。以疾未见,恨不得面陈所蕴,乃抗论言:‘近年虚国帑藏,竭生民膏血,以奉无用之土木,皆贼臣丁谓、王钦若启上侈心之为也。不诛死,无以谢天下。’章三上,出知陈州。
初,咏与青州傅霖少同学。霖隐不仕。咏既显,求霖者三十年不可得,至是来谒。阍吏白傅霖请见,咏责之曰:‘傅先生天下贤士,吾尚不得为友,汝何人,敢名之!’霖笑曰:‘别子一世尚尔邪,是岂知世间有傅霖者乎?’咏问:‘昔何隐,今何出?’霖曰:‘子将去矣,来报子尔。’咏曰:‘咏亦自知之。’霖曰:‘知复何言。’翌日别去。后一月而咏卒,年七十。赠左仆射,谥忠定。
咏刚方自任,为治尚严猛,尝有小吏忤咏,咏械其颈。吏恚曰:‘非斩某,此枷终不脱。’咏怒其悖,即斩之。少学击剑,慷慨好大言,乐为奇节。有士人游宦远郡,为仆夫所持,且欲得其女为妻,士人者不能制。咏遇于传舍,知其事,即阳假此仆为驭,单骑出近郊,至林麓中,斩之而还。尝谓其友人曰:‘张咏幸生明时,读典坟以自律,不尔,则为何人邪?’故其言曰:‘事君者廉不言贫,勤不言苦,忠不言己效,公不言己能,斯可以事君矣。’性躁果卞急,病创甚,饮食则痛楚增剧,御下益峻,尤不喜人拜跪,命典客预戒止。有违者,咏即连拜不止,或倨坐骂之。真宗尝称其材任将帅,以疾不尽其用。自号乖崖,以为‘乖’则违众,‘崖’不利物。有集十卷。弟诜,为虞部员外郎。
论曰:传云:‘邦有道,危言危行。’三人者,躬骨鲠蹇谔之节,蔚为名臣,所遇之时然也。禹偁制戎之策,厥后果符其言,而醇文奥学,为世宗仰。锡身没之后,特降褒命,以贲直操,与夫容容嘿嘿,以持禄固位者异矣。咏所至以政绩闻。天子尝曰:‘咏在蜀,吾无西顾之忧。’其被奖与如此。然皆肮脏自信,道不谐偶,故不极于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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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四‧列传第五十三  掌禹锡 苏绅 王洙子钦臣 胥偃 柳植 聂冠卿 冯元 赵师民 张锡 张揆 杨安国
  掌禹锡字唐卿,许州郾城人。中进士第,为道州司理参军。试身言书判第一,改大理寺丞,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并州。擢知庐州,未行,丁度荐为侍御史,上疏请严备西羌。时议举兵,禹锡引周宣薄伐为得,汉武远讨为失;且建画增步卒,省骑兵。旧法,荐举边吏,贪赃皆同坐。禹锡奏谓:‘使贪使愚,用兵之法也。若举边吏必兼责士节,则莫敢荐矣。材武者孰从而进哉?’后遂更其法。
出提点河东刑狱。杜衍荐,召试,为集贤校理,改直集贤院兼崇文院检讨。历三司度支判官、判理欠司、同管勾国子监。历判司农、太常寺。数考试开封国学进士,命题皆奇奥,士子惮之,目为‘难题掌公’。迁光禄卿,改直秘阁。英宗即位,自秘书监迁太子宾客。御史劾禹锡老病不任事,帝怜其博学多记,令召至中书,示以弹文。禹锡惶怖自请,遂以尚书工部侍郎致仕,卒。
禹锡矜慎畏法,居家勤俭,至自举几案。尝预修皇祐方域图志、地理新书,奏对帝前,王洙推其稽考有劳,赐三品服。及校正类篇、神农本草,载药石之名状为图经。喜命术,自推直生日,年庚寅,日乙酉,时壬午,当易之归妺、困、震初中末三卦。以世应飞伏纳五甲行轨析数推之,卦得二十五少分,三卦合七十五年约半,禄秩算数,尽于此矣。著郡国手鉴一卷,周易集解十卷。好储书,所记极博,然迂漫不能达其要。常乘驽马,衣冠污垢,言语举止多可笑,僚属或慢侮之,过闾巷,人指以为戏云。
苏绅字仪甫,泉州晋江人。进士及第。历宜、复、安三州推官,改大理寺丞。母丧,寓扬州。州将盛度以文学自负,见其文,大惊,自以为不及,由是知名。再迁太常博士,举贤良方正科,擢尚书祠部员外郎、通判洪州,徙扬州。归,上十议,进直史馆,为开封府推官、三司盐铁判官。时众星西流,并代地大震,方春而雷,诏求直言,绅上疏极言时事。
安化蛮蒙光月率众寇宜州,败官军,杀钤辖张怀志等六人。绅上言曰:
国家比以西北二边为意,而鲜复留意南方,故有今日之患,诚不可不虑也。臣顷从事宜州,粗知本末。安化地幅员数百里,持兵之众,不过三四千人。然而敢肆侵扰,非特恃其险绝,亦由往者守将失计,而国家姑息之太过也。
向闻宜州吏民言,祥符中,蛮人骚动,朝廷兴兵讨伐。是时,唯安抚都监马玉勒兵深入,多所杀获。知桂州曹克明害其功,累移文止之,故玉志不得逞。蛮人畏伏其名,至今言者犹惜之。使当时领兵者皆如玉。则蛮当殄灭,无今日之患矣。至使乘隙蹂边,屠杀将吏,其损国威,无甚于此。朝廷傥不以此时加兵,则无以创艾将来,而震叠荒裔。彼六臣者,虽不善为驭,自致丧败,然衔冤负耻,当有以刷除。
臣观蛮情,所恃者地形险厄,据高临下,大军难以并进。然其壤土硗确,资蓄虚乏,刀耕火种,以为糇粮。其势可以缓图,不可以速取;可以计覆,不可以力争。今广东西教阅忠敢澄海、湖南北雄武等军,皆惯涉险阻。又所习兵器,与蛮人略同。请速发诣宜州策应,而以他兵代之。仍命转运使备数年军食,今秋、冬之交,岚气已息,进军据其出路,转粟补卒,为旷日持久之计。伺得便利,即图深入,可以倾荡巢穴,杜绝蹊迳。纵使奔迸林莽,亦且坏其室庐,焚其积聚,使进无钞略之获,退无攻守之备。然后谕以国恩,许以送款,而徙之内郡,收其土地,募民耕种,异时足以拓外夷为屏蔽也。
仍诏旁近诸蛮,谕以朝廷讨叛之意,毋得相为声援;如获首级,即优赏以金帛。计若出此,则不越一年,逆寇必就殄灭。况广西溪峒、荆湖、川峡蛮落甚多,大抵好为骚动。因此一役,必皆震詟,可保数十年无俶扰之虞矣。
朝廷施用其策,遣冯伸己守桂州经制之,蛮遂平。
又陈便宜八事:
一曰重爵赏。先王爵以褒德,禄以赏功,名以定流品,位以居材实。未有无德而据高爵,无功而食厚禄,非其人而受美名,非其才而在显位者。不妄与人官,非惜宠也,盖官非其人,则不肖者逞。不妄赏人,非爱财也,盖赏非其人,则徼幸者众。非特如此而已,则又败国伤政,纳侮诒患。上干天气,下戾人心,灾异既兴,妖孽乃见。故汉世五侯同日封,天气赤黄,及丁、傅封而其变亦然。杨宣以为爵土过制,伤乱土气之祥也。
二曰慎选择。今内外之臣,序年迁改,以为官滥,而复有论述微效,援此希进者。朝臣则有升监司,使臣则有授横行。不问人材物望,可与不可,并甄录之。不三数年,坐致清显。如此不止,则异日必以将相为赏矣。
三曰明荐举。今有位多援亲旧,或迫于权贵,甚非荐贤助国,为官择人之道。若要官阙人,宜如祖宗故事,取班簿亲择五品以上清望官,各令举一二人,述其才能德业,陛下与执政大臣,参验而擢之。试而有效,则先赏举者,否则黜责之。如此,则人人得以自劝。又选人条约太严。旧制,三人保者,得选京者,今则五人。旧转运使、提点刑狱率当三人,今止当一人。旧大两省官岁举五人,今才举三人;升朝官举三人,今则举一人。旧不以在任及所统属皆得奏举,今则须在任及统属方许论荐。驱驰下僚,未免有贤愚同滞之叹也。
四曰异服章。朝班中执技之人与丞郎清望同佩金鱼,内侍班行与学士同服金带,岂朝廷待贤才、加礼遇之意?宜加裁定,使采章有别,则人品定而朝仪正矣。
五曰适才宜。古者自黄、散而下,及隋之六品,唐之五品,皆吏部得专去留。今审官院、流内铨,则古之吏部;三班院,古之兵部。不问官职之闲剧,才能之长短,惟以资历深浅为先后,有司但主簿籍而已。欲贤不肖有别,不可得也。太宗皇帝始用赵普议,置考课院以分中书之权,今审官是也,其职任岂轻也哉?宜择主判官,付之以事权,责成其选事。若以为格例之设久,不可遽更。或有异才高行,许别论奏,如寇准判铨,荐选人钱若水等三人,并迁朝官为直馆。其非才亦许奏殿,如唐卢从愿为吏部,非才实者并令罢选,十不取一是也。
六曰择将帅。汉制边防有警,左右之臣,皆将帅也。唐室文臣,自员外、郎中以上,为刺史、团练、防御、观察、节度等使,皆是养将帅之道,岂尝限以文武?比年设武举,所得人不过授以三班官,使人监临,欲图其建功立事,何可得也?臣僚举换右职者,必人才弓马兼书算策略,亦责之太备。宜使有材武者居统领之任,有谋画者任边防之寄,士若素养之,不虑不为用也。
七曰辨忠邪。夫忠贤之嫉奸邪,谓之去恶,恶不去则害政而伤国。奸邪陷忠良,谓之蔽明,明不蔽,则无以稔其慝而肆其毒矣。忠邪之端,惟人主深辨之。自古称帝之圣者,莫如唐尧,然而四凶在朝,圮毁善类。好贤之甚者,莫如汉文,然而绛、灌在列,不容贤臣。愿监此而不使誉毁之说得行,爱憎之徒逞志,则忠贤进而邪慝消矣。
八曰修预备。国家承平,天下无事将八十载,民食宜足而不足,国用宜丰而未丰,甚可怪也。往者明道初,虫螟水旱,几遍天下。始之以饥馑,继之以疾疫,民之转流死亡,不可胜数。幸而比年稍稔,流亡稍复,而在位未尝留意于备预之道,莫若安民而厚利,富国而足食。欲民之安,则为之择守宰、明教化;欲民之利,则为之去兼并、禁游末。恤其疾苦,宽其徭役,则民安而利矣。欲国之富,则必崇节俭,敦质素,蠲浮费。欲食之足,则省官吏之冗,去兵释之蠹,绝奢靡之弊,塞凋伪之原,则国食足矣。民足于下,国富于上,虽有灾沴,不足忧也。
书奏,帝嘉纳之。进史馆修撰,擢知制诰,入翰林为学士。再迁尚书礼部郎中。
王素、欧阳脩为谏官,数言事,绅忌之。会京师闵雨,绅请对,言:‘洪范五事,“言之不从,是谓不乂,厥咎僭,厥罚常旸。”盖言国之号令,不专于上,威福之柄,或移臣下,虚哗愤乱,故其咎僭。’又曰:‘庶位逾节兹谓僭。刑赏妄加,群阴不附,则阳气胜,故其罚常旸。今朝廷号令,有不一者,庶位有逾节而陵上者,刑赏有妄加于下者,下人有谋而僭上者。此而不思,虽祷于上下神祇,殆非天意。’绅意以指谏官。谏官亦言绅举御史马端非其人,改龙图阁学士、知扬州,复为翰林学士、史馆修撰、权判尚书省。
绅锐于进取,善中伤人。阴中王德用,其疏至有‘宅枕乾冈,貌类艺祖’之语,帝恶之,匿其疏不下。遂出绅,以吏部郎中改侍读学士、集贤殿修撰、知河阳,徙河中。未行感疾,为医者药所误,犹力疾笞之,已而卒。
绅博学多知,喜言事。尝请罢连日视朝,复唐制朔望唤仗入阁,间开便殿,延对辅臣;宽制举科格,以收才杰;选命谏员,勿侵御史职事。赵元昊反,请诏边帅为入讨之计,且曰:‘以十年防守之费,为一岁攻取之资;不尔,则防守之备,不止于十年矣。’又曰:‘今边兵止备陕西,恐贼出不意窥河东,即麟、府不可不虑,宜稍移兵备之。鄜、延与原州、镇戎军,皆当贼冲,而兵屯众寡不均。或寇原州、镇戎军,则鄜、延能应援。陕西屯卒太多,永兴为关、陇根本,而戍者不及三千。宜留西戍之兵,壮关中形势,缓急便于调发。郡县备盗不谨,请增尉员,益弓手籍。’其论利害甚多。
绅与梁适同在两禁,人以为险诐,故语曰:‘草头木脚,陷人倒卓。’子颂,别有传。
王洙字原叔,应天宋城人。少聪悟博学,记问过人。初举进士,与郭稹同保。人有告稹冒祖母禫,主司欲脱洙连坐之法,召谓曰:‘不保,可易也。’洙曰:‘保之,不愿易。’遂与稹俱罢。再举,中甲科,补舒城县尉。坐覆县民锺元杀妻不实免官。
后调富川县主簿。晏殊留守南京,厚遇之,荐为府学教授。召为国子监说书,改直讲。校史记、汉书,擢史馆检讨、同知太常礼院,为天章阁侍讲。专读宝训、要言于迩英阁。累迁太常博士、同管勾国子监,预修崇文总目成,迁尚书工部员外郎。修国朝会要,加直龙图阁、权同判太常寺。坐赴进奏院赛神与女妓杂坐,为御史劾奏,黜知濠州,徙襄州。
会贝卒叛,州郡皆恟恟,襄佐史请罢教阅士,不听。又请毋给真兵,洙曰:‘此正使人不安也。’命给库兵,教阅如常日,人无敢哗者。
徙徐州。时京东饥,朝廷议塞商胡,赋楗薪,输半而罢塞。洙命更其余为谷粟,诱愿输者以𫗦流民,因募其壮者为兵,得千余人,盗贼衰息。有司上其最,为京东第一,徙亳州。复为天章阁侍讲、史馆检讨。
帝将祀明堂,宋祁言:‘明堂制度久不讲,洙有礼学,愿得同具其仪。’诏还洙太常,再迁兵部员外郎,命撰大飨明堂记。除史馆修撰,迁知制诰。诏诸儒定雅乐,久未决。洙与胡瑗更造钟磬,而无形制容受之别。皇祐五年,有事于南郊,劝上用新乐,既而议者多非之,卒不复用。
夏竦卒,赐谥文献。洙当草制,封还其目曰:‘臣下不当与僖祖同谥。’因言:‘前有司谥王溥为文献,章得象为文宪,字虽异而音同,皆当改。’于是太常更谥竦文庄,而溥、得象皆易谥。
尝使契丹,至靴淀。契丹令刘六符来伴宴,且言耶律防善画,向持礼南朝,写圣容以归,欲持至馆中。洙曰:‘此非瞻拜之地也。’六符言恐未得其真,欲遣防再往传绘,洙力拒之。
尝言天下田税不均,请用郭咨、孙琳千步开方法,颁州县以均其税。贵妃张氏薨,治丧皇仪殿,追册温成皇后。洙钩摭非礼,阴与内侍石全彬附会时事。陈执中、刘沆在中书,喜其助己,擢洙为翰林学士。既而温成即园立庙,且欲用乐,诏礼院议。礼官论未一,洙令礼直官填印纸,上议请用乐,朝廷从其说。礼官吴充、鞠直卿移文开封府,治礼直官擅发印纸罪。知府蔡襄释不问,而谏官范镇疏礼院议园陵前后不一,请诘所以。御史继论之不已,宰相意充等风言者,皆罢斥。
既而洙以兄子尧臣参知政事,改侍读学士兼侍讲学士。罢一学士,换二学士且兼讲读,前此未尝有也。是岁,京东、河北秋大稔。洙言:‘近年边籴,增虚价数倍,虽复稍延日月之期,而终偿以实钱及山泽之物,以致三司财用之蹙。请借内藏库禁钱,乘时和籴京东、河北之粟,以供边食,可以坐纾便籴之急。’又言:‘近时选谏官、御史,凡执政之臣尝所荐者,皆不与选。且士之饬身励行,稍为大臣所知,反置而不用,甚可惜也。’及得疾逾月,帝遣使问:‘疾少间否,能起侍经席乎?’时不能起矣。
洙汎览传记,至图纬、方技、阴阳、五行、算数、音律、诂训、篆隶之学,无所不通。及卒,赐谥曰文,御史吴中复言官不应得谥,乃止。预修集韵、祖宗故事、三朝经武圣略、乡兵制度,著易传十卷、杂文千有余篇。子钦臣。
钦臣字仲至,清亮有志操,以文贽欧阳脩,脩器重之。用荫入官,文彦博荐试学士院,赐进士及第。历陕西转运副使。元祐初,为工部员外郎。奉使高丽,还,进太仆少卿,迁秘书少监。开封尹钱勰入对,哲宗言:‘比阅书诏,殊不满人意,谁可为学士者?’勰以钦臣对。哲宗曰:‘章惇不喜。’乃以勰为学士,钦臣领开封。改集贤殿修撰、知和州。徙饶州,斥提举太平观。徽宗立,复待制、知成德军。卒,年六十七。
钦臣平生为文至多,所交尽名士,性嗜古,藏书数万卷,手自雠正,世称善本。
胥偃字安道,潭州长沙人。少力学,河东柳开见其所为文曰:‘异日必得名天下。’举进士甲科,授大理评事、通判湖、舒二州,直集贤院、同判吏部南曹、知太常礼院,再迁太常丞、知开封县。
与御史高升试府进士,既封弥卷首,辄发视,择有名者居上。降秘书省著作佐郎、监光化军酒。起通判邓州,复太常丞。林特知许州,辟通判州事,徙知汉阳军。还判三司度支勾院、修起居注。累迁尚书刑部员外郎,遂知制诰,迁工部郎中,入翰林为学士,权知开封府。
忻州地震,偃以为:‘地震,阴之盛。今朝廷政令,不专上出,而后宫外戚,恩泽日蕃,此阳不胜阴之效也。宜选将练师,以防边塞。’赵元昊朝贡不至,偃曰:‘遽讨之,太暴。宜遣使问其不臣状,待其辞屈而后加兵。则其不直者在彼,而王师之出有名矣。’又奏:‘戍兵代还,宜如祖宗制,阅其艺后殿次进之。’
会有卫卒赂库吏求拣冬衣,坐系者三十余人。时八月,霜雪暴至。偃推洪范‘急,恒寒若’之咎,请从末减,奏可。西塞用兵,士卒妻子留京师者犯法当死,帝不忍用刑,或欲以毒置饮食中,令得善死。偃极言其不可,帝亦悔而止。宦人程智诚与三班使臣冯文显八人抵罪,帝使赦智诚三人,而文显五人坐如法。偃曰:‘恤近遗远,非政也,况同罪异罚乎?’诏并释之。未几,卒。
偃未仕时,家有良田数十顷,既贵,悉以予族人。初,天下职田,无日月之限,而赴官者多以前后为断。偃请水陆田各限以月,因着为令。尝与谢绛受诏试中书吏,而大臣有以简属偃者,偃不敢发视,亟焚之。欧阳脩始见偃,偃爱其文,召置门下,妻以女。偃纠察刑狱,范仲淹尹京,偃数纠其立异不循法者。脩方善仲淹,因与偃有隙。
子元衡,有学行,能自立,为尚书都官员外郎,并其子茂谌咸早卒。偃妻,直史馆刁约之妹。与元衡妇韩、茂谌妇谢皆寡居丹阳,闺门有法,江、淮人至今称之。
柳植字子春,真州人。少贫,自奋为学,从祖开颇器之。举进士甲科,为大理评事、通判滁州。迁著作郎、直集贤院、知秀州。除三司度支判官,出知宣州。擢修起居注、知制诰。求知苏州,徙杭州,累迁尚书工部员外、郎中。召还,为翰林学士,迁谏议大夫、御史中丞。既而以疾辞,改侍读学士、知邓州。迁给事中、移颍州。
先是,张海、郭邈山叛京西,攻掠县镇,而光化卒邵兴亦率其徒作乱,逐官吏,取库兵而去。时植领京西安抚使,坐贼发部中不能察,降右谏议大夫、知黄州。久之,复其官。坐荐张得一落职,未几,复其职如故。历知寿、亳、蔡、扬四州,分司西京,遂致仕。累迁吏部侍郎,卒。
植平居畏慎,寡言笑,所至官舍,蔬果不辄采,家无长物,时称其廉。
聂冠卿字长孺,歙州新安人。五世祖师道,杨行密版奏,号问政先生,鸿胪卿。冠卿举进士,授连州军事推官。杨亿爱其文章,于是大臣交荐,召试学士院,校勘馆阁书籍。迁大理寺丞,为集贤校理、通判蕲州。坐尝校十代兴亡论谬误落职。
再迁太常博士,复集贤校理。言:‘天下旬奏狱,虽笞、杖并覆,而徒、流不系狱者迺不以闻,非所以矜慎刑罚之意。请自今罢覆笞、杖罪,自徒以上虽不系狱,亦奏覆。’从之。判登闻鼓院,历开封府判官、三司盐铁度支判官,同修起居注。累迁尚书工部郎中。
初,翰林侍讲学士冯元修大乐,命冠卿检阅事迹。又预撰景祐广乐记,特迁刑部郎中、直集贤院。以兵部郎中、知制诰判太常礼院,纠察刑狱。奉使契丹,其主谓曰:‘君家先世奉道,子孙固有昌者。’尝观所著蕲春集,词极清丽,因自击球纵饮,命冠卿赋诗,礼遇甚厚。还,同知通进银台司、审刑院,入翰林为学士。母亡,起复,判昭文馆。未几,兼侍读学士。
冠卿每进读左氏春秋,必引尊王黜霸之义以讽。一日,坠笏上前,帝悯冠卿丧毁羸瘠,既退,赐禁中汤剂。未几,告归葬亲,至扬州卒。诏以其弟太常博士世卿通判宣州。初,世卿监延豊仓,掘地得古砖,有隶书字,半漫灭。其可辨者云:‘公先世饵霞栖云,高尚不仕,累石于江滨。’又云:‘昭王大丞相聂。’又云:‘水龙夜号,夕鸡骇飞。其年九月十二日卒,年五十有五。’冠卿始见而恶之,至是,校所卒岁月及其享年,无少异者。
冠卿嗜学好古,手未尝释卷,尤工诗,有蕲春集十卷。
论曰:学士大夫异于众人者,以操行修尔。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君子不可不慎也。禹锡迂陋,不知止足之戒,取讥当世。绅急进喜倾。洙阿谀附会,晚节污变,卒忘平生之学。偃之恬正,植之廉介,冠卿之雅尚,其列侍从,庶亡愧焉。
冯元字道宗。高祖禧,唐末官广州,以术数仕刘氏。传三世至父邴,广南平,入朝为保章正。元幼从崔颐正、孙奭为五经大义,与乐安孙质、吴陆参、谯夏侯圭善,群居讲学,或达旦不寝,号‘四友’。进士中第,授江阴尉。
时诏流内铨取明经者补学官,元自荐通五经。谢泌笑曰:‘古治一经,或至皓首,子尚少,能尽通邪?’对曰:‘达者一以贯之。’更问疑义,辨析无滞。补国子监讲书,迁大理评事,擢崇文院检讨兼国子监直讲。王旦闻其名,尝令说论语、老子,群子弟侍听,因荐之。
真宗试进士殿中,召元讲易。元进说曰:‘地天为泰者,以天地之气交也。君道至尊,臣道至卑,惟上下相与,则可以辅相天地,财成万化。’帝悦。未几,迁太子中允、直龙图阁,诏预内朝,直龙图阁预内朝自此始。
天禧初,数与查道、李虚己、李行简入讲易于宣和门北阁。迁太常丞兼判礼部、吏部南曹。皇子为寿春郡王,王旦又荐元宜讲经资善堂。帝以元少,更用崔遵度。会遵度卒,擢左正言兼太子右谕德。
仁宗即位,迁户部员外郎,为直学士兼侍讲。与孙奭以经术并进讲论,自是仁宗益向学。历会灵观副使、知通进银台司、判登闻检院、同判国子监。故事,国子监多宿儒典领,后颇用公卿子弟,任均管库。及奭、元并命,士议悦服。同知贡举,进龙图阁学士,预修三朝正史。为翰林学士、判都省三班院、史馆修撰、判流内铨兼群牧使,四迁给事中。
明道元年,当监护宸妃葬事。及帝亲政,追册宸妃为庄懿皇后,改葬永定陵。既发圹而流泉沮洳,言者以监护不职,罢翰林学士、知河阳。王曾为言元东朝旧臣,不宜以细故弃外。即召为翰林侍讲学士,迁礼部侍郎、知审官院,复判礼院、国子监。上金华五箴,赐书褒答。修景祐广乐记,书成,迁户部侍郎。足疾气 a2008.gif ,属李淑、宋祁为铭志。卒,赠本部尚书,谥章靖。
元性简厚,不治声名,非庆吊未尝过谒二府。执亲丧,自括发至祥练,皆案礼变服,不为世俗斋荐,遇祭日,与门生对坐,诵说孝经而已。多识古今台阁品式之事,尤精易。
初,七岁,方读易,母夜梦异人,以绀莲华与元吞之,且曰:‘善读此,后必贵显。’元且老,率三日一踊易。无子,以兄之子𬤝为后。
赵师民字周翰,青州临淄人。九岁能属文。举进士第,孙奭辟兖州说书,领诸城主簿。师民学问精博,奭自以为不及。夏竦尤所奇重,称为‘盛德君子’,论其文行,愿回两子恩,授以京秩。除齐州推官、青州教授,更天平军节度推官。
年五十来京师,近臣张观、宋郊、王尧臣、庞籍、韩琦、明镐列荐,为国子监直讲,兼润、冀二王宫教授。改著作佐郎、宗正寺主簿,加崇文院检讨、崇政殿说书,迁宗正丞。
会赵元昊反,罢进讲。师民上书陈十五事:一曰咨辅相,二曰命将帅,三曰柬侍从,四日择守宰,五曰治军旅,六曰修边防,七曰求谏诤,八曰延讲诵,九曰革贡举,十曰久官政,十一曰谨财用,十二曰不遗年,十三曰容诽谤,十四曰除忌讳,十五曰慎出令。因献劝讲箴。明年春,帝遂御迎阳门,召近臣观图画,复命讲读经史。师民见朝廷厌兵,屈意以招元昊,内不能平。乃上言请任方面,以图报效。迁天章阁侍讲、同知贡举,进待制、同判宗正寺。
尝讲诗‘如彼泉流’,曰:‘水之初出,喻王政之发。顺行则通,通故清洁;逆乱则壅,壅故浊败。贤人用,则王政通而世清平;邪人进,则王泽壅而世浊败。幽王失道,用邪绌正,正不胜邪,虽有善人,不能为治,亦将相牵而沦于污浊也。’帝曰:‘水何以喻政?’对曰:‘水者,顺行而润下,利万物,故以喻政,此于比兴,义最大。’
后讲论语,问‘修文德’,曰:‘文者,经天纬地之总称。君人之道,抚之以仁,制之以义,接之以礼,讲之以信,皆是。’帝曰:‘然其所先者,无若信也。’曰:‘信者,天下之大本,仁义礼乐,皆必由之,此实至道之要。’复问‘钻燧改火’,曰:‘古之圣王,举动必顺天时,所以四时变,火随木色。近世渐务苟简,以为非治具而遂废之,至其万事皆不如古。’又问:‘子夏、子张所言交道孰胜?’曰:‘圣哲之道,含覆广大,与天地参。善者有以进德,恶者俾之改行。子张之言为优。’
他日读汉记,问长安城,众莫能知,共推师民。因陈自古都雍年世,旧址所在,若画诸掌。帝悦曰:‘何其所记如此!’在经筵十余年,甚见器异。尝盛夏属疾家居,帝飞白书团扇为‘和平’字,赐以寄意。
累请补郡,除龙图阁直学士、知耀州。帝自写诗宠行,目以‘儒林旧德’。将行,上疏曰:
近睹太阳食于正朔,此虽阴阳之事,亦虑是天意欲以感动圣心。臣非瞽史,不知天道,但率愚意言之。其月在亥,亥为水,水为正阴。其日在丙,丙为正阳。月掩日,阴侵阳,下蔽上之象也。诗曰:‘十月之交,朔日辛卯。’又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谓以阴奸阳,失其叙也。又曰:‘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谓下陵上,侵其权也。又曰:‘皇父卿士,番惟司徒。家伯维宰,中允膳夫,棸子内史,蹶维趣马,楀维师氏。’谓大小之臣,有不得其人者也。宗周之间,时王失德。今而引喻,盖事有所譬,固当不讳。
凡天之示象,由人君有失,不然,则下蔽其上。古人君之失,不过暴虐怠慢,奢侈纵放,不师古始。舍是,何失道之有?今圣心慈仁恭勤,俭约自检,动循典礼,如此自非下蒙上、邪挠正,使主恩不下究,而谁之咎欤?望陛下朝夕咨于丞弼心膂之臣,洎左右近侍耳目之官。其忠而纯者,与之慎柬内外百执事及州县牧宰,使主恩究于下,不为群邪所蔽塞,则亿兆之幸也。
三迁刑部郎中,复领宗正,卒。
师民淳静刚敏,举止凝重。幼丧父,哀感,不畜婢妾,年四十四始婚。志尚清远,专以读书为事。性极慈恕,勤于吏治,政有惠爱。尝奏蠲陕西旱租。又欲论榷酤诸敝,会仁宗不豫而止。常患近世官失其守,作正官名,议多不载。有集三十卷。子彦若,试中书舍人。
张锡字贶之,其先京兆人。曾祖山甫,尝从唐僖宗入蜀,蜀平,徙家汉阳。锡进士甲科,为试秘书省校书郎、知南昌县。迁著作郎、知新州。初建学于州,自是人始知学。再迁太常博士、监染院。诏选能吏治畿县,乃以锡知东明。始至,令其下曰:‘吾所治者三:恃力、恃富、恃赎者,吾所先也。’岁中以治迹闻。枢密直学士李及荐为监察御史。丁谓贬崖州,议还内地。锡疏谓:‘奸邪弄国,本与天下共弃之;今复还,是违天下意。’由是止徙道州。
玉清昭应宫灾,连系甚众。锡言:‘天灾反以罪人,恐重天怒,愿修德以应之。’会论者众,狱遂解。迁殿中侍御史,权三司盐铁判官,出为荆湖北路转运使,改尚书兵部员外郎,还判度支勾院,为京东转运使。淄、青、齐、濮、郓诸州人冒耕河壖地,数起争讼。锡命籍其地,收租绢岁二十余万,讼者亦息。判盐铁勾院,为河北转运使,改江、淮制置发运使,召兼侍御史知杂事、判大理寺、权知谏院,安抚利、夔路。历度支、盐铁副使。丧母,起复,擢天章阁待制、知河中府,累迁右司郎中,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滑州,迁右谏议大夫、知审官院。进翰林侍读学士、判太常寺、国子监。卒,赠尚书工部侍郎。
锡淳重清约,虽贵,奉养如少贱时。读书老而弥笃。初,举广文馆进士,考官任随以为第一,及随死,无子,锡屡赒其家。
张揆字贯之,其先范阳人,后徙齐州。擢进士第,历北海县尉,改大理寺丞。以疾解官,十年不出户。读易,因通扬雄太玄经。陈执中安抚京东,荐揆经明行淳,召为国子监直讲,徙诸王府侍讲。以尚书度支员外郎直史馆、荆王府记室参军。府罢,权三司户部判官。上所著太玄集解数万言。诏对迩英阁,令揲蓍,得断首,且言:‘断首准易之夬,盖以阳刚决阴柔,君子进、小人退之象。’仁宗悦。擢天章阁待制兼侍读,累迁右谏议大夫,进龙图阁直学士、给事中、判太常寺。一日,进读汉马后传,至服大练、抑止外家,因言:‘今妃族太盛,不可不裁损,使保其家。’帝嘉纳之。诏改王溥谥,有议欲为文忠者,揆曰:‘溥,周之宰相,国亡不能死,安得为忠?’乃谥为文康。加翰林侍读学士、知审刑院,出知齐州。卒,赠尚书礼部侍郎。
揆性刚狷少容,阔于世务,然好读书,老而不倦。与弟掞相友爱,掞,为龙图阁直学士。
杨安国字君倚,密州安丘人。父光辅,居马耆山,学者多从受经,州守王博文荐为太学助教。孙奭知兖州,又荐为太常寺奉礼郎,州学讲书。既而奭与冯元荐安国为国子监直讲,并召光辅至。仁宗命说尚书,光辅曰:‘尧、舜之事,远而未易行,愿讲无逸一篇。’时年七十余矣,而论说明畅。帝悦,欲留为学官,固辞,以国子监丞老于家。
安国五经及第,为枝江县尉,后迁大理寺丞。光辅教授兖州,请监兖州酒税,徙监益州粮料院,入为国子监直讲。景祐初,置崇政殿说书,安国以国子博士预选。久之,进天章阁侍讲、直龙图阁,遂为天章阁待制、龙图阁直学士,皆兼侍讲。进翰林侍讲学士,历判尚书刑部、太常寺,纠察在京刑狱,累迁给事中。年七十余,卒,赠尚书礼部侍郎。
安国讲说,一以注疏为主,无他发明,引喻鄙俚,世或传以为笑。尤喜纬书及注疏所引纬书,则尊之与经等。在经筵二十七年,仁宗称其行义淳质,以比先朝崔遵度。
尝讲易至鼎卦,帝问:‘九四象如何?’安国对:‘九四上承至尊,下应初爻,任重非据,故折足覆𫗧。亦犹任得其人,则虽重可胜,非其人,必有颠覆之患。’帝称善。又尝讲周官至‘大荒大札,则薄征缓刑’,因进言曰:‘古所谓缓刑,乃贳过误之民尔。今众持兵仗取民廪食,一切宽之,恐无以禁奸。’帝曰:‘不然,天下皆吾赤子,迫于饿莩,至起为盗。州县既不能振恤,乃捕而杀之,不亦甚乎。’尝请书无逸篇于迩英阁之后屏,帝曰:‘朕不欲背圣人之言’,命蔡襄书无逸、王洙书孝经四章列置左右。
论曰:冯元质直博雅,有古君子之风,欧阳脩称师民醇儒硕学,在仁宗时,并繇宿望,先后执经劝讲,庶有所补益矣。张锡清慎敛晦,晚始见知。揆及安国父子俱侍经幄,考求其说,亡过人者。夫博习修洁之士,潜德隐行,不闻于世者多矣。繇是言之,士遇不遇,岂非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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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五‧列传第五十四  尹洙 孙甫 谢绛子景温 叶清臣 杨察
  尹洙字师鲁,河南人。少与兄源俱以儒学知名。举进士,调正平县主簿。历河南府户曹参军、安国军节度推官、知光泽县。举书判拔萃,改山南东道节度掌书记、知伊阳县,有能名。用大臣荐,召试,为馆阁校勘,迁太子中允。会范仲淹贬,敕榜朝堂,戒百官为朋党。洙上奏曰:‘仲淹忠亮有素,臣与之义兼师友,则是仲淹之党也。今仲淹以朋党被罪,臣不可苟免。’宰相怒,落校勘,复为掌书记、监唐州酒税。
西北久安,洙作叙燕、息戍二篇,以为武备不可弛。
叙燕曰:
战国世,燕最弱。二汉叛臣,持燕挟虏,蔑能自固,以公孙伯珪之强,卒制于袁氏。独慕容乘石虎乱,乃并赵。虽胜败异术,大概论其强弱,燕不能加赵。赵、魏一,则燕固不敌。唐三盗连衡百余年,虏未尝越燕侵赵、魏,是燕独能支虏也。自燕入于契丹,势日炽大。显德世,虽复三关,尚未尽燕南地。国初,始与并合,势益张,然止命偏师备御。王师伐蜀伐吴,泰然不以两河为顾,是赵、魏足以制之明矣。并寇既平,悉天下锐专力契丹,不能攘尺寸地。顷尝以百万众驻赵、魏,讫敌退莫敢抗,世多咎其不战。然我众负城,有内顾心,战不必胜,不胜则事亟矣,故不战未尝咎也。
原其弊,在兵不分。设兵为三,壁于争地,掎角以疑其势,设覆以待其进。边垒素固,驱民以守之,俾其兵顿坚城之下,乘间夹击,无不胜矣。盖兵不分有六弊:使敌蓄勇以待战,无他枝梧,一也;我众则士怠,二也;前世善将兵者必问几何,今以中才尽主之,三也;大众傥北,彼遂长驱无复顾忌,四也;重兵一属,根本虚弱,纤人易以干说,五也;虽委大柄,不无疑贰,复命贵臣监督,进退皆由中御,失于应变,六也。兵分则尽易其弊,是有六利也。
胜败兵家常势。悉内以击外,失则举所有以弃之,苻坚淝水、哥舒翰潼关是也。是则制敌在谋不在众。以赵、魏、燕南,益以山西,民足以守,兵足以战。分而帅之,将得专制,就使偏师挫衄,他众尚奋,讵能系国安危哉?故师覆于外而本根不摇者,善败也。昔者六国各有地千里,师败于秦,散而复振,几百战犹未及其都,守国之固也。陈胜、项梁举关东之众,朝败而夕灭,新造之势也。以天下之广谋其国,不若千里之固,而袭新造之势,徼幸于一战,庸非惑哉?兵既久弭,士大夫诵习,谓百世不复用,非甚妄者不谈。然兵果废则已,傥后世复用之,鉴此少以悟世主,故迹其胜败云。
息戍曰:
国家割弃朔方,西师不出三十年,而亭徼千里,环重兵以戍之。虽种落屡扰,即时辑定,然屯戍之费,亦已甚矣。西戎为寇,远自周世,西汉先零,东汉烧当,晋氐、羌,唐秃发,历朝侵轶,为国剧患。兴师定律,皆有成功,而劳弊中国,东汉尤甚,费用常以亿计。孝安世,羌叛十四年,用二百四十亿。永和末,复经七年,用八十余亿。及段纪明,用裁五十四亿,而剪灭殆尽。今西北泾原、邠宁、秦凤、鄜延四帅,戍卒十余万。一卒岁给,无虑二万,骑卒与冗卒,较其中者,总廪给之数,恩赏不在焉,以十万较之,岁用二十亿。自灵武罢兵,计费六百余亿,方前世数倍矣。平世屯戍,且犹若是,后虽有他警,不可一日辍去,是十万众,有增而无损期也。国家厚利募商人粟,倾四方之货,然无水漕之运,所挽致亦不过被边数郡尔。岁不常登,廪有常给,顷年亦尝稍匮矣。傥其乘我荐饥,我必济师,馈饟当出于关中,则未战而西垂已困,可不虑哉?按唐府兵,上府千二百人,中府千人,下府八百人。为今之计,莫若籍丁民为兵,拟唐置府,颇损其数。又今边鄙虽有乡兵之制,然止极塞数郡,民籍寡少,不足备敌。料京兆西北数郡,上户可十余万,中家半之,当得兵六七万。质其赋无他易,赋以帛名者不易以五谷,畜马者又蠲其杂徭。民幸于庇宗,乐然隶籍。农隙讲事,登材武者为什长、队正,盛秋旬阅,常若寇至。以关内、河东劲兵傅之,尽罢京师禁旅,慎简守帅,分其统,专其任。分统则兵不重,专任则将益励,坚其守备,习其形势,积粟多,教士锐,使虏众无隙可窥,不战而慑。兵志所谓‘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其庙胜之策乎?
又为述享、审断、原刑、敦学、矫察、考绩、广谏,凡杂议共九篇上之。
赵元昊反,大将葛怀敏辟为经略判官。洙虽用怀敏辟,尤为韩琦所深知。顷之,刘平、石元孙战败,朝廷以夏竦为经略、安抚使,范仲淹、韩琦副之,复以洙为判官。洙数上疏论兵,请便殿召对二府大臣议边事,及讲求开宝以前用兵故实,特出睿断,以重边计。又请减并栅垒,召募土兵,省骑军,增步卒。又上鬻爵令。时诏问攻守之计,竦具二策,令琦与洙诣阙奏之。帝取攻策,以洙为集贤校理。洙遂趋延州谋出兵,而仲淹持不可。还至庆州,会任福败于好水川,因发庆州部将刘政锐卒数千,趋镇戎军赴救,未至,贼引去。夏竦奏洙擅发兵,降通判濠州。当时言者谓福之败,由参军耿傅督战太急。后得傅书,乃戒福使持重,毋轻进。洙以傅文吏,无军责而死于行阵,又为时所诬,遂作悯忠、辨诬二篇。
未几,韩琦知秦州,辟洙通判州事,加直集贤院。上奏曰:
汉文帝盛德之主,贾谊论当时事势,犹云可为恸哭。孝武帝外制四夷,以彊主威,徐乐、严安尚以陈胜亡秦、六卿篡晋为戒。二帝不以危乱灭亡为讳,故子孙保有天下者十余世。秦二世时,关东盗起。或以反者闻,二世怒,下吏;或曰逐捕今尽,不足忧,乃悦。隋炀帝时,四方兵起,左右近臣皆隐贼数,不以实闻,或言贼多者,辄被诘。二帝以危乱灭亡为讳,故秦、隋宗社数年为丘墟。陛下视今日天下之治,执与汉文?威制四夷,孰与汉武?国家基本仁德,陛下慈孝爱民,诚万万于秦、隋矣。至于西有不臣之虏,北有彊大之邻,非特闾巷盗贼之势也。
自西夏叛命四年,并塞苦数扰,内地疲远输。兵久于外而休息无期,卒有乘弊而起。兵法所谓‘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当此之时,陛下宜夙夜忧惧,所以虑事变而塞祸源也。陛下延访边事,容纳直言,前世人主,勤劳宽大,未有能远过者。然未闻以宗庙为忧,危亡为惧,此贱臣所以感愤于邑而不已也。何者?今命令数更,恩宠过滥,赐与不节。此三者,戒之慎之,在陛下所行尔,非有难动之势也。而因循不革,弊坏日甚。臣谓陛下不以宗庙为忧、危亡为惧者,以此。夫命令者,人主所以取信于下也。异时民间,朝廷降一命令,皆竦视之;今则不然,相与窃语,以为不久当更,既而信然,此命令日轻于下也。命令轻,则朝廷不尊矣。又闻群臣有献忠谋者,陛下始甚听之,后复一人沮之,则意移矣。忠言者以信之不能终,颇自诎其谋,以为无益,此命令数更之弊也。
夫爵赏,陛下所持之柄也。近时外戚、内臣以及士人,或因缘以求恩泽,从中而下谓之‘内降’。臣闻唐氏政衰,或母后专制,或妃主擅朝,树恩私党,名为‘斜封’。今陛下威柄自出,外戚、内臣贤而才者,当与大臣公议而进之,何必袭‘斜封’之弊哉。且使大臣从之,则坏陛下纲纪;不从,则沮陛下德音。坏纲纪,忠臣所不忍为;沮德音,则威柄轻于上。且尽公不阿,朝廷所以责大臣。今乃自以私昵挠之,而欲责大臣之不私,难矣。此恩宠过滥之弊也。
夫赐予者,国家所以劝功也。比年以来,嫔御及伶官、太医之属,赐予过厚。民间传言,内帑金帛,皆祖宗累朝积聚。陛下用之,不甚爱惜,今之所存无几。疏远之人,诚不能知内府丰匮之数,但见取于民者日烦,即知畜于公帑者不厚。臣亦知国家自西方宿兵,用度寖广,帑藏之积,未必悉为赐予所费,然下民不可家至而户晓,独见陛下行事感动尔。往岁闻边将王珪,以力战赐金,则无不悦服;或见优人所得过厚,则往往愤叹。人情不可不察,此赐予不节之弊也。
臣所论三事,皆人人所共知,近臣从谀而不言,以至今日。方今非独四夷之为患,朝政日弊而陛下不寤,人心日危而陛下不知。故臣愿先正于内,以正于外。然后忠谋渐进,纪纲渐举,国用渐足,士心渐奋。边境之患,庶乎息矣。惟深察秦、隋恶闻忠言所以亡,远法汉主不讳危乱所以存,日新盛德,于民更始,则天下幸甚。
仁宗嘉纳之。
改太常丞、知泾州。以右司谏、知渭州兼领泾原路经略公事。会郑戬为陕西四路都总管,遣刘沪、董士廉城水洛,以通秦、渭援兵。洙以为前此屡困于贼者,正由城砦多而兵势分也。今又益城,不可,奏罢之。时戬已解四路,而奏沪等督役如故。洙不平,遣人再召沪,不至;命张忠往代之,又不受。于是谕狄青械沪、士廉下吏。戬论奏不已,卒徙洙庆州而城水洛。又徙晋州,迁起居舍人、直龙图阁、知潞州。会士廉诣阙上书讼洙,诏遣御史刘湜就鞫,不得他罪。而洙以部将孙用由军校补边,自京师贷息钱到官,亡以偿。洙惜其才可用,恐以犯法罢去,尝假公使钱为偿之,又以为尝自贷,坐贬崇信军节度副使,天下莫不以为湜文致之也。徙监均州酒税,感疾,沿牒至南阳访医,卒,年四十七。嘉祐中,宰相韩琦为洙言,乃追复故官,及官其子构。
洙内刚外和,博学有识度,尤深于春秋。自唐末历五代,文格卑弱。至宋初,柳开始为古文,洙与穆脩复振起之。其为文简而有法,有集二十七卷。自元昊不庭,洙未尝不在兵间,故于西事尤练习。其为兵制之说,述战守胜败,尽当时利害。又欲训土兵代戍卒,以减边费,为御戎长久之策,皆未及施为。而元昊臣,洙亦去而得罪矣。
孙甫字之翰,许州阳翟人。少好学,日诵数千言,慕孙何为古文章。初举进士,得同学究出身,为蔡州汝阳县主簿。再举进士及第,为华州推官。转运使李纮荐其材,迁大理寺丞、知绛州翼城县。杜衍辟为永兴司录,凡吏职,纤末皆倚办甫。甫曰:‘待我以此,可以去矣。’衍闻之,不复以小事属甫。衍与䜩语,甫必引经以对,言天下贤俊,历评其才性所长。衍曰:‘吾辟属官,得益友。’诸生亦多从甫学问。
徙知永昌县,监益州交子务,再迁太常博士。蜀用铁钱,民苦转贸重,故设法书纸代钱,以便市易。转运使以伪造交子多犯法,欲废不用。甫曰:‘交子可以伪造,钱亦可以私铸,私铸有犯,钱可废乎?但严治之,不当以小仁废大利。’后卒不能废。衍为枢密副使,荐于朝,授秘阁校理。
是岁,诏三馆臣僚言事。甫进十二事,按祖宗故实,校当世之治有所不逮者,论述以为讽谏,名三圣政范。改右正言。时河北降赤雪,河东地震五六年不止,甫推洪范五行传及前代变验,上疏曰:‘赤雪者,赤眚也,人君舒缓之应。舒缓则政事弛,赏罚差,百官废职,所以召乱也。晋太康中,河阴降赤雪。时武帝怠于政事,荒宴后宫。每见臣下,多道常事,不及经国远图,故招赤眚之怪,终致晋乱。地震者,阴之盛也。阴之象,臣也,后宫也,四夷也。三者不可过盛,过盛则阴为变而动矣。忻州赵分,地震六年。每震,则有声如雷,前代地震,未有如此之久者。惟唐高宗本封于晋,及即位,晋州经岁地震。宰相张行成言,恐女谒用事,大臣阴谋,宜制于未萌。其后武昭仪专恣,几移唐祚。天地灾变,固不虚应,陛下救纾缓之失,莫若自主威福,时出英断,以慑奸邪,以肃天下。救阴盛之变,莫若外谨戎备,内制后宫。谨戎备,则切责大臣,使之预图兵防,熟计成败;制后宫,则凡掖庭非典掌御幸者,尽出之,且裁节其恩,使无过分,此应天之实也。’时契丹、西夏稍强,后宫张修媛宠幸,大臣专政,甫以此谏焉。
又言:‘修媛宠恣市恩,祸渐已萌。夫后者,正嫡也,其余皆婢妾尔。贵贱有等,用物不宜过僭。自古宠女色,初不制而后不能制者,其祸不可悔。’帝曰:‘用物在有司,朕恨不知尔。’甫曰:‘世谓谏臣耳目官,所以达不知也。若所谓前世女祸者,载在书史,陛下可自知也。’
夏国乞盟,甫上一利、四害曰:‘宿兵以来,国用空耗。今若与之约和,则边兵可减,科敛可省。其为利一也。始,契丹声言,尝遣使谕西人使臣中国。今和议既成,必恃其功。去岁有割地之请,朝廷已增岁赂,若更有求,将安拒之?其为害一也。自承平四十年,武事不饬,及边鄙有警,而用不习之将,不练之兵,故久无成功。然比来边臣中材谋勇健者,往往复出,方在讲训不懈,以张中国之威。一旦因议和弛备,复如曩日,缓急必不可用。其为害二也。自元昊拒命,终不敢深入关中者,以唃厮啰等族不附,虑为后患也。今中国与之和,获岁遗之厚,彼必专力以制二蕃,强大之势,自兹为始。其为害三也。且朝廷恃久安之势,法令纪纲,弛而不葺。及西戎累败,王师始议更张,以救前弊。今见戎人请和,苟贪无事,他时之患,不可救矣。其为害四也。凡利害之机,愿陛下熟图之。’
又言:‘张子奭使夏州回,元昊复称臣,然乞岁卖青盐十万石,兼欲就京师互市诸物,仍求增岁给之数。臣以谓西盐数万石,其直不下钱十余万缗。况朝廷已许岁赐二十五万,若又许其卖盐,则与遗契丹物数相当。使契丹闻之,则贪得之心生矣。况自德明之时,累乞放行青盐,先帝以其乱法,不听。及请之不已,追德明弟入质而许之,是则以彼难从之事,杜其意也。盖盐,中国之大利,又西戎之盐,味胜解池所出,而出产无穷。既开其禁,则流于民间,无以堤防矣。兼闻张子奭言,元昊自拒命以来,收结人心,钞掠所得,旋给其众,兵力虽胜,用度随窘。当此之时,尤宜以计困之,安得汲汲与和,曲徇其请乎?’
时陕西经略招讨副使韩琦、判官尹洙还朝,甫建议请诏琦等,条四路将官能否,为上、中、下三等,黜其最下者。保州兵变前,有告者,大臣不时发之。甫因言枢密使副当得罪,使,乃杜衍也。边将刘沪城水洛于渭州,总管尹洙以沪违节度,将斩之。大臣稍主洙议,甫以谓:‘水洛通秦、渭,于国家为利,沪不可罪。’由是罢洙而释沪。衍屡荐甫,洙与甫素善者,而甫不少假借,其鲠亮不私如此。
甫尝言参知政事陈执中不学亡术,不可用。帝难之,由是求补外,不许。其后奏丁度因对求进用,帝曰:‘度未尝请也。’度乞与甫辩,且指甫为宰相杜衍门人。乃以右司谏出知邓州,徙安州,历江东、两浙转运使。
范仲淹知杭州,多以便宜从事。甫曰:‘范公,大臣也。吾屈于此,则不得伸于彼矣。’一切绳之以法,然退未尝不称其贤。再迁尚书兵部员外郎,改直史馆、知陕州,徙晋州。为河东转运使、三司度支副使,迁刑部郎中、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留为侍读。卒,特赠右谏议大夫。
甫性劲果,善持论,有文集七卷,著唐史记七十五卷。每言唐君臣行事,以推见当时治乱,若身履其间,而听者晓然,如目见之。时人言:‘终日读史,不如一日听孙论也。’唐史藏秘阁。
谢绛字希深,其先阳夏人。祖懿文,为杭州盐官县令,葬富阳,遂为富阳人。
父涛,以文行称,进士起家,为梓州榷盐院判官。李顺反成都,攻陷州县,涛尝画守御之计。贼平,以功迁观察推官,权知华阳县。乱亡之后,田庐荒废,诏有能占田而倍入租者与之,于是腴田悉为豪右所占,流民至无所归。涛收诏书,悉以田还主。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兴国军。还,以治行召对长春殿,命试学士院。会契丹入寇,真宗议亲征,时曹、濮多盗,而契丹声言趋齐、郓,以涛知曹州。属县赋税多输睢阳助兵食,是岁霖潦,百姓苦于转送,涛悉留不遣。奏曰:‘江、淮漕运,日过睢阳,可取以饷军。愿留曹赋繇广济河以馈京师。’转运使论以为不可,诏从涛奏。尝使蜀还,举所部官三十余人。宰相疑以为多,涛曰:‘有罪,愿连坐之。’奉使举官连坐,自涛始。久之,用冯拯荐,复召试,以尚书兵部员外郎直史馆,遂兼侍御史知杂事。真宗山陵灵驾所经道路,有司请悉坏城门、庐舍,以过车舆象物。涛言:‘先帝车驾封祀,仪物大备,犹不闻有所毁撤,且遗诏从俭薄。今有司治明器侈大,以劳州县,非先帝意,愿下少府裁损之。’进直昭文馆,累官至太子宾客。
绛以父任试秘书省校书郎,举进士中甲科,授太常寺奉礼郎、知汝阴县。善议论,喜谈时事,尝论四民失业,累数千言。天禧中,上疏谓宋当以土德王天下。时大理寺丞董行父,请用天为统,以金为德。诏两制议,皆言:‘用土德,则当越唐上承于隋;用金德,则当越五代绍唐。而太祖实受终周室,岂可弗遵传继之序?’绛、行父议皆黜不用。
杨亿荐绛文章,召试,擢秘阁校理、同判太常礼院。丁母忧,服除,仁宗即位,迁太常博士。用郑氏经、唐故事议宣祖非受命祖,不宜配享感生帝,请以真宗配之。翰林学士承旨李维以为不可。寻出通判常州。天圣中,天下水旱、蝗起,河决滑州,绛上疏曰:
去年京师大水,败民庐舍,河渠暴溢,几冒城郭;今年苦旱,百姓疫死,田谷焦槁,秋成绝望:此皆大异也。按洪范、京房易传皆以为简祭祀,逆天时,则水不顺下;政令逆时,水失其性,则坏国邑,伤稼穑;颛事者知,诛罚绝理,则大水杀人;欲德不用,兹谓张,厥灾荒;上下皆蔽,兹谓隔,其咎旱:天道指类示戒,大要如此。陛下夙夜勤苦,思有以上塞时变,固宜策告殃咎,变更理化,下罪己之诏,修顺时之令,宣群言以导壅,斥近幸以损阴。而圣心优柔,重在改作,号令所发,未闻有以当天心者。
夫风雨、寒暑之于天时,为大信也;信不及于物,泽不究于下,则水旱为沴。近日制命,有信宿辄改,适行遽止,而欲风雨以信,其可得乎?天下之广,万几之众,不出房闼,岂能尽知?而在廷之臣,未闻被数刻之召,吐片言之善,朝夕左右,非恩泽即佞幸,上下皆蔽,其应不虚。
昔两汉日食、地震、水旱之变,则策免三公,以示戒惧。陛下进用丞弼,极一时之选,而政道未茂,天时未顺,岂大臣辅佐不明邪?陛下信任不笃邪?必若使之,宜推心责成,以极其效;谓之不然,则更选贤者。比来奸邪者易进,守道者数穷,政出多门,俗喜由径。圣心固欲尽得天下之贤能,分职受业;而宰相方考资进吏,无敢建白。欲德不用之应,又可验矣。
今阳骄莫解,虫孽渐炽,河水妄行。循依违之迹,行寻常之政,臣恐不足回灵意、塞至戒。古者,谷不登则亏膳,灾屡至则降服,凶年不涂塈。愿下诏引咎,损太官之膳,避路寝之朝,许士大夫斥讳上闻,讥切时病。罢不急之役,省无名之敛,勿崇私恩,更进直道,宣德流化,以休息天下。至诚动乎上,大惠浃于下,岂有时泽之艰哉!
仁宗嘉纳之。
会修国史,以绛为编修官,史成,迁祠部员外郎、直集贤院。时涛官西京,且老矣,因请便养,通判河南府。又论:‘唐室丽正、史官之局,并在大明、华清宫内。太宗皇帝肇修三馆,更立秘阁于昇龙门左,亲为飞白书额,作赞刻石阁下。景德中,图书寖广,真宗皇帝益以内帑四库。二圣数尝临幸,亲加劳问,递宿广内者,有不时之召。人人力道术、究艺文,知天子尊礼甚勤,而名臣高位,繇此其选也。往者遭遘延燔,未遑中葺,或引两省故事,别建外馆,直舍卑喧,民櫩丛接。大官卫尉,供儗滋削,亏体伤风,莫兹为甚。陛下未尝迂翠华、降玉趾,寥寥册府,不闻舆马之音,旷有日矣。议者以谓慕道不笃于古,待士少损于前。士无延访之勤,而因循相尚,不自激策,文雅渐弊,窃为圣朝惜之。愿辟内馆,以恢景德之制。’诏可。
绛虽在外,犹数论事。奏言:‘近岁不逞之徒,托言数术,以先生、处士自名,秃巾短褐,内结权幸,外走州邑,甚者矫诬诏书,傲忽官吏。请严禁止。尝以墨敕赐封号者,追还之。’
还权开封府判官,言:
蝗亘田野,坌入郛郭,跳掷官寺,井匽皆满。鲁三书螟,穀梁以为哀公用田赋虐取于民。朝廷敛弛之法,近于廉平,以臣愚所闻,似吏不甚称而召其变。凡今典城牧民,有颛方面之埶:才者掠功取名,以严急为术,或辩伪无实,数蒙奖录;愚者期会簿书,畏首与尾。二者政殊,而同归于弊。夫为国在养民,养民在择吏,吏循则民安,气和而灾息。愿先取大州邑数十百,诏公卿以下,举任州守者,使得自辟属县令长,务求术略,不限资考。然后宽以约束,许便宜从事。期年条上理状,或徙或留,必有功化风迹,异乎有司以资而任之者焉。汉时,诏问京房灾异可息之术,房对以考功课吏。臣愿陛下博访理官,除烦苛之命;申敕计臣,损聚敛之役。勿起大狱,勿用躁人,务静安,守渊默。传曰:‘大侵之礼,百官备而不制。言省事也。’如此而沴气不弭,嘉休不至,是灵意 27ae9.gif 谰,而圣言罔惑欤。
会郭皇后废,绛陈诗白华,引申后、褒姒事以讽,辞甚切至。徙三司度支判官,再迁兵部员外郎。上言:‘迩来用物滋侈,赐予过制,禁中须索,去年计为缗钱四十五万。自今春至四月,已及二十余万。比诏裁节费用,而有司移文,但求咸平、景德簿书。簿书不存,则无所措置。臣以谓不若推近及远,递考岁用而裁节之,不必咸平、景德为准也。’
初,诏罢织密花透背,禁人服用,且云自掖庭始。既而内人赐衣,复取于有司。又后苑作制玳瑁器,索龟筒于市。龟筒,禁物也,民间不得有,而索不已。绛皆论罢之。又言:‘号令数变则亏国体,利害偏听则惑聪明。请者务欲各行,而守者患于不一。请罢内降,凡诏令皆由中书、枢密,然后施行。’因进圣治箴五篇。
以父忧去,服除,擢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太常礼院。吏部拟官,旧视职田有无,不问多寡,以是不均。绛为核其实,以多寡为差,其有名而无实者皆不用,人以为便。初改判礼院为知礼仪事,自绛建请。
使契丹,还,请知邓州。距州百二十里,有美阳堰,引湍水溉公田。水来远而少,利不及民;滨堰筑新土为防,俗谓之墩者,大小又十数,岁数坏,辄调民增筑。奸人蓄薪茭,以时其急,往往盗决堰墩,百姓苦之。绛按召信臣六门堰故迹,距城三里,壅水注钳庐陂,溉田至三万顷。请复修之,可罢州人岁役,以水与民,未就而卒,年四十六。
绛以文学知名一时,为人修洁酝藉,所至大兴学舍,尝请诸郡立学。在河南修国子学,教诸生,自远而至者数百人。好施宗族,喜宾客,以故,卒之日,家无余赀。有文集五十卷。子景初、景温、景平、景回。景平好学,著诗书传说数十篇,终秘书丞。景回早卒。
景温字师直。中进士第,通判汝、莫二州,江东转运判官。兴宣城百丈圩,议者以为罪,降通判、知涟水军。神宗初,知谏院邵亢直其前事,徙真州,提点江西刑狱。历京西、淮南转运使。
景温平生未尝仕中朝,王安石与之善,又景温妹嫁其弟安礼,乃骤擢为侍御史知杂事。安石方恶苏轼,景温劾轼向丁忧归蜀,乘舟商贩。朝廷下六路捕逮篙工、水师穷其事,讫无一实。苏颂等论李定不持母服,景温察安石指,为辨于前。已而事下台,景温难违众议,始云定当追服。又言薛向不当得侍从,王韶边奏诬罔,寖失安石意,然犹以尝助己,但改直史馆兼侍读。不敢拜,出知邓州。
逾年,进陕西都转运使,以不奉司农约束,改知邓、襄、澶三州,加直龙图阁,判将作监。转右谏议大夫、知潭州。章惇开五溪,景温协力拓筑,论功进官,召拜礼部侍郎。复出知洪州、应天府、瀛州。
天祐初,进宝文阁直学士、知开封府。未满岁,御史中丞刘挚言其非拨烦吏。右司谏王觌言:‘瀛州妖妇李自称事九仙圣母,能与人通语言,谈祸福。景温在郡为所惑,礼饷甚厚,遣十兵挈之入京。数遣子慥至其处;补李婿为小史,使出入官府,崇大声势;至纵嬖妾之弟,醉欧市人。为政若此,尚何惜而不加谴。’于是罢知蔡州。
三年初,置权六曹尚书,以为刑部。刘安世复论之,改知郓州,再历永兴军。时章惇为相,景温言元祐大臣改先帝之政,并西夏人偃蹇终未顺命,宜罢分画,以马迹所至为境。惇用其说,徙知河阳,卒,年七十七。
叶清臣字道卿,苏州长洲人。父参,终光禄卿。清臣幼敏异,好学善属文。天圣二年,举进士,知举刘筠奇所对策,擢第二。宋进士以策擢高第,自清臣始。授太常寺奉礼郎、签书苏州观察判官事。还为光禄寺丞、集贤校理,通判太平州、知秀州。入判三司户部勾院,改盐铁判官。
上言九事:请遣使循行天下,知民疾苦,察吏能否;兴太学,选置博士,许公卿大臣子弟补学生;重县令;诸科举人取明大义,责以策问;省流外官,无得入仕;听武臣终三年之丧;罢度僧;废读经一业;训兵练将,慎出令,简条约。词多不载。出知宣州,累迁太常丞,同修起居注,判三司盐铁勾院,进直史馆。
是冬,京师地震,上疏曰:‘天以阳动,君之道也;地以阴静,臣之道也。天动地静,主尊臣卑。易此则乱,地为之震。乃十二月二日丙夜,京师地震,移刻而止;定襄同日震,至五日不止,坏庐寺,杀人畜,凡十之六。大河之东,弥千五百里而及都下,诚大异也。属者荧惑犯南斗,治历者相顾而骇。陛下忧勤庶政,方夏泰宁,而一岁之中,灾变仍见。必有下失民望、上戾天意者,故垂戒以启迪清衷。而陛下泰然不以为异,徒使内侍走四方,治佛事,修道科,非所谓消复之实也。顷范仲淹、余靖以言事被黜,天下之人,齰舌不敢议朝政者,行将二年。愿陛下深自咎责,许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几明威降鉴,而善应来集也。’书奏数日,仲淹等皆得近徙。
会诏求直言,清臣复上疏言大臣专政,仁宗嘉纳之。清臣请外,为两浙转运副使。并太湖有民田,豪右据上游,水不得泄,而民不敢诉。尝建请疏盘龙汇、沪渎港入于海,民赖其利。以右正言知制诰,知审官院,判国子监。
时陕西用兵,上言:‘当今将不素蓄,兵不素练,财无久积。小有边警,外无骁将,内无重兵。举西北二垂观之,若濩落大瓠,外示雄壮,其中空洞,了无一物。脱不幸戎马猖突,腹内诸城,非可以计术守也。自元昊僭窃,因循至于延州之寇,中间一岁矣。而屯戍无术,资粮不充,穷年畜兵,了不足用,连监牧马,未几已虚。使蚩蚩之甿无所倚而安者,此臣所以孜孜忧大瓠之穿也。今羌戎稍却,变诈亡穷,岂宜乘即时之小安,忘前日之大辱?又将泰然自处,则后日视今,犹今之视前也。’
元昊围延州,既解去,钤辖内侍卢守懃与通判计用章更讼于朝。时内侍用事者,多为守懃游说,朝廷议薄守懃罪,而流用章岭南。清臣上疏曰:‘臣闻众议,延州之围,卢守懃首对范雍号泣,谋遣李康伯见元昊,为偷生之计。计用章以为事急,不若退保鄜州,李康伯遂有“死难,不可出城见贼”之语。自元昊退,守懃惧金明之失、二将之没,朝廷归罪边将;又思仓卒之言,一旦为人所发,则祸在不测。遂反复前议,移过于人,先为奏陈,冀望取信。正如黄德和诬奏刘平,欲免退走之罪。寻闻计用章亦疏斥守懃事状,诏文彦博置劾,未分曲直,而遽罪用章、康伯,特赦守懃。此必有议者结中人、惑圣听,以为方当用师边陲,不可轻起大狱。臣观前史,魏尚、陈汤虽有功,尚不免削爵,罚作案验吏士。何况拥兵自固,观望不出,恣纵羌贼,破一县,擒二将。大罪未戮,又自蔽其过,矫诬上奏,此而不按,何罪不容?设用章有退保之言,止坐畏懦;而守懃谋见贼之行,乃是归款。二者之责,孰重孰轻,望诏彦博鞫正其狱。苟用章之状果虚,守懃之罪果白,用章更寘重科,物论亦允。无容偏听一辞,以亏王道无党之义。’其后狱具,守懃才降湖北兵马都监。
时西师未解,急于经费,中书进拟三司使,清臣初不在选中。帝曰:‘叶清臣才可用。’擢为起居舍人、龙图阁学士、权三司使公事。始奏编前后诏敕,使吏不能欺,簿帐之丛冗者,一切删去。内东门、御厨皆内侍领之,凡所呼索,有司不敢问,乃为合同以检其出入。清臣与宋庠、郑戬雅相善,为吕夷简所恶,出知江宁府。逾年,入翰林为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勾当三班院。丁父忧,言者以清臣为知兵,请起守边。及服除,宰相陈执中素不悦之,即除翰林侍读学士、知邠州。道由京师,因请对,改澶州,进尚书户部郎中、知青州。徙知永兴军,浚三白渠,溉田逾六千顷。
仁宗御天章阁,召公卿,出手诏问当世急务。清臣闻之,为条对,极论时政阙失,其言多劘切权贵。且曰:‘陛下欲息奔竞,此系中书。若宰相裁抑奔竞之流,则风俗惇厚,人知止足;宰相用憸佞之士,则贪荣冒进,激成浑波。向有职在管库,日趋走时相之门。入则取街谈巷言,以资耳目;出则窃庙谟朝论,以惊流辈。一旦皆擢职司,以酬所任。比日人士竞踵此风,出入权要之家,时有“三尸”、“五鬼”之号。乃列馆职,或置省曹。且台谏官为天子耳目,今则不然,尽为宰相肘腋。宰相所恶,则捃以微瑕,公行击搏;宰相所善,则从而唱和,为之先容。中书政令不平,赏罚不当,则箝口结舌,未尝敢言。人主纤微过差,或宫闱小事,即极言过当,用为讦直。供职未逾岁时,迁擢已加常等。宋禧为御史,劝陛下宫中畜犬设棘,以为守卫。削弱朝体,取笑四夷,不加诃谴,擢为谏官。王达两为湖南、江西转运使,所至苛虐,诛剥百姓,徒配无辜,特以宰相故旧,不次拔擢,遂有河北之行。如此,是长奔竞也。’其他所列利害甚众。
会河决商胡,北道艰食,复以为翰林学士、权三司使。旧制,有三司使、权使公事,而清臣所除,止言‘权使’,自是分三等焉。以户部副使向传式不职,奏请出之。皇祐元年春,帝御便殿,访近臣以备边之策。清臣上对,略曰:
陛下临御天下,二十八年,未尝一日自暇自逸。而西夏、契丹频岁为患者,岂非将相大臣,不得其人,不能为陛下张威德而攘四夷乎?昔王商在廷,单于不敢仰视。郅都临代,匈奴不敢犯边。今内则辅相寡谋,纲纪不振;外则兵不素练,将不素蓄。此外寇得以内侮也。庆历初,刘六符来,执政无术略,不能折冲樽俎,以破其谋。六符初亦疑大国之有人,藏奸计而未发。既见表里,遂肆陆梁。只烦一介之使,坐致二十万物,永匮膏血,以奉腥膻。此有识之士,所以为国长太息也。
今诏问:‘北使诣阙,以伐西戎为名,即有邀求,何以答之?’臣闻誓书所载,彼此无求。况元昊叛边,累年致讨,契丹坐观金鼓之出,岂有毫发之助?今彼国出师,辄求我助,奸盟违约,不亦甚乎?若使辩捷之人,判其曲直,要之一战,以破其谋,我直彼曲,岂不惮服。苟不知咎,或肆侵陵,方河朔灾伤之余,野无庐舍,我坚壁自守,纵令深入,其能久居?既无所因之粮,则亟当遁去。然后选择骁勇,遏绝归师,设伏出奇,邀击首尾,若不就禽,亦且大败矣。
诏问:‘辅翊之能,方面之才,与夫帅领偏裨,当今孰可以任此者。’臣以为不患无人,患有人而不能用尔。今辅翊之臣,抱忠义之深者,莫如富弼。为社稷之固者,莫如范仲淹。谙古今故事者,莫如夏竦。议论之敏者,莫如郑戬。方面之才,严重有纪律者,莫如韩琦。临大事能断者,莫如田况。刚果无顾避者,莫如刘涣。宏达有方略者,莫如孙沔。至于帅领偏裨,贵能坐运筹策,不必亲当矢石,王德用素有威名,范仲淹深练军政,庞籍久经边任,皆其选也。狄青、范全颇能驭众,蒋偕沉毅有术略,张亢倜傥有胆勇,刘贻孙材武刚断,王德基纯悫劲勇,此可补偏裨者也。
诏谓:‘朔方灾伤,军储缺乏。’此则三司失计置,转运使不举职,固非一日。既往固已不咎,来者又复不追,臣未见其可也。且如施昌言承久弊之政,方欲竭思虑、办职事,一与贾昌朝违戾,遂被移徙,军储何由不乏?自去年秋八月,计度巿籴,而昌朝执异议,仲春尚未与夺,财赋何缘得丰?先朝置内帑,本备非常。今为主者之吝,自分彼我,缓急不以为备,则臣不知其所为也。至如粒食之重,转徙为难,莫若重立爵等,少均万数,豪民诖误,使得入粟,以免杖笞,必能速办。夫能俭啬以省费,渐致于从容。德音及此,天下之福也。比日多以卑官躐请厚奉,或身为内供奉而有遥刺之给,或为观察使便占留后之封,幸门日开,赐予无艺。若令有司执守,率循旧规,庶几物力亦获宽弛。
诏问:‘战马乏绝,何策可使足用?’臣前在三司,尝陈监牧之弊,占良田九万余顷,岁费钱百万缗。天闲之数,才三四万,急有征调,一不可用。今欲不费而马立办,莫若赋马于河北、河东、陕西、京东西五路。上户一马,中户二户一马,养马者复其一丁。如此,则坐致战马二十万匹,不为难矣。
时清臣以河北乏兵食,自汴漕米繇河阴输北道者七十余万;又请发大名库钱,以佐边籴。而安抚使贾昌朝格诏不从,清臣固争,且疏其跋扈不臣。宰相方欲两中之,乃徙昌朝郑州,罢清臣为侍读学士、知河阳。卒,赠左谏议大夫。
清臣天资爽迈,遇事敢行,奏对无所屈。郭承祐妻舒王元偁女,封郡主,给奉;及承祐为殿前副都指挥使,妻以不加封,请增月给,清臣执奏不可。仁宗曰:‘承祐管军,妻又诸王女,当优之。’清臣曰:‘是终为徼幸。’遂卷其奏置怀中,不行。数上书论天下事,陈九议、十要、五利,皆当世可行者。有文集一百六十卷。子均,为集贤校理。
杨察字隐甫。其先晋人,从唐僖宗入蜀,家于成都。至其祖钧,始从孟昶归朝。钧生居简,仕真宗时,至尚书都官员外郎,尝官庐州,遂为合肥人。
居简生察,景祐元年,举进士甲科,除将作监丞、通判宿州。迁秘书省著作郎、直集贤院,出知颍、寿二州,入为开封府推官,判三司盐铁、度支勾院,修起居注,历江南东路转运使。属吏以察年少,易之。及行部,数擿奸隐,众始畏伏。察在部,专以举官为急务。人或议之,察曰:‘此按察职也,苟掎拾羡余,则俗吏之能,何必我哉!’召为右正言、知制诰,权判礼部贡院。时上封者请罢有司糊名考士,及变文格,使为放轶以袭唐体。察以谓:‘防禁一溃,则奔竞复起。且文无今昔,惟以体要为宗,若肆其澶漫,亦非唐氏科选之法。’前议遂寝。
晏殊执政,以妻父嫌,换龙图阁待制。母忧去职,服除,复为知制诰,拜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擢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论事无所避。会诏举御史,建言:‘台属供奉殿中,巡纠不法,必得通古今治乱良直之臣。今举格太密,公坐细故,皆置不取,恐英伟之士,或有所遗。’御史何郯以论事不得实,中书问状。察又言:‘御史,故事许风闻;纵所言不当,自系朝廷采择。今以疑似之间,遽被诘问,臣恐台谏官畏罪缄默,非所以广言路也。’
又数以言事忤宰相陈执中。未几,三司户部判官杨仪以请求贬官,察坐前在府失出笞罪,虽去官,犹罢知信州。徙扬州,复为翰林侍读学士,又兼龙图阁学士、知永兴军,加端明殿学士、知益州。再迁礼部侍郎,复权知开封府,复为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内侍杨永德毁察于帝,三司有狱,辞连卫士,皇城司不即遣,而有诏移开封府鞫之。察由是乞罢三司,乃迁户部侍郎兼三学士,提举集禧观,进承旨。逾年,复以本官充三司使。饵锺乳过剂,病痈卒。赠礼部尚书,谥宣懿。
察美风仪。幼孤,七岁始能言,母颇知书,尝自教之。敏于属文,其为制诰,初若不用意;及稿成,皆雅致有体,当世称之。遇事明决,勤于吏职,虽多益喜不厌。痈方作,犹入对,商画财利,归而大顿,人以为用神太竭云。有文集二十卷。无子,以兄子庶为嗣。
弟寘,举进士第一,通判润州,以母忧不赴,毁瘠而卒。时人伤之。
论曰:当仁宗在位时,宋兴且百年,海内嘉靖,上下安佚。然法制日以玩弛,徼幸之弊多。自西陲用兵,关中困扰,天子悯劳元元,奋然欲因群材以更内外之治,于时俊杰辈出。尹洙崎岖兵间,亦颇论天下之事。孙甫驰骋言路,咸以文学、方正知名。绛文词议论,尤为儒林所宗。朝廷方欲倚用之,不幸死矣。最后,清臣、察繇进士高等,不数年致位侍从,立朝謇謇,无所附丽,为一时名臣。岂非出于上之所自擢,故奋励不挠,以图报称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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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六‧列传第五十五  韩丕 师颃 张茂直 梁颢子固 杨徽之杨澈 吕文仲 王著 吕祐之 潘慎脩 杜镐 查道从兄陶
  韩丕字太简,华州郑人。父杲,晋开运中,为曲阳主簿,契丹攻城,陷没焉。母改适他氏。丕幼孤贫,有志操,读书于骊山、嵩阳,通周易、礼记,为人讲说。常有山林之志,家虽甚贫,处之晏如。年长,始学文。开宝中,郑牧知文州,与之偕行,遂薄游两川。及牧知成都,刘熙古延置门下,掌书奏,以孙女妻之。
太平兴国三年举进士,声名籍甚,公卿多荐之者。尝著孟母碑、返鲁颂,人多讽诵之。解褐大理评事、通判衡州。石熙载荐其文行,代还,以文学试中书,擢著作佐郎、直史馆,赐绯鱼。未几,改左拾遗。八年,迁职方员外郎、知制诰。雍熙初,加虞部郎中。二年,与贾黄中、徐铉同知贡举。丕属思艰涩,及典书命,伤于稽缓。宰相宋琪性褊急,常加督责,或申以谐谑,丕不能平。又舍人王祐以前辈负气,每陵轹面折之。丕乃表求外郡,出知虢州,就改职方郎中。端拱初,拜右谏议大夫,赐金紫,知河阳、濠州。
丕起寒素,以冲澹自处,不奔竞于名宦,太宗甚嘉重之。淳化二年,召入为翰林学士,终以迟钝不敏于用。俄罢职,充集贤殿修撰、知均州。就迁给事中、工部侍郎,徙金州。召还,充史馆修撰,又出知滁州,就加礼部。大中祥符二年,卒。
丕纯厚畏慎,似不能言者。历典州郡,虽不优于吏事,能以清介自持,时称其长者云。
师颃字霄远,大名内黄人。父均,后唐长兴二年进士,终永兴节度判官,因家关右。
颃少笃学,与兄颂齐名。建隆二年举进士,窦仪典贡举,擢之上第。释褐耀州军事推官,以疾解,久不赴调。开宝中,复为解州推官。太平兴国初,召还,迁大理寺丞、陕西河北转运判官,就改著作佐郎。秩满,迁监察御史、通判永兴军府。坐秦王廷美假公帑缗钱,左授乾州团练副使,寻复旧官。六年,改殿中侍御史、通判邠州。徙知简州,转起居舍人。以公累去官,复为殿中侍御史,知资、眉二州。颃所至,以简静为治,蜀人便之。代还,迁侍御史、知安州,赐缗钱二十万。移朗州,超拜工部郎中,命知陕州,赐金紫。
时西鄙用兵,餫道所出,军士多亡命,啸聚山林为盗。颃严其巡捕,盗越他境。改刑部郎中,未几召还。真宗以其旧人,素负才望,而久次于外,累召对,询其文章。颃谦逊自晦,上益嘉之。翌日,命以本官知制诰,兼史馆修撰。咸平二年,与温仲舒、张咏同知贡举。明年,召入翰林为学士。五年,复与陈恕同典贡部,又知审官院、通进银台封駮司。俄卒,年六十七。诏遣官护葬,给其子仲回秘书丞奉终丧。
颃旷达夷雅,搢绅多慕其操尚。有集十卷。子三人:仲回,端拱元年进士及第,至太常博士;仲宰,国子博士;仲说,殿中丞。
张茂直字林宗,兖州瑕丘人。父延昇,以经术教授乡里。茂直方弱冠,慕容彦超据州城,驱之守陴。及周师破敌,拥城守者列坐,将斩之。有卒挟刃谓茂直曰:‘汝发甚鬒,惜为颈血所污,可先断之。’茂直许焉。刃未及发,会得释。后励志于学。
开宝中,州将器其为人,首荐之,且给钱五万,以助其装。二年,登进士第,解褐海州推官,进司农寺丞、通判泰州。为转运使韦务昇诬奏,徙监梓州富国监。代还,自陈得雪,复通判静安军。军不领县,城𬮱之外,即深州之下博,茂直奏割下博隶焉。进秩著作佐郎。扈蒙荐其才,改秘书丞。
会福州民讼田,命茂直按之,将行,留不遣。参知政事李至称其端实,命入益王元杰府为记室参军。王好学,多为诗什,遇茂直甚厚。虽受时果之赐,亦分饷焉。王尝遣使征诗,茂直援笔而就,甚称赏之。
端拱元年,召对,赐金紫。数日,改度支员外郎,三迁本曹郎中。真宗居藩时,茂直与朱昂并在诸王府,每预宴集,屡因酬唱识其名。即位,选用旧臣,得茂直及昂,与梁周翰、师颃辈相继知制诰。茂直既入西阁,会元杰生旦,遣持礼币为赐,复至旧府,时人荣之。
茂直淳至寡言,晚年多疾,才思梗涩不称职。改秘书少监,出知颍州。咸平四年,卒,年七十五。子成列,端拱二年进士及第;成务,比部员外郎。
梁颢字太素,郓州须城人。曾祖涓,成武主簿。祖惟忠,以明经历佐使府,至天平军节度判官。父文度早世,颢养于叔父。王禹偁始与乡贡,颢依以为学,尝以疑义质于禹偁,禹偁拒之不答。颢发愤读书,不期月,复有所质,禹偁大加器赏。初举进士,不中第,留阙下。献疏曰:
臣历观史籍,唐氏之御天下也,列圣间出,人文阐燿,尚且渴于共治,旁求多彦,设科之选,逾四十等。当时秉笔之士,彬彬翔集,表著所以。左右前后,有忠有良,导化原、树治本者,享三百年,得人之由也。
五代不竞,兹制日沦。国家兴儒,追风三代。方今科名之设,俊造毕臻,秉笔者如林,趋选者如云。贡于诸侯,考于春官,陛下躬临慎择,必尽至公。奈何所取不出于诗赋、策论,简于心者援而陟之,咈于心者推而黜之,宁无滥陟枉黜之失耶?其间阘茸妄进,滥厕科场者,间亦有之。
若曰陛下嘉惠孤寒沈滞之士,罔计贤否,悉拔而登之,一视同仁。臣窃谓此非确论。盖圣人在上,则内君子而外小人。若薰莸同器,甚非所以正人伦、厚风俗也。况丘园之下,岂无宏才茂德之士。陛下诚能设科以擢异等之士,俾陈古今之治乱、君臣之得失、生民之休戚、贤愚之用舍,庶几有益于治,不特诗赋、论策之小技,以应有司之求而已。
疏上,不报。
雍熙二年,复举进士,廷试,方禹中献赋。太宗召升殿,询其门第,赐甲科,解褐大名府观察推官。四年,与梁湛并召为右拾遗、直史馆,赐绯。判鼓司、登闻院。颢在大名佐赵昌言,昌言入掌枢密,会翟马周事,颢坐贬虢州司户参军。起知鱼台县,就加大理评事。召还,迁殿中丞。顷之,复直史馆,历开封府推官、三司关西道判官,转太常博士。丁内艰,起令赴职,改右司谏。
真宗初,诏群臣言事,颢时使陕西,途中作听政箴以献。还为度支判官。咸平元年,与杨励、李若拙、朱台符同知贡举。时诏钱若水重修太祖实录,表颢参其事,又同修起居注。扈跸大名,诏访群臣边事,颢上疏曰:
臣闻自古用兵之道,在乎明赏罚而已。然而赏不可以独任,罚不可以少失。故兵法曰:‘罚之不行,譬如骄子之不可用。’又曰:‘善为将者,威振敌国,令行三军。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败事者,虽亲必罚。’故孙武斩队长而兵皆整,穰苴斩监军而敌遂退。以此言之,兵法不可不正也。
昨者命将出师,乘秋备塞,而傅潜奉明诏,握重兵,逗挠无谋,守陴翫寇,老精兵于不用。以至蕃马南牧,边尘昼惊,河朔之民,流移失所,魏博以北,蹂践一空。遂至残妖未殄,銮辂亲征,此所谓以贼遗君父者也。乃或赦而不问,则何以谢横死之民;或黜而不戮,则何以恢用兵之略。以军法论之,固合斩潜以徇军中,降诏以示天下。如此,则协前古之典章,戒后来之将帅,然后择边臣之可用者,就委用之。
臣尝读汉史,李广之屯兵行师也,无部伍行阵,就善水草,人人自便,不击刁斗以自卫,远于斥候,未尝遇害,而广终为名将,士卒乐用。又唐高祖之备北边也,选劲兵为游骑,不赍军粮,随逐水草,遇敌则杀,当时以为得策。愿于边将中,不以名位高卑,但择其武勇谋略素为众所推服者,取十人焉。人付骑士五十,器甲完备,轻赍粮糗,逐水草以为利,往复捍御。不令入郡邑,不许聚处,遇有寇兵,随时掩捕。仍令烽候相望,交相救应。缘边州郡守城兵帅,即坚壁以待之。遇游骑近城,掩杀边寇,内量出兵甲援救。如此,则乘城者不坚闭垒门,免坐观于胜负;捍边者不苟依郡郭,可行备于寇攘。虽匪良筹,且殊胶柱。
时论颇称之。
三年,与李宗谔、赵安仁并命知制诰,赐金紫。是年冬,王均平,命为峡路安抚使。归掌三班。韩国华判大理,以断刑失中,乃选颢以代之。四年,张齐贤使关右安抚,以颢为之副。
颢有吏才,每进对,词辩明敏,真宗嘉赏之。凡群臣上封者,悉付颢洎薛映详阅可否。冬,以河北饥盗,命与映分为东、西路巡检使。还,拜右谏议大夫,充户部使。会罢三部使,以颢为翰林学士同知审官院、三班。景德元年,权知开封。
颢美风姿,强力少疾,闺门雍睦。与人交久而无改,士大夫多之。六月,暴病卒,年九十二。上甚轸恻,赐赠加等。所著文集十五卷。子固、述、适。适相仁宗,别有传。
固字仲坚。幼有志节,尝著汉春秋,颢器赏之。初,以颢遗荫,赐进士出身。服阕,诣登闻院让前命,愿赴乡举,许之。大中祥符元年,举服勤词学科,擢甲第。解褐将作监丞、同判密州,就迁著作佐郎。归朝,改著作郎、直史馆,赐绯。历户部判官、判户部勾院。
为人气调俊爽,善与人交,疏财慷慨,尚气义,明于吏道。马元方领三司,临事麤率,固摭其旷阙之状,屡请对条奏。尝诏鞠狱,时称平审。天禧大礼成,奏颂甚工。无几卒,年三十三。有集十卷。
杨徽之字仲猷,建州浦城人。祖郜,仕闽为义军校。家世尚武,父澄独折节为儒,终浦城令。徽之幼刻苦为学,邑人江文蔚善赋,江为能诗,徽之与之游从,遂与齐名。尝肄业于浔阳庐山,时李氏据有江表,乃潜服至汴、洛,以文投窦仪、王朴,深赏遇之。
周显德中,举进士,刘温叟知贡部,中甲科。同时登第者十六人,世宗命覆试,惟徽之与李覃、何曮、赵邻几中选。解褐校书郎、集贤校理。宰相范质深器重之。历著作佐郎、右拾遗。窦俨纂礼乐书,徽之预焉。
乾德初,与郑玘并出为天兴令,府帅王彦超素知其名,待以宾礼。蜀平,移峨眉令。时宋白宰玉津,多以吟咏酬答。复为著作佐郎、知全州,就迁左拾遗、右补阙。太平兴国初,代还。太宗素闻其诗名,因索所著。徽之以数百篇奏御,且献诗为谢,其卒章有‘十年流落今何幸,叨遇君王问姓名’语。太宗览之称赏,自是圣制多以别本为赐。迁侍御史、权判刑部。尝属疾,遣尚医诊疗,赐钱三十万。转库部员外郎,赐金紫,判南曹,同知京朝官差遣。会诏李昉等采缉前代文字,类为文苑英华,以徽之精于风雅,分命编诗,为百八十卷。历迁刑、兵二部郎中。献雍熙词,上赓其韵以赐。
端拱初,拜左谏议大夫,出知许州。入判史馆事,加修撰。因次对上言,曰:‘自陛下嗣统鸿图,阐扬文治,废坠修举,儒学向臻,乃至周岩野以聘隐沦,盛科选以来才彦,取士之道,亦已至矣。然擅文章者多超迁,明经业者罕殊用,向非振举,曷劝专勤,师法不传,祖述安在!且京师四方之会,太学首善之地。今五经博士,并阙其员,非所以崇教化、奖人材、繇内及外之道也。伏望濬发明诏,博求通经之士,简之朝着,拔自草莱,增置员数,分教胄子,随其所业,授以本官,廪稍且优,旌别斯在。淹贯之士,既蒙厚赏,则天下善类知所劝矣,无使唐、汉专称得人。’太宗嘉纳之,顾谓宰相曰:‘徽之儒雅,操履无玷,置于馆阁宜矣。’未几,改判集贤院。尝诏预观灯乾元楼,上嘉其精力不衰。
时刘昌言拔自下位,不逾时参掌机务,惧无以厌人望,常求自安之计。董俨为右计使,欲倾昌言代之,尝谓徽之曰:‘上遇张洎、钱若水甚厚,旦夕将大用。’有直史馆钱熙者,与昌言厚善,诣徽之,徽之语次及之。熙遽以告昌言,昌言以告洎。洎方固宠,谓徽之遣熙构飞语中伤己,遂白上。上怒,召昌言质其语。出徽之为山南东道行军司马,熙落职通判朗州。徽之未行,改镇安军行军司马。
真宗尹京,妙选僚佐,驿召为左谏议大夫,与毕士安并充开封府判官,召对便殿,谕以辅导意。东宫建属,以徽之兼左庶子。尝出巡田,真宗作诗言怀,因以寄之。迁给事中。即位,拜工部侍郎、枢密直学士,俄兼秘书监。咸平初,加礼部侍郎。二年春,以衰疾求解近职,改兵部,仍兼秘书监。入谢,命坐,劳之曰:‘图书之府,清净无事,俾卿得以养性也。’是秋,特置翰林侍读学士,命与夏侯峤、吕文仲并为之,赐宴秘阁,且褒以诗。
未几,以足疾请告,上取名药以赐。郊祀不及扈从,锡赉如侍祠之例。车驾北巡,徽之力疾辞于苑中。上顾谓曰:‘卿勉进医药,比见,当不久也。’及驻跸大名,特降手诏存谕。明年春正月,车驾还,又遣使临问。卒,年八十。赠兵部尚书,赐其家钱五十万,绢五百匹。录其外孙宋绶太常寺太祝,侄孙偃、集并同学究出身。
徽之纯厚清介,守规矩,尚名教,尤疾非道以干进者。尝言:‘温仲舒、寇准用搏击取贵位,使后辈务习趋竞,礼俗寖薄。’世谓其知言。徽之寡谐于俗,唯李昉、王祐深所推服,与石熙载、李穆、贾黄中为文义友。自为郎官、御史,朝廷即待以旧德。善谈论,多识典故,唐室以来士族人物,悉能详记。酷好吟咏,每对客论诗,终日忘倦。既没,有集二十卷留于家,上令夏侯峤取之以进。徽之无子。后徽之妻王卒,及葬,复以缗帛赐其家。
澈字晏如,徽之宗人也,世家建阳。父思进,晋天福中北渡海,因家于青州之北海,累佐使幕。澈幼聪警,七岁读春秋左氏传,即晓大义。周宰相李谷召令默诵,一无遗误,谷甚异之。年十六,思进为镇赵从事,会昭庆令缺,使府命澈假其任。时河决邻郡,府督役甚急。澈部徒数千,径大泽中,多芦苇,令采刈为筏,顺流而下。既至,执事者讶以后期,俄而苇筏继至,骇而问之,澈以状对,乃更嗟赏。
建隆初,举进士,时窦仪典贡部,谓澈文词敏速,可当书檄之任。调补河内主簿,再迁青州司户参军。知州张全操多不法,澈鞫狱平允,无所阿畏。太祖知其名,召试禁中,改著作佐郎,出知渠州。江南平,改通判虔州,令就大将曹彬分兵以行。既入境,伪帅郭再兴拥兵自固,澈单骑直趋其垒,谕以朝廷威信,再兴即奉符以代。澈悉料城中军士之勇壮者,凡五百人为一纲,部送京师。土豪黎、罗二姓,聚众依山谋乱,澈率兵平之,擒二豪,械送阙下。
迁右赞善大夫、知淄州。事亲以孝闻,求便侍养,徙同判青州。三迁祠部员外郎,复知淄州,又知舒州,累转祠部郎中。咸平初,遴选王府僚佐,以澈为雍王府记室参军,赐金紫,加度支郎中。
景德初,车驾幸澶渊,王为东京留守,澈迁兵部郎中,充留守判官。军巡囚逸,王惊而感疾,及薨,又得闺门残忍之状,坐辅导不善免官。未几,起为祠部郎中。卒,年七十四。子峦,淳化进士,职方员外郎。
吕文仲字子臧,歙州新安人。父裕,伪唐歙州录事参军。文仲在江左,举进士,调补临川尉,再迁大理评事,掌宗室书奏。
入朝,授太常寺太祝,稍迁少府监丞。预修太平御览、广记、文苑英华,改著作佐郎。太平兴国中,上每御便殿观古碑刻,辄召文仲与舒雅、杜镐、吴淑读之。尝令文仲读文选,继又令读江海赋,皆有赐赉。以本官充翰林侍读,寓直御书院,与侍书王著更宿。时书学葛湍亦直禁中,太宗暇日,每从容问文仲以书史、著以笔法、湍以字学。雍熙初,文仲迁著作佐郎,副王著使高丽。复命改左正言,巡抚福建。未几,赐金紫,加左谏议大夫。
淳化中,与陈尧叟并兼关西巡抚使。时内品方保吉专干榷酤,威制郡县。民疲吏扰,变易旧法,讼其掊克者甚众。文仲等具奏其实,太宗怒甚。亟召保吉,将劾之,反为保吉所讼,下御史验问。文仲所坐皆细事,而素巽懦,且耻与保吉辩对,因自诬伏,遂罢职。既而太宗知其由,复令直秘阁;逾月,再为侍读。一日,召于崇政殿,读上草书经史故实数十轴,诏模刻于石。迁起居舍人、兵部员外郎、同判吏部铨,知银台通进封驳司、审官院。咸平三年,拜工部郎中,充翰林侍读学士,受诏集太宗歌诗为三十卷,诏书加奖,又知审刑院。六年,授御史中丞。
景德中,鞫曹州奸民赵谏狱。谏多与士大夫交游,内出姓名七十余人,令悉穷治。文仲请对,言逮捕者众,或在外郡,苟悉索之,虑动人听。上曰:‘卿执宪,当嫉恶如仇,岂公行党庇邪?’文仲顿首曰:‘中司之职,非徒绳纠愆违,亦当顾国家大体。今纵七十人悉得奸状,以陛下之慈仁,必不尽戮,不过废弃而已。但籍其名,更察其为人,置于冗散,或举选对敭之日摈斥之,未为晚也。’上从其言。三年,迁工部侍郎,复为翰林侍读学士。
文仲久居禁近,颇周密兢慎。一日早朝,暴得风疾,请告逾百日,诏续其奉。明年,改刑部侍郎,充集贤院学士,未几卒,录其子永为奉礼郎。
文仲富词学,器韵淹雅。其使高丽也,善于应对,清净无所求,远俗悦之。后有使高丽者,必询其出处。然性颇龌龊,不为时论所许。有集十卷。
王著字知微,文仲同时人。自言唐相石泉公方庆之后,世家京兆渭南。祖贲,广明中从僖宗入蜀,遂为成都人。贲仕王建,为雅州刺史。父景瓌,万州别驾。
著,伪蜀明经及第,历平泉、百丈、永康主簿。蜀平赴阙,授隆平主簿,凡十一年不代。著善攻书,笔迹甚媚,颇有家法。太宗以字书讹舛,欲令学士删定,少通习者。太平兴国三年,转运使侯陟以著名闻,改卫寺丞、史馆祗候,委以详定篇韵。六年,召见,赐绯,加著作佐郎、翰林侍书与侍读,更直于御书院。
太宗听政之暇,尝以观书及笔法为意,诸家字体,洞臻精妙。尝令中使王仁睿持御札示著,著曰:‘未尽善也。’太宗临学益勤,又以示著,著答如前。仁睿诘其故,著曰:‘帝王始攻书,或骤称善,则不复留心矣。’久之,复以示著。著曰:‘功已至矣,非臣所能及。’其后真宗尝对宰相语其事,且嘉著之善于规益,于侍书待诏中亦无其比。
雍熙二年,迁左拾遗,使高丽。端拱初,加殿中侍御史。二年,与文仲同赐金紫。明年,卒,特加赗赐,录其子嗣复为奉礼郎。
吕祐之字元吉,济州钜野人。父文赞,本州录事参军。祐之,太平兴国初,举进士,解褐大理评事、通判洋州。改右赞善大夫,出为泰宁军节度判官,移天雄军。召拜殿中侍御史,决狱西蜀。还知贝州,换右补阙、直史馆、同判吏部南曹,迁起居舍人。
端拱中,副吕端使高丽,假内库钱五十万以办装。还,遇风涛,舟欲覆,祐之悉取所得货沉之,即止。复献海外覃皇泽诗十九首,太宗嘉之,仍蠲其所贷。淳化初,判户部勾院,会分备三馆职,以祐之与赵昂、安德裕并直昭文馆。俄以本官知制诰,赐金紫,同知贡举。
有东野日宣者,祐之以妻族尝荐举之,坐鞫狱陈州不实,贬官,祐之亦降授殿中丞,再直史馆。未几,复知制诰。太宗尝阅班簿,择近臣举官,睹祐之姓名,宰相因言其前坐举无状。上曰:‘此正可令赎过矣。’即取祐之焉。
至道初,拜右谏议大夫,赐金紫,知审官院。出知襄州,徙寿州。真宗即位,转给事中,复知襄州,移昇州。岁余,又典襄阳。归,掌吏部选事,知通进、银台司,与吕文仲并拜工部侍郎、翰林侍读学士。自置侍读、侍讲,甚艰其选,至是裁七人。祐之第其名氏,刻石于秘阁。
祐之纯谨长者,不喜趋竞,所至无显誉,备顾问,不能有所启发。会文仲以疾罢近职,祐之亦出为集贤院学士,仍并迁刑部侍郎。景德四年,卒,年六十一。有集三十卷。
潘慎修字成德,泉州莆田县人。父承祐,仕闽,后归江南,仕李景,至刑部尚书致仕。慎修少以父任为秘书省正字,累迁至水部郎中兼起居舍人。
开宝末,王师征江南,李煜遣随其弟从镒入贡买宴钱,求缓兵。留馆怀信驿。旦夕捷书至,邸吏督从镒入贺。慎修以为国且亡,当待罪,何贺也?自是每群臣称贺,从镒即奉表请罪。太祖嘉其得礼,遣中使慰谕,供帐牢饩悉加优给。煜归朝,以慎修为太子右赞善大夫。煜表求慎修掌记室,许之。煜卒,改太常博士。历膳部、仓部、考功三员外,通判寿州,知开封县,又知湖、梓二州。
淳化中,秘书监李至荐之,命以本官知直秘阁。慎修善弈棋,太宗屡召对弈,因作棋说以献。大抵谓:‘棋之道在乎恬默,而取舍为急。仁则能全,义则能守,礼则能变,智则能兼,信则能克。君子知斯五者,庶几可以言棋矣。’因举十要以明其义,太宗览而称善。俄与直昭文馆韩援使淮南巡抚,累迁仓部、考功二部郎中。咸平中,又副邢昺为两浙巡抚使,俄同修起居注。景德初,上言衰老,求外任。真宗以儒雅宜留秘府,止听解记注之职。数月,擢为右谏议大夫、翰林侍读学士。从幸澶州,遘寒疾,诏令肩舆先归。明年正月,卒,年六十九。赙钱二十万,绢一百匹。
慎修疾虽亟,精爽不乱,托陈彭年草遗奏,不为诸子干泽,但以主恩未报为恨。上悯之,录其子汝士为大理评事,汝砺为奉礼郎。令有司给舟载其柩归洪州。
慎修风度酝藉,博涉文史,多读道书,善清谈。先是,江南旧臣多言李煜暗懦,事多过实。真宗一日以问慎修,对曰:‘煜或懵理若此,何以享国十余年?’他日,对宰相语及之,且言慎修温雅不忘本,得臣子之操,深嘉奖之。当时士大夫与之游者,咸推其素尚。然颇恃前辈,待后进倨慢,人以此少之。有集五卷。
汝士至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
杜镐字文周,常州无锡人。父昌业,南唐虞部员外郎。镐幼好学,博贯经史。兄为法官,尝有子毁父画像,为旁亲所讼,疑其法不能决。镐曰:‘僧道毁天尊、佛像,可比也。’兄甚奇之。举明经,解褐集贤校理,入直澄心堂。
江南平,授千乘县主簿。太宗即位,江左旧儒多荐其能,改国子监丞、崇文院检讨。会将祀南郊,彗星见,宰相赵普召镐问之。镐曰:‘当祭而日食,犹废;况谪见如此乎?’普言于上,即罢其礼。翌日,迁著作佐郎,改太子左赞善大夫,赐绯鱼。历殿中丞、国子博士,加秘阁校理。太宗观书秘阁,询镐经义,进对称旨,即日改虞部员外郎,加赐金帛。又问:‘西汉赐与悉用黄金,而近代为难得之货,何也?’镐曰:‘当是时,佛事未兴,故金价甚贱。’又尝召问天宝梨园事,敷奏详悉。再迁驾部员外郎,判太常礼院,与朱昂、刘承珪编次馆阁书籍,虞部郎中,事毕,赐金紫,改直秘阁。会修太祖实录,命镐检讨故事,以备访问。
景德初,置龙图阁待制,因以命锡镐,加都官郎中。从幸澶渊,遇懿德皇后忌日,疑军中鼓吹之礼,时镐先还备仪仗,命驰骑问之。镐以武王载木主伐纣,前歌后舞为对。预修册府元龟,改司封郎中。四年,拜右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赐袭衣、金带,班在枢密直学士下。时特置此职,儒者荣之。
大中祥符中,同详定东封仪注,迁给事中。三年,又置本阁学士,迁镐工部侍郎,充其职。上日,赐宴秘阁,上作诗赐之,进秩礼部侍郎。六年冬,卒,年七十六。录其子渥为大理寺丞及三孙官。
镐博闻强记,凡所检阅,必戒书吏云:‘某事,某书在某卷、几行。’覆之,一无差误。每得异书,多召问之,镐必手疏本末以闻,顾遇甚厚。士大夫有所着撰,多访以古事,虽晚辈、卑品请益,应答无倦。年逾五十,犹日治经史数十卷,或寓直馆中,四鼓则起诵春秋。所居僻陋,仅庇风雨,处之二十载,不迁徙。燕居暇日,多挈醪馔以待宾友。性和易,清素有懿行,士类推重之。
查道字湛然,歙州休宁人。祖文徽,仕南唐至工部尚书。父元方,亦仕李煜,为建州观察判官。王师平金陵,卢绛据歙州,遣使传檄至郡,元方斩其使。及绛擒,太祖闻元方所为,优奖之。拜殿中侍御史、知泉州,卒。
道幼沉嶷不群,罕言笑,喜亲笔砚,文徽特爱之。未冠,以词业称。侍母渡江,奉养以孝闻。母尝病,思鳜羹,方冬苦寒,市之不获。道泣祷于河,凿冰取之,得鳜尺许以馈。又刲臂血写佛经,母疾寻愈。后数年,母卒,绝意名宦,游五台,将落发为僧。一夕,震雷破柱,道坐其下,了无怖色,寺僧异之,咸劝以仕。
端拱初,举进士高第,解褐馆陶尉。曹彬镇徐州,辟为从事,深被礼遇。改兴元观察推官。寇准荐其才,授著作佐郎。淳化中,蜀寇叛,命道通判遂州。召对,出御书历,俾录其课,给以实奉。至道二年,有使两川者,得道公正清洁之状以闻,优诏嘉奖。迁秘书丞,俄徙知果州。
时寇党尚有伏岩谷依险为栅者,其酋何彦忠集其徒二百余,止西充之大木槽,彀弓露刃。诏书招谕之,未下,咸请发兵殄之。道曰:‘彼愚人也,以惧罪,欲延命须臾尔。其党岂无诖误邪?’遂微服单马数仆,不持尺刃,间关林壑百里许,直趋贼所。初悉惊畏,持满外向。道神色自若,踞胡床而坐,谕以诏意。或识之曰:‘郡守也,尝闻其仁,是宁害我者。’即相率投兵罗拜,号呼请罪,悉给券归农。加赐袍带驿奏,玺书褒谕。
咸平四年代归,赐绯鱼。上言曰:‘朝廷命转运使、副,不惟审度金谷,盖以察廉郡县,庶臻治平,以召和气。今观所至,或匪尽公,盖无惩劝之科,致有因循之弊。望自今每使回日,先令具任内曾荐举才识者若干,奏绌贪猥者若干,朝廷议其否臧,以为赏罚。’从之。俄出知宁州。会举贤良方正之士,李宗谔以道名闻,策入第四等,拜左正言、直史馆。未几,出为西京转运副使。六年,始令三司使分部置副,召入,拜工部员外郎、充度支副使,赐金紫。
道儒雅迂缓,治剧非所长。卞衮为盐铁副使,与道同候对,将升殿,遽出奏牍请道同署。及上询问事本,道素未省视,不能对,遂以本官罢,出知襄州。卒不能自辩,亦无愠色。
大中祥符元年,归直史馆,迁刑部员外郎,预修册府元龟。三年,进秩兵部,为龙图阁待制,与张知白、孙奭、王曙并命焉。加刑部郎中、判吏部选事,纠察在京刑狱。奉使契丹,以久次,进右司郎中。真宗退朝之暇,召冯元讲易便坐,惟道与李虚己、李行简预焉。
天禧元年,以耳聩难于对问,表求外任,得知虢州。将行,上御龙图阁饮饯之。秋,蝗灾民歉,道不候报,出官廪米赈之,又设粥糜以救饥者,给州麦四千斛为种于民,民赖以济,所全活万余人。二年五月,卒。讣闻,真宗轸惜之。诏其子奉礼郎循之乘传往治丧事,迁大理评事,赋禄终制。
道性淳厚,有犯不较,所至务宽恕,胥吏有过未尝笞罚,民讼逋负者,或出己钱偿之,以是颇不治。尝出按部,路侧有佳枣,从者摘以献,道即计直挂钱于树而去。儿时尝戏画地为大第,曰:‘此当分赡孤遗。’及居京师,家甚贫,多聚亲族之惸独者,禄赐所得,散施随尽,不以屑意。与人交,情分切至,废弃孤露者,待之愈厚,多所周给。
初,赴举,贫不能上,亲族裒钱三万遗之。道出滑台,过父友吕翁家。翁丧,贫窭无以葬,其母兄将鬻女以襄事。道倾褚中钱与之,且为其女择婿,别加资遣。又故人卒,贫甚,质女婢于人。道为赎之,嫁士族。搢绅服其履行。好学,嗜弈棋,深信内典。平居多茹蔬,或止一食,默坐终日,服玩极于卑俭。尝梦神人谓曰:‘汝位至正郎,寿五十七。’而享年六十四,论者以为积善所延也。有集二十卷,从兄陶。
陶字大均,初事李煜,以明法登科,补常州录事参军。归朝,诏大理评事,试律学,除本寺丞,迁大理正,历侍御史、权判大理寺,赐绯。断官仲禹锡讼陶用法非当,陶抗辩得雪。迁工部郎中。俄知台州,累迁兵部。咸平五年,朱博为大理,议赵文海罪不当,宰相请以陶代。真宗曰:‘闻陶亦深文,当加戒勗。’即迁秘书少监、判寺事。时杨亿知审刑,陶屡攻其失,又命代之,赐金紫。陶持法深刻,用刑多失中,前后坐罚金百余斤,皆以失入,无误出者。景德三年,卒,年七十。子拱之,淳化三年进士,后为都官郎中;庆之,太子中舍。
论曰:典诰命者,以词章典雅为先;侍讲读者,以道德洽闻为贵。自昔皆难其人,至宋尤重其选。太宗崇尚儒术,听政之暇,以观书为乐,置翰林侍读学士以备顾问。真宗克绍先志,兼置侍讲学士,且因内阁以设职名,俾鸿硕之士更直迭宿,相与从容讲论。以丕之清介,颃之和豫,颢之明敏,茂直之淳厚,俾领词职,固无忝矣。若文仲之器韵淹雅,慎修之酝藉该贯,杜镐之博闻强识,查道之纯孝笃义,置诸左右,启沃尤多,岂直讲论文义而已哉。若祐之不喜趋竞,徽之深疾幸进,风采凝峻,又其卓然者也。徽之尝谓:‘温仲舒、寇准以搏击取贵位,使后辈务习趋竞,礼俗寖薄。’君子以为名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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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七‧列传第五十六  孔道辅子宗翰 鞠咏 刘随 曹修古 郭劝 段少连
  孔道辅字原鲁,初名延鲁,孔子四十五代孙也。父勖,进士及第,为太平州推官,以殿中丞通判广州。会真宗东封,躬诣孔子祠。帝问宰相:‘孔氏今孰为名者?’或言勖有治行,即召对,以为太常博士、知曲阜县。初,勖在广州,以清洁闻,及被召,蕃酋争持宝货以献,皆慰遣之。后为御史台推直官,累迁秘书监、分司南京,管勾祖庙,以尚书工部侍郎致仕。后道辅卒,年八十九。
道辅幼端重,举进士第,为宁州军事推官,数与州将争事。有蛇出天庆观真武殿中,一郡以为神,州将帅官属往奠拜之,欲上其事。道辅径前以笏击蛇,碎其首,观者初惊,后莫不叹服。迁大理寺丞、知仙源县,主孔子祠事。孔氏故多放纵者,道辅一绳以法。上言庙制庳陋,请加修崇,诏可。再迁太常博士。章献太后临朝,召为左正言。受命日,论奏枢密使曹利用、尚御药罗崇勋窃弄威柄,宜早斥去,以清朝廷。立对移刻,太后可其言,乃退。未几,为直史馆、判三司理欠凭由司。
奉使契丹,道除右司谏、龙图阁待制。契丹宴使者,优人以文宣王为戏,道辅艴然径出。契丹使主客者邀道辅还坐,且令谢之。道辅正色曰:‘中国与北朝通好,以礼文相接。今俳优之徒,慢侮先圣而不之禁,北朝之过也。道辅何谢!’契丹君臣默然,又酌大卮谓曰:‘方天寒,饮此,可以致和气。’道辅曰:‘不和,固无害。’既还,言者以为生事,且开争端。仁宗问其故,对曰:‘契丹比为黑水所破,势甚蹙。平时汉使至契丹,辄为所侮,若不较,恐益慢中国。’帝然之。历判吏部流内铨、纠察在京刑狱。坐纠事不当,出知郓州,徙青州。还判流内铨,迁尚书兵部员外郎,复出知徐、许二州,徙应天府。
明道二年,召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会郭皇后废,道辅率谏官孙祖德、范仲淹、宋郊、刘涣,御史蒋堂、郭劝、杨偕、马绛、段少连十人,诣垂拱殿伏奏:‘皇后天下之母,不当轻议绌废。愿赐对,尽所言。’帝使内侍谕道辅等至中书,令宰相吕夷简以皇后当废状告之。道辅语夷简曰:‘大臣之于帝后,犹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可以谏止,奈何顺父出母乎?’夷简曰:‘废后有汉、唐故事。’道辅复曰:‘人臣当道君以尧、舜,岂得引汉、唐失德为法邪?’夷简不答,即奏言:‘伏阁请对,非太平美事。’于是出道辅知泰州。明日晨,入至待漏,闻有诏,亟驰出城。顷之,徙徐州,又徙兖州,进龙图阁直学士,迁给事中。在兖三年,复入为御史中丞。
道辅性鲠挺特达,遇事弹劾无所避,出入风采肃然,及再执宪,权贵益忌之。初,道辅与其父里中僦郭贽旧宅居之,有言于帝者曰:‘道辅家近太庙,出入传呼,非所以尊神明。’即诏道辅他徙。集贤校理张宗古上言,汉内史府在太庙堧垣中,国朝以来,庙垣下皆有官私第舍,谓不须避。帝出宗古通判莱州。道辅叹曰:‘憸人之言入矣!’
会受诏鞠冯士元狱,事连参知政事程琳。宰相张士逊素恶琳,而疾道辅不附己,将逐之,察帝有不悦琳意,即谓道辅:‘上顾程公厚,今为小人所诬,见上,为辨之。’道辅入对,言琳罪薄不足深治。帝果怒,以道辅朋党大臣,出知郓州。已而道辅知为士逊所卖,颇愤惋。时大寒上道,行至韦城,发病卒,天下莫不以直道许之。皇祐三年,王素因对语及道辅,仁宗思其忠,特赠尚书工部侍郎。子宗翰。
宗翰字周翰。登进士第,知仙源县,而为治有条理,遇族人有恩,不以私故骫法。王珪、司马光皆上章论荐,由通判陵州为夔峡转运判官,提点京东刑狱、知虔州。城滨章、贡两江,岁为水啮。宗翰伐石为址,冶铁锢之,由是屹然,诏书褒美。历陕、扬、洪、兖州,皆以治闻。哲宗初立求言,吏民上书以千数,诏司马光采阅其可用者十五人,独称奖其二,乃宗翰与王巩也。
元祐初,召为司农少卿,迁鸿胪卿。言:‘孔子之后,自汉以来有褒成、奉圣、宗圣之号,皆赐实封或缣帛,以奉先祀。至于国朝,益加崇礼。真宗东封临幸,赐子孙世袭公爵,然兼领他官,不在故郡,于名为不正。请自今袭封之人,使终身在乡里。’诏改衍圣公为奉圣公,不领他职,给庙学田万亩,赐国子监书,立学官以诲其子弟。进刑部侍郎,属疾求去,以宝文阁待制知徐州,未拜而卒。
鞠咏字咏之,开封人。父励,尚书膳部员外郎、广南转运使。咏十岁而孤,好学自立。举进士,试秘书省校书郎、知钱塘县,改著作郎、知山阴县。
仁宗即位,以太常博士召为监察御史。钱惟演自亳州来朝,图入相。咏言:‘惟演憸险,尝与丁谓为婚姻,缘此大用。后揣知谓奸状已萌,惧牵连得祸,因此力攻谓。今若遂以为相,必大失天下望。’太后遣内侍持奏示之,惟演犹顾望不行。咏语谏官刘随曰:‘若相惟演,当取白麻廷毁之。’惟演闻,乃亟去。
大安殿柱生芝草,召群臣就观。咏言:‘陛下新即位,河决未塞,霖雨害稼,宜思所以应灾变。臣愿陛下以援进忠良、退斥邪佞为国宝,以训劝兵农、丰积仓廪为天瑞。草木之怪,何足尚哉!’
时王钦若复相,咏嫉钦若阿倚,数睥睨其短,钦若心忌之。会咏兼左巡使,率府率崇俊入朝失仪,咏言崇俊少在边,今老矣,此不足罪。钦若奏咏废朝廷仪,出通判信州。又坐鞠陈绛狱失实,徙邵州。钦若卒,御史中丞王臻奏还咏殿中侍御史,为三司盐铁判官。曹利用贬死,利用尝所荐擢者多领兵守边,朝廷欲罢去之,咏请一切毋治。
天圣六年夏,大星昼陨,有声如雷,咏条五事上之。因言:‘太子少保致仕晁迥,虽老而有器识,宜蒙访对,其必有补。’又言:‘三司使胡则,丁谓党也,性贪巧,不可任利权。’河北、京师旱饥,奏请出太仓米十万石振饥民。江、淮制置使锺离瑾因奏计,多致东南物以赂权贵。咏请御史台劾状,帝面谕瑾亟还所部。以尚书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权同判吏部流内铨,为三司盐铁副使。
八年,特置天章阁待制,以咏及范讽为之。判登闻检院。定国军节度使张士逊入觐,冀得再用。咏奏曰:‘曹利用擅威福,士逊与之共事,相亲厚,援荐以至相位。陛下以东宫僚属用之,臣愿割旧恩,伸公义,趣使之藩。’士逊乃赴镇。明年咏卒。尝著道释杂言数十篇,别构净室以居,自号深宁子。
刘随字仲豫,开封考城人。以进士及第,为永康军判官。军无城堞,每伐巨木为栅,坏辄以他木易之,颇用民力。随因令环植杨柳数十万株,使相连属,以为限界,民遂得不扰。属县令受赇鬻狱,转运使李士衡托令于随,不从。士衡愤怒,乃奏随苛刻,不堪从政,罢归,不得调。初,西南夷市马入官,苦吏诛索,随为绳按之。既罢,夷人数百诉于转运使曰:‘吾父何在?’事闻,乃得调。
后改大理寺丞,为详断官。李溥以赃败,事连权贵,有司希旨不穷治,随请再劾之,卒抵溥罪。晁迥荐通判益州,吕夷简安抚川峡,又言其材,以太常博士改右正言。数月,坐尝为开封府发解巡捕官,而不察举人,私以策辞相授,降监济州税,稍徙通判晋州。
还朝,迁右司谏,为三司户部判官。随在谏职数言事,尝言:‘今之所切,在于纳谏,其余守常安靖而已。’又奏:‘频年水旱,咎在执事大臣忿争不和。请察王钦若等所争,为辨曲直。’又因星变言:‘国家本支蕃衍,而定王之外,封策未行。望择贤者,用唐故事,增广嗣王、郡王之封,以慰祖宗意。’时下诏蜀中,选优人补教坊,随以为贱工不足辱诏书。又劾奏江、淮发运使锺离瑾载奇花怪石数十艘,纳禁中及赂权贵。累疏论丁谓奸邪,不宜还之内地;胡则,谓之党,既以罪出陈州,不当复进职。王钦若既死,诏塑其像茅山,列于仙官。随言:‘钦若赃污无忌惮,考其行,岂神仙耶?宜察其妄。’又言:‘李维以词臣求换武职,非所以励廉节。’前后所论甚众。
帝既益习天下事,而太后犹未归政,随请军国常务,专禀帝旨,又谏太后不宜数幸外家,太后不悦。会随请外,出知济州,改起居郎。久之,迁尚书刑部员外郎,入兼侍御史知杂事。上言:‘比年庶官侥幸请托,或对见之际,涕泗祈恩,或绩效甚微,衒鬻要赏。亦有藩翰之臣,位尊职重,表章不逊,请求靡厌。按察之司,燕安顾望,以容奸为大体,以举职为近名,以巧诈为贤,以恬退为拙。以至贪残者渎于货财,老疾者不知止足。请行申儆之法。’朝廷为下诏戒中外。
未几,权同判吏部流内铨,以长定格从事,吏不得为奸。改三司盐铁副使。使契丹,以病足痹,辞不能拜。及还,为有司劾奏,夺一官,出知信州,徙宜州,再迁工部郎中、知应天府。召为户部副使,改天章阁待制,不旬日卒。
随与孔道辅、曹修古同时为言事官,皆以清直闻。随临事明锐敢行,在蜀,人号为‘水晶灯笼’。初,使契丹还,会贬,而官收所得马十五乘。既卒,帝怜其家贫,赐钱六十万。
曹修古字述之,建州建安人。进士起家,累迁秘书丞、同判饶州。宋绶荐其材,召还,以太常博士为监察御史。上四事,曰行法令、审故事、惜材力、辨忠邪,辞甚切至。又奏:‘唐贞观中,尝下诏令致仕官班本品见任上,欲其知耻而勇退也。比有年余八十,尚任班行,心力既衰,官事何补。请下有司,敕文武官年及七十,上书自言,特与迁官致仕,仍从贞观旧制,即宿德勋贤,自如故事。’因着为令。
修古尝偕三院御史十二人晨朝,将至朝堂,黄门二人行马不避,呵者止之,反为所詈。修古奏:‘前史称,御史台尊则天子尊。故事,三院同行与知杂事同,今黄门侮慢若此,请付所司劾治。’帝闻,立命笞之。晏殊以笏击人折齿。修古奏:‘殊身任辅弼,百僚所法,而忿躁亡大臣体。古者,三公不按吏,先朝陈恕于中书榜人,即时罢黜。请正典刑,以允公议。’
司天监主簿苗舜臣等尝言,土宿留参,太白昼见,诏日官同考定。及奏,以谓土宿留参,顺不相犯;太白昼见,日未过午。舜臣等坐妄言灾变被罚。修古奏言:‘日官所定,希旨悦上,未足为信。今罚舜臣等,其事甚小,然恐人人自此畏避,佞媚取容,以灾为福,天变不告,所损至大。’禁中以翡翠羽为服玩,诏市于南越。修古以谓重伤物命,且真宗时尝禁采狨毛,故事未远。命罢之。时颇崇建塔庙,议营金阁,费不可胜计,修古极陈其不可。
久之,出知歙州,徙南剑州,复为开封府判官。历殿中侍御史,擢尚书刑部员外郎、知杂司事、权同判吏部流内铨。未逾月,会太后兄子刘从德死,录其姻戚至于厮役几八十人,龙图阁直学士马季良、集贤校理钱暧皆缘遗奏超授官秩,修古与杨偕、郭劝、段少连交章论列。太后怒,下其章中书。大臣请黜修古知衢州,余以次贬。太后以为责轻,命皆削一官,以修古为工部员外郎、同判杭州,未行,改知兴化军。会赦复官,卒。
修古立朝,慷慨有风节。当太后临朝,权幸用事,人人顾望畏忌,而修古遇事辄言,无所回挠。既没,人多惜之。家贫,不能归葬,宾佐赙钱五十万。季女泣白其母曰:‘奈何以是累吾先人也。’卒拒不纳。太后崩,帝思修古忠,特赠右谏议大夫,赐其家钱二十万,录其婿刘勋为试将作监主簿。修古无子,以兄子觐为后。
觐知封州,侬智高乱,死之,见忠义传。弟修睦,性廉介自立,与修古同时举进士,有声乡里,累官尚书都官员外郎、知邵武军。御史中丞杜衍荐以为侍御史。岁余,改司封员外郎,出知寿州,徙泉州。坐失举,夺一官罢去。后以知吉州,不行,上书请老,不听,分司南京,未几致仕,年五十一。章得象表其高,诏还所夺官,卒。
曹氏自修古以直谅闻,其女子亦能不累于利,至觐,又能死其官,而修睦亦恬于仕进,不待老而归,世以是贤之。
郭劝字仲褒,郓州须城人。举进士,授宁化军判官,累迁太常博士、通判密州。特迁尚书屯田员外郎、梓州路转运判官。以母老固辞,复为博士、通判莱州。州民霍亮为仇人诬罪死,吏受赇傅致之,劝为辨理得免。擢殿中侍御史。
时宋绶出知应天府,杜衍在荆南,劝言:‘绶有辞学,衍清直,不宜处外。’又言:‘武胜军节度使钱惟演迁延不赴陈州,觊望相位;弟惟济任观察使、定州总管,自请就迁留后;胡则以罪罢三司使,乃迁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请趣惟演上道,罢惟济兵权,追则除命。’又论刘从德遗奏恩滥,贬太常博士、监潍州税。
改祠部员外郎、知莱州。月余,复为侍御史、判三司盐铁勾院。郭皇后废,议选纳陈氏,劝进谏曰:‘正家以正天下,自后妃始。郭氏非有大故,不当废。陈氏非世阀,不可以俪宸极。’疏入,后已废,而陈氏议遂寝。
迁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同知谏院。马季良自贬所求致仕,朝廷从之。劝言:‘致仕所以待贤者,岂负罪贬黜之人可得,请追还敕诰。’又言:‘发运使刘承德献轮扇浴器,大率以媚上也。请付外毁,以戒邪佞。’
赵元昊袭父位,以劝为官告使,所遗百万,悉拒不受。还,兼侍御史知杂事、权判流内铨,迁工部郎中、度支副使,拜天章阁待制、知延州。元昊将山遇率其族来归,且言元昊将反。劝与兵马钤辖李渭议,自德明纳贡四十年,有内附者未尝留,乃奏却之。是冬,元昊果反,遣其使称伪官来。劝视其表函犹称臣,因上奏曰:‘元昊虽僭中国名号,然尚称臣,可渐以礼屈之,愿与大臣熟议。’遂落职知齐州,改淄州,数月,移磁州。元昊益侵边,关陕扰攘,言者犹指劝不当绝山遇事,又降兵部员外郎。丁母忧,起复,知凤翔府,寻复待制。
召权户部副使,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滑州,再迁兵部郎中,徙沧州,又徙成德军。盗起甘陵,徙郓州。既而知成德军韩琦言,劝所遣将张忠、刘遵,平贼功皆第一,特诏奖谕。未几,召为翰林侍读学士,复判流内铨,改左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迁给事中,辞不受,而请赠其祖莱阳令宁,遂以为尚书祠部员外郎。
卫士有相恶者,阴置刃衣箧中,从勾当皇城司杨景宗入禁门,既而为阍者所得,景宗辄隐不以闻。劝请先治景宗罪,章再上,不听,又廷争累日,卒贬景宗。祀明堂,将加恩中外官,劝就斋次,帅群御史求对,不许,又极论之。是年,复为侍读学士、同知通进银台司。
劝性廉俭,居无长物。尝谓诸子曰:‘颜鲁公云,“生得五品服章绂,任子为斋郎,足矣。”’及再为侍读,曰:‘吾起诸生,志不过郡守,今年七十,列侍从,可以归矣。’遂用元日拜章,三上不得谢,赐银使市田宅。后二年卒。
子源明,治平中,为太常博士。会御史知杂事吕诲等奏弹中书议追崇濮安懿王典礼非是,被黜,以源明补监察御史里行。源明乞免除命,请追诲等,遂听免。后以职方员外郎知单州,卒。
段少连字希逸,开封人。其母尝梦凤集家庭,寤而生少连。及长,美姿表,倜傥有识度。举服勤词学,为试秘书省校书郎、知崇阳县。崇阳剧邑,自张咏为令有治状,其后惟少连能继其风迹。权杭州观察判官。预校道经,改秘书省著作佐郎,历知蒙城、名山、金华三县,以本省丞为审刑院详议官。张士逊守江宁,辟通判府事。还为御史台推直官,迁太常博士。论刘从德遗奏恩滥,降秘书丞、监涟水军酒税。复为博士、通判天雄军。
太后崩,召为殿中侍御史,与孔道辅等伏阁言郭皇后不当废,少连坐赎。复上疏曰:‘陛下亲政以来,进用直臣,开辟言路,天下无不欢欣。一旦以谏官、御史伏阁,遽行黜责,中外皆以为非陛下意。盖执政大臣,假天威以出道辅、仲淹,而断来者之说也。窃睹戒谕:“自今有章,宜如故事密上,毋得群诣殿门请对。”且伏阁上疏,岂非故事,今遽绝之,则国家复有大事,谁敢旅进而言者。昔唐阳城王仲舒伏阁雪陆贽,崔元亮叩殿陛理宋申锡,前史以为美事。今陛下未忍废黜皇后,而两府列状议降为妃,谏官、御史,安敢缄默。陛下深惟道辅等所言为阿党乎?为忠亮乎?’疏入不报。
又上疏曰:
高明粹清,凝德无累者,天之道也。氛祲蔽翳,晦明偶差,乃阴阳之沴尔。象天德者,君之体也。治阴阳者,臣之职也。陛下秉一德、临万方,有生之类,莫不浸涵德泽。而氛祲蔽翳,偶差晦明,以累圣德者,由大臣怀禄而不谏,小臣畏罪而不言。臣独何人,敢贡狂瞽。窃痛陛下履仁圣之具美,乏骨鲠之良辅,因成不忍之忿,又稽不远之复。臣是以沥肝胆,披情愫,为陛下廓清氛祲蔽翳之累。
易曰:‘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诗云:‘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若然,则君天下修化本者,莫不自内而刑外也。况闻入道降妃之议,出自臣下。且后妃有罪,黜则告宗庙,废则为庶人,安有不示之于天下,不告之于祖宗,而阴行臣下之议乎?且皇后以小过降为妃,则臣下之妇有小过者,亦当降为妾矣。比抗章请对,不蒙赐召,岂非奸邪之臣,离间陛下耶?臣等赴中书,时执政之臣,谓后有妒忌之行,始议入道,终降为妃。兼云有上封者,虑后不利于圣躬,故筑高垣,置在别馆。臣等备言中外之议,以为未可。愿速降明诏,复中宫位号,以安民心。翌日诏出,乃云‘中宫有过,掖庭具知,特示涵容,未行遽黜,置之别馆,俾自省修,供给之间,一切如故。’臣未审黜置别馆,为后为妃?诏书不言,安所取信。况皇后事陛下一纪有余,而辅臣仓卒以降黜之议,惑于宸听,搢绅循默,无敢为陛下言者。臣所谓氛祲蔽翳,以累圣德者,盖臣职有旷尔。
臣窃恐奸邪之人,引汉武幽陈皇后故事,以谄惑陛下。且汉武骄奢淫纵之主,固不足踵其行事。而为人臣者,思致君如尧、舜,岂致君如汉武哉!今皇后置于别馆,必恐惧修省,陛下仁恕之德,施于天下,而独不加于中宫乎?愿诏复中宫位号,杜绝非间,待之如初。天地以正,阴阳以和,人神共懽,岂不美哉。陛下苟为邪臣所蔽,不加省察,臣恐高宗王后之枉,必见于他日,宫闱不正之乱,未测于将来,惟圣神虑焉。
未几,除开封府判官,改尚书刑部员外郎、直集贤院,为三司度支判官,出为两浙转运副使。旧使者所至郡县,索簿书,不暇殚阅,往往委之吏胥,吏胥持以为货。少连命郡县上簿书悉缄识,遇事间指取一二自阅,擿其非是者按之,余不及阅者,全缄识以还。由是吏不能为奸,而州县簿书莫敢不治矣。部吏有过,召诘曰:‘闻子所为若此,有之乎?有当告我,我容汝自新;苟以为无,吾不使善人被谤,即为汝辨明矣。’吏不敢欺,皆以实对。少连每得其情,谆谆戒饬使去,后有能自改过者,犹保任之。秀州狱死无罪人,时少连在杭,吏畏恐聚谋,伪为死者服罪款,未及缀,属少连已拏舟入城,讯狱吏,具服请罪,以为神明。是时,郑向守杭,无治才。讼者不服,往往自州出,径趋少连;少连一言处决,莫不尽其理。
徙使淮南,兼发运司事,加兵部员外郎。又徙陕西。驸马都尉柴宗庆知陕州,纵其下挠民,少连入境,劾奏之。入兼侍御史知杂事,逾月,为三司度支副使。河东地震,奉使安抚。还,擢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知广州。时元昊反,范仲淹荐少连才堪将帅,迁龙图阁直学士、知泾州,改渭州,命未至而卒。少连通敏有才,遇事无大小,决遣如流,不为权势所屈。既卒,仁宗叹惜之。
论曰:古人有言:‘山有猛兽,藜藿为之不采。’当天圣、明道间,天子富于春秋,母后称制,而内外肃然,纪纲具举,朝政亡大阙失,奸人不得以自肆者,繇言路得人故也。是时,孔道辅、鞠咏、刘随、曹修古迭为谏官、御史,郭劝、段少连继之,皆侃侃正色,遇事辄言,虽被斥逐,不更其守。及帝既亲政,道辅、劝、少连复任言责,郭后之废,引议慷慨,犯人主,责大臣,其气益壮,遗风余烈,天下至今称之。诗所谓‘邦之司直’,其庶几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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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八‧列传第五十七  彭乘 嵇颕 梅挚 司马池子旦 从子里 曾孙朴 李及 燕肃子度 孙瑛 蒋堂 刘夔 马亮 陈希亮
  彭乘字利建,益州华阳人。少以好学称州里,进士及第。尝与同年生登相国寺阁,皆瞻顾乡关,有从宦之乐,乘独西望,怅然曰:‘亲老矣,安敢舍晨昏之奉,而图一身之荣乎!’翌日,奏乞侍养。居数日,授汉阳军判官,遂得请以归。久之,有荐其文行者,召试,为馆阁校勘。固辞还家,后复除凤州团练推官。
天禧初,用寇准荐,为馆阁校勘,改天平军节度推官。预校正南北史、隋书,改秘书省著作佐郎,迁本省丞、集贤校理。恳求便亲,得知普州,蜀人得守乡郡自乘始。普人鲜知学,乘为兴学,召其子弟为生员教育之。乘父卒,既葬,有甘露降于墓柏,人以为孝感。服除,知荆门军,改太常博士。召还,同判尚书刑部,出知安州,徙提点京西刑狱,改夔州路转运使。会土贼田忠霸诱下溪州蛮将内寇,乘适按郡至境,大集边吏,勒兵下山以备贼,贼遁去。因遣人间之,其党斩忠霸,夷其家。召修起居注,擢知制诰,累迁工部郎中,入翰林为学士,领吏部流内铨、三班院,为群牧使。既病,仁宗敕太医诊视,赐以禁中珍剂。卒,赐白金三百两。御史知杂何郯论请赠官,不许,诏一子给奉终丧。
初,修起居注缺中书舍人,而乘在选中,帝指乘曰:‘此老儒也,雅有恬退名,无以易之。’及召见,谕曰:‘卿先朝旧臣,久补外,而未尝自言。’对曰:‘臣生孤远,自量其分,安敢过有所望。’帝颇嘉之。乘质重寡言,性纯孝,不喜事生业。聚书万余卷,皆手自刊校,蜀中所传书,多出于乘。晚岁,历典赞命,而文辞少工云。
嵇颖字公实,应天宋城人。父适,尝为石首主簿。民有父子坐重系,府檄适按之,抵其父于法,而子获免;父死,假人言曰:‘主簿,仁人也,行且生贤子,后必大。’明年颖生。
天圣中,进士及第,授蔡州团练判官。王曾知青州、徙天雄军,皆辟为从事。后用曾荐,迁太子中允,为集贤校理。历开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同修起居注,擢知制诰,累迁尚书兵部员外郎。召入翰林为学士,未及谢,卒。诏以告敕、袭衣、金带、鞍勒马赐其家。
颖举进士,时王曾、张知白相继为南京留守,见颖谨厚笃学,谓其子弟曰:‘若曹师表也。’张尧封尝从颖学,所为文,多留颖家。其后尧封女入禁中,为修媛,甚被宠幸,令其弟化基诣颖,求编次其父稿,为序以献之。颖不答,亦不以献。
梅挚字公仪,成都新繁人。进士,起家大理评事、知蓝田上元县,徙知昭州,通判苏州。二浙饥,官贷种食,已而督偿颇急,挚言借贷本以行惠,乃重困民,诏缓输期。
庆历中,擢殿中侍御史。时数有灾异,引洪范上变戒曰:‘“王省惟岁”,谓王总群吏如岁,四时有不顺,则省其职。今日食于春,地震于夏,雨水于秋。一岁而变及三时,此天意以陛下省职未至,而丁宁戒告也。伊、洛暴涨漂庐舍,海水入台州杀人民,浙江溃防,黄河溢埽,所谓“水不润下”。陛下宜躬责修德,以回上帝之眷佑。阴不胜阳,则灾异衰止,而盛德日起矣。’
徙开封府推官,迁判官。僧常莹以简札达宫人,辇官郑玉醉呼,欧徼巡卒,皆释不问,挚请悉杖配之。改度支判官,进侍御史。论石元孙‘不死行陈,系缧以还,国之辱也,不斩无以厉边臣。’再奏不报。李用和除宣徽使,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挚言:‘国初,杜审琼亦帝舅也,官止大将军;李继隆累有战功,晚年始拜使相。祖宗慎名器如此,今不宜亟授无功。’以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权判大理寺。言:‘权陕西转运使张尧佐非才,繇宫掖以进,恐上累圣德。’及奏减资政殿学士员,召待制官同议政,复百官转对。帝谓大臣曰:‘梅挚言事有体。’以为户部副使。
会宴契丹使紫宸殿,三司副使当坐殿东庑下。同列有谓曲宴例坐殿上,而大宴当止殿门外尔。因不即坐,与刘湜、陈洎趋出。降知海州,徙苏州,入为度支副使。初,河北岁饥,三司益漕江、淮米饷河北。后江、淮饥,有司尚责其数,挚奏减之。
擢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还判吏部流内铨,进龙图阁学士、知滑州。州岁备河,调丁壮伐滩苇,挚以疲民,奏用州兵代之。河大涨,将决,夜率官属督工徒完堤,水不为患,诏奖其劳。勾当三班院、同知贡举。请知杭州,帝赐诗宠行。累迁右谏议大夫,徙江宁府,又徙河中,卒。
挚性淳静,不为矫厉之行,政迹如其为人。平居未尝问生业,喜为诗,多警句。有奏议四十余篇。
司马池字和中,自言晋安平献王孚后,征东大将军阳葬安邑澜洄曲,后魏析安邑置夏县,遂为县人。池少丧父,家赀数十万,悉推诸父,而自力读书。时议者以蒲坂、窦津、大阳路官运盐回远闻,乃开口道,自闻喜逾山而抵垣曲,咸以为便。池谓人曰:‘昔人何为舍迳而就迂,殆必有未便者。’众不以为然。未几,山水暴至,盐车人牛尽没入河,众乃服。
举进士,当试殿庭而报母亡,友匿其书。池心动,夜不能寐,曰:‘吾母素多疾,家岂无有异乎?’行至宫城门,徘徊不能入。因语其友,而友止以母疾告,遂号恸而归。后中第,授永宁主簿。出入乘驴。与令相恶,池以公事谒令,令南向踞坐不起,池挽令西向偶坐论事,不为少屈。历建德、郫县尉。蜀人妄言戍兵叛,蛮将入寇,富人争瘗金银逃山谷间。令闾丘梦松假他事上府,主簿称疾不出,池摄县事。会上元张灯,乃纵民游观,凡三夕,民心遂安。
调郑州防御判官、知光山县。禁中营造,诏诸州调竹木,州符期三日毕输。池以土不产大竹,转市蕲、黄,非三日可致,乃更与民自为期,约过不输者罪之,既而输竹先诸县。
盛度荐于朝,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监安丰酒税,徙知小溪县。刘烨知河南府,辟知司录参军事,岁余,通判留守司。枢密使曹利用奏为群牧判官,辞不就,朝廷固授之。利用尝委括大臣所负进马价,池曰:‘令之不行,由上犯之。公所负尚多,不先输,何以趣他人。’利用惊曰:‘吏绐我已输矣。’亟命送官,数日而诸负者皆入。利用贬,其党畏罪,从而毁短者甚众,池独飏言于朝,称利用枉,朝廷卒不问。
会诏百官转对,池言:‘唐制门下省,诏书之出,有不便者得以封还。今门下虽有封驳之名,而诏书一切自中书以下,非所以防过举也。’内侍皇甫继明给事章献太后阁,兼领估马司,自言估马有羡利,乞迁官。事下群牧司,阅无羡利。继明方用事,自制置使以下皆欲附会为奏,池独不可。除开封府推官,敕至阁门,为继明党所沮,罢知耀州。擢利州路转运使、知凤翔府。
召知谏院,上表恳辞。仁宗谓宰相曰:‘人皆嗜进,而池独嗜退,亦难能也。’加直史馆,复知凤翔。有疑狱上谳,大理辄复下,掾属惶遽引咎。池曰:‘长吏者政事所繇,非诸君过。’乃独承其罪,有诏勿劾。岐阳镇巡检夜饮富民家,所部卒执之,俾为约,不敢复督士卒,而后释其缚;池捕首恶诛之,巡检亦坐废。
累迁尚书兵部员外郎,遂兼侍御史知杂事。尝言:‘陕西用兵无宿将,刘平好自用而少智谋,必误大事。’后平果败。更户部度支、盐铁副使。岁满,中书进名,帝曰:‘是固辞谏官者。’擢天章阁待制、知河中府,徙同州,又徙杭州。
池性质易,不饰厨传,剸剧非所长,又不知吴俗,以是谤讥闻朝廷。转运使江钧、张从革劾池决事不当十余条,及稽留德音,降知虢州。初,转运使既奏池,会吏有盗官银器,械州狱,自陈为钧掌私厨,出所卖过半;又越州通判载私物盗税,乃从革之姻,遣人私请。或谓池可举劾以报仇,池曰:‘吾不为也。’人称其长者。徙知晋州,卒。子旦、光,光自有传。从子里。
旦字伯康。清直敏强,虽小事必审思,度不中不释。以父任,为秘书省校书郎,历郑县主簿。郑有妇蔺讼夺人田者,家多金钱,市党买吏,合为奸谩,十年不决。旦取案一阅,情伪立见,黜吏十数辈,冤者以直。又井元庆豪欺乡里,莫敢谁何,旦擒致于法。时旦年尚少,上下易之,自是惊服。吏捕蝗,因缘搔民。旦言:‘蝗,民之仇,宜听自捕,输之官。’后著为令。丁内外艰,服除,监饶州永平铸钱监。知祁县,天大旱,人乏食,群盗剽敓,富家巨室至以兵自备。旦召富者开以祸福,于是争出粟,减直以粜,犹不失其赢,饥者获济,盗患亦弭。
举监在京百万仓,时祁隶太原,以太原留,不召。通判乾州,未行,举监在京杂物库。知宜兴县,其民嚚讼,旦每狱必穷根株,痛绳之,校系县门,民稍以诋冒为耻。市贯大溪,贾昌朝所作长桥,坏废岁久,旦劝民葺复,不劳而成。
时王安石守常州,开运河,调夫诸县。旦言:‘役大而亟,民有不胜,则其患非徒不可就而已。请令诸县岁递一役,虽缓必成。’安石不听。秋,大霖雨,民苦之,多自经死,役竟罢。历知梁山军、安州。旦治郡有大体,所施设,取于适理便事。再监凤翔太平宫,以熙宁八年致仕。历官十七迁,至太中大夫。元祐二年,卒,年八十二。
旦澹薄无欲,奉养苟完,人不见其贵。与弟光尤友爱终始,人无间言。光居洛,旦居夏县,皆有园沼胜概。光岁一往省旦,旦亦间至洛视光。凡光平时所与论天下事,旦有助焉。及光被门下侍郎召,固辞不拜。旦引大义语之曰:‘生平诵尧、舜之道,思致其君,今时可而违,非进退之正也。’光幡然就位。方是时,天下惧光之终不出,及闻此,皆欣然称旦曰:‘长者之言也。’
英宗即位,例以亲属入贺得官,时旦在梁山,诸孙未仕者皆不遣,惟遣其从兄子禀。旦与人交以信义,喜周其急。尝有以罪免官贫不能存者,月分俸济之,其人无以报,愿以女为妾。旦惊谢之,亟出妻奁中物使嫁之。旦生于丙午,与文彦博、程公珣、席汝言为同年会,赋诗绘像,世以为盛事,比唐九老。三子:良,试将作监主簿;富永,承议郎、陕州通判;宏,陈留令。宏子朴。
里字昭远。进士释褐,授威胜军判官,改大理寺丞。庞籍为鄜延经略使,奏通判鄜州。州将武人,不法,里平居与之驩甚,临事正色力争,不少假借。性廉静质直,所至有惠政。每罢官,至京师,未尝有所谒视。审官榜久阙,人所不取者,乃受之而去。后知乾州,为太常少卿而卒。
朴字文季,少育于外祖范纯仁。绍圣党事起,父宏上书论辨得罪。纯仁责永州,疾失明,客至,必令朴导以见。时方七岁,进揖应对如成人,客皆惊叹。以纯仁遗恩为官。宏死,徒跣负柩还。调晋宁军士曹参军。通判不法,转运使王似讽朴伺其过,朴不可,曰:‘下吏而陷长官,不唯乱常,人且不食吾余矣,死不敢奉教。’似贤而荐之。
靖康初,入为虞部、右司员外郎。金人次汴郊,命朴使之。二酋问朴家世,具以告。喜曰:‘贤者之后也。’待之加礼,乃吐腹心,谕以亟求讲解。朴复命,任事者疑不决。都城陷,钦宗思朴之言,以为兵部侍郎。二帝将北迁,又贻书请存立赵氏,金人惮之,挟以北去,且悉取其孥。开封仪曹赵鼎,为匿其长子倬于蜀,故得免。
建炎登极,赦至燕,朴私令赍诣徽宗,为人所告。金主怜其忠,释之。徽宗崩,朴与奉使朱弁在燕共议制服,弁欲先请,朴曰:‘为臣子闻君父丧,当致其哀,尚何请。设请而不许,奈何?’遂服斩衰,朝夕哭。金人亦义而不问。又遣朱松年间行,以金人情实归报。宋因王伦出使,持黄金赐朴。伦还,言金命朴为行台左丞,朴辞而止,益重之。后卒于真定。讣闻,诏称其忠节显著,赠兵部尚书,谥曰忠洁。
李及字幼几,其先范阳人,后徙郑州。父覃,左拾遗。及举进士,再调昇州观察推官。寇准荐其才,擢大理寺丞、知兴化军。以殿中丞通判曹州。州民赵谏者,素无赖,持郡短长,纵为奸利。及受命,谏在京师,乃谒及,及不之见,慢骂而去,投匿名书诬及,因以毁朝政。会上封者发谏事,命转运使与及察其状。及条上谏前后所为不道,诏御史劾得其实,斩于都市,及由是知名。擢知陇州。
初,置提点刑狱,内出及与陈纲二人名付中书。明日,以纲使河北,及使陕西,特迁一官。还判三司磨勘司,出知凤翔府,徙延州,除三司户部副使,为淮南转运使,累迁太常少卿、知秦州。议者以及谨厚,非守边才。及至秦州,州将吏亦颇易之。会有禁卒白昼攫妇人金钗于市,吏执以来。及方坐观书,召之使前,略加诘问,其人服罪。及亟命斩之,观书如故,于是将士皆惊服。改左司郎中、枢密直学士,以右谏议大夫召还,勾当三班院,再迁尚书工部侍郎,历知杭州郓州、应天河南府,召拜御史中丞。卒,年七十。特赠礼部尚书,谥恭惠。
及资质清介,所治简严,喜慰荐下吏,而乐道人之善。在杭州,恶其风俗轻靡,不事宴游。一日,冒雪出郊,众谓当置酒召客,乃独造林逋清谈,至暮而归。居官数年,未尝市吴中物。比去,唯市白乐天集。在河南,杜衍为提点刑狱,间与衍会,而具甚疏薄。他日,中贵人用事者至,亦无加品,衍叹其清德。娶张氏,性嫉悍。及尝生子,鞠之外舍,张固请归保养之,乃会亲属,以子击堂柱,碎其首。及遂无子,以弟之子为后。
燕肃字穆之,青州益都人。父峻,慷慨任侠,杨光远反时,率其属迎符彦卿,遂家曹州。肃少孤贫,游学。举进士,补凤翔府观察推官。寇准知府事,荐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知临卭县。县民尝苦吏追扰,肃削木为牍,民讼有连逮者,书其姓名,使自召之,皆如期至。知考城县,通判河南府。召为监察御史,准方知河南,奏留之。
迁殿中侍御史、提点广南西路刑狱,迁侍御史,徙广南东路。还,为丁谓所恶,出知越州。徙明州,俗轻悍喜斗,肃下令独罪先殴者,于是斗者为息。直昭文馆,为定王府记室参军,判尚书刑部。建言:‘京师大辟一覆奏,而州郡之狱有疑及情可悯者上请,多为法司所驳,乃得不应奏之罪。愿如京师,死许覆奏。’遂诏疑狱及情可悯皆上请,语在刑法志。其后大辟上请者多得贷,议自肃始。
擢龙图阁待制、权知审刑院、知梓州,还,同纠察在京刑狱,再判刑部,累迁左谏议大夫、知亳州,徙青州。属岁歉,命兼京东安抚使。入判太常寺兼大理寺,复知审刑。肃言:‘旧太常钟磬皆设色,每三岁亲祠,则重饰之。岁既久,所涂积厚,声益不协。’乃诏与李照、宋祁同按王朴律,即刬涤考击,合以律准,试于后苑,声皆协。又诏与章得象、冯元详刻漏。进龙图阁直学士、知颍州,徙邓州。官至礼部侍郎致仕,卒。
肃喜为诗,其多至数千篇。性精巧,能画,入妙品,图山水罨布浓淡,意象微远,尤善为古木折竹。尝造指南、记里鼓二车及欹器以献,又上莲花漏法。诏司天台考于钟鼓楼下,云不与崇天历合。然肃所至,皆刻石以记其法,州郡用之以候昏晓,世推其精密。在明州,为海潮图,著海潮论二篇。子度,孙瑛。
度字唐卿。登进士第,知陈留县。京东蝗,年饥盗发,度劝邑豪出粟六万以济民,又行保伍法以察盗,善状日闻。通判永兴军。三司使王尧臣举为户部判官,以伐阅浅,始命权发遣,遂为故事。
出知滑。滑与黎阳对境,河埽下临魏都,霖潦暴至,薪刍不属。度曰:‘魏实为河朔根本,不可坐视成败。’悉以所储茭楗御之,埽赖以不溃。复为户部判官。岁皇祐甲午,益州言:‘岁在甲午,蜀再乱,今又值之,民为戚戚。’乃命度出使备不虞,还奏无足虑。权河北转运副使,六塔河决,坐贬秩知蔡州,徙福州。闽故多盗,度请假事权制摄一道,遂加兵马钤辖。入为户部副使,以右谏议大夫知潭州。卒,年七十。
度有心计,凡六佐大农。庆历中,三司请榷河北盐。度言:‘川峡不榷酒,河北不禁盐,此祖宗顺民俗,不易之制也,榷之非是。’会张方平亦论之,议遂寝。
瑛字仁叔,以荫为瑕丘尉。县人习为盗,瑛榜谕曰:‘今平民或呼以盗,必怒见词色,顾乃舍耕稼本业,为人所不肯为者。及陷于罪,则终身不齿于乡闾,尉不忍以是待汝。’盗感悟,为稍弭。累迁太府丞、开封少尹。历广东转运判官,进副使,加直秘阁。时方尚老氏教,瑛言:‘守臣任满考课,乞以兴崇教法、拯葺道宫为善最。’从之。连进直龙图阁。
时瑛在岭峤七年,括南海犀珠、香药,奉宰相内侍,人目之为‘香燕’。遂以徽猷阁待制提举醴泉观,拜户部侍郎。徽宗赐书‘仁人义士之家’以表之,盖取王安石颂其曾大父肃诗语也。转开封尹,赐进士出身,兼侍读,且将大用。后以御史言瑛不能拨烦戢奸吏,致贼杀不辜,罢为龙图阁直学士。未数月,为户部尚书。
靖康初,以龙图阁学士知河阳。金兵入寇,三城当兵冲,瑛至,未及备,而兵骑大集,乘锐攻城,瑛不能御,将出奔,为乱兵所害,年五十。建炎初,赐端明殿学士。
蒋堂字希鲁,常州宜兴人。擢进士第,为楚州团练推官。满岁,吏部引对,真宗览所试判,善之,特授大理寺丞、知临川县。县富人李甲多为不法,前令莫能制,堂戒谕不悛,白州以兵索其家,得僭乘舆物,置于死。
历通判眉、许、吉、楚州,以太常博士知泗州,召为监察御史。禁中火,有司请究所起,多引宫人属吏。堂言:‘火起无迹,安知非天意也,陛下宜修德应变。有司乃欲归咎宫人,以之属吏,何求不可,而遂赐之死,是重天谴也。’诏原之。论奏郭皇后不当废,坐赎。再迁侍御史、判三司度支勾院,出为江南东路转运使,徙淮南,兼江、淮发运事。
时废发运使,上封者屡以为非便。堂言:‘唐裴耀卿、刘晏、第五琦、李巽、裴休,皆尝为江淮、河南转运使,不闻别置使名。国朝卞衮、王嗣宗、刘师道,亦止为转运兼领发运司事,而岁输京师常足。’时虽用其议,后卒复。在江、淮,岁荐部吏二百人。或谓曰:‘一有谬举,且得罪,何以多为?’堂曰:‘十得二三,亦足报国。’坐失按蕲州王蒙正故入部吏死罪,降知越州。州之鉴湖,马臻所为,溉田八千顷,食利者万家,前守建言听民自占,多为豪右所侵,堂奏复之。
徙苏州,入判刑部,徙户部勾院,历户部、度支、盐铁副使,安抚梓夔路,擢天章阁待制、江淮制置发运使。先是,发运使上计,造大舟数十,载江、湖物入遗京师权贵,堂曰:‘吾岂为此,岁入自可附驿奏也。’前后五年,未尝一至京师。就除河东路都转运使,未行,知洪州。改应天府,累迁左司郎中、知杭州,以枢密直学士知益州。
庆历初,诏天下建学。汉文翁石室在孔子庙中,堂因广其舍为学宫,选属官以教诸生,士人翕然称之。杨日严在蜀,有能名,堂素不乐之。于是节游宴,减厨传,专尚宽纵,颇变日严之政。又建铜壶阁,其制宏敞,而材不预具,功既半,乃伐乔木于蜀先主惠陵、江渎祠,又毁后土及刘禅祠,蜀人浸不悦,狱讼滋多。久之,或以为私官妓,徙河中府,又徙杭州、苏州。以尚书礼部侍郎致仕,卒,特赠吏部侍郎。
堂为人清修纯饬,遇事毅然不屈,贫而乐施。好学,工文辞,延誉晚进,至老不倦,尤嗜作诗,有吴门集二十卷。
刘夔字道元,建州崇安人。进士中第,补广德军判官,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权侍御史。李照改制大乐钟磬,夔以为:‘乐之大本,与政化通,不当轻易其器。愿择博学之士以补卿、丞,凡四方妄献说以要进者,请一切罢之。’帝善其言。
历三司户部判官,判度支勾院,江西、两浙、淮南转运使,加直史馆、知陕州,改太常少卿、知广州。所至有廉名。权三司度支副使。桂阳监蛮唐和寇边,以右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知潭州,兼湖南安抚使。初至,遣人谕蛮酋使降;不从,乃举兵击败和于银江源,进破其巢穴,蛮逃遁远去。前将以帛购蛮首,至是有持首取购者,按问,乃辄杀平民,诛之而罢购,州境获安。还,权判吏部流内铨、知审刑院。
河北大水,民流入京东为盗,诏增京东守备。帝问谁可守郓者,宰相以夔对,进给事中、枢密直学士以往。至郓,发廪振饥,民赖全活者甚众,盗贼衰息,赐书褒谕。大臣议欲修复河故道,夔极言其不可,遂罢。迁工部侍郎、知福州。请解官入武夷山为道士,弗许。知建州,寻告老,遂以户部侍郎致仕。英宗即位,迁吏部。卒,年八十三。
夔尝过江东,见二囚系累年矣。问之,曰:‘前此杀吉州掾徐咸,疑二人者。’夔为言于朝,释之,后果得真盗。尝遇隐者,得养生术,遂蔬食及独居,退处一阁,家人罕见其面。至老,手足耳目强明,如少壮时。不治财产,所收私田有余谷,则以振乡里贫人。前死数日,自作遗表,以禄赐所余分亲族。告其家人曰:‘某日,吾死矣。’如期而死。无子。
马亮字叔明,庐州合肥人。举进士,为大理评事、知芜湖县,再迁殿中丞、通判常州。吏民有因缘亡失官钱,籍其赀犹不足以偿,妻子连逮者至数百人。亮纵去,缓与之期,不逾月,尽输所负。罗处约使江东,以亮治行闻,擢知濮州。
会诸路转运司置纠察刑狱官,以福建路命亮,覆讯冤狱,全活者数十人。迁太常博士、知福州。苏易简荐亮才任繁剧,召还,同提点三司都勾院、磨勘凭由司。久之,出知饶州。州豪白氏多执吏短长,尝杀人,以赦免,愈骜横,为闾里患,亮发其奸,诛之,部中畏慑。州有铸钱监,匠多而铜锡不给,亮请分其工之半,别置监于池州,岁增铸缗钱十万。迁殿中侍御史。
真宗即位,上书言:‘陛下初政,军赏宜速,而所在不时给,请遣使分督之。又赦书蠲除州县逋负,而有司趣责愈急,宜如赦推恩以宽民。故事,以亲王尹开封,地尊势重,嫌隙易生,愿鉴其繇,以示保全亲爱之道。契丹仍岁南侵,河朔萧然,请修好以息边民。’帝善其言,以亮为可用。
王均反,以为西川转运副使。贼平,主将邀功,诛杀不已,亮全活千余人。城中米斗千钱,亮出廪米裁其价,人赖以济。召问蜀事,会械送贼诖误者八十九人至阙下,执政欲尽诛之。亮曰:‘愚民胁从,此特百之一二,余窜伏山林者众。今不贷之,反侧之人,闻风疑惧,一唱再起,是灭一均、生一均也。’帝悟,悉宥之。加直史馆,复遣还部。
时诸州盐井,岁久泉涸,而官督所负课,系捕者州数百人。亮尽释系者,而奏废其井,又除属部旧逋官物二百余万。还知潭州,属县有亡命卒剽攻,为乡闾患,人共谋杀之。事觉,法当死者四人,亮咸贷之,曰:‘为民去害,而反坐以死罪,非法意也。’徙昇州。行次江州,属岁旱民饥,湖湘漕米数十舟适至,亮移文守将,发以振贫民。因奏:‘濒江诸郡皆大歉,而吏不之救,愿罢官籴,令民转粟以相赒。’
以右谏议大夫知广州。时宜州陈进初平,而澄海兵从进反者家属二百余人,法当配隶,亮悉置不问。盐户逋课,质其妻子于富室,悉取以还其家。海舶久不至,使招来之,明年,至者倍其初,珍货大集,朝廷遣中使赐宴以劳之。是岁东封,亮敦谕大食陀婆离、蒲含沙贡方物泰山下。
历知虔洪二州、江陵府,再迁尚书工部侍郎,复知昇州,徙杭州,加集贤院学士。先是,江涛大溢,调兵筑堤而工未就,诏问所以捍江之策。亮褏诏祷伍员祠下,明日,潮为之却,出横沙数里,堤遂成。入为御史中丞。建言:‘士民父祖未葬而析居,请自今未葬者,毋得辄析。’明年,改兵部侍郎、知庐州,徙江陵,又徙江宁府。仁宗初,拜尚书右丞,复知庐州,召判尚书都省兼知审刑院,迁工部尚书、知亳州,又迁江宁府,以太子少保致仕,卒,赠尚书右仆射。
亮有智略,敏于政事,然其所至无廉称。吕夷简少时,从其父蒙亨为县福州,亮见而奇之,妻以女。妻刘恚曰:‘嫁女当与县令儿邪?’亮曰:‘非尔所知也。’陈执中、梁适为京官,田况、宋庠及其弟祁为童子时,亮皆厚遇之,曰:‘是后必大显。’世以亮为知人。亮卒,时夷简在相位,有司谥曰忠肃,人不以为是也。子仲甫,为天章阁待制。
陈希亮字公弼,其先京兆人。唐广明中,违难迁眉州青神之东山。希亮幼孤好学,年十六,将从师,其兄难之,使治钱息三十余万,希亮悉召取钱者,焚其券而去。业成,乃召兄子庸、谕使学,遂俱中天圣八年进士第,里人表其闾曰‘三儁’。
初为大理评事、知长沙县。有僧海印国师,出入章献皇后家,与诸贵人交通,恃势据民地,人莫敢正视,希亮捕治寘诸法,一县大耸。郴州竹场有伪为券给输户送官者,事觉,输户当死,希亮察其非辜,出之,已而果得其造伪者。再迁殿中丞,徙知鄠县。老吏曹腆侮法,以希亮年少,易之。希亮视事,首得其罪。腆叩头出血,愿自新,希亮戒而舍之,卒为善吏。巫觋岁敛民财祭鬼,谓之春斋,否则有火灾;民讹言有绯衣三老人行火。希亮禁之,民不敢犯,火亦不作。毁淫祠数百区,勒巫为农者七十余家。及罢去,父老送之出境,泣曰:‘公去我,绯衣老人复出矣。’迁太常博士。有言郴狱活人死罪,赐五品服。
初,蜀人官蜀,不得通判州事。希亮以母老,愿折资为县侍亲,于是知临津县。母终,服除,为开封府司录司事。福胜塔火,官欲更造,度用钱三万,希亮言:‘陕西用兵,愿以此馈军。’诏罢之。青州民赵禹上书,言赵元昊必反,宰相以禹狂言,徙建州,元昊果反。禹讼所部,不受,亡至京自理,宰相怒,下开封狱。希亮言禹可赏不可罪,争不已。上释禹,赏为徐州推官,且欲以希亮为御史。会外戚沈元吉以奸盗杀人,希亮一问得实,自惊仆死,沈氏诉之,诏御史劾希亮及诸掾吏。希亮曰:‘杀此贼者独我耳。’遂引罪坐废。
期年,盗起京西,杀守令,富弼荐希亮可用,起知房州。州素无兵备,民凛凛欲亡去,希亮以牢城卒杂山河户,得数百人。日夜部勒,声振山南,民恃以安。殿侍雷甲以兵百余人逐盗竹山,甲不能戢,所至为暴。或疑为盗,告希亮盗入境,且及门。希亮即勒兵阻水拒之,命持满无得发,士皆植立如偶人。甲射之,不动,乃下马拜请死,曰:‘初不知公官军也。’吏士皆欲斩甲以徇,希亮独治为暴者十余人,使甲以捕盗自赎。
时剧贼党军子方张,转运使使供奉官崔德赟捕之。德赟既失党军子,遂围竹山民贼所尝舍者曰向氏,杀父子三人,枭首南阳市。曰:‘此党军子也。’希亮察其冤,下德赟狱,未服。党军子获于商州,诏赐向氏帛,复其家,流德赟通州。或言华阴人张元走夏州,为元昊谋臣。诏徙其族百余口于房,几察出入,饥寒且死。希亮曰:‘元事虚实不可知,使诚有之,为国者终不顾家,徒坚其为贼耳。此又皆其疏属,无罪。’乃密以闻,诏释之。老幼哭希亮庭下曰:‘今当还故乡,然奈何去父母乎?’遂画希亮像祠焉。
代还,执政欲以为大理少卿,希亮曰:‘法吏守文,非所愿,愿得一郡以自效。’乃以为宿州。州跨汴为桥,水与桥争,常坏舟。希亮始作飞桥,无柱,以便往来。诏赐缣以褒之,仍下其法,自畿邑至于泗州,皆为飞桥。
皇祐元年,移滑州。奏事殿上,仁宗劳之曰:‘知卿疾恶,无惩沈氏子事。’未行,诏提举河北便籴。都转运使魏瓘劾希亮擅增损物价。已而瓘除龙图阁学士、知开封府,希亮乞廷辨。既对,仁宗直希亮,夺瓘职知越州,且欲用希亮。希亮言:‘臣与转运使不和,不得为无罪。’力请还滑。会河溢鱼池埽,且决,希亮悉召河上使者,发禁兵捍之。庐于所当决,吏民涕泣更谏,希亮坚卧不动,水亦去,人比之王尊。
是岁,盗起宛句,昼劫张郭镇,执濮州通判井渊。仁宗以为忧,问执政可用者。未及对,仁宗曰:‘朕得之矣。’乃以希亮为曹州。不逾月,悉擒其党。
淮南饥,安抚、转运使皆言寿春守王正民不任职,正民坐免,诏希亮乘传代之。转运使调里胥米而蠲其役,凡十三万石,谓之折役米。米翔贵,民益饥。希亮至,除之,且表其事,旁郡皆得除。又言正民无罪,职事办治。诏复以正民为鄂州。
久之,徙知庐州。虎翼军士屯寿春者,以谋反诛,迁其余不反者数百人于庐,皆自疑不安。一日,有窃入府舍将为不利者。希亮笑曰:‘此必醉耳。’贷而流之,尽以其余给左右使令,且以守仓库。人为之惧,希亮益加亲信,皆感德,指心誓为希亮死。改提点刑狱江东,迁度支郎中,徙河北。
嘉祐二年,入为开封府判官,改判三司户部勾院。朝廷以三司事冗,簿书留滞,乃命希亮又兼开拆司。荣州鬻盐凡十八井,岁久澹竭,有司责课如初,民破产籍没者三百余家。希亮为言,还其所籍,岁蠲三十余万斤。三司簿书滞留者,自天禧以来,末帐六百有四,明道以来,生事二百一十二万,希亮日夜课吏,凡九月,去其三之二。度支吏不时勾,希亮杖之。副使以希亮擅决罚,由是事复滞。
会接伴契丹使还,自请补外,乃以为京西转运使,赐三品服。石塘河役兵叛,其首周元自称周大王,震动汝、洛间。希亮闻之,即日轻骑出按,吏请以兵从,希亮不许。其贼二十四人道遇希亮,以希亮轻出,意色闲和,不能测,遂相与列诉道周。希亮徐问其所苦,命一老兵押之,曰:‘以是付叶县,听吾命。’既至,令曰:‘汝以自首,皆无罪,然必有首谋者。’众不敢隐,乃斩元以徇,流军校一人,余悉遣赴役如初。
迁京东转运使。潍州参军王康赴官,道博平,大猾有号‘截道虎’者,殴康及其女几死,吏不敢问。希亮移捕甚急,卒流海岛;又劾吏故纵,坐免者数人。徐州守暴苛,以细过籍民产数十家,获小盗,使必自诬抵死。希亮言其状,卒以废去。
数上章请老,不允,移知凤翔。仓粟支十二年,主者以腐败为忧,岁饥,希亮发十二万石贷民。有司惧为擅发,希亮身任之。是秋大熟,以新易旧,官民皆便。于阗使者入朝,过秦州,经略使以客礼享之。使者骄甚,留月余,坏传舍什器,纵其徒入市掠饮食,民户皆昼闭。希亮闻之曰:‘吾尝主契丹使,得其情。使者初不敢暴横,皆译者教之,吾痛绳以法,译者惧,其使不敢动矣。况此小国乎?’乃使教练使持符告译者曰:‘入吾境,有秋毫不如法,吾且斩若。’取军令状以还。使者至,罗拜庭下,希亮命坐两廊饮食之,护出其境,无一人哗者。
英宗即位,迁太常少卿。狱有盗,法当死,僚官持不可。久之,盗杀守吏遁去。希亮以前议谳于朝,而希亮之议是。僚官惧,欲以事中希亮,希亮自顾无有其事。始,州郡以酒相饷,例皆私有之,而法不可。希亮以遗游士之贫者,既而曰:‘此亦私也。’以家财偿之。遂借此上书自劾,求去不已,坐是分司西京。未几致仕,卒,年六十四。希亮尝梦异人按图而告之年,至是果然。赠工部侍郎。
希亮为人清劲寡欲,不假人以色,自王公贵人,皆严惮之。见义勇发,不计祸福。所至,奸民猾吏,易心改行,不改者必诛。然出于仁恕,故严而不残。少与蜀人宋辅游,辅卒于京,母老,子端平幼,希亮养其母终身,以女妻端平,使同诸子学,卒登进士第。
四子。忱,度支郎中。恪,滑州推官。恂,大理寺丞。慥字季常,少时使酒好剑,用财如粪土,慕朱家、郭解为人,闾里之侠皆宗之。在岐下,尝从两骑挟二矢与苏轼游西山。鹊起于前,使骑逐而射之,不获,乃怒马独出,一发得之。因与轼马上论用兵及古今成败,自谓一世豪士。稍壮,折节读书,欲以此驰骋当世,然终不遇。洛阳园宅壮丽与公侯等,河北有田岁得帛千匹,晚年皆弃不取。遁于光、黄间,曰岐亭。庵居蔬食,徒步往来山中,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不与世相闻,人莫识也。见其所著帽方屋而高,曰:‘此岂古方山冠之遣像乎?’因谓之‘方山子’。及苏轼谪黄,过岐亭,识之,人始知为慥云。
论曰:乘雅恬退,颖不阿贵戚,有儒者之风。挚淳静而不矫,池质易而长厚,肃议法平恕,及、堂、夔清修自守,盖侍从之选也。希亮为政严而不残,其良吏与。马亮饶才智而寡廉称,士论以此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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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二百九十九‧列传第五十八  狄棐子遵 度 郎简 孙祖德 张若谷 石扬休 祖士衡 李垂 张洞 李仕衡 李溥 胡则 薛颜 许元 锺离瑾 孙冲 崔峄 田瑜 施昌言
  狄棐字辅之,潭州长沙人。少随父官徐州,以文谒路振,振器爱之,妻以女。举进士甲科,以大理评事知分宜县。历开封府司录,知壁州。道长安,为寇准所厚,准复入相,乃荐通判益州。擢开封府判官,历京西益州路转运、江淮制置发运使,累迁太常少卿、知广州,加直昭文馆。代还,不以南海物自随,人称其廉。拜右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权判吏部流内铨,出知滑州,进给事中,徙天雄军。会给郊赏帛不善,士卒哗噪趣府门,棐不能治。事闻,命侍御史刘夔按视,未及境,众不自安。棐驰白夔,请绐以行河事。夔至,与转运使李绛诛首恶数人。棐坐罢懦,降知随州,徙同州。勾当三班院,进枢密直学士,历知陕郑州、河中河南府,复判流内铨。出知扬州,未行,卒。
有狄国宾者,仁杰之后,分仁杰告身与棐,棐奏录国宾一官,而自称仁杰十四世孙。棐在河中时,有中贵人过郡,言将援棐于上前。棐答以他语,退谓所亲曰:‘吾湘潭一寒士,今官侍从,可以老而自污耶?’其为政恺悌,不为表襮,死之日,家无余赀。
子遵度,字元规。少颖悟,笃志于学。每读书,意有所得,即仰屋瞪视,人呼之,弗闻也。少举进士,一斥于有司,耻不复为。以父任为襄县主簿,居数月,弃去。好为古文,著春秋杂说,多所发明。尝患时学靡敝,作拟皇太子册文、除侍御史制、裴晋公传,人多称之。尤嗜杜甫诗,尝赞其集。一夕,梦见甫为诵世所未见诗,及觉,才记十余字,遵度足成之,为佳城篇。后数月卒。有集十二卷。
郎简字叔廉,杭州临安人。幼孤贫,借书录之,多至成诵。进士及第,补试秘书省校书郎、知宁国县,徙福清令。县有石塘陂,岁久湮塞,募民浚筑,溉废田百余顷,邑人为立生祠。调随州推官。及引对,真宗曰:‘简历官无过,而无一人荐,是必恬于进者。’特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分宜县,徙知窦州。县吏死,子幼,赘婿伪为券冒有其赀。及子长,屡诉不得直,乃讼于朝。下简劾治,简示以旧牍曰:‘此尔翁书耶?’曰:‘然。’又取伪券示之,弗类也,始伏罪。
徙藤州,兴学养士,一变其俗,藤自是始有举进士者。通判海州,提点利州路刑狱。官罢,知泉州。累迁尚书度支员外郎、广南东路转运使,擢秘书少监、知广州,捕斩贼冯佐臣。入判大理寺,出知越州,复归判尚书刑部,出知江宁府,历右谏议大夫、给事中、知扬州,徙明州。以尚书工部侍郎致仕。祀明堂,迁刑部。卒,年八十有九,特赠吏部侍郎。
简性和易,喜宾客。即钱塘城北治园庐,自号武林居士。道引服饵,晚岁颜如丹。尤好医术,人有疾,多自处方以疗之,有集验方数十,行于世。一日,谓其子絜曰:‘吾退居十五年,未尝小不怿,今意倦,岂不逝欤?’就寝而绝。幼从学四明朱𬱖,长学文于沈天锡,既仕,均奉资之。后二人亡,又访其子孙,为主婚嫁。平居宴语,惟以宣上德、救民患为意。孙沔知杭州,榜其里门曰德寿坊。然在广州无廉称,盖为絜所累。絜,终尚书都官员外郎。
孙祖德字延仲,潍州北海人。父航,监察御史、淮南转运。祖德进士及第,调濠州推官、校勘馆阁书籍。时校勘官不为常职,满岁而去。改大理寺丞、知榆次县,上书言刑法重轻。以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西京留守司。方冬苦寒,诏罢内外工作,而钱惟演督修天津桥,格诏不下。祖德曰:‘诏书可稽留耶?’卒白罢役。
入为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章献太后春秋高,疾加剧,祖德请还政。已而疾少间,祖德大恐。及太后崩,诸尝言还政者多进用,遂擢尚书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知谏院。言郭皇后不当废,获罪,以赎论。久之,迁天章阁待制。
时三司判官许申因宦官阎文应献计,以药化铁成铜,可铸钱,裨国用。祖德言:‘伪铜,法所禁而官自为,是教民欺也。’固争之,出知兖徐蔡州、永兴军。徙凤翔府,请置乡兵。改龙图阁直学士、知梓州,累迁右谏议大夫、知河中府。历陈许蔡潞郓亳州、应天府,以疾得颍州,除吏部侍郎致仕,卒。有论事七卷。
祖德少清约,及致仕,娶富人妻,以规有其财。已而妻悍,反资以财而出之。子珪,江东转运使。
张若谷字德繇,南剑沙县人。进士及第,为巴州军事推官。会蜀寇掠邻郡,若谷摄州事,率众为守御备,贼乃引去。调全州军事推官。入见,真宗识其名,顾曰:‘是尝在巴州御贼者耶?’特改大理寺丞、知濛阳县。三司言:‘广宁监岁铸缗钱四十万,其主监宜择人。’乃以命若谷。岁余,所铸赢三十万缗。擢知处州,历江湖淮南益州路转运、江淮制置发运使。入为三司度支、盐铁副使,累迁右谏议大夫、知并州。
先是,麟、府岁以缯锦市蕃部马,前守辄罢之。若谷以谓:互市,所以利戎落而通边情,且中国得战马;亟罢之,则猜阻不安。奏复市如故,而马入岁增。提举诸司库务,权判大理寺,进枢密直学士,历知澶州、成德军、扬州、江宁府,入知审官院,纠察在京刑狱,知通进银台司、应天府。改龙图阁学士,徙杭州。会岁饥,斥余廪为糜粥赈救之。权判吏部流内铨、知洪州,累官至尚书左丞致仕。
若谷素为宰相张士逊引拔,然所至亦自有循良迹,不激讦取名云。
石扬休字昌言,其先江都人。唐兵部郎中仲览之后,后徙京兆。七代祖藏用,右羽林大将军,明于历数,尝召家人谓曰:‘天下将有变,而蜀为最安处。’乃去依其亲眉州刺史李滈,遂为眉州人。
扬休少孤力学,进士高第,为同州观察推官,迁著作佐郎、知中牟县。县当国西门,衣冠往来之冲也,地瘠民贫,赋役烦重,富人隶太常为乐工,侥幸免役者凡六十余家。扬休请悉罢之。改秘书丞,为秘阁校理、开封府推官,累迁尚书祠部员外郎,历三司度支、盐铁判官。坐前在开封尝失盗,出知宿州。
顷之,召入为度支判官,修起居注。初,记注官与讲读诸儒,皆得侍坐迩英阁。扬休奏:‘史官记言动,当立以侍。’从其言。判盐铁勾院,以刑部员外郎知制诰、同判太常寺。初,内出香祠温成庙,帝误书名称臣,扬休言:‘此奉宗庙礼,有司承误不以闻。’帝嘉之。兼勾当三班院,为宗正寺修玉牒官。迁工部郎中,未及谢,卒。
扬休喜闲放,平居养猿鹤,玩图书,吟咏自适,与家人言,未尝及朝廷事。及卒,发楮中所得上封事十余章,其大略:请增谏官以广言路,置五经博士使学者专其业,出御史按察诸道以防壅蔽,复齿胄之礼以强宗室,择守令,重农桑,禁奢侈,皆有补于时者。然扬休为人慎默,世未尝以能言待之也。至于诰命,尤非所长。
平生好殖财。因使契丹,道感寒毒,得风痹,谒告归乡,别坟墓。扬休初在乡时,衣食不足,徒步去家十八年。后以从官还乡里,畴昔同贫窭之人尚在,皆曰:‘昌言来,必赒我矣。’扬休卒不挥一金,反遍受里中富人金以去。
祖士衡字平叔,蔡州上蔡人。少孤,博学有文,为李宗谔所知,妻以兄子。杨亿谓刘筠曰:‘祖士衡辞学日新,后生可畏也。’举进士甲科,授大理评事、通判蕲州,再迁殿中丞、直集贤院,改右正言、户部判官。未几,提举在京诸司库务,迁起居舍人、注释御集检阅官,遂知制诰,为史馆修撰,纠察在京刑狱,同知通进、银台司。
天圣初,以附丁谓,落职知吉州。言者又以在郡不修饬,复降监江州税。士衡儿时过外家,有僧善相,见之,语人曰:‘是儿神骨秀异,他日有名于时,若年过四十,当位极人臣。’年三十九,卒于官。
李垂字舜工,聊城人。咸平中,登进士第,上兵制、将制书。自湖州录事参军召为崇文校勘,累迁著作郎、馆阁校理。上导河形胜书三卷,欲复九河故道,时论重之。又累修起居注。丁谓执政,垂未尝往谒。或问其故,垂曰:‘谓为宰相,不以公道副天下望,而恃权怙势。观其所为,必游朱崖,吾不欲在其党中。’谓闻而恶之,罢知亳州,迁颍、晋、绛三州。明道中,还朝,阁门祗候李康伯谓曰:‘舜工文学议论称于天下,诸公欲用为知制诰,但宰相以舜工未尝相识,盍一往见之。’垂曰:‘我若昔谒丁崖州,则乾兴初已为翰林学士矣。今已老大,见大臣不公,常欲面折之,焉能趋炎附热,看人眉睫,以冀推挽乎?道之不行,命也。’执政知之,出知均州。卒,年六十九。
五子,仲昌最知名,锐于进取,尝献计修六塔河无功,自殿中丞责英州文学参军。
张洞字仲通,开封祥符人。父惟简,太常少卿。洞为人长大,眉目如画,自幼开悟,卓荦不群。惟简异之,抱以访里之卜者。曰:‘郎君生甚奇,必在策名,后当以文学政事显。’既诵书,日数千言,为文甚敏。未冠,晔然有声,遇事慷慨,自许以有为。时,赵元昊叛扰边,关、陇萧然,困于飞挽,且屡丧师。仁宗太息,思闻中外之谋。洞以布衣求上方略,召试舍人院,擢试将作监主簿。
寻举进士中第,调涟水军判官,遭亲丧去,再调颍州推官。民刘甲者,强弟柳使鞭其妇,既而投杖,夫妇相持而泣。甲怒,逼柳使再鞭之,妇以无罪死。吏当夫极法,知州欧阳脩欲从之。洞曰:‘律以教令者为首,夫为从,且非其意,不当死。’众不听,洞即称疾不出,不得已谳于朝,果如洞言,脩甚重之。
晏殊知永兴军,奏管勾机宜文字。殊儒臣,喜客,游其门者皆名士,尤深敬洞。改大理丞、知巩县。会殊留守西京,复奏知司录。殊晚节骤用刑,幕府无敢言。洞平居与殊赋诗饮酒,倾倒无不至,当事有官责,持议甚坚,殊为沮止,洞亦自以不负其知。
枢密副使高若讷、参知政事吴育荐其文学,宜为馆职,召试学士院,充秘阁校理、判祠部。时天下户口日蕃,民去为僧者众。洞奏:‘至和元年,敕增岁度僧,旧敕诸路三百人度一人,后率百人度一人;又文武官、内臣坟墓,得置寺拨放,近岁滋广。若以勋劳宜假之者,当依古给户守冢,禁毋樵采而已。今祠部帐至三十余万僧,失不裁损,后不胜其弊。’朝廷用其言,始三分减一。知太常礼院,宰相陈执中将葬,洞与同列谥为荣灵,其孙诉之,诏孙抃等复议,改曰恭。洞驳奏:‘执中位宰相,无功德而罪戾多,生不能正法以黜之,死犹当正名以诛之。’竟从抃等议。
初,皇后郭氏忤旨得罪废没,后仁宗悔之,诏追复其号,二十余年矣。至是,有司请祔于庙。知制诰刘敞以谓:‘春秋书“禘于太庙,用致夫人”。致者,不宜致也。且古者不二嫡,当许其号,不许其礼。’洞奏:‘后尝母天下,无大过恶,中外所知。陛下既察其偶失恭顺,洗之于既没,犹曰不许其礼,于义无当。且废后立后,何嫌于嫡?此当时大臣护已然之失,乖正名之典,而敞复引春秋“用致夫人”。按左氏哀姜之恶所不忍道,而二传有非嫡之辞,敞议非是。若从变礼,尚当别立庙。’不行。转太常博士,判登闻鼓院。仁宗方向儒术,洞在馆阁久,数有建明,仁宗以为知经,会覆考进士崇政殿,因赐飞白‘善经’字宠之。洞献诗谢,复赐诏奖谕。
出知棣州,转尚书祠部员外郎。河北地当六塔之冲者,岁决溢病民田。水退,强者遂冒占,弱者耕居无所。洞奏一切官为标给,蠲其租以绥新集。河北东路民富蚕桑,契丹谓之‘绫绢州’,朝廷以为内地不虑。洞奏:‘今沧、景,契丹可入之道,兵守多缺,契丹时以贩盐为名,舟往来境上,此不可不察。愿度形势,置帅、增屯戍以控扼之。’
时天下久安,荐绅崇尚虚名,以宽厚沉默为德,于事无所补,洞以谓非朝廷福。又谓:‘谏官持谏以震人主,不数年至显仕,此何为者。当重其任而缓其迁,使端良之士不亟易,而浮躁者绝意。’致书欧阳脩极论之。召权开封府推官。
英宗即位,转度支员外郎。英宗哀疚,或经旬不御正殿,洞上言:‘陛下春秋鼎盛,初嗣大统,岂宜久屈刚健,自比冲幼之主。当躬万机,揽群材,以称先帝付畀之意,厌元元之望。’大臣亦以为言,遂听政。命考试开封进士,既罢,进赋,题曰孝慈则忠。时方议濮安懿王称皇事,英宗曰:‘张洞意讽朕。’宰相韩琦进曰:‘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英宗意解。
诏讯祁国公宗说狱,宗说恃近属,贵骄不道,狱具,英宗以为辱国,不欲暴其恶。洞曰:‘宗说罪在不宥。虽然,陛下将惩恶而难暴之,独以其坑不辜数人,置诸法可矣。’英宗喜曰:‘卿知大体。’洞因言:‘唐宗室多贤宰相名士,盖其知学问使然。国家本支蕃衍,无亲疏一切厚廪之,不使知辛苦。婢妾声伎,无多寡之限,至灭礼义,极嗜欲。贷之则乱公共之法,刑之则伤骨肉之爱。宜因秩品立制度,更选老成教授之。’宗室缘是怨洞,痛诋訾言,上亦起藩邸,赖察之,不罪也。
转司封员外郎、权三司度支判官。对便殿称旨,英宗遂欲进用,大臣忌之,出为江西转运使。江西荐饥,征民积岁赋,洞为奏免之。又民输䌷绢不中度者,旧责以满匹,洞命计尺寸输钱,民便之。移淮南转运使,转工部郎中。淮南地不宜麦,民艰于所输,洞复命输钱,官为籴麦,不逾时而足。洞在棣时,梦人称敕召者,既出,如拜官然,顾视旌旗吏卒罗于庭。至是,梦之如初。自以年不能永,教诸子部分家事。未几卒,年四十九。
李仕衡字天均,秦州成纪人,后家京兆府。进士及第,调鄠县主簿。田重进守京兆,命仕衡鞫死囚五人,活者四人。重进即其家谓曰:‘子有阴施,此门当高大之。’徙知彭山县,就加大理评事,迁光禄寺丞。父益,以不法诛,仕衡亦坐除名。
后会赦,寇准荐其材,尽复其官,领渭桥辇运,通判邠州,再迁秘书丞,徙知剑州。王均反,仕衡度州兵不足守,即弃城焚刍粟,辇金帛东守剑门。既而贼陷汉州,攻剑州,州空无所资,即趋剑门。仕衡预招贼众,得千余人,待之不疑。贼将至,与钤辖裴臻迎击之,斩首数千级。乃乘驿入奏,擢尚书度支员外郎,赐服绯鱼。已而使者言仕衡尝弃城,降监虔州税。
召还,判三司盐铁勾院。度支使梁鼎言:‘商人入粟于边,率高其直,而售以解盐。商利益博,国用日耗。请调丁夫转粟,而辇盐诸州,官自鬻之,岁可得缗钱三十万。’仕衡曰:‘安边无大于息民,今不得已而调敛之,又增以转粟挽盐之役,欲其不困,何可得哉!’不听,遂行鼎议,而关中大扰。乃罢鼎度支使,以仕衡为荆湖北路转运使,徙陕西。初,岁出内帑缗钱三十万,助陕西军费。仕衡言岁计可自办,遂罢给。
真宗谒陵寝,因幸洛,仕衡献粟五十万斛,又以三十万斛馈京西。朝廷以为材,召为度支副使。上言:‘关右既弛盐禁,而永兴、同华耀四州犹率卖盐,年额钱请减十之四。’诏悉除之。累迁司封郎中,为河北转运使。又奏罢内帑所助缗钱百万。建言:‘河北岁给诸军帛七十万,而民艰于得钱,悉预假于里豪,出倍偿之息,以是工机之利愈薄。方春民不足,请户给钱,至夏输帛,则民获利而官用足矣。’诏优其直,仍推其法于天下。
封泰山,献钱帛、刍粮各十万,见于行宫,迁右谏议大夫。祀汾阴,又助钱帛三十万,乃命同林特提举京西、陕西转运事。权知永兴军,进给事中。逾月,以枢密直学士知益州。
顷之,河北阙军储,议者以谓仕衡前过助封祀费,真宗闻之,以为河北都转运使。驾如亳州,又贡丝绵、缣帛各二十万。后集粟塞下,至钜万斛。或言粟腐不可食,朝廷遣使取视之,而粟不腐也。棣州污下苦水患,仕衡奏徙州西北七十里,既而大水没故城丈余。南郊,复进钱帛八十万。先是,每有大礼,仕衡必以所部供军物为贡,言者以为不实。仕衡乃条析进六十万皆上供者,二十万即其羡余。帝不之罪,谓王旦曰:‘仕衡应猝有材,人欲以此中之。然朝廷所须,随大小即办,亦其所长也。’明年旱蝗,发积粟赈民,又移五万斛济京西。
迁尚书工部侍郎、权知天雄军。民有盗瓜伤主者,法当死,仕衡以岁饥,奏贷之。盗起淄、青间,迁刑部侍郎、知青州。前守捕群盗妻子寘棘围中,仕衡至,悉纵罢之使去。未几,其徒有枭贼首至者。入为三司使,帝作宽财利论以赐之。乃更陕西入粟法,使民得受钱与茶。旧市羊及木,责吏送京师,而羊多道死,木至湍险处往往漂失,吏至破产不能偿。仕衡乃许吏私附羊,免其算,使得补死者;听民自采木输官,用入粟法偿其直。迁吏部侍郎。
仁宗即位,拜尚书左丞,以足疾,改同州观察使、知陈州。州大水,筑大堤以障水患。徙颍州,复知陈州。曹利用,仕衡婿也。利用被罪,降仕衡左龙武军大将军,分司西京。岁余,改左卫大将军,卒。其后诸子诉其父有劳于国,非意左迁,诏追复同州观察使。
仕衡前后管计事二十年,虽才智过人,然素贪,家赀至累钜万,建大第长安里中,严若官府。
子丕绪,荫补将作监主簿。及仕衡归老,丕绪时为尚书虞部员外郎,请解官就养。朝廷以为郎,故事不许,请削一官,乃听。未几,还之。居十余年,仕衡死,服除,久之不出。大臣为言,起佥书永兴军节度判官事。历通判永兴军、同州,知解州、兴元府、华州,累迁司农卿致仕,卒。丕绪居官廉静,不为矫激。家多图书,集历代石刻,为数百卷藏之。
李溥,河南人。初为三司小吏,阴狡多智数。时天下新定,太宗厉精政事,尝论及财赋,欲有所更革,引三司吏二十七人对便殿,问以职事。溥询其目,请退而条上。命至中书,列七十一事以闻,四十四事即日行之,余下三司议可否。于是帝以溥等为能,语辅臣曰:‘朕尝谕陈恕等,如溥辈虽无学,至于金谷利害,必能究知本末,宜假以色辞,诱令开陈。而恕等强愎自用,莫肯询问。’吕端对曰:‘耕当问奴,织当问婢。’寇准曰:‘孔子入太庙,每事问。盖以贵下贱,先有司之义也。’帝以为然,悉擢溥等以官,赐钱币有差。
溥为左侍禁、提点三司孔目官,请著内外百官诸军奉禄为定式。加阁门祗候。催运陕西粮草,赴清远军,还,提举在京仓草场,勾当北作坊。齐州大水,坏民庐舍,欲徙州城,未决,命溥往视,遂徙城而还。又与李仕衡使陕西,增酒榷缗钱岁二十五万。三迁崇仪使。
景德中,茶法既弊,命与林特、刘承珪更定法,募人入金帛京师,入刍粟塞下,与东南茶皆倍其数,即以溥制置江、淮等路茶盐矾税兼发运事,使推行之。岁课缗钱,果增其旧,特等皆受赏。溥时已为发运副使,迁为使,仍改西京作坊使。然茶法行之数年,课复损于旧。江、淮岁运米输京师,旧止五百余万斛,至溥乃增至六百万,而诸路犹有余畜。高邮军新开湖水散漫多风涛,溥令漕舟东下者还过泗州,因载石输湖中,积为长堤,自是舟行无患。累迁北作坊使。
时营建玉清昭应宫,溥与丁谓相表里,尽括东南巧匠遣诣京,且多致奇木怪石,以傅会帝意。建安军铸玉皇、圣祖,溥典其事,丁谓言溥蔬食者周岁,而溥亦数奏祥应,遂以为迎奉圣像都监、领顺州刺史,迁奖州团练使。溥自言江、淮岁入茶,视旧额增五百七十余万斤。并言,漕舟旧以使臣若军大将,人掌一纲,多侵盗,自溥并三纲为一,以三人共主之,使更相司察。大中祥符九年,初运米一百二十五万石,才失二百石。会溥当代,诏留再任,特迁宫苑使。
初,谯县尉陈齐论榷茶法,溥荐齐任京官,御史中丞王嗣宗方判吏部铨,言齐豪民子,不可用。真宗以问执政,冯拯对曰:‘若用有材,岂限贫富。’帝曰:‘卿言是也。’因称溥畏慎小心,言事未尝不中利害,以故任之益不疑。然溥久专利权,内倚丁谓,所言辄听。帝尝语执政曰:‘群臣上书论事,法官辄沮之,云非有大益,无改旧章,然则何以广言路。’王旦对曰:‘法制数更,则诏令抵牾,故重于变易。’因言:‘溥尝请盗贩茶盐者赃仗皆没官,已可之矣。’帝曰:‘此特畏溥之强,不敢退却,自今虽小吏言,亦宜详究行之。’
溥既专且贪,繇是寖为不法。发运使黄震条其罪状以闻,罢知潭州。命御史鞫治,得溥私役兵为姻家林特起第,附官舟贩竹木,奸赃十数事。未论决,会赦,贬忠武军节度副使。仁宗即位,起知淮阳军,历光、黄二州,复以赃败,贬蔡州团练副使。久之,监徐州利国监,以千将军致仕,卒。
胡则字子正,婺州永康人。果敢有材气。以进士起家,补许田县尉,再调宪州录事参军。时灵、夏用兵,转运使索湘命则部送刍粮,为一月计。则曰:‘为百日备,尚恐不支,奈何为一月邪?’湘惧无以给,遣则遂入奏。太宗因问以边策,对称旨,顾左右曰:‘州县岂乏人?’命记姓名中书。后李继隆讨贼,久不解,湘语则曰:‘微子几败我事。’一日,继隆移文转运司曰:‘兵且深入,粮有继乎?’则告湘曰:‘彼师老将归,欲以粮乏为辞耳,姑以有余报之。’已而果为则所料。湘为河北转运使,奏改秘书省著作佐郎、佥书贝州观察判官事。
后以太常博士提举两浙榷茶,就知睦州,徙温州。岁余,提举江南路银铜场、铸钱监,得吏所匿铜数万斤,吏惧且死,则曰:‘马伏波哀重囚而纵之,吾岂重货而轻数人之生乎?’籍为羡余,不之罪。改江、淮制置发运使,累迁尚书户部员外郎。真宗幸亳还,擢三司度支副使。
初,丁谓举进士,客许田,则厚遇之,谓贵显,故则骤进用。至是,谓罢政事,出则为京西转运使,迁礼部郎中。部内民讹言相惊,至遣使安抚乃定。坐是,徙广西路转运使。有番舶遭风至琼州,且告食乏,不能去。则命贷钱三百万,吏白夷人狡诈,又风波不可期。则曰:‘彼以急难投我,可拒而不与邪?’已而偿所贷如期。又按宜州重辟十九人,为辨活者九人。复为发运使,累迁太常少卿。
乾兴初,坐丁谓党,降知信州,徙福州,以右谏议大夫知杭州。入权吏部流内铨,坐失举,复为太常少卿、知池州。未行,复谏议大夫、知永兴军,徙河北都转运使,以给事中权三司使,通京东西、陕西盐法,人便之。初,则在河北,殿中侍御史王沿尝就则假官舟贩盐,又以其子为名祈买酒场。至是,张宗诲擿发之,按验得实,出则知陈州。逾月,授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刘随上疏言:‘则奸邪贪滥闻天下,比命知池州,不肯行,今以罪去,骤加美职,何以风劝在位?’后徙杭州,再迁兵部侍郎致仕,卒。
则无廉名,喜交结,尚风义。丁谓贬崖州,宾客随散落,独则间遣人至海上,馈问如平日。在福州时,前守陈绛尝延蜀人龙昌期为众人讲易,得钱十万。绛既坐罪,遂自成都械昌期至。则破械馆以宾礼,出俸钱为偿之。
昌期者,尝注易、诗、书、论语、孝经、阴符经、老子,其说诡诞穿凿,至诋斥周公。初用荐者补国子四门助教,文彦博守成都,召置府学,奏改秘书省校书郎,后以殿中丞致仕。著书百余卷,嘉祐中,诏取其书。昌期时年八十余,野服自诣京师,赐绯鱼,绢百匹。欧阳脩言其异端害道,不当推奖,夺所赐服罢归,卒。
薛颜字彦回,河中万泉人。举三礼中第,为嘉州司户参军。代还引见,太宗顾问之,对称旨,改将作监丞、监华州酒税。以秘书省著作佐郎使夔、峡,疏决刑狱。还,改太子左赞善大夫、知云安军,徙渝、阆二州,擢三司盐铁判官,河北计置粮草。
初,丁谓招抚溪蛮,有威惠,部人爱之。留五年,诏谓自举代,谓荐颜为峡路转运使,累迁尚书虞部员外郎。始,孟氏据蜀,徙夔州于东山,据峡以拒王师,而民居不便也,颜为复其故城。宜州陈进反,命勾当广南东、西路转运司事。贼平,迁金部员外郎,改河东转运使。
祀汾阴,徙陕西。河中浮桥岁为水所败,颜即北岸酾上流为支渠,以杀水怒,因取渠水溉其旁田,民颇利之。坊州募人炼矾,岁久课益重,至有破产被系不能偿者。颜奏:‘罢坊矾,则晋矾当大售。’后如其策。徙河北。历知河阳、杭徐州,累迁光禄少卿,以少府监知江宁府。逻者昼劫人,反执平人以告。颜视其色动,曰:‘若真盗也。’械之,果引伏。转右谏议大夫、知河南府。
仁宗即位,迁给事中。丁谓分司西京,以颜雅与善,徙知应天府,又徙耀州。部有豪姓李甲,结客数十人,号‘没命社’,少不如意,则推一人以死斗之,积数年,为乡人患,莫敢发。颜至,大索其党,会赦当免,特杖甲流海上,余悉籍于军。以光禄卿分司西京,卒于家。尝属杜衍为墓志,衍却之。仁宗闻其事,他日,谓衍曰:‘薛颜有丑行,卿不欲志其墓,诚清识也。’孙向,自有传。
许元字子春,宣州宣城人。以父荫为太庙斋郎,改大理寺丞,累迁国子博士,监在京榷货务,三门发运判官。元为吏强敏,尤能商财利。庆历中,江、淮岁漕不给,京师乏军储,参知政事范仲淹荐元可独倚办,擢江、淮制置发运判官。至,则悉发濒江州县藏粟,所在留三月食,远近以次相补,引千余艘转漕而西。未几,京师足食,朝廷以为任职,就迁副使。遂以尚书主客员外郎为使,进金部,特赐进士出身,迁侍御史。
尝欲与施昌言分行二浙、江南调发军食。仁宗闻之,语辅臣曰:‘东南岁比不登,民力匮乏,尝诏损岁漕百万石,而元与昌言乃更欲分道而出,是必诛求疲民以自为功,非朕志也。’下诏戒饬。既而元欲专六路财赋,收羡余以媚三司,惮诸部不从,请以六路转运司自隶,既可之矣,而转运使多论其罪,事遂寝。擢天章阁待制,再迁郎中,以疾请还。历知扬、越、泰州,卒。
元在江、淮十三年,以聚敛刻剥为能,急于进取,多聚珍奇以赂遗京师权贵,尤为王尧臣所知。发运使治所在真州,衣冠之求官舟者,日数十辈。元视势家贵族,立榷巨舰与之;即小官惸独,伺候岁月,有不能得。人以是愤怨,而元自以为当然,无所愧惮。
锺离瑾字公瑜,庐州合肥人。举进士,为简州推官,以殿中丞通判益州。建言:‘州郡既上雨,后虽凶旱,多隐之以成前奏,请令监司劾其不实者。’擢开封府推官,出提点两浙刑狱。衢、润州饥,聚饿者食之,颇废农作,请发米二万斛赈给,家毋过一斛。后徙淮南转运副使,历京西、河东、河北转运使,改江、淮制置发运使。殿直王乙者,请自扬州召伯埭东至瓜州,濬河百二十里,以废二埭。诏瑾规度,以工大不可就,止置闸召伯埭旁,人以为利。累迁尚书刑部郎中,为三司户部副使,除龙图阁待制、权知开封府。未逾月,得疾,仁宗封药赐之,使未及门而卒。
孙冲字升伯,赵州平棘人。举明经,历古田青阳尉、盐山丽水主簿。尝并丧父母去官,有司循五代故事,必六年乃听调,冲援古制,以书干宰相,不纳。后举进士,登甲科。授将作监丞,历通判晋、绛、保州,坐与保州守争事,降监吉州酒,累迁太常博士。
河决棣州,知天雄军寇准请徙州治河,命冲往按视。还言:‘徙州动民,亦未免治堤,不若塞河为便。’遂以冲知棣州,自秋至春,凡四决,冲皆塞之,就除殿中侍御史。准为枢密使,卒徙州阳信。而冲坐守护河堤过严,民输送往来堤上者辄榜之,为使者论奏,徙知襄州。冲复上疏论徙州非便,著河书以献。
会京西蝗,真宗遣中使督捕,至襄,怒冲不出迎,乃奏蝗唯襄为甚,而州将日置酒,无恤民意。帝怒,命即州置狱。冲得属县言岁稔状,驰驿上之。时使者犹未还,帝悟,为追使者笞之。以侍御史为京西转运。塞滑州决河,权知滑州。参知政事鲁宗道总河事,用太常博士李渭策,欲盛夏兴役。冲言徒费薪楗,困人力,虽塞必决。遂罢知河阳。累迁刑部郎中,历湖北、河东转运使。
会南郊赏赐军士,而汾州广勇军所得帛不逮他军,一军大噪,捽守佐堂下劫之,约与善帛乃免。城中戒备,遣兵围广勇营。冲适至,命解围弛备,置酒张乐,推首恶十六人斩之,遂定。初,守佐以乱军所约者上闻,诏给善帛。使者至潞,冲促之还,曰:‘以乱而得所欲,是愈诱之乱也。’卒留不与。入判登闻鼓院,以目疾改兵部郎中、直史馆、知河中府,徙潞州,复为河东转运使,迁太常少卿,擢右谏议大夫,复知潞州,迁翰林院学士。及徙同州,权西京留司御史台,迁给事中。丧明,卒。
冲为吏,所至以强干称,能任钩距,多得事情,然无家法,晚节尤寡廉声。孙永,自有传。
崔峄字之才,京兆长安人。进士及第,累官尚书职方员外郎、知遂州。建议瞿塘峡置关如剑门,以察奸人。事既施行,徙提点刑狱。嘉陵江岁调民丁治堤堨,峄更用州兵代其役。文州蕃卒数剽攻边户,守臣虑生事,多以牛酒和遣。峄请守臣岁时得行边,益募勇壮,伺其发,一切捕击之,后无复内寇。就除转运使。历三司户部判官、河东转运使。会更钱法,潞州民大扰,推其首恶诛之,人心遂定。
后为户部副使,以右谏议大夫为河东都转运使,迁给事中,还,纠察在京刑狱。谏官、御史言宰相陈执中纵嬖妾杀婢,命按治。峄以为执中自以婢不恪笞之死,非妾杀之,颇左右执中,即授龙图阁待制、知庆州。羌井坑族乱,潜兵讨平。历知同州、凤翔府,改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知河中府。
峄所至贪奸,比老益甚。在凤翔,转运使薛向按之急,不得已至河中。请老,以刑部侍郎致仕,卒。
田瑜字资忠,河南寿安人。举进士,历袁、郢、合三州军事推官,迁大理寺丞,知鹿邑、建阳县,徙知蒙、江二州,累迁尚书司封员外郎、提点广南西路刑狱。庆历中,区希范诱溪洞环州蛮叛,上以瑜习知南方事,就除荆湖北路转运使。瑜檄属郡募民击贼,又督转粟以守要害,故兵所至皆不乏食,贼势大挫。
徙两浙转运按察使。杭州龙山堤岁决,水冒民居,辄赋刍塞之。瑜与民约,每刍十束,更输石一尺。率五岁,得石百万,为石堤,堤固而岁不调民。加直史馆、益州路转运使,改江、淮制置发运使,擢天章阁待制、知广州,累迁谏议大夫、权三司户部副使。
侬智高犯邕,瑜条上用兵御贼十事。智高平,召对便殿,具言南方山川险要,所以备守之策,乃以为广南东路体量安抚使。还,纠察刑狱,同判吏部流内铨,除龙图阁直学士、知青州。城中有杀人投尸井中者,吏以其无主名,不以闻。瑜廉得之,大出金帛购贼,后数日,邻州民执贼以告。属岁凶多盗,瑜立赏罚、设方略捕格之,境中肃然。徙知澶州,背发疽卒。
瑜谨厚少文,而于吏事颇尽心,然御下急,无廉称。
施昌言字正臣,通州静海人。举进士高第,授将作监丞、通判滁州。后以太常博士召试馆职,不中选,迁尚书屯田员外郎、知太平州。上政论三十篇。入为殿中侍御史、开封府判官。安抚淮南,还,以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迁三司度支副使,除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言事者以为滨、棣等六州河可涉,宜有城守如边,以待契丹。诏昌言与宦官杨怀敏往视。怀敏以为当城如边,昌言曰:‘六州地千里,又河数移徙,城之甚难而无利。契丹未渝盟先自困,非便也。’或请于麟、府立十二砦以拓境,又诏昌言与明镐、张元度可否,昌言独以为:‘麟、府在河外,于国家无毫发入,而至今馈守者,徒以畏蹙国之虚名。今不当又事无利之砦,以重困财力。’就除知庆州。在州所为不法,语彻朝廷。昌言疑通判陈湜言之,追发湜罪,湜坐废,昌言亦降知华州。
历知沧州、河阳,移河北都转运使。议塞商胡埽决河,令复故道,与北京留守贾昌朝累论。徙江、淮发运使,加龙图阁直学士、知应天府,又知延州。召还,会塞六塔河,以为都大修河制置使,辞,弗许,加枢密直学士、知澶州,以便役事。河决,夺一官知滑州,又知杭州,加龙图阁学士,复知滑州。以老求罢,乃以知越州。至京师,卒。
昌言为发运使时,召范仲淹后堂,出婢子为优,杂男子慢戏,无所不言。仲淹怪问之,则皆昌言子也,仲淹大不怿而去。其治家如此。
论曰:狄棐、郎简、孙祖德、张若谷、石扬休、祖士衡并以文辞高第,累侍从,历方州,始为名臣,终鲜大过,考其行事可见也。李垂宁去华近,不肯见宰相;张洞以直言正论为大臣所忌,则其抱负从可知矣。若李仕衡而下十人,皆能任剧繁,然或寡廉称,或有丑行,君子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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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列传第五十九  杨偕 王沿子鼎 杜杞 杨畋 周湛 徐的 姚仲孙 陈太素马寻 杜曾附 李虚己 张傅 俞献卿 陈从易 杨大雅
  杨偕字次公,坊州中部人。唐左仆射于陵六世孙。父守庆,仕广南刘氏,归朝,为坊州司马,因家焉。偕少从种放学于终南山,举进士,释褐坊州军事推官、知汧源县,再调汉州军事判官。道遇术士曰:‘君知世有化瓦石为黄金者乎?’就偕试之,既验,欲授以方。偕曰:‘吾从吏禄,安事化金哉?’术士曰:‘子志若此,非吾所及也。’出户,失所之。
在官,数上书论时政,又上所著文论。召试学士院,不中,改永兴军节度推官。又上书论陕西边事,复召试,不赴,即迁秘书省著作佐郎,为审刑院详议官,再迁太常博士。宋绶荐为监察御史,改殿中侍御史。与曹脩古连疏,言刘从德遗奏恩太滥,贬太常博士、监舒州税。以尚书祠部员外郎知光州,改侍御史,为三司度支判官。
时郭皇后废,偕与孔道辅、范仲淹力争。道辅、仲淹既出,偕止罚金。乃言愿得与道辅等皆贬,不报。富民陈氏女选入宫,将以为后,偕复上疏谏上。以尚书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马季良以罪斥置滁州,自言得致仕。偕以谓致仕用优贤者,不当以宠罪人,又数论陞降之弊,仁宗嘉纳之。判吏部流内铨,徙三司度支副使,擢天章阁待制、河北转运使。按知定州夏守恩赃数万,守恩流岭南。明年,丁母忧,愿终制,不许,进龙图阁直学士、知河中府。
元昊反,刘平、石元孙战没。偕闻,乃伪为书驰告延州曰:‘朝廷遣救兵十万至矣。’命傍郡县大具刍粮、什器以俟。比书至,贼已解去。夏竦为陕西经略使,请增置土兵,易戍兵归卫京师。偕言:‘方关中财用乏,复增土兵,徒耗国用。今贼势方盛,虽大增土兵,亦未能减戍兵东归,第竦惧败事,欲以兵少为解尔。’竦复奏偕不忠,沮边计,偕争愈力。时陕西议立五保,偕又以为扰民,疏请罢之。徙陕州,又徙河东都转运使。诏大选三路之民,募为兵。偕复言:‘方今兵不为少,苟多而不练,则其势易以败,又困国而难供。’时论者惟务多兵,而偕论常如此。
进枢密直学士、知并州。及元昊入寇,密诏偕选强壮万人,策应麟、府。偕奏:‘出师临阵,无纪律则士不用命。今发农卒赴边,虑在路逃逸及临阵退缩、不禀号令,请以军法从事。’诏如所请。并人大惊畏,都转运使文彦博奏罢之。有中官预军事素横,前帅优遇之。偕至,一绳以法,命率所部兵从副总管赴河外,戒曰:‘遇贼将战,一禀副总管节度。’中人不服,捧檄诉。偕叱曰:‘汝知违主帅命即斩首乎?’监军怖汗,不觉堕笏,翌日告疾,未几遂卒。于是军政肃然。
元昊大掠河北,诏修宁远砦。偕言:宁远砦在河外,介麟、丰二州之间,无水泉可守。请建新麟州于岚州,有白塔地可建砦屯兵。谓‘迁有五利,不迁有三害。省国用,惜民力,利一也。内御岢岚、石府州沿河一带贼所出路,利二也。我据其要,则河冰虽合,贼不敢逾河而东,利三也。商旅往来以通货财,利四也。方河冻时,得所屯兵马五七千人以张军势,利五也。今麟州转输束刍斗粟,费直千钱,若因循不迁,则河东之民,困于调发无已时,害一也。以孤垒饵敌,害二也。道路艰阻,援兵难继,害三也。且州之四面,属羌遭贼驱胁,荡然一空,止存孤垒,犹四支尽废,首面心腹独存也。今契丹又与西贼共谋,待冰合来攻河东,若朝廷不思御捍之计而修宁远砦,是求虚名而忽大患也。况灵、夏二州皆汉、唐郡,一旦弃之,一麟州何足惜哉!’书奏,帝谓辅臣曰:‘麟州,古郡也。咸平中,尝经寇兵攻围,非不可守,今遽欲弃之,是将退而以河为界也。宜谕偕速修复宁远,以援麟州。’
明年,改左司郎中、本路经略安抚招讨使,赐钱五十万。偕列六事于朝:一、罢中人预军事;二、徙麟州;三、以便宜从事;四、出冗师;五、募武士;六、专捕援。且曰:‘能用臣言则受命,不然则已。’朝廷不从,偕累奏不已,乃罢知邢州,徙沧州。求面论兵事,召还,令间日入对。
偕在并州日,尝论八阵图及进神楯、劈阵刀,其法外环以车,内比以楯。至是,帝命以步卒五百,如其法布阵于庭,善之,乃下其法于诸路。其后王吉果用偕刀楯败元昊于兔毛川。久之,迁翰林侍读学士、知审官院,复以为左司郎中。元昊乞和而不称臣,偕以谓连年出师,国力日蹙,宜权许之,徐图诛灭之计。谏官王素、欧阳脩、蔡襄累章劾奏:‘偕职为从官,不思为国讨贼,而助元昊不臣之请,罪当诛。陛下未忍加戮,请出之,不宜留处京师。’帝以其章示偕,偕不自安,乃求知越州,道改杭州。时襄谒告过杭而轻游里市,或谓偕合言于朝。对曰:‘襄尝缘公事抵我,我岂可以私报耶?’又上太平可致十象图。
还,判太常、司农寺,改右谏议大夫。请老,以尚书工部侍郎致仕。于其归,特赐宴。尝召问,赐不拜。卒,遗奏兵论一篇,帝怜之,特赠兵部侍郎。偕性刚而忠朴,敢为大言,数上书论天下事,议者以为迂阔难用。与人少合,尤喜古今兵法,有兵书十五卷,集十卷。子忱、慥,皆有隽才,蚤卒。
王沿字圣源,大名馆陶人。少治春秋。中进士第,试秘书省校书郎,历知彭城、新昌二县,改相州观察推官,知宗城县。张知白荐其才,擢著作佐郎,入为审刑院详议官,再迁太常博士。上书论:
汉、唐之初,兵革才定,未暇治边圉,则屈意以讲和。承平之后,我力有余,而外侮不已,则以兵治之,孝武之于匈奴,太宗之于突厥颉利是也。宋兴七十年,而契丹数侵深、赵、贝、魏之间,先朝患征调之不已也,故屈己与之盟。然彼以戈矛为耒耜,以剽虏为商贾;而我垒不坚,兵不练,而规规于盟歃之间,岂久安之策哉?
夫善御敌者,必思所以务农实边之计。河北为天下根本,其民俭啬勤苦,地方数千里,古号丰实。今其地,十三为契丹所有,余出征赋者,七分而已。魏史起凿十二渠,引漳水溉斥卤之田,而河内饶足。唐至德后,渠废,而相、魏、磁、洺之地并漳水者,累遭决溢,今皆斥卤不可耕。故沿边郡县,数蠲租税,而又牧监刍地,占民田数百千顷。是河北之地,虽十有其七,而得赋之实者,四分而已。以四分之力,给十万防秋之师,生民不得不困也。且牧监养马数万,徒耗刍豢,未尝获其用。请择壮者配军,衰者徙之河南,孳息者养之民间。罢诸坰牧,以其地为屯田,发役卒、刑徒田之,岁可用获谷数十万斛。夫漳水一石,其泥数斗,古人以为利,今人以为害,系乎用与不用尔。愿募民复十二渠,渠复则水分,水分则无奔决之患。以之灌溉,可使数郡瘠卤之田,变为膏腴,如是,则民富十倍,而帑廪有余矣。以此驭敌,何求而不可。
诏河北转运使规度,而通判洺州王轸言:‘漳河岸高水下,未易疏导;又其流浊,不可溉田。’沿方迁监察御史,即上书驳轸说,帝虽嘉之而不即行,语在河渠志。时枢密副使晏殊以笏击从者折齿,知开封府陈尧咨、判官张宗诲日嗜酒惰事,沿皆弹奏之。天圣五年,安抚关陕,减诸县秋税十二三。还,为开封府推官。又体量河朔饥民,所至不俟诏,发官廪济之。就除转运副使。上言:
本朝制兵刑,未几于古。自契丹通好三十年,二边常屯重兵,坐耗国用,而未知所以处之。请教河北强壮,以代就粮禁卒之阙;罢招厢军,以其冗者隶作屯田。行之数年,禁卒当渐销减,而强壮悉为精兵矣。
古者‘刑平国,用中典’,而比者以敕处罪,多重于律。以绢估罪者,敕以缗直代之,律坐髠釱而役者,敕黥窜以为卒。比诸州上言,谪卒太多,衣食不足,愿勿复谪者七十余州。以律言之,皆不至是,是以繁文罔之而寘于理也。诚愿削深文而用正律,以钱定罪者,悉从绢估;黥窜为卒者,止从髠釱。此所谓胜残去杀,无待百年者也。
被诏鞫曹汭狱于真定府,迁殿中侍御史。母丧服除,改尚书工部员外郎、知刑州,复起为河北转运使。奏罢二牧监,以地赋民。导相、卫、邢、赵水下天平、景祐诸渠,溉田数万顷。因诣阙奏事,上所著春秋集传十五卷,复上书以春秋论时事。授直昭文馆,为三司户部副使,徙盐铁,迁兵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时朝廷将减卒戍,就食内地,诏与知州、总管、钤辖等议。沿即奏减卒数万,知枢密院李咨以为不可,复下沿边都监议。沿上疏曰:‘兵机当在廊庙之上,岂可取责小人哉!’咨恶其言,奏罢之,降知滑州,徙成德军。建学校,行乡饮酒礼。
迁刑部郎中、河东都转运使,加龙图阁直学士、知并州。时元昊数寇河东,建议徙丰州,不报,已而州果陷。进枢密直学士、右司郎中,为泾原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兼知渭州。增屯兵,城中隘甚,乃筑西关城五里。改泾州观察使。元昊入寇,副都总管葛怀敏率兵出捍,沿教怀敏率兵据瓦亭待之。怀敏进兵镇戎,沿以书戒勿入,第背城为砦,以羸师诱贼,贼至,发伏击之可有功。怀敏不听,进至定川,果为所败。贼乘胜犯渭州,沿率州人乘城,多张旗帜为疑兵,贼遂引去。坐怀敏败,复为龙图阁直学士、刑部郎中、知虢州,寻降天章阁待制,而为权御史中丞贾昌朝所奏,落待制。未几,徙知成德军,复待制,又徙河中府,卒。
沿好建明当世事,而其论多龃龉。初兴河北水利,导诸渠溉民田,论者以为无益。已而邢州民有争渠水至杀人者,然后人知沿所建为利。尝论以春秋法断事,然真定之狱,人以为沿傅致之。有文集二十卷,唐志二十一卷。子鼎。
鼎字鼎臣,以进士第,累迁太常博士。王尧臣领三司,举勾当公事,数上书论时政得失。时天子患吏治多弛,监司不举职,而范仲淹等方执政,择诸路使者令按举不法,以鼎提点江东刑狱。与转运使杨纮、判官王绰竞擿发吏,至微隐罪无所贷。于是所部官吏怨之,目为‘三虎’。仁宗闻之,不说,后傅惟几奉使江东,戒以毋效‘三虎’为也。仲淹等罢,鼎与纮、绰皆为人所言,时鼎提点两浙刑狱,降知深州。
王则以贝州反,深卒庞旦与其徒,谋以元日杀军校、劫库兵应之。前一日,有告者。鼎夜出檄,遣军校摄事外邑,而阴为之备。翌日,会僚吏置酒如常,叛党愕不敢动。鼎刺得实,徐捕首谋十八人送狱。狱具,俟转运使至审决。未至,军中恟恟谋劫囚。鼎因谓僚吏曰:‘吾不以累诸君。’独命取囚桀骜者数人,斩于市,众皆失色,一郡帖然。转运使至,囚未决者半,讯之,皆伏诛。明年,河北大饥,人相食,鼎经营赈救,颇尽力。徙建州,其俗生子多不举,鼎为条教禁止。时盗贩茶盐者众,一切杖遣之,监司数以为言,鼎弗为变。徙提点河北刑狱,治奸赃益急,所劾举,不避贵势。召为开封府判官,改盐铁判官,累迁司封员外郎、淮南两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内侍杨永德奏请沿汴置铺挽漕舟,岁可省卒六万,鼎议以为不可。永德横猾,执政重违其奏,乃令三司判官一员将永德就鼎议,发八难,永德不能复。鼎因疏言:‘陛下幸察用臣,不宜过听小人,妄有所改,以误国计。’于是永德言不用。
居二年,遂以为使。前使者多渔市南物,因奏计京师,持遗权贵。鼎一无所市,独悉意精吏事,事无大小,必出于己。凡调发纲吏,度漕路远近,定先后为成法,于是劳逸均,吏不能为重轻。官舟禁私载,舟兵无以自给,则尽盗官米为奸。有能居贩自赡者,市人持以法,不肯偿所逋。鼎为移州县督偿之,舟人有以自给,不为奸,而所运米未尝不足也。入为三司盐铁副使。数与包拯争议,不少屈。拯素强,然无如之何。迁刑部郎中、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徙使河东,卒。
鼎性廉不欺,尝任其子,族人欲增年以图速仕,鼎不可。父死,分诸子以财,鼎悉推与其弟。尝知临卭县,转运使选摄新繁,新繁多职田,斗粟不以自入。奉使契丹,得千缣,散之族人,一日尽。所至不扰,唯市饮食日用物,增直以偿。事继母孝,教育孤侄甚至,自奉养俭约。当官明敏,强直不可挠。所荐士多知名,有终身不识者。然性猜忌,其行部,至于药饵,皆手自扃𫔎。至潞州八义馆,疾作,不知人事,左右遑遽,发药奁,悉无题识,莫敢进,以迄于卒。初,鼎与弟豫皆有才气,好上书言事,仁宗称之,以为豫孟浪,鼎所言多可用。豫为人不事羁检,以大理寺丞知伊阙县,有异政。弃官浮游江、湖间,殖货自给以卒。
杜杞字伟长。父镐,荫补将作监主簿,知建阳县。强敏有才。闽俗,老而生子辄不举。杞使五保相察,犯者得重罪。累迁尚书虞部员外郎、知横州。时安化蛮寇边,杀知宜州王世宁,出兵讨之。杞言:‘岭南诸郡,无城郭甲兵之备,牧守非才。横为邕、钦、廉三郡咽喉,地势险阻,可屯兵为援。邕管内制广源,外控交趾,愿择文臣识权变练达岭外事者,以为牧守,使经制边事。’改通判真州,徙知解州,权发遣度支判官。盗起京西,掠商、邓、均、房,焚光化军,授京西转运、按察使。居数月,贼平。
会广西区希范诱白崖山蛮蒙赶反,有众数千,袭破环州、带溪普义镇宁砦,岭外骚然。擢刑部员外郎、直集贤院、广南西路转运按察安抚使。行次真州,先遣急递以书谕蛮,听其自新。次宜州,蛮无至者。杞得州校,出狱囚,脱其械,使入洞说贼,不听。乃勒兵攻破白崖、黄坭、九居山砦及五峒,焚毁积聚,斩首百余级,复环州。贼散走,希范走荔波洞,杞遣使诱之,赶来降。杞谓将佐曰:‘贼以穷蹙降我,威不足制则恩不能怀,所以数叛,不如尽杀之。’乃击牛马,为曼陀罗酒,大会环州,伏兵发,诛七十余人。后三日,又得希范,醢之以遗诸蛮,因老病而释者,才百余人。御史梅挚劾杞杀降失信,诏戒谕之,为两浙转运使。明年,徙河北,拜天章阁待制、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知庆州。杞上言:‘杀降者臣也,得罪不敢辞。将吏劳未录,臣未敢受命。’因为行赏。蕃酋率众千余内附,夏人以兵索酋而劫边户,掠马牛,有诏责杞。杞言:‘彼违誓举兵,酋不可与。’因移檄夏人,不偿所掠,则酋不可得,既而兵亦罢去。
杞性强记,博览书传,通阴阳数术之学,自言吾年四十六死矣。一日据厕,见希范与赶在前诉冤,叱曰:‘尔狂僭叛命,法当诛,尚敢诉邪!’未几卒。有奏议十二卷。
兄植,以文雅知名,累任监司,终少府监。弟枢,亦强敏,为比部员外郎。有张彦方者,温成皇后母越国夫人客也。坐奸利论死,语连越国夫人。开封不敢穷治,执政以后故,亦不复诘。狱上,中书遣枢虑问,枢扬言将驳正;亟改用谏官陈升之,权幸切齿于枢。前此,御史中丞王举正留百官班论张尧佐除宣徽使,枢尝出班问其故。至是,盖累月矣,坐是罪枢,绌监衡州税,卒。
杨畋字乐道,保静军节度使重勋之曾孙。进士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并州录事参军,再迁大理寺丞、知岳州。庆历三年,湖南徭人唐和等劫掠州县,擢殿中丞、提点本路刑狱,专治盗贼事。乃募才勇,深入峒讨击。然南方久不识兵,士卒多畏慑。及战孤浆峒,前军衄,大兵悉溃,畋踣岩下,藉浅草得不死。卒厉众平六峒,以功,迁太常博士。未几,坐部将胡元战死,降知太平州。岁余,贼益肆。帝遣御史按视,还言:‘畋尝战山下,人乐为用,今欲殄贼,非畋不可。’乃授东染院使、荆湖南路兵马钤辖。贼闻畋至,皆恐畏,逾岭南遁。又诏往韶、连等州招安之。乃约贼使出峒,授田为民,而转运使欲授以官与赀,纳质使还。畋曰:‘贼剽攻湖、广七年,所杀不可胜计,今使饱赀粮、据峒穴,其势不久必复乱。’明年春,贼果复出阳山。畋即领众出岭外,涉夏、秋,凡十五战,贼溃,畋感瘴疾归。蛮平,愿还旧官,改尚书屯田员外郎、直史馆、知随州。
召还,为三司户部判官,奉使河东。丁父忧,会侬智高陷邕州,召至都门外,辞以丧服不敢见。仁宗赐以服饰御巾,入对便殿。即日,除起居舍人、知谏院、广南东西路体量安抚、经制贼盗。畋至韶州,会张忠战死,智高自广州回军沙头,将济。畋令苏缄弃英州,蒋偕焚粮储,及召开赟、岑宗闵、王从政退保韶州。贼势愈炽,畋不能抗,遂杀蒋偕、王正伦,败陈曙,复据邕州。畋坐是落知谏院、知鄂州,再降为屯田员外郎、知光化军。明年,又降为太常博士,岁终,徙邠州。
复起居舍人,为河东转运使。入为三司户部副使,迁吏部员外郎。奉使契丹,以曾伯祖业尝陷虏,辞不行。河北旧以土绢给军装,三司使张方平易以他州绢。畋既同书奏闻,外议籍籍,又密陈其不可。久之,擢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判吏部流内铨。上言:‘愿择宗室之贤者,使侍膳禁中,为宗庙计。’
嘉祐三年冬,河北地震。明年,日食正旦。复上疏曰:‘汉成帝时,日食地震,哀、平之世,嫡嗣屡绝,此天所以示戒也。陛下宜早立皇嗣,以答天意。’改知制诰。李珣自防御使迁观察,刘永年自团练使迁防御,畋当草制,封还词头。因言:‘祖宗故事,郭进戍西山,董遵诲、姚内斌守环、庆,与强寇对垒,各十余年,未尝转官移镇,重名器也。今珣等无尺寸功,特以外戚故除之,恐非祖宗意。’不报,诏他舍人草制。而范镇言:‘朝廷如以畋言为是,当罢珣等所迁官;倘以为非,乞复令畋命词。’不允。进龙图阁直学士,复知谏院。
嘉祐六年,京师大水,畋上言:‘洪范五行传:“简宗庙则水不润下。”又曰:“听之不聪,厥罚常水。”去年夏秋之交,久雨伤稼,澶州河决,东南数路,大水为沴。陛下临御以来,容受直谏,非听之不聪也。以孝事亲,非简于宗庙也。然而灾异数见,臣愚殆以为万机之听,必有失于审者;七庙之享,必有失于顺者,惟陛下积思而矫正之。’乃下其章礼官并两制考议,咸言南郊三圣并侑,温成皇后立庙,皆违经礼。于是诏:‘自今南郊以太祖皇帝定配,改温成庙为祠殿。’
旧制,内侍十年一迁官。枢密院以为侥幸,乃更定岁数倍之。畋言:‘文臣七迁,而内侍始得一磨勘,为不均。宜如文武官僚例,增其岁考。’遂诏南班以上仍旧制,无劳而尝坐罪徒者,即倍其年。议者谓畋以士人比阉寺为失。卒,赠右谏议大夫。
畋出于将家,折节喜学问,为士大夫所称。在山下讨蛮,家问至,即焚之,与士卒同甘苦,破诸峒。及用之岭南,以无功斥,名称遂衰。性清介谨畏,每奏事,必发封数四而后上之。自奉甚约,为郡待客,虽监司,菜果数器而已。及卒,家无余赀,特赐黄金二百两。其后端午赠讲读官,御飞白书扇,遣使特赐置其柩。
周湛字文渊,邓州穰人。进士甲科,为开州推官。中身言书判,改秘书省著作佐郎、通判戎州。俗不知医,病者以祈禳巫祝为事,湛取古方书刻石教之,禁为巫者,自是人始用医药。累迁尚书都官员外郎、知虔州,提点广南东路刑狱。
初,江、湖民略良人,鬻岭外为奴婢。湛至,设方略搜捕,又听其自陈,得男女二千六百人,给饮食还其家。徙京西路,邓州美阳堰岁役工数十万,溉州县职田,而利不及民,湛奏罢之。为盐铁判官,三司帐籍浩烦,吏胥离析为弊欺。湛为立勘同法,岁减天下计帐七千。为江南西路转运使,州县簿领案牍,淆混无纪次,且多亡失,民诉讼无所质,至久不能决。湛为立号,以月日比次之,诏下其法诸路。又以徭赋不均,百姓巧于避匿,因条其诡名挟佃之类十二事,且许民自言,凡括隐户三十万。
还为户部判官,又为夔州路转运使。云安盐井岁赋民薪茅,至破产责不已,湛为蠲盐课而省输薪茅。判盐铁勾院,以太常少卿直昭文馆,为江、淮制置发运使。陛辞,仁宗诫以毋纳包苴于京师。湛惶恐对曰:‘臣蒙圣训,不敢苟附权要,以谋进身。’湛治烦剧,能得其要,所至喜条上利害,前后至数十百事。天资强记,吏胥满前,一见辄识其姓名。大江历舒州长风沙,其地最险,谓之石牌湾,湛役三十万工,凿河十里以避之,人以为利。
除度支副使。旧制,发运司保任军将至三司,不得考覆而皆迁之。至是,以名上者三十五人,湛尽覆其滥者。拜右谏议大夫。使契丹,辞不行。
知襄州,襄人不善陶瓦,率为竹屋,岁久侵据官道,檐庑相逼,火数为害。湛至,度其所侵,悉毁彻之,自是无火患。然豪姓不便,提点刑狱李穆奏湛扰人,徙知相州。右司谏吴及疏曰:‘湛裁损居民第,为官也;百姓侵官而主司禁之,其职然也。况闻湛明著律令,约民以信,乃奉法行事,百姓自知罪不敢诉。郡从事高直温,夏竦子婿也。竦邸店最广,故加谮于穆,且谓湛伐木若干株。昔之民居侵越官道,木在道侧,既正其侵地,则木在中衢,固宜翦去。又湛种楸桐千余本,课户贮水,以严火禁。又于民居得众汲旧井四,废而复兴,人得其利。道傍之井,反在民居之下,其侵越岂不白乎?望诏执政大臣辨正湛、穆是非,明垂奖黜。若谓湛已行之命,惮于追改,是伤风败俗,贻患于后,不若追改之愈也。湛守大郡,于湛不为重轻,但国家举错有所未安,奉职者将何以劝邪?’未几卒。湛为人脱易,少威仪,然善射弩,虽隔屋亦中的云。
徐的字公准,建州建安人。擢进士第,补钦州军事推官。钦土烦郁,人多死瘴疠。的见转运使郑天监,请曰:‘徙州濒水可无患,请转而上闻。’从之,天监因奏留的使办役。的短衣持梃,与役夫同劳苦,筑城郭,立楼橹,以备战守。画地居军民,为府舍、仓库、沟渠、肆之类,民皆便之。
迁大理寺丞、知吴县,移梁山军,通判常州。属岁饥,出米为糜粥以食饿者。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知临江军,擢广南西路提点刑狱。安化州蛮攻杀将吏,所部卒畏诛,谋欲叛。的驰至宜州,慰晓之曰:‘尔曹亡惧,能出力讨贼,犹可立功以自赎。若朝叛则夕死,非计也。’众皆敛手听命。奏复澄海、忠敢军,后皆获其用。改知舒州,徙荆湖北路转运使。辰州蛮彭士义为寇,的开示恩信,蛮党悔过自归。
摄江陵府事,城中多恶少年,欲为盗,辄夜纵火,火一夜十数发。的籍其恶少年姓名,使相保任,曰:‘尔辈递相察,不然,皆尔罪也。’火遂息。太子洗马欧阳景猾横不法,为里人害,的发其奸,窜之岭外。以兵部员外郎为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奏通泰州海安、如皋县漕河,诏未下,的以便宜调兵夫濬治之,出滞盐三百万,计得钱八百万缗。遂为制置发运使。
军贼王伦起山东,转掠淮南,的团兵待之。会青州改遣裨将傅永吉追杀入历阳,的与赏,迁工部郎中。复治泰州西溪河,发积盐,加直昭文馆。区希范、蒙赶寇衡湘,命的招抚之。既至,再宿,会蛮酋相继出降。三司以郊祠近,宜召还计事,既还,蛮复叛。除度支副使、荆湖南路安抚使,至桂阳,降者复众。其钦景、石硋、华阴、水头诸洞不降者,的皆讨平之,斩其酋熊可清等千余级。卒于桂阳。
论曰:宋承平时,书生知兵者盖寡,偕、沿数上书言边事,策划论议,有得有失,固皆一时之俊。畋由将家子力学第进士,再讨徭贼,前胜后败,兵家之常也。杞、的俱以征宜州蛮立功,杞则杀降失信,的则招徕以恩,其优劣概可见矣。湛强敏,所至有治绩,史称善射,抑亦文臣之习武事者欤。鼎性孝友,自奉甚约,而疏于财,居官清辨,土俗有生子不举者辄禁之,独发摘吏奸贻众怒,或以‘虎’目之,岂其然乎?
姚仲孙字茂宗,本曹南著姓,曾祖仁嗣,陈州商水令,因家焉。父晔,举进士第一,官至著作佐郎。仲孙早孤,事母孝。擢进士第,补许州司理参军。民妇马氏夫被杀,指里胥尝有求而其夫不应,以为里胥杀之,官捕系辞服。仲孙疑其枉,知州王嗣宗怒曰:‘若敢以身任之耶?’仲孙曰:‘幸毋遽决,冀得徐辨。’后两月,果得杀人者。
调邢州推官,徙资州。转运使檄仲孙诣富顺监按疑狱,全活数十人。资州更二守,皆惽老,事多决于仲孙。改大理寺丞、知建昌县。初,建昌运茶抵南康,或露积于道,间为霖潦所败,主吏至破产不能偿。仲孙为券,吏民输山木,即高阜为仓,邑人利之。徙通判彭州。尝以天下久无事,不可以弛兵备,因上前世御戎料敌之策,名防边龟鉴。通判睦州,徙滁州。岁旱饥,有诏发官粟以赈民,而主吏不时给。仲孙既至州,立劾主吏,夜索丁籍尽给之。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
王鬷守益州,辟通判州事。召为右司谏。入内都知阎文应求为都知,仲孙数其罪,白上曰:‘方帝斋宿太庙,而文应叱医官,声闻行在。郭皇后暴薨,中外莫不疑文应寘毒者。’出文应为泰州兵马钤辖,又称疾留,复论奏,乃亟去。
以起居舍人知谏院,管勾国子监,以尚书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时谏议大夫十二员,仲孙曰:‘谏议大夫盖朝廷之选,不宜以岁月序进。今诸寺卿至前行郎中三十五员,贴近职者犹不在数,若以年劳授,则数年之外,谏议大夫员益多。请艰其选,以处材望之臣,余悉次补卿监。’乃诏当选者奏听旨。先是,诸路复提点刑狱,还朝多擢为省府官。仲孙请第其课为三等升黜之,即诏仲孙司考课之法。
历三司户部、度支、盐铁副使,进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大修城垒兵备,仁宗赐诏褒之。权知澶州,河坏明公埽,绝浮桥,仲孙亲总役堤上,埽一夕复完。权知大名府,夜领禁兵塞金堤决河。是岁,澶、魏虽大水,民不及患。进礼部郎中、龙图阁学士,徙陕西都转运使,未行,权三司使事。属西北备边,募兵益屯及赏赐、聘问之费,不可胜计。仲孙悉心经度,虽病,未尝辄废事。坐小吏诈为文符,出知蔡州。因母忧丧一目,卒。
陈太素字仲华,河南缑氏人。中进士第。尝为大理详断官,入审刑为详议官,权大理少卿,又判大理事。任刑法二十余年,朝廷有大狱疑,必召与议。太素为推原人情,以傅法意,众皆释然,自以为不及。虽号明习法令,然所论建,亦或有不中。每临案牍,至忘寝食,大寒暑不变。子弟或止之,答曰:‘囹圄之苦,岂不甚于我也。’历知江阴军、兖州、明州,有治迹。在大理,耳疾,数求罢,执政以为任职,弗许。累官至尚书兵部郎中,卒。
太素家行修治,尤喜论刑名。常以为有司议法,当据文直断,不可求曲当法;求曲当法,所以乱也。
同时有马寻者,须城人。举毛诗学究,累判大理寺,以明习法律称。历提点两浙陕西刑狱、广东淮南两浙转运使,知湖、抚、汝、襄、洪、宣、邓、滑八州。襄州饥,人或群入富家掠囷粟,狱吏鞫以强盗,寻曰:‘此脱死尔,其情与强盗异。’奏得减死,论著为例。终司农卿。
又有杜曾者,濮州人。为吏号知法,尝言:‘国朝因唐大中制,故杀,人虽已伤未死、已死更生,皆论如已杀。夫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先王不易之典。律虽谋杀已伤则绞,盖甚其处心积虑,阴致贼害尔。至于故杀,初无杀意,须其已死,乃有杀名;苟无杀名而用杀法,则与谋杀孰辨?自大中之制行,不知杀几何人矣。请格勿用。’又言:‘近世赦令,杀人已伤未死者,皆得原减,非律意。请伤者从律保辜法,死限内者论如已杀,勿赦。’皆著为令。
李虚己字公受,五世祖盈,自光州从王潮徙闽,遂家建安。父寅,有清节,仕江南李氏,至诸司使。江南国除,授殿前承旨,辞不拜。时伪官皆入留京师,而寅母独在江南,乃遣其长子归养。举进士,起家为衢州司理参军。母老,弃官以归。虚己亦中进士第,历沈丘县尉,知城固县,改大理评事,累迁殿中丞,提举淮南茶场。召知荣州,未行,改遂州。
时太宗励精政事,尝手书累二十余纸,曰:‘公勤洁己、奉法除奸、惠爱临民者,乃可书为劳绩,月给奉以实钱。’命有司择群臣以治最闻者赐之,仍谕曰:‘除奸之要,在乎奉法,不可因以生事。’时虚己被赐,因献诗自陈父子遭遇,荣及祖母。帝悦,为批其纸尾曰:‘虚己学古入官,荣亲事生,奉书为郡,欲布新规,朕得良二千石矣。’遂赐五品服,又赐其祖母钱五十万,命翰林学士张洎会两制、三馆儒臣遍阅所批诏。其后以南郊恩封群臣母妻,虚己又请罢其妻封以授祖母,诏悉封之,世以为荣。
会遣使察川峡吏能否,而州多不治,唯虚己与薛颜、邵晔、查道数人,以能任职称。再迁尚书屯田员外郎。以便亲,请通判洪州。是时寅已谢归,春秋高,寅母尚无恙,虚己双轝迎侍。寅至豫章,乐其山水,曰:‘此可以终吾身也。’遂临州之东湖,筑第宇以居。虚己为侍御史,出提点荆湖南路刑狱,徙淮南转运副使,累迁兵部郎中,为龙图阁待制,历判大理寺。久之,求补外,真宗称其儒雅循谨,特迁右谏议大夫。数月,出知河中府。召权御史中丞。未几,以疾辞,进给事中、知洪州。迁尚书工部侍郎,徙池州。求分司南京,卒。初,寅之请老,年未六十。虚己分司而归,年六十九。其季虚舟仕至余干县令,坐法免官,不复言仕。
初,太宗既赐虚己钱,翌日,以语宰相曰:‘虚己诗思可嘉,予钱五十缗矣。’宰相对以所予乃五十万,帝知其误,由是诏群臣以章献者阁门勿受,皆由中书门下阅而上之。然论者谓虚己父子笃行,家甚贫,虽人主一时之误,殆天赐也。寅事亲孝,治家有法,闺门之内肃如也。虚己、虚舟又以孝友清慎世其家。虚舟之子宽,为尚书金部郎中;定,为司农少卿,为吏颇有能名。
虚己喜为诗,数与同年进士曾致尧及其婿晏殊唱和。初,致尧谓曰:‘子之词诗虽工,而音韵犹哑。’虚己未悟。后得沈休文所谓‘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遂精于格律。有雅正集十卷。
张傅字岩卿,唐初功臣公谨之裔。祖播,为亳州团练副使,子孙因为谯人。傅进士及第,稍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奉符县。时方修会真宫、天书观及增治岳祠,以办事称,赐钱二十万。宰相向敏中册东岳帝号还,荐之,知楚州。会岁饥,贻书发运使求贷粮,不报。因叹曰:‘民转死沟壑矣,报可待邪?’乃发上供仓粟赈贷,所活以万计,因拜章待罪,诏奖之。
提点江西刑狱,徙江东,就除转运使,入权三司盐铁判官。会河决济北,民多被害,命安抚京东。累迁工部郎中,出为两浙转运使,改荆湖北路,复为盐铁判官,再迁兵部,为陕西转运使,徙江、淮发运使,未至,召还。属西京奏兵食乏,因言冯翊、华阴积粟多,可运二十万石,繇三门下济之。遂留为侍御史知杂事,判吏部流内铨,进三司度支副使。以疾请外,迁太常少卿、知应天府。逾月,为右谏议大夫,徙青州,迁给事中、知郓州,复知应天府,遂以工部侍郎致仕,卒。
傅强力治事,七为监司,所至审核簿书,勾擿奸隐,州县惮之。傅曰:‘奚为我惮哉。吾所以事事致察者,正所以爱州县也。吏不敢慢,则州县不复犯法矣。’人亦以为然。天禧中,有术士自言数百岁,少时尝游秦悼王家,历见唐肃宗、代宗朝,由是出入禁中,见尊重,人无敢诘其伪。傅见之,讯以唐事,术士语屈。
俞献卿字谏臣,歙人。少与兄献可以文学知名,皆中进士第。献可有吏称,历吏部郎中、龙图阁待制。献卿起家补安丰县尉。有僧贵宁,积财甚厚,其徒杀之,诣县绐言师出游矣。献卿曰:‘吾与宁善,不告而去,岂有异乎?’其徒色动,因执之,得其所瘗尸,一县大惊。再调昭州军事推官,会宜州陈进乱,象州守不任事,转运使檄献卿往佐之。及至,守谋弃城,献卿曰:‘临难苟免,可乎?贼至,尚当力击;不胜,有死而已,奈何弃去。’初,昭州积缗钱钜万,献卿尽用平籴,至积谷数万,及是大兵至,赖以馈军。改大理寺寺丞,为本寺详断官。历知慎、仁和二县,再迁太常博士、知南雄州,徙潮州。
除殿中侍御史,为三司盐铁判官。上言:‘天下谷帛日益耗,物价日益高,欲民力之不屈,不可得也。今天下谷帛之直,比祥符初增数倍矣。人皆谓稻苗未立而和籴,桑叶未吐而和买。自荆湖、江、淮间,民愁无聊,转运使务刻剥以增其数,岁益一岁。又非时调率营造,一切费用,皆出于民,是以物价积高,而民力积困也。陛下诚以景德中西、北二边通好最盛之时一岁之用较之,天禧五年,凡官吏之要冗,财用之盈缩,力役之多寡,贼盗之增减,较然可知其利害也。况自天禧以来,日侈一日,又甚于前。夫卮不盈者漏在下,木不茂者蠹在内。陛下宜知其有损于彼,无益于此,与公卿大臣,朝夕图议而救正之。’帝纳其言,为罢诸宫观兵卫,又命官除无名之费以钜万计。
淮、浙盐利不登,命献卿往经度之,更立新法,岁增盐课缗钱甚众。会其兄为盐铁副使,徙开封府判官。朝廷择陕西转运使,宰相连进数人,不称旨。他日,献卿在所拟中。帝曰:‘此可以除陕西转运使。’时边吏多因事邀功,泾原路钤辖擅于武延川边壕、置堡砦,献卿度必招寇患,亟檄罢之。未几,贼果至,杀将士,塞所凿壕而去。徙京西。因入对,甚言赵振堪将帅,范仲淹、明镐可大用,及条上边策甚备。
除福建转运使,还判三司盐铁勾院,累迁尚书刑部郎中、直史馆、知荆南,历户部、度支、盐铁副使,以右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知杭州。暴风,江潮溢决堤,献卿大发卒凿西山,作堤数十里,民以为便。还,勾当三班院,知通进、银台司,最后知应天府,以刑部侍郎致仕,卒。
陈从易字简夫,泉州晋江人。进士及第,为岚州团练推官,再调彭州军事推官。王均盗据成都,连陷绵、汉诸郡,彭人谋杀兵马都监以应之。时从易摄州事,斩其首谋者,召余党晓以祸福,贳之,众皆呼悦。乃率厉将吏,修严守械,戒其家僮积薪舍后,曰:‘吾力不足以守,当死于此。’贼闻其有备,不敢入境。贼平,安抚使王钦若以状闻,召为秘书省著作佐郎、大理寺详断官。迁太常博士,出知邵武军。预修册府元龟,改监察御史。真宗宴近臣崇和殿,召从易预,赋诗称旨。迁侍御史,改刑部员外郎、直史馆、知虔州。会岁大饥,有持杖盗取民谷者,请一切减死论,凡生者千余人。
天禧中,坐荐送别头进士失实,降工部员外郎。以父老,求乡郡。宰相寇准恶其疏己,除吉州,从易因对自言改福州。未行,遭父丧,服除,纠察在京刑狱,出为湖南转运使,徙知荆南,擢太常少卿、直昭文馆、知广州。又坐尝课校太清楼书字非伪误而从易妄判窜之,降直史馆。明年复职。在广三年,以清德闻。入为左司郎中、知制诰。
初,景德后,文士以雕靡相尚,一时学者乡之,而从易独守不变。与杨大雅相厚善,皆好古笃行,时朝廷矫文章之弊,故并进二人,以风天下。兼史馆修撰,迁左谏议大夫。命使契丹,以年老,辞不行。又辞职请补郡,进龙图阁直学士、知杭州,卒。
从易好学强记,为人激直少容,喜别白是非,多面折人,或尤其过,从易终不变。王钦若最善之,尝谓人曰:‘数日不见简夫,辄忽忽不怿。’及废居南京,时丁谓方用事,人畏谓,无敢往见钦若者。从易将使湖南,欲过之,遇汴水旱涸,遂告谓曰:‘从易愿使湖外者,非独为贫也,亦以王公在宋,故就省之尔。今汴涸,义不可从他道进,幸公许少留。’谓即大喜曰:‘王公之门,独君为知我者。’留权纠察刑狱,从易不敢当,乃听归馆,须汴通乃行。时寇准贬道州,谓又谓从易曰:‘庐陵之事,可以释憾矣。’从易对曰:‘当以故相事之尔。’谓有愧色。其行志多类此。所著泉山集二十卷,中书制稿五卷,西清奏议三卷。
杨大雅字子正,唐靖恭诸杨虞卿之后。虞卿孙承休,唐天祐初,以尚书刑部员外郎为吴越国册礼副使,杨行密据江、淮,道阻不克归,遂家钱塘。大雅,承休四世孙也。钱俶归朝,挈其族寓宋州。大雅素好学,日诵数万言,虽饮食不释卷。进士及第,历新息、鄢陵县主簿,改光禄寺丞、知新昌县,徙知浔州,监在京商税,再迁秘书丞。
咸平中,交趾献犀,因奏赋,召试,迁太常博士。久之,又上书自荐,献所为文,复召试。直集贤院,出知筠、袁二州,提举开封府界诸县镇事,为三司盐铁判官,知越州,提点淮南路刑狱。还,考试国子监生,坐失荐,迭降监陈州酒。徙知常州,判三司都磨勘司、户部勾院。迁集贤殿修撰、知应天府。还,纠察在京刑狱,以兵部郎中知制诰。大雅初名侃,至是,避真宗藩邸讳,诏改之。居二岁,拜右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知亳州,卒。
大雅朴学自信,无所阿附,直集贤院二十五年不迁,有出其后者,往往致荣显。或笑其违世自守,大雅叹曰:‘吾不学乎世,而学乎圣人,由是以至此。吾之所有,不敢以荐于人,而尝自献乎天子矣。’天禧中,使淮南,循江按部,过金陵境上,遇风覆舟,得傍卒拯之,及岸,冠服尽丧。时丁谓镇金陵,遣人遗衣一袭,大雅辞不受,谓以为歉。宰相王钦若亦不悦之。晚与陈从易并命知制诰。大雅尝因转对,上原治十七篇。所著大隐集三十卷,西垣集五卷,职林二十卷,两汉博闻十二卷。
论曰:仲孙以才力自奋于时,论事著效,号为能吏。太素、寻、曾能知法意,理官之良也。虚己、献卿立朝虽微,卓荦大节,及为他官,所至有吏称。若从易拒释憾之言,大雅辞袭衣之遗,卒使权奸愧歉,抑又可尚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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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一‧列传第六十  边肃 梅询 马元方 薛田 寇瑊 杨日严 李行简 章频 陈琰 李宥 张秉 张择行 郑向 郭稹 赵贺 高觌 袁抗 徐起 张旨 齐廓 郑骧
  边肃字安国,应天府楚丘人。进士及第,除大理评事、知於潜县,累迁太常博士。三司使魏羽荐为户部判官,祀南郊,超荐尚书度支员外郎。帝以三司钩取无法,至道初,置行帐司,以会财用之数,命肃主之。帐成,迁工部郎中。
真宗幸大名府,命肃经度行在粮草。改判开拆司,出知曹州,徙邢州。会契丹大入,先是地屡震,城堞摧圮,无守备,帝在澶州,密诏肃:‘若州不可守,听便宜南保他城。’肃匿诏不发,督丁壮乘城而辟诸门,悉所部兵阵以代之。骑傅城下,肃与战小胜,契丹莫测也,居三日,引去。时镇、魏、深、赵、磁、洺六州闭壁不出,老幼趋城者,肃悉开门纳之。
擢枢密直学士,徙宣州。车驾朝陵,徙河南府。还,勾当三班院。出知天雄军,徙真定府,累迁给事中。以王嗣宗代肃。嗣宗与肃有旧隙,讽通判东方庆讼肃前在州,私以公钱贸易规利,遣吏彊市民羊,买女口自入。嗣宗上其事,帝以肃近臣,不欲属吏,遣刘综、任中正以章示之,肃引伏。以守城功,止夺三官,贬岳州团练副使。久之,徙武昌、安远军节度副使,起知光州,以泰宁军节度副使徙泗州,又徙泰州,卒。
子调,终尚书兵部员外郎、福建路转运使。
梅询字昌言,宣州宣城人。少好学,有辞辨。进士及第,为利丰监判官。后以秘书省著作佐郎、御史台推勘官,预考进士于崇政殿,真宗过殿庐,奇其占对详敏,召试中书,除集贤院。
李继迁攻灵州急,吴淑上书请遣使谕秦、陇以西诸戎,使攻继迁。询亦请以朔方授潘罗支,使自攻取。帝问谁可使罗支者,询请行,未至而灵州陷。还,为三司户部判官。询自以为遇主知,屡上书陈论西北事。时契丹数侵河北,询请遣大臣临边督战,募游手击贼。又论曹玮、马知节才可用,傅潜、杨琼败当诛,田绍斌、王荣等可责其效以赎过,凡数十事,其言甚壮。
帝欲命知制诰,李沆力言其险薄望轻,不可用。后断田讼失实,降通判杭州,知苏州,就徙两浙转运副使,判三司开拆司。坐议天书,出知濠州。为湖北转运使,擅假驿马与邵晔子省亲疾而马死,夺官一级,降通判襄州。知鄂州,徙苏州,为陕西转运使。坐荐举朱能,贬怀州团练副使。又以善寇准,徙池州。起知广德军,历楚、寿、陕州。复直集贤院,改直昭文馆、知荆南,擢龙图阁待制,纠察在京刑狱。历龙图阁直学士、枢密直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判流内铨,为翰林侍读学士、群牧使。累迁给事中、知审官院。
仁宗御迩英阁,读正说养民篇,览历代户口登耗之数,顾谓侍臣曰:‘今天下民籍几何?’询对曰:‘先帝所作,盖述前代帝王恭俭有节,则户口充羡;赋敛无艺,则版图衰减。炳然在目,作鉴后王。自五代之季,生齿雕耗,太祖受命,而太宗、真宗休养百姓,天下户口之数,盖倍于前矣。’因诏三司及编修院检阅以闻。病足,出知许州,卒。故事,侍读学士无出外者。天禧中,张知白罢参知政事,领此职,始出知大名府。非历二府而出者自询始。
询性卞急好进,而侈于奉养,至老不衰。然数为朝廷言兵。在濠州,梦人告曰:‘吕丞相至矣。’既而吕夷简通判州事,故待之甚厚。其后,援询于废斥中,以至贵显,夷简力也。
马元方字景山,濮州鄄城人。父应图,尝知顿丘县,太宗攻幽州,应图部刍粮,没虏中。元方去发为浮屠,间行求父尸,不得,诉于朝。上哀之,为官其兄元吉。
元方,淳化三年进士及第,为韦城县主簿,改大理寺评事、知万年县。诸将讨李继迁,关辅转饷逾瀚海,多失亡,独元方所部全十九。以劳,迁本寺丞,为御史台推勘官,迁殿中丞。户部使陈恕奏为判官,元方言:‘方春民贫,请预贷库钱,至夏秋,令以绢输官。’行之,公私果便,因下其法诸路。
知徐州,改太常博士、梓州路转运使。后知郓州,量括牧地数千顷。为京东转运副使,迁转运使。按部至濮州,被酒殴知州蒋信,降知宿州,下诏切责之。徙滑州,为京西转运使,知应天府,累迁太常少卿。擢右谏议大夫、权三司使公事,众论不以为允。真宗谓宰臣曰:‘元方在三司,何多谤也?’王旦曰:‘元方尽心营职,然其性卞急,且不纳僚属议,而丑言诋之,所以贾怨。’帝曰:‘僚属顾不有贤俊邪!’岁余,以烦苛罢。进给事中、权知开封府。以枢密直学士知并州,留再任,赐白金五百两,诏中书谕以委属之意。官至兵部侍郎,卒。
薛田字希稷,河中河东人。少师事种放,与魏野友善。进士,起家丹州推官。李允正知延州,辟为从事,向敏中至,亦荐其材。改著作佐郎、知中江县。真宗祀汾阴,田时居父丧,经度制置使陈尧叟奏起通判陕州。还,拜监察御史,以母忧去。会祀太清宫,又用丁谓奏,起通判亳州。迁殿中侍御史、权三司度支判官,改侍御史、益州路转运使。民间以铁钱重,私为券以便交易,谓之‘交子’,而富家专之,数致争讼。田请置交子务,以榷其出入,未报。及寇瑊守益州,卒奏用其议,蜀人便之。
就除陕西转运使,进直昭文馆、知河南府,复入度支为副使。使契丹还,擢龙图阁待制、知天雄军。未几,擢知开封府,以枢密直学士知益州,累迁左司郎中。代还,知审刑院。羌人内寇,特迁右谏议大夫、知延州。久之,以疾徙同州,又徙永兴军,辞不行,卒。
田性颇和厚,初以干敏数为大臣所称,后屡更任使,所治无赫赫名。
寇瑊字次公,汝州临汝人。初,母梦神人授珠,吞之而娠,生而眉目美秀。擢进士,授蓬州军事推官。李顺余党谢才盛等复起为盗,瑊设方略,擒送京师。
徙开封推官。会施州蛮叛,转运使移瑊权领施州。先是,戍兵仰他州馈粮,瑊至,请募人入米,偿以盐,军食遂足,而民力纾。复招谕高州刺史田彦伊子承宝入朝,得给印纸为高州官族。未几,溪南蛮复内寇,瑊率众擒其酋领戮之,以白艻子弟数百人筑栅,守其险要。
就除大理寺丞、知开州,迁殿中丞、通判河南府。坐解送诸料失实,降监晋州税。以太常博士通判并州,改监察御史。真宗祀汾阴,王嗣宗知永兴,辟权通判,专领祠事。迁殿中侍御史,为开封府判官。尝奏事,帝询施州备御之术,因谕之曰:‘东川控蛮夷,尔功已试,其为朕镇抚之。’命为梓州路转运使。
晏州多刚县酋斗望劫泸州,烧淯井监,杀官吏。瑊趋富顺监,命部兵多张旗帜,逾山西北趋戎州,尽取公私舟载粮甲,具音乐,合两路兵至江安,诱纳溪、蓝、顺史个松,南广移、悦等州刺史及八姓乌蛮首领,使断贼径。用夷法,植竹为誓门,横竹系猫、犬、鸡各一于其上,老夷人执刀剑,谓之打誓,呼曰:‘誓与汉家同心击贼。’即刺牲血和酒而饮。瑊给盐及酒食、针梳、衣服等,付以大榜,约大军至,揭榜以别逆顺,‘不杀汝老少,不烧汝栏栅。’夷人大喜。
帝遣内殿崇班王怀信议攻讨招辑之宜,瑊奏:‘夷人尝于二年春烧淯井监,杀吏民。既赦贷其罪,复来寇边,声言朝廷且招安,得酒食衣服矣。若不讨除,则戎、泸、资、荣、富顺监诸夷竞起为边害矣。’诏发陕西兵,益以白艻子弟合六千三百人,缘淯井溪转斗,凡十一阵,破之。夷人相率来附,纳牛羊、铜鼓、器械甚众,而斗望犹旅拒不从。瑊命怀信分兵拔其栅,与都巡检使符承顺进战思晏江口,斗望等始惊遂,势稍却。明日,复分三道来拒王师,怀信等格战,瑊乘其后,大破之。斗望众万余,嚣不能军,溺死者众,遂降。因籍军之勇悍千人,分五都以隶禁军,为宁远指挥,使守淯井监。更建砦栅,濬三壕以环之。就加侍御史,召为三司盐铁判官,逾月,出为河北转运使。
天禧中,河决澶渊。瑊视役河上,堤垫数里,众皆奔溃,而瑊独留自若。须臾,水为折去,众颇异之。迁工部郎中,上言:‘契丹约和以来,河北减戍卒之半,而复刺土兵,其实益三分之一,而塞下军储不给。请行入中、凿头、便籴三说之法。’入为三司度支副使。未几,以右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知益州。
仁宗即位,迁给事中。瑊与丁谓厚善,帝谓辅臣曰:‘瑊有吏干,毋深谴也。’徙邓州,坐失举,降少府监、知金州,复右谏议大夫。会河决,徙知滑州,总领修河。既而以岁饥罢役,瑊言:‘病民者特楗刍耳,幸调率已集,若积之经年,则朽腐为弃物,后复兴工敛之,是重困也。’乃再诏塞河。河平,擢枢密直学士。
明年,复给事中、知秦州,又坐失举夺一官。召权三司使,复其官如故。时有议茶法者,帝访以利害,瑊曰:‘议者未知其要尔。河北入中兵食,皆仰给于商旅。若官尽其利,则商旅不行,而边民困于馈运,茶法岂可以数更?’帝然之。权知开封府,戚里有殴妻至死,更赦事发者。太后怒曰:‘夫妇齐体,奈何殴致死邪?’瑊对曰:‘伤居限外,事在赦前,有司不敢乱天下法。’卒免死。天圣末,再使契丹,未行而卒。
瑊少孤,鞠于祖母王氏,及登朝,以妻封邑回授之,朝臣得回封祖母自瑊始。性颇疏财,通音律,知术数。初附丁谓,故少达,及谓败左迁,郁郁不自得,秘书丞彭齐赋丧家狗以刺之。
杨日严字垂训,河南人。进士及第,试秘书省校书郎、知安丘县。三司辟为检法官,迁大理寺丞,又为本寺检法官,监都进奏院,通判亳、陈二州,判吏部南曹兼登闻鼓院。出知襄州,徙庐、郸二州,入为开封府判官。
使契丹还,为两浙转运副使。未行,会青、徐饥,改京东转运使。因请江、淮、陕西转粟五十万,以赈贫民;又开清河八十里抵暖水河,并堤起仓廪,以便漕运。加直史馆,徙益州转运使,又徙江、淮制置发运使。还,历三司户部、度支、盐铁副使。累迁太常少卿,以右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知河中府,加枢密直学士、知益州。
时用兵伐元昊,三司急财用,有诏析户版为十等,第赋役;民以岁租占佃官田庐者,高其估,募输钱就市为己业,人苦其扰。又陕西奏收市益、梓、利路溪洞马,而不知其实无马也。日严皆奏罢之。迁勾当三班院、知通进银台司。闻后为守者,其政不便蜀人,因进对,犹从容言:‘远方所宜抚安之,无容变法以生事。’迁给事中,以龙图阁学士知澶州。召权知开封府,吏械囚不谨,囚自杀,坐是罢府事。判太常、司农寺,同知审官院,卒。
日严初为益州转运使,无他治能,及知益州,颇为蜀人所信爱。兄日华,历官至太常少卿、三司副使。
李行简字易从,同州冯翊人。家贫,刻志于学,读六经每至夜分,寒暑不易。又聚木叶学书,笔法遒劲。与里中富人杨士元同学,既而同时中进士第,士元资遗行简,谢不取。起家陇州司理参军,徙彭州军事推官。
陵州富民陈子美父死,继母诈为父书逐出之,累诉不得直,转运使檄行简劾正其狱。改秘书省著作郎,再迁太常博士、知坊州。御史中丞王嗣宗荐为监察御史,王旦数称其才,真宗雅亦知之,再迁侍御史。
陕西旱蝗,命往安抚,发仓粟救乏绝,又蠲耀州积年逋租。还,擢龙图阁待制,历尚书刑部郎中。帝数幸龙图阁,命讲周易,间访大臣能否,行简所对无怨昵,各道其所长,人以为长者。久之,拜右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乾兴初,改给事中,以足疾请外,得知河中府,徙虢州,卒。
章频字简之,建州浦城人。与弟𬱖皆以进士试礼部预选,会诏兄弟毋并举,频即推其弟,弃去。后六年,乃擢第。自试秘书省校书郎、知南昌县,改大理寺丞、知九陇县,迁殿中丞。
眉州大姓孙延世伪为券夺族人田,久不能辨,转运使使按治之。频视券墨浮朱上,曰:‘是必先盗印然后书。’既引伏,狱未上,而其家人复诉于转运使,更命知华阳县黄梦松覆按,无所异。梦松用此入为监察御史,频坐不时具狱,降监庆州酒,徙知长洲县。
天禧初,增置谏官、御史十二人,频以选得召对,称旨,擢监察御史。陈、亳间民讹言兵起,老幼皆奔,命安抚京西。还,为三司度支判官。青州麻士瑶杀从子温裕,并其财,遣往按治,士瑶伏诛。又诏鞫卭州牙校讼盐井事。皇城使刘美依倚后家受赇,使人市其狱,频请捕系,真宗以后故不问。忤旨,出知宣州,改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
频雅善丁谓,谓贬,左迁尚书比部员外郎、监饶州酒。起知信州,进刑部员外郎、知福州。王氏时,赋民官田,岁输租税而已。至是,或谓鬻之可得缗钱二十余万,频疏以为不可。徙知潭州。改广西转运使,擿宜州守贪暴不法,既罢去,反讼频子许尝被刑,而冒奏为秘书省校书郎,频坐谪知饶州。复入为度支判官,累迁刑部郎中。
使契丹,至紫濛馆卒。契丹遣内侍就馆奠祭,命接伴副使吴克荷护其丧,以锦车驾橐驼载至中京,敛以银饬棺,又具鼓吹羽葆,吏士持甲兵卫送至白沟。诏遣其子访乘传扈其柩以归。访官三班奉职,即许也。
陈琰字伯玉,澶州临河人。进士及第,历溧阳、栾城县主簿,迁大理寺丞、监真定府税,知金堂、夏津二县。再迁太常博士。转运使卢士伦,曹利用婿也,怙势听狱不以直,讼者不已,付琰评决,琰直之。御史知杂韩亿闻其事,奏为监察御史。丁父丧,哀毁,坟木连理。忧除,迁殿中侍御史。
天圣五年祀南郊,中外以为丁谓复还,琰上疏曰:‘乱常肆逆,将而必诛,阴怀奸恶,有杀无赦。丁谓因缘险佞,据窃公台。贿赂包苴,盈于私室;威权请谒,行彼公朝。引巫师妖术,厌魅宫闱;易神寝龙冈,冀消王气。今禋柴展礼,涣汗推恩,必虑谓潜输琛货,私结要权,假息遐荒,冀移善地。李德裕止因朋党,不获生还;卢多逊曲事王藩,卒无牵复。请不原赦。’帝然之。
为三司度支判官,迁侍御史。历京西、河东、河北转运副使,三司户部、度支、盐铁副使。汴仓纳粮纲,概量不实,操舟者坐亡失所载,或杖背徒重役。琰始奏选官监视,谓之‘定计斗面’。积迁至尚书工部郎中,卒。
李宥字仲严,唐之后裔,自吴徙青,遂为青人。祖成,五代末,以诗酒游公卿间,善摹写山水,至得意处,疑非笔墨所成。人欲求者,先为置酒,酒酣落笔,烟景万状,世传以为宝。父觉,见儒林传。
宥幼孤,不好弄,长读书属文,不杂交游。举进士,调火山军判官。入馆校勘书籍,迁集贤校理,遂直院。知蕲州,岁凶人散,委婴孩而去者,相属于道。宥令吏收取,计口给谷,俾营妇均养之,每旬阅视,所活甚众。或杀人,以米十石给佣者,使就狱,曰:‘我重贿吏,尔必不死。’宥得其情,论如法。
提点荆湖刑狱,权户部判官,利州转运使,判户部勾院,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同判太常寺。旧宗庙五飨,辅臣摄事,中废且久,止差从官。宥因对力言,遂复故事。以谏议大夫知江宁府。民有告人杀其子者,曰:‘吾子去家时,巾若巾,今巾是矣。’民自诬服。宥疑,召问,卒伸其枉。府舍火,宥畏兵乱,阖门不救,降秘书监致仕。起分司南京,改太子宾客,判留司御史台,卒。
宥性清介,然与物无忤,好奖拔士人。外族甚贫,宥有别业,以券畀之。既死,家无余财,官赐钱十万。
张秉字孟节,歙州新安人。父谔,字昌言,南唐秘书丞、通判鄂州。宋师南伐,与州将许昌裔叶议归款,太祖召见,劳赐良厚,授右赞善大夫。蜀平,选知阆州。太平兴国中,即除西川转运副使。先是,土人罕习舟楫,取峡江中竞渡者给漕运役,覆溺常十四五。谔建议置威櫂军分隶管勾,自是无覆舟之患。累迁荆湖、江、浙等道制置茶盐副使,卒。
秉举进士,仪状丰丽,属词敏速,善书翰,太宗喜之,擢寘甲科。解褐将作监丞、通判宣州。迁监察御史,深为宰相赵普所器,以弟之子妻之。会有荐其才,得知郑州。召还,直昭文馆,迁右司谏。会以赵昌言为制置茶盐使,秉与薛映副之。入为右计司河南西道判官,俄换盐铁判官、度支员外郎、知制诰、判吏部铨、知审官院。唐朝故事,南省首曹罕兼掌诰,多退为行内诸曹郎。至是,用此制,其后进改,多优迁首曹,遂隳旧制矣。迁工部郎中,依前知制诰。
真宗嗣位,进秩兵部郎中、判昭文馆。时草叙用官制,有‘顷因微累,谪于遐荒’之语,上览之曰:‘若此,则是先朝失刑矣。’遂除秉左谏议大夫,连知颍、襄二州。徙凤翔府,诉以母老贫窭,诏给装钱,未行,改江陵。丁母忧,起复,知河南府。景德初,徙河阳,换澶州。车驾将幸河上,又徙知滑州。道出韦城,秉迎谒境上,俾预从官侍食;遣与齐州马应昌、濮州张晟往来河上,部丁夫凿凌,以防契丹南渡。
召归阙,复判吏部铨,拜工部侍郎、同知审官院、通进银台司,纠察在京刑狱。复与周起同试东封路服勤辞学、经明行修举人。出知永兴军府,会祀汾阴,为东京留守判官,转礼部侍郎,加枢密直学士,复知并州。将行,恳求御诗为饯,上为作五言赐之。徙相州。九年,复纠察在京刑狱,暴疾卒。
秉典藩府,无显赫誉,及再至太原,临事少断,多与宾佐博弈。虽久践中外,然无仪检,好谐戏,人不以宿素称之。好饬衣服,洁馔具,每公宴及朋友家集会,多自挈肴膳而往。家甚贫,常质衣以给费焉。
张择行字行先,青州益都人。进士起家,历北海、临沂主簿,自宣州观察推官为大理寺丞。初,石亭县掾檄将陵塞决河,众欲登舟以济,择行独以为不可,皆笑其怯。既而舟果覆,择行坐堤上董役,埽卒不溃。
除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改言事御史、右司谏。与唐介、包拯共论张尧佐除节度、宣徽两使不当,语甚切。又论河北兵多、财不足,愿分兵就食内地,不报。迁侍御史知杂事,擢天章阁待制、知谏院,累迁吏部员外郎。御史皆言宰相陈执中嬖妾笞小婢,死外舍。择行以为主命妾笞婢,于律不当坐,御史固迫之,因中风不能语。除户部郎中、集贤殿修撰,提举兖州仙源县景灵宫,逾年而卒。
郑向字公明,开封陈留人。举进士中甲科,为大理评事、通判蔡州,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知濠州,徙蔡州。召试集贤院,未几,除三司户部判官,修起居注。迁度支员外郎,为盐铁判官。出为两浙转运副使,疏润州蒜山漕河抵于江,人以为便。复为盐铁判官,擢知制诰、同勾当三班院。使契丹,再迁兵部郎中、提点诸司库务,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杭州,卒。
五代乱亡,史册多漏失,向着开皇纪三十卷,摭拾遗事,颇有补焉。
郭稹字仲微,开封祥符人。世寓郑州,举进士中甲科,为河南县主簿。除国子监直讲,议者以其资浅,罢还河南。时孙奭、冯元判监事,因奏稹学问通博,他选莫能及,乃得留。居二岁,陈尧咨知大名,辟签书府判官事,改大理寺丞。奭等复荐为直讲。奭出知兖州,又荐稹与贾昌朝赴中书试讲说,而稹固辞。召试学士院,为集贤校理。冯元知河阳,辟为通判,徙通判河南府。入为三司度支、户部判官,累迁尚书刑部员外郎,同修起居注。
康定元年使契丹,告用兵西鄙。契丹厚礼之,与同出观猎,延稹射。稹一发中走兔,众皆愕视,契丹主遗以所乘马及他物甚厚。既还,转兵部,知制诰,判吏部流内铨,擢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暴感风眩卒。
稹性和易,文思敏赡,尤刻意于赋,好用经语对,颇近于谐。聚古书画,不计其赀购求之。妇张悍嫉,无子。初,稹幼孤,母边更嫁王氏,既而母亡,稹解官服丧。知礼院宋祁言稹服丧为过礼,诏下有司博议,用冯元等奏,听解官申心丧,语在礼志。
论曰:肃之守邢,以羸兵却勍敌,开门纳避难之民,功在王府。元方为并州,有勤留之命,其宜民可知。宥在蕲,则活饥氓;在江宁,则直冤狱。吏之良者欤,然皆不能无小累也。日严、行简临政,视秉、择行、向、稹虽无瑕可指,亦皆无赫赫名。询以厚吕夷简,复致贵显;瑊、频坐善丁谓,并遭斥谪,固无足议者。琰言谓奸邪,不当用南郊恩牵复,与唐袁高论执卢杞正相类,识者韪之。
赵贺字余庆,开封封丘人。少时,尝丧明,久之,遇异医辄愈。喜饮酒,至终日不乱。事继母至孝。举毛诗及第,补临朐县主簿。贺有干力,知州寇准且知贺。淳化中,调丁壮塞澶州决河,众多逸去,独贺全所部而归。临朐父老张乐迎贺,准使由谯门过,曰:‘旌贺之能也。’改大理评事。盐池吏欺缗钱,选贺往解州钩校出入,贺悉得其奸。
契丹入寇,真宗决策澶渊,遣使八人省州县,贺以太子中舍安抚京东。改殿中丞,历通判明州、宿州。徙知汉州,蜀吏喜弄法,而贺精明,吏不敢欺,事更贺所,多被究诘,人目为‘赵家关’,谓如关梁不可越也。
召权三司户部判官,真补度支判官,出为京东转运副使,徙京西。又徙益州路转运使,寻纠察在京刑狱,累迁尚书工部郎中、提举诸司库务,为江、淮制置发运使。发运司占隶三司军将,分部漕舡,旧皆由主吏白遣,受赇不平,或数得诣富饶郡,因以商贩,贫者至不能堪其役。贺乃籍诸州物产厚薄,分剧易为三等,视其功过自裁定,由是吏巧不得施,岁漕米溢常数一百七十万。
苏州太湖塘岸坏,及并海支渠多湮废,水侵民田。诏贺与两浙转运使徐奭兼领其事,伐石筑堤,浚积潦,自吴江东赴海。流民归占者二万六千户,岁出苗租三十万。迁刑部郎中,历三司户部、度支、盐铁副使,知延同秦三州、江陵府,累迁光禄卿,入判大理寺,以右谏议大夫知永兴军,徙邓州。岁余,判宗正寺,出知越州。坐失举,降知濠州,改庐州。迁给事中,复判宗正寺,知郑、蔡、寿三州,卒。
在临朐时,用转运使李中庸荐改官。中庸没,无子,贺为主葬,图其象,岁时祠于家。子宗道,终集贤校理。
高觌字会之,宿州蕲人。进士起家,为嘉兴县主簿。后以孙奭荐,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泗州。诏定淮南场茶法,觌陈说利害,不报。擢提点利州路刑狱,召为三司户部判官,安抚河北。还,为京西转运使。徙益州。彭州广碃、丽水二峡地出金,宦者挟富人请置场,募人夫采取之。觌曰:‘聚众山谷间,与夷獠杂处,非远方所宜,且得不偿失。’奏罢之。王蒙正恃章献太后亲,多占田嘉州,诏勿收赋,觌又极论其不可。坐失察嘉州守张约受赇,贬通判杭州,徙知福州。入为三司盐铁判官,历陕西、河北转运使,累迁兵部郎中,复入户部、盐铁为副使,迁右谏议大夫、河东都转运使,加集贤院学士,判尚书刑部,进给事中、知单州,卒。
子秉常,为梓州路转运使。
袁抗字立之,洪州南昌人。举进士,得同学究出身,调阳朔县主簿,荐补桂州司法参军。抚水蛮寇融州,转运使俞献可檄抗权融州推官,督兵粮与谋军事。蛮治舟且至,抗即杨梅、石门两隘建水栅二,据其冲,贼不得入,后因置戍不废。事平,特迁衡州推官,改大理寺丞,累迁国子博士、知南安军,擢提点广南东路刑狱。浙东叛卒鄂邻钞闽、越,转南海,与广州兵逆战海中。值大风,有告邻溺死者,抗独曰:‘是日风势趣占城,邻未必死。’后果得邻于占城。
还为度支三司判官,以尚书金部员外郎为梓州路转运使,徙益州路。时三司岁市上供绫锦、鹿胎万二千匹,抗言:‘蜀民困惫,愿少纾其力,以备秦中他日之用。’是年郊祀,蠲其数之半。黎州岁售蛮马,诏择不任战者却之。抗奏:‘朝廷与蛮夷互市,非所以取利也。今山前后五部落仰此为衣食,一旦失利侵侮,不知费直几马也。臣念蜀久安,不敢奉诏。’寻如旧制。除江、淮发运使,召为三司盐铁副使。时抗老矣,为御史所劾,罢知宣州。累迁光禄少卿,分司南京。明堂覃恩,改少府监,卒。
抗喜藏书,至万卷,江西士大夫家鲜及也。抗子陟,少刻厉好学,善为诗,终殿中丞。
徐起字豫之,濮州鄄城人。举进士,试秘书省校书郎、知隰川县,积官尚书都官员外、知楚州。枢密直学士张宗象荐之,擢提点广南西路刑狱。入判三司开拆司,历开封、三司度支判官。馆伴契丹使,还奏:‘所过州县,使者既去,官吏将校皆出郊旅贺,燕饮久之,城邑为之空。’乃下约束禁止之。出为荆湖北路转运使,部有戍卒杀人系狱,其徒欲劫之。起闻,亟往按诛之,分其徒隶他州。
徙江西,知徐州,就为转运使。募富室得米十七万斛,振饿殍,又移粟以赡河北、京西者,凡三百万。与安抚使刘夔不相能,徙京西。又徙江东,起请开长淮旧浦,以便漕运。知洪州,徙兖州。有都巡检虐所部,而部兵百余人,持兵至庭下。州人大恐,起不为动,以祸福开谕之,众感泣听命。因按致其首,奏罢都巡检。复为度支判官,累迁秘书监、知湖州,卒。
张旨字仲微,怀州河内人。父延嘉,颇读书,不愿仕,州上其行,赐号嵩山处士。旨进保定军司法参军,上书转运使锺离瑾,愿补一县尉,捕剧贼以自效。瑾壮其请,为奏徙安平尉,前后捕盗二百余人。尝与贼斗,流矢中臂,不顾,犹手杀数十人。擢试秘书省校书郎、知遂城县,迁著作佐郎。
明道中,淮南饥,自诣宰相陈救御之策。命知安丰县,大募富民输粟,以给饿者。既而浚渒河三十里,疏泄支流注芍陂,为斗门,溉田数万顷,外筑堤以备水患。再迁太常博士、知尉氏县,徙通判忻州。
元昊反,特迁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府州。州依山无外城,旨将筑之,州将曰:‘吾州据险,敌必不来。’旨不听。城垂就,寇大至,乃联巨木补其罅,守以强弩。中外不相闻者累日,人心震恐。库有杂彩数千段,旨矫诏赐守城卒,卒皆东望呼万岁,贼疑以救至也。州无井,民取河水以饮,贼断其路。旨夜开门,率兵击贼少却,以官军壁两旁,使民出汲。复以渠泥覆积草,贼望见,以为水有余。督居民乘城力战,贼死伤者众,随解去。以功迁都官员外郎,徙知莱州。
叶清臣举材堪将帅,召对,改知邢州,擢提点河东路刑狱。范仲淹、欧阳脩复言其鸷武有谋略,除阁门使,固辞。进工部郎中、知凤翔府,加直史馆、知梓州,以直龙图阁知荆南。入判尚书刑部,累迁光禄卿,知潞、晋二州。以老疾,权判西京御史台,寻卒。
齐廓字公辟,越州会稽人。举进士第,自梧州推官累迁太常博士、知审刑详议官,知通、泰州。提点荆湖南路刑狱。潭州鞫系囚七人为强盗,当论死。廓讯得其状非强,付州使劾正,乃悉免死。平阳县自马氏时税民丁钱,岁输银二万八千两,民生子,至壮不敢束发,廓奏蠲除之。历三司度支、开封府判官,出为江西、淮南转运使。时初兼按察,同时奉使者,竞为苛刻邀声名,独廓奉法如平时,人以为长厚。入判盐铁勾院,加史馆、知荆南府,徙明、舒、湖三州,积官光禄卿、直秘阁,以疾分司南京,改秘书监,卒。
廓宽柔恭谨,人犯之不校。弟唐,为吉州司理参军,博览彊记,尝举贤良方正,对策入等。越州蒋堂奏廓及唐父母垂老,穷居乡里,二子委而之官,唐复久不归省。于是罢唐,令归侍养。廓方使湖南,虽置不问,然士论薄之。
郑骧字士龙,河南人。登进士第,更庆、汝、郑、秦州推官,改秘书省著作郎、知垣曲县。康继英辟签书卫州判官事,刘从德代继英,又表骧有善状,进一官。寻监左藏库,迁太常博士、知乾州,提点益州路刑狱,为三司度支判官。建言:‘蜀人引江水溉田,率有禁,岁旱利不均,宜弛其禁。’又言:‘京西旱,旧禁粟无出国门,可且勿禁。’
庆历中,与鱼周询刺陕西民兵十余万。除陕西转运、按察使兼三门发运使,加直史馆、河北转运使,入为度支副使。河决德州,入王纪口,议欲徙州,诏骧往视之,还言州不当徙,已而州果无患。又为河北转运使。王则反,讨平之。除天章阁待制、知凤翔府。先是,皇甫泌、夏安期皆为转运使,泌先谪去,安期后至,不及赏,骧因辞不受,愿命推功与二人。复为河北都转运使,累迁尚书工部郎中,以疾知华州,卒。
论曰:历观数子,风迹虽不同,其为政爱民,谦己利物,有古道焉。若旨浚渒河,觌罢采金,抗论互市,起振穷戢暴,骧推功与人,皆无所愧矣。赵贺不忘李中庸,而齐廓兄弟弃亲以徇荣,用心何其不同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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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二‧列传第六十一  王臻 鱼周询 贾黯 李京吴鼎臣附 吕景初马遵附 吴及 范师道 李绚 何中立 沈邈
  王臻字及之,颍州汝阴人。始就学,能文辞。曾致尧知寿州,有时名,臻以文数十篇往见,致尧览之,叹曰:‘颍、汝固多奇士。’举进士中第,为大理评事,历知舒城、会昌县,通判徐、定二州,以殿中丞知兖州,特迁监察御史。
中使就营景灵宫、太极观,臻佐助工费有劳,迁殿中侍御史,擢淮南转运副使。时发运司建议濬淮南漕渠,废诸堰,臻言:‘扬州召伯堰,实谢安为之,人思其功,以比召伯,不可废也。濬渠亦无所益。’召为三司度支判官,而发运司卒濬渠以通漕,臻坐前异议,降监察御史、知睦州。道复官,徙福州。闽人欲报仇,或先食野葛,而后趋仇家求斗,即死其处,以诬仇人。臻辨察格斗状,被诬者往往释去,俗为之少变。又民间数以火讹相惊,悉捕首恶杖之,流海上,民乃定。
仁宗即位,迁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历三司户部、度支副使,擢龙图阁待制、权知开封府,累迁尚书工部郎中。奸人伪为皇城司刺事卒,吓民以取赇,臻购得其主名,黥窜三十余人,都下肃然。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建言:‘三司、开封府诸曹参军及赤县丞尉,率用贵游子弟,骄惰不习事。请易以孤寒登第、更仕宦书考无过者为之。’又言:‘在京百司吏人入官,请如长定格,归司三年。’皆可其奏。未几,卒。臻刚严善决事,所至有风迹。
鱼周询字裕之,开封雍丘人。早孤,好学。举进士中第,为大理评事,历知南华、分宜、静海三县,迁太常博士、通判汉州。城中夜有火,部众救之,植剑于前曰:‘攘一物者斩!’火止,民无所失亡。以尚书屯田员外郎知真州,徙提点荆湖南路刑狱。求便郡,知安州,徙蔡州,召为侍御史。陕西用兵,科敛烦数,命安抚京西路,还赐绯衣银鱼。为开封府判官,又使陕西刺民兵,判三司理欠、凭由司。进起居舍人、知谏院,固辞,乃以尚书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为三司盐铁副使。时渭州城水洛,尹洙、郑戬争未决,诏周询与都转运使程戡相利害。周询是戬议,遂城之。迁吏部员外郎,擢天章阁待制、知成德军,徙河北都转运使,拜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庆历八年,手诏近臣访天下之务。周询对曰:
陛下患西陲御备,天下绎骚,趣募兵士,急调军食,虽常赋有增,而经用不足。臣以谓唐季及五代,彊臣专地,中国所制,疆域非广。及祖宗有天下,俘吴、楚、蜀、晋,北捍獯粥,西服羌戎,所用甲兵,所入租赋,比之于今,其数尚寡。然而摧坚震敌,军府无空虚之弊,县官无烦费之劳,盖赏信罚必,将选兵精之效也。
近元昊背惠,西方宿师。朝廷用空疏阘茸者为偏裨,以游惰怯懦者备行伍,故大举即大败,小战辄小奔。徒日费千金,度支不给,卖官鬻爵,淆杂仕流,以铁为钱,隳坏国法。而又官立盐禁,驱民赍辇,荡析恒产,怨咨盈路。去秋水旱继作,今春饥馑相属,生灵重困,于兹为剧。今元昊幼子新立,迺朝廷宽财用、惜民力之时也,速宜经度,以纾匮乏。愿委安抚使与本路守边、掌计臣僚同议,裁减冗兵,节抑浮费,禁止横敛,廪假贫民,去武臣之庸懦,出守宰之贪残。仍冀特发宸衷,出内帑钱助关陕费,使通盐商之利,改钱币之法,宣布德泽,与民休息。然后劝勉农桑,隐括税籍,收遗利,抑兼并,则公有羡财,私有余力矣。陛下患承平寖久,仕进多门,人污政滥,员多阙少,滋长奔竞,靡费廪禄。臣以谓国家于制举、进士、明经之外,复有任子、流外之补,负瑕衅、服舆台者,亦寘班列。历年既久,纷猥塞路,求人任事,适用者鲜,而又亟更数易,交错道涂,额置有常,诏除无限,凡守一阙,动逾再期。预阃籍、服武弁者,坐费水衡之给,虚计岁考之期;赴铨调、守选格者,居多困乏之叹,行寡廉耻之风。官冗之弊,一至于此!愿陛下特诏,进士先取策论,诸科兼通经义,中第解褐,无令过多。其文武班奏荐并流外出官者,权停五七年,自然名器不滥,奔竞衰息矣。
陛下患牧守之职,罕闻奏最。臣闻汉宣帝勉厉二千石,其有治效者,增秩赐金,或爵至关内侯,公卿缺,则以次用之,故良吏为盛。国家鉴诸侯专地之患,一切用郡守治之。而班行寖冗,序迁者众。迺有地处藩宣,秩为卿监,而未历省府提转,则为沈抑。内重外轻,何以求治?改弦易辙,正在此时。愿诏两府大臣,选委两制、台谏官参举,如两任通判可充知州军京朝官,依次除补。若治状尤异,即升省府提转。其常例入知州者,一切停罢,则进擢得人,牧守重矣。
陛下患将帅之任,艰于称职。臣闻晏子荐司马穰苴曰:‘文能附众,武能威敌。’是知将帅之材,非文武兼备,则不可为。我朝自二边款附,久不用兵。近岁有西北之警,补授帅臣,出于遽猝,非自卒伍,即恩泽侯。无信义以结士心,无庄严以正师律,退则奔北,进则被擒,亏损威灵,取侮夷狄,命将之失,未有若今之甚也。愿择名臣,选举深博有谋、知兵练武之士,不限资级,试以边任,临轩敦遣,遐以威权,如祖宗朝任郭进、李汉超辈,阃外之事,俾得专之,无以谤谗轻有迁徙,使其足以取重,则安有不称职之忧乎?
陛下患西北多故,边情叵测,献奇谲空言者多,陈悠久实效者少,备豫不虞,理当先物。臣闻国家和约北戎,爵命西夏,偃革止戈,逾四十载。而守边多任庸人,不严武备,因循姑息,为敌所窥,致元昊悖逆,耶律张皇。未免屈己为民,息兵讲好,皆用苟安之谋,而无经远之策。此班固所谓‘不选武略之臣,持吾所以待寇而行货赂,割剥百姓以奉寇仇’者也。愿陛下特议减三路兵马之驽冗者,以纾经费,以息科敛。然后选将帅,择偏裨,使戢肃骄兵,饬利戎器,识山川形胜,用兵奇正。河朔旷平,可施车阵,亦宜讲求其法。虽二边异时侵轶,恃吾有以待之,庶几无患矣。
时执政及近臣所对多疏阔,仁宗颇嘉周询详敏。知恩州张得一诛,坐失举,出知永兴军;数日,改知成德军,未行,卒。帝嗟悼之,特赠尚书工部侍郎。
周询性和易,闻见该洽,明吏事。在安州时,园吏见大蛇垂阑楯,即视之,乃周询醉而假寐,世传其异。
贾黯字直孺,邓州穰人。擢进士第一,起家将作监丞、通判襄州。还为秘书省著作佐郎、直集贤院,迁左正言、判三司开拆司。
黯自以年少遭遇,备位谏官,果于言事。首论韩琦、富弼、范仲淹可大用。杜枢覆张彦方狱,将駮正,忤执政意,执政以他罪绌枢。黯言:‘枢无罪,且旨从中出,不因臣下弹奏。恐自此贵幸近习,言一得入,则将阴肆谗毁,害及善良,不可不察。’时言者或论事亡状,辄戒励穷诘。黯奏:‘谏官、御史,迹既疏远,未尝预闻时政,不免采于传闻,一有失言,而诘难沮辱随之,非所以开广言路。请如唐太宗用王珪、魏徵故事,每执政奏事,听谏官一人随入。’执政又患言事官旅进,论议上前不肯止。乃诏:‘凡欲合班上殿者,皆禀中书俟旨。’黯论以为:‘今得进见言事者,独谏官、御史,若然,言路将壅,陛下不得闻外事矣。请如故便。’皆弗许。
侬智高反,余靖知桂州,杨畋安抚广南东、西路,皆许便宜行事。黯言:‘二人临事,指踪不一,则下将无所适从。又靖专节制西路,若贼东向,则非靖所统,无以使众,不若并付靖经制两路。’从之。皇祐四年,同修起居注,徙判盐铁勾院,迁左司谏。建言天下复置义仓,下其说诸路,而论者不一,黯亦反复辨析,卒不果行。宰相刘沆请中外荐举陈乞,一切以诏令从事,毋用例。论者以为非便,黯奏罢之。狄青除枢密副使,黯言:‘国初武臣宿将,扶建大业,平定列国,有忠勋者,不可胜数。然未有以卒伍登帷幄者。’不报。会灵观灾,又言:‘天意所欲废,当罢营缮,赦守卫者罪,以示儆惧修省之意。’擢知制诰。
初,仁宗视事退,御迩英阁,召侍臣讲读,而修起居注官独先出。黯言:‘君臣访对,动关政体,而史臣不得预闻,请并召侍经筵。’许之。初,迩英、延义二阁,讲读官自有记注。至是,乃罢焉。直龙图阁钱延年擢天章阁待制,黯当命辞,即诋延年不才,不宜污侍从,封词目还中书,命遂寝。
判吏部流内铨。益州推官桑泽父留乡里,死三年矣。泽为弗知者而调京师,既觉而去。黯奏劾,废终身。福州推官刘抃挟数术,言人祸福,多游公卿门,黯奏以为灵台郎。
时诏两制、两省官惟公事许至中书、枢密院见执政,群臣心知其非,而嫌于自言。后黯知许州,乃言:‘他官皆得见执政,而侍从近臣,反疏斥疑间如此。尝闻先朝用王禹偁请,百官候谒宰相,并于政事堂;枢密使亦须聚坐接见,以防请托。令下,左正言谢泌上书,以谓非人主推赤心待大臣,大臣展四体报人主之谊。’即时追寝前诏。
徙襄州,迎父之官,而父有故人在部中,遣直厅卒致问。黯辄笞卒,父恚,一夕归乡里。他日,疾且亟,黯内怀不自安,请徙郡及解官就养。不报,乃弃官去。而御史吴中复等劾黯辄委州印,挠朝廷法,绌知郢州。未及行,父死。服除,勾当三班院,为翰林学士。唐介等坐言陈升之不当柄用,皆外补。黯奏介等敢言,请宽之。以疾请郡,改侍读学士、知邓州。未行,疾愈,复以为翰林学士、知审官院。
时官吏有以祖父嫌名,援律为请授他官。黯言:‘礼不讳嫌名,二名不偏讳,律:“府号、官称犯祖父名而冒荣居之,又上书若奏事犯祖庙讳,罪皆有差。”又曰:“若嫌名及二名偏犯者,不坐。”今官吏许避嫌名,则或有如此而不自言者,可坐以冒荣之律乎?国朝雍熙中,尝诏:“除官犯私讳者,三省御史台五品、文班四品以上,许用式奏改,余不在此制。”请约雍熙诏书,自某品而上,以礼律从事。’诏非嫌名及二名,不以品秩高下皆听避。
累迁尚书左司郎中、权知开封府。两军狱囚岁瘐死者众,而吏不任其责。黯言:‘吏或怠于视囚,饥渴疾病,因以致死,请岁计死者多少而赏罚之。’府吏额七百人,以罪废复叙者,皆数外补之,黯请叙者须有阙乃补。然所断治,或出己见,人不以为允。御史中丞王畴与其属陈经、吕诲、傅尧俞,谏官司马光、龚鼎臣、王陶,皆言黯刚愎自任,赦书下府,罪应释者反重行之。罢为同提举在京诸司库务。
英宗即位,迁中书舍人。受诏撰仁宗实录,权知审刑院,为群牧使。时封拜皇子,并除检校太傅。黯言:‘太师、太傅、太保,是为三师,天子之所师法。子为父师,于义不可,盖前世因循弗思之过。请自今皇子及宗室属卑者,皆毋兼师傅官,随其迁序,改授三公。’下两制议,请如黯奏。而中书亦谓:‘自唐以来,亲王无兼师傅者。国朝以三师、三公皆虚名,故因而授之,宜正其失。’诏可。
迁给事中、权御史中丞。未几,以吕诲知杂事,诲尝弹治黯,逡巡引避。黯言尝荐诲为御史,知其方正谨厚,一时公言,非有嫌怨,愿终与共事,诲乃就职。
时帝初即位,王广渊、周孟阳以藩邸之旧,数召对。黯言:‘俊乂满朝,未有一被召者,独亲近一二旧人,示天下以不广。请如太宗故事,召侍从馆阁之臣,以备顾问。’帝尝从容谓黯曰:‘朕欲用人,少可任者。’黯对:‘天下未尝乏人,顾所用如何尔。’退而上五事:一、知人之明、二、养育以渐,三、材不求备,四、以类荐举,五、择取自代。
后与两制合议,请以濮王为皇伯,执政弗从,数诣中书争论。会大雨水,时黯已被疾,疏言:‘简宗庙,逆天时,则水不润下。今二三执政,知陛下为先帝后,乃阿谀容说,违背经义,建两统贰父之说,故七庙神灵震怒,天降雨水,流杀人民。’既病,求出,以翰林侍读学士知陈州。未行,卒,年四十四。口占遗奏数百言,犹以濮王议为请。赠尚书礼部侍郎。
初,黯母陈归宗,继母史在堂,后迎陈归,二母不相善,黯能安以事之。黯修洁自喜,在朝数言事,或从或否,人称其介直。然卞急,初通判襄州,疑优人戏己,以人蓾啖之。在开封,为罪人所詈,又啖以人蓾,言者亦以是诋之。
李京字伯升,赵州人。进士中第,历平定军判官、冀州推官,改大理寺丞、知魏县。奉法严正,吏不便,欲以苛中京,遂相率遁去。监司果议以苛刻斥京,知府任布曰:‘如此,适堕吏计中。’京赖以免。徙永昌县,通判赵州。王拱辰荐为监察御史里行,迁监察御史。
时,太史言日当食不食,群臣皆贺。京上疏曰:‘陛下因天之戒,恐惧修省,避正殿,减常膳,故精意感格,日当食而阴云蔽亏。虽宋景公之荧惑退舍,商大戊之桑谷并枯,无以异也。然臣区区窃有所疑者,自宝元初,定襄地震,坏城郭,覆庐舍,压死者以数万人。殆今十年,震动不已,岂非西、北二边,有窥中国之意乎?二月雷发声,在易为豫,言万物出地,皆悦豫也。八月收声,在易为归妹,言雷声入地,避群阴之害也。今孟夏雷未发声,岂非号令不信乎?愿陛下饬边臣备夷狄,戒辅臣慎出命,以厌祸于未形。又尚美人弃外馆多年,比闻复召入,臣虑假媚道以为蛊惑,宜亟绝之。苗继宗嫔御子弟,乃缘恩私,为府界提点。宜割帷薄之爱,重名器之分,庶几不累圣政。’仁宗嘉纳,授右正言、直集贤院、同管勾国子监,加史馆修撰。
数上书论事,宰相贾昌朝不悦。京尝属侍御史吴鼎臣荐推直官李寔,鼎臣希昌朝意,以告中丞高若讷。若讷为鼎臣上京简,谪京太常博士、监鄂州税。既至,引令狐峘、钱徽事言:‘臣为御史谏官,首尾五年,凡六上章、四亲对,自陈疾故,恳求外补。臣之出处,粗有本末。向者在台,见入阁图,三院御史立班各异。闻元日将入阁,而御史王贽、何郯皆谒告归。会推直官李寔岁将满,因简鼎臣宜留寔补御史,鼎臣亦谓议协公望,不意逾两月,乃诬臣与寔为朋党。臣初被黜,阅诸橐中,鼎臣所遗私书别纸故在,臣令男谌亟悉焚毁。臣与寔僚友,鼎臣乡曲之旧,鼎臣为御史,臣延誉推引,实有力焉。待之不疑,因以诚告,岂谓倾险包藏,甘为鹰犬,惟陛下察之。’未几,卒官。诏录谌为郊社斋郎。
鼎臣,棣州人。既逐京,会昌朝罢,夏竦自北京召为相。鼎臣先论竦在并州杖杀私仆,复与谏官、御史言竦论议与陈执中异,不可共事。竦既罢,遂以刑部员外郎知谏院。上言:‘朝廷方与契丹保誓约,而杨怀敏增广塘水,辄生事,民或怨叛,虽斩怀敏,无及矣。’遂为河北体量安抚,令经度塘水利害,而鼎臣更顾望,依违不能决。昌朝与都转运使施昌言议河事不合,鼎臣自度支副使拜天章阁待制,代昌言,数月卒。
吕景初字冲之,开封酸枣人。以父荫试秘书省校书郎,举进士,历汝州推官,改著作佐郎、知夏阳县,佥书河南府判官,通判并州。高若讷荐为殿中侍御史。
张贵妃薨,有司请依荆王故事,辍视朝五日,或欲更增日,听上裁,乃增至七日。景初言:‘妃一品当辍朝三日,礼官希旨,使恩礼过荆王,不可以示天下。’妃既追册为皇后,又诏立忌,景初力争,乃罢。
时兵冗,用度乏,景初奏疏曰:‘圣人在上,不能无灾,而有救灾之术。今百姓困穷,国用虚竭,利源已尽,惟有减用度尔。用度之广,无如养兵。比年招置太多,未加拣汰。若兵皆勇健,能捍寇敌,竭民膏血以啖之,犹为不可,况羸疾老怯者,又常过半,徒费粟帛,战则先奔,致勇者亦相牵以败。当祖宗时,四方割据,中国才百余州,民力未完,耕植未广,然用度充足者,兵少故也,而所征皆克。自数十年来,用数倍之兵,所向必败。以此,知兵在精,不在众也。议者屡以为言,陛下不即更者,由大臣媮安避怨,论事之臣,又复缄默,则此弊何时而息。望诏中书、枢密院,议罢招补,而汰冗滥。’
又言:‘坐而论道者,三公也。今辅臣奏事,非留身求罢免,未尝从容独见,以评讲治道。虽愿治如尧、舜,得贤如稷、契,而未至于治者,抑由此也。愿陛下于辅臣、侍从、台谏之列,择其忠信通治道者,屡诏而数访之,幸甚!’又与言事御史马遵、吴中复奏弹梁适与刘宗孟连姻,而宗孟与冀州富人共商贩。下开封府劾治,所言不实,皆坐谪,景初通判江宁府。徙知衡州,复召还台。
嘉祐初,大雨水,景初曰:‘此阴盛阳微之诫也。’乃上疏称:‘商、周之盛,并建同姓;两汉皇子,多封大国;有唐宗室,出为刺史;国朝二宗,相继尹京。是欲本支盛强,有磐石之安,则奸雄不敢内窥,而天下有所倚望矣。愿择宗子之贤者,使得问安侍膳于宫中,以消奸萌,或尹京典郡,为夹辅之势。’时狄青为枢密使,得士卒心,议者忧其为变。景初奏疏曰:‘天象谪见,妖人讹言,权臣有虚声,为兵众所附,中外为之恟恟。此机会之际,间不容发,盖以未立皇子,社稷有此大忧。惟陛下蚤为之计,则人心不摇,国本固矣。’数诣中书白执政,请出青。文彦博以青忠谨有素,外言皆小人为之,不足置意。景初曰:‘青虽忠,如众心何,盖为小人无识,则或以致变。大臣宜为朝廷虑,毋牵闾里恩也。’知制诰刘敞亦论之甚力,卒出青知陈州。
李仲昌以河事败,内遣中人置狱。景初意贾昌朝为之,即言:‘事无根原,不出政府,恐阴邪用此,以中伤善良。’乃更遣御史同讯。迁右司谏,安抚河北。还,奏比部员外郎郑平占籍真定,有田七百余顷,因请均其徭役,著限田令。以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判都水监,改度支副使,迁吏部员外郎,擢天章阁待制、知谏院,以病,未入谢而卒。
马遵者字仲涂,饶州乐平人。尝以监察御史为江、淮发运判官,就迁殿中侍御史为副使。入为言事御史,谪知宣州,后复为右司谏,以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改吏部,直龙图阁,卒。性乐易,善议论,其言事不为激讦,故多见推行,杜衍、范仲淹皆称道之。
吴及字几道,通州静海人。年十七,以进士起家,为候官尉。闽俗多自毒死以诬仇家,官司莫能辨,及悉为谳正,前后活五十三人,提点刑狱移其法于一路。辟大理寺检法官,徙审刑院详议,累迁太常博士。
是时,仁宗春秋既高,无子,及因推言阉寺,以及继嗣事。至和元年,上疏曰:
臣闻‘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臣幸得待罪法吏,辄原刑法之本,以效愚忠。切惟前世肉刑之设,断支体,刻肌肤,使终身不息。汉文感缇萦之言,易之鞭棰,然已死而笞未止,外有轻刑之意,其实杀人。祖宗鉴既往之弊,蠲除烦苛,始用折杖之法,新天下耳目,兹盖旷古圣贤,思所未至。陛下深恻民隐,亲览庶狱。历世用刑,无如本朝之平恕,宜乎天降之祥。而方当隆盛之时,未享继嗣之庆,臣窃惑焉。
或者宦官太多,而陛下未悟也。何则?肉刑之五,一曰宫,古人除之,重绝人之世。今则宦臣之家,竞求他子,剿绝人理,希求爵命。童幼何罪,陷于刀锯,因而夭死者,未易悉数。夫有疾而夭,治世所羞,况无疾乎?有罪而宫,前王不忍,况无罪乎?臣闻汉永平之际,中常侍四员,小黄门十人尔。唐太宗定制,无得逾百员。且以祖宗近事较之,祖宗时宦官凡几何人,今凡几何人?臣愚以谓胎卵伤而凤凰不至,宦官多而继嗣未育也。伏望顺阳春生育之令,濬发德音,详为条禁。进献宦官,一切权罢,擅宫童幼,寘以重法。若然,则天心必应,圣嗣必广,召福祥、安宗庙之策,无先于此。
书奏,帝异其言,欲用为谏官,而及以父忧去。
嘉祐三年,始擢秘阁校理,逾月,改右正言。复上疏曰:‘帝王之治,必敦骨肉之爱,而以至亲夹辅王室。诗曰:“怀德惟宁,宗子惟城。”故同姓者,国家之屏翰;储副者,天下之根本。陛下以海宇之广,宗庙之重,而根本未立,四方无所系心,上下之忧,无大于此。谓宜发自圣断,择宗室子以备储副。以服属议之,则莫如亲;以人望言之,则莫如贤。既兼亲贤,然后优封爵以宠异之,选重厚朴茂之臣以教导之,听入侍禁中,示欲为后,使中外之人悚然瞻望,曰:“宫中有子矣。”陛下他日有嫡嗣,则异其恩礼,复令归邸,于理无嫌,于义为顺,弭觊觎之心,属天下之望,宗庙长久之策也。’既而又言:‘开宝诏书:“内侍臣年三十无养父者,听养一子为嗣,并以名上宣徽院,违者抵死。”比年此禁益弛,夭绝人理,阴累圣嗣。愿诏大臣明示旧制,上顺天意,以绥福祐。’明年,遂权罢内臣进养子。
管勾登闻检院。又上书论政事,谓:‘仓廪空虚,内外匮乏,其弊在于官多兵冗。请汰冗兵,省冗官,然后除民之疾苦。’因条上十余事,多施用之。建请择馆职,分校馆阁书,并求遗书于天下,语在艺文志。
明年,日食三朝,及言:‘日食者,阴侵阳之戒。在人事,则臣陵君,妻乘夫,四夷侵中国。今大臣无姑息之政,非所谓臣陵君,失在陛下渊默临朝,使阴邪未尽屏也。后妃无权横之家,非所谓妻乘夫,失在左右亲幸,骄纵亡节也。疆埸无虞,非所谓四夷侵中国,失在将帅非其人,为敌所轻也。’因言孙沔在并州,苛暴不法,燕饮无度;庞籍前在并州,轻动寡谋,辄兴堡砦,屈野之衄,为国深耻。沔繇此坐废。
又言:‘春秋有告籴,陛下恩施动植,视人如伤。然州郡官司各专其民,擅造闭籴之令,一路饥,则邻路为之闭籴;一郡饥,则邻郡为之闭籴。夫二千石以上,所宜同国休戚,而坐视流离,岂圣朝子育兆民之意哉!’遂诏:‘邻州、邻路灾伤而辄闭籴,论如违制律。’
久之,迁右司谏、管勾国子监。在职数年,以劲正称,遇事无小大辄言。尝请毋纳群臣上尊号,出后宫私身及非执事人,毋以御宝白札子赐近幸家人冠帔及比丘尼紫衣;并责执政大臣因循苟简,畏避怨谤,宜用唐李吉甫故事,选拔贤俊,约杜预遗法,旌擢守令;复置将作监官属,专领营造;论入内都知任守忠陵轹驸马都尉李玮及干求内降。
会谏官陈升之建请裁节班行补授,下两制、台谏官集议。主铁冶者,旧得补班行。至是,议罢之。既定稿,及与御史沈起辄增注兴国军磁湖铁冶如旧制。主磁湖冶者,大姓程叔良也。翰林学士胡宿等即劾及与起职在台谏,而为程氏经营占锢恩例,请诏问状,皆引伏。及出为工部员外郎、知庐州,进户部、直昭文馆、知桂州。卒,录其弟齐为太庙斋郎。
及当官有守,初为检法官,三司请重铸铁钱法至死。下有司议,及争不可,主者恚曰:‘立天下法,当由一检法邪?’及曰:‘义理为先,安有高下?’卒不为诎。
范师道字贯之,苏州长洲人。进士及第,为抚州判官,后知广德县。县有张王庙,民岁祠神,杀牛数千,师道禁绝之。通判许州,累迁都官员外郎,吴育举为御史。奏请罢内降推恩,择宰相久其任,选宗室贤者养宫中备储贰。
初,皇祐中,贾昌朝上议置五辅郡,设京畿转运使、提点刑狱,号为‘拱辅京师’,而论者谓宦官谋广亲事亲从兵,欲取京畿财赋赡之,因以收事柄。师道力奏非便,遂复旧制。又以四年贡举,士苦淹久,请易为三年。宰相刘沆护葬温成皇后,礼官议称‘陵’,师道以为非典制,数以争,沆恶之,引着令‘台官满二年当补外’,出知常州。台谏官共言师道不当去,不报。徙广南东路转运使。旧补摄官皆委吏胥,无先后远近之差,师道为置籍次第之。召为盐铁判官,道改两浙转运使,迁起居舍人、同知谏院,管勾国子监。
后宫周氏、董氏生公主,诸阁女御多迁擢。师道上疏曰:‘礼以制情,义以夺爱,常人之所难,惟聪明睿哲之主然后能之。近以宫人数多而出之,此盛德事也。然而事有系风化治乱之大,而未以留意,臣敢为陛下言之。窃闻诸阁女御,以周、董育公主,御宝白札并为才人,不自中书出诰。而掖庭觊觎迁拜者甚多,周、董之迁可矣,女御何名而迁乎?才人品秩既高,古有定员,唐制止七人而已。祖宗朝宫闱给侍不过二三百,居五品之列者无几,若使诸阁皆迁,则不复更有员数矣。外人不能详知,止谓陛下于宠幸太过,恩泽不节耳。夫妇人女子,与小人之性同,宠幸太过,则慢之心生,恩泽不节,则无厌之怨起,御之不可不以其道也。且用度太烦,须索太广,一才人之奉,月直中户百家之赋,岁时赐予不在焉。况诰命之出,不自有司,岂盛时之事耶?恐斜封、墨敕,复见于今日矣。’
时大星陨东南,有声如雷。又上疏曰:‘汉、晋天文志:“天狗所下,为破军杀将,伏尸流血。”甘氏图:“天狗移,大贼起。”今朝廷非无为之时也,而备边防盗,未见其至。虽有将帅,不老则愚,士卒虽多,劲勇者少。小人思乱,伺隙乃作,必有包藏险心,投隙而动者。宜拣拔将帅,训练卒伍,诏天下预为备御。’仁宗晚年尤恭俭,而四方无事,师道言虽过,每优容之。迁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判都水监。与谏官、御史数奏枢密副使陈升之不当用,升之罢,师道亦出知福州。顷之,以工部郎中入为三司盐铁副使。感风眩,迁户部,直龙图阁、知明州,卒。
师道厉风操,前后在言责,有闻即言,或独争,或列奏。如陈执中家人杀婢,卒坐免;夺王拱辰宣徽使、李淑翰林学士;及王德用、程戡领枢密,宦官石全彬、阎士良升进,皆尝奏数其罪焉。
李绚字公素,卭州依政人。少放荡亡检,兄绹教之书,严其课业而出,绚遨自若,比暮绹归,绚徐取书视之,一过辄诵数千言,绹奇之。稍长,能属文,尤工歌诗。尝以事被系,既而逸去。
擢进士第,再授大理评事、通判邠州。元昊犯延州,并边皆恐。邠城陴不完,绚方摄守,即发民治城,僚吏皆谓当言上逮报,绚不听。帝闻之喜,因诏他州悉治守备。还为太子中允、直集贤院,历开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为京西转运使。是时,范雍知河南,王举正知许州,任中师知陈州,任布知河阳,并二府旧臣,绚皆以不才奏之。
未几,召修起居注,纠察在京刑狱。时宰相杜衍各拔知名士寘台省,恶衍者指绚为其党。绚尝举陆经,经坐赃贬;而任布又言绚在京西苛察,出知润州。改太常丞,徙洪州。时五溪蛮寇湖南,择转运使,帝曰:‘有馆职善饮酒者为谁,今安在?’辅臣未谕,帝曰:‘是往岁城邠州者,其人才可用。’辅臣以绚对,遂除湖南转运使。绚乘驿至邵州,戒诸部按兵毋得动,使人谕蛮以祸福,蛮罢兵受约束。
复修起居注,权判三司盐铁勾院,复纠察在京刑狱。以右正言、知制诰奉使契丹,知审官院,迁龙图阁直学士、起居舍人、权知开封府,治有能名。绚夜醉,晨奏事酒未解,帝曰:‘开封府事剧,岂可沉湎于酒邪?’改提举在京诸司库务,权判吏部流内铨。初,慈孝寺亡章献太后神御物,盗得,而绚误释之,诎知苏州,未行,卒。
绚疏明乐易,少周游四方,颇练世务。数上书言便宜。仁宗春秋高,未有继嗣,绚因祀高禖还献赋,大指言宜远嬖宠,近贤良,则神降之福,子孙繁衍,帝嘉纳之。性嗜酒,终以疾死。
何中立字公南,许州长社人。幼警迈,与狄遵度游,遵度曰:‘美才也!’其父棐遂以女妻之。进士及第,授大理评事,历佥书镇安、武胜二镇节度判官,迁殿中丞,召试学士院,为集贤校理。改太常博士、修起居注,迁祠部员外郎、知制诰,权发遣开封府事。
初,有盗慈孝寺章献皇太后神御服器者,既就絷,李绚以属吏,考掠不得其情,辄释去。中立至,人复执以来,中立曰:‘此真盗也。’穷治之,卒伏罪。迁兵部员外郎,纠察在京刑狱。除龙图阁直学士、知秦州。言者以为非治边才,改庆州。奏曰:‘臣不堪于秦,则不堪于庆矣,愿守汝。’不报。戍卒有告大校受赃者,中立曰:‘是必挟他怨也。’鞭卒窜之。或曰:‘贷奸可乎?’中立曰:‘部曲得持短长以制其上,则人不自安矣。’还判太常寺,迁刑部郎中,进枢密直学士、知许州,改陈州。讹言大水至,居人皆恐,中立捕诛之。又徙杭州,暴中风卒。
中立颇以文词自喜,然嗜酒无行。庆历中,集贤校理苏舜钦监进奏院,为赛神会,预者皆一时知名士,中立亦在召中。已而辞不往,后舜钦等得罪,中立有力焉。
沈邈字子山,信州弋阳人。进士及第,起家补大理评事、知候官县,通判广州,累迁都官员外郎,历知真州、福州。庆历初,为侍御史。
时吕夷简罢相,辅臣皆进官,邈言:‘爵禄所以劝臣下,非功而授则为滥。今边鄙屡警,未闻庙堂之谋有以折外侮,无名进秩,臣下何劝焉。’又论:‘夏竦除枢密使,而竦阴交内侍刘从愿。使从愿内济狡谲,竦外专机务,奸党得计,人主之权去矣。’其言甚切。权盐铁判官,转兵部员外郎。时选诸路转运加按察使,邈与张昷之、王素首被选。邈加直史馆,使京东。岁余,入为侍御史知杂事。未几,擢天章阁待制、知澶州,徙河北都转运使,又徙陕西,岁中,加刑部郎中、知延州,卒。
邈疏爽有治才,然性少检。在广州时,岁游刘王山,会宾友纵酒,而与闾里妇女,笑言无间。
论曰:庆历以来,任谏官、御史,名有风采,见推于时者,繇臻、京之辈,凡数十人,观其所陈,盖不虚得。及之论阉宦,真仁人之言,其最优乎!绚、中立、邈亦有美才,致位通显,然皆以酒失自累,故不能无贬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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