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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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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三‧列傳第六十二 張昷之 魏瓘弟琰 滕宗諒劉越附 李防 趙湘 唐肅子詢 張述 黃震 胡順之 陳貫子安石 范祥子育 田京
  張昷之字景山。父秘,自有傳。昷之進士及第,補樂清尉,潤州觀察推官,校勘館閣書籍,遷集賢校理,通判常州,知溫州。
蔡齊廌其材可用,擢提點淮南路刑獄。楊崇勛知亳州,恃恩為不法,誣蒙城知縣王申罪,械送獄。昷之廉得冤狀,乃出申,配奸吏若干人。徙廣南東路轉運使。夷人有犯,其酋長得自治而多慘酷,請一以漢法從事。權度支判官,為京西轉運使,加直史館,徙河北。被邊諸州發卒斬西山木,卒逃入契丹者歲數百人,敵既利其所開地,又得亡卒,故不爭。昷之戒斬伐毋得深入北地,卒亦不敢逃。
還,為鹽鐵副使,擢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按察使。保州、廣信、安肅軍自五代以來別領兵萬人,號緣邊都巡檢司,亦曰策先鋒,以知州、軍為使,置副二人,分所領卒為三部,使援鄰道。太祖嘗用之有功,詔每出巡別給糧錢以優之。其後州將不復出,內侍為副,數出巡,部卒偏得廩賜,軍中以為不均。通判保州石待舉言於昷之,請合三部兵更出入,季一出即別給錢糧,余悉罷,仍請以武臣代內侍。時楊懷敏方任邊事,尤不悅巡檢司。雲翼卒惡石待舉,遂殺之作亂。昷之自魏馳至城下,召諸將部分攻城,使人請懷敏曰:「不即來,當以軍法從事。」既至,又以兵自衛,昷之曰:「諸將方集,獨敢以兵隨,將欲反邪!」叱去衛者。城開,田況潛殺兵數百人,昷之預知其謀。除戶部副使,既而坐前事奪職,知虢州。
王則反貝州,有言昷之在河北捕得妖人李教不殺,使得逸去,今乃為則主謀,事平,無其人。會冀州人段得政詣闕,自言「嘗為叔父屯田郎中曇賕免緣坐」,且言「曇以書屬昷之」,乃下御史按劾,雖不得書,猶奪三官,監鄂州稅。知漢陽軍,稍遷刑部郎中,復待制、知湖州,徙揚州。以光祿卿致仕,卒。昷之喜吏事,所至有聲。退居築家廟,率子弟歲時奉祠。
魏瓘字用之。父羽奏補秘書省校書郎、監廣積倉,知開封府倉曹參軍。持法精審,明吏事。上元起彩山,闕前張燈,與宦者護作,宦者挾氣,視瓘年少,輒誅索侵擾。瓘密以聞,詔杖宦者遣之。
瓘門人魏綱上疏詆天書,流海島,瓘亦坐是停官。復監鄧州稅、鄂州茶,以大理寺丞知衡山縣,通判壽州,歷知循、隨、安州,提點廣南西路刑獄。邕州獠戶緣逋負沒婦女為傭者一千餘人,悉奏還其家。就除轉運使。劉鋹時計口以稅,雖舟居皆不免,至是而雷、化、欽、廉、高州猶未除,瓘為除之。減柳州無名役四百人。召權度支判官。尋以罪降知洪州,徙梓州路轉運使,還知蔡州、潭州,為京西轉運使,江、淮制置發運使,自主客郎中遷太常少卿,知廣州。筑州城環五里,疏東江門,鑿東西澳為水閘,以時啟閉焉。拜右諫議大夫,再任臨江軍判官。
史沆性險詖,嘗為瓘所劾免。會廣州封送貢余椰子煎等餉京師,輒邀留之,飛奏指以為珍貨,詔遣內侍發驗無有,沆坐不實廢,瓘亦降知鄂州。未逾年,復為陝西轉運使,徙河北。以給事中知開封府,政事嚴明,吏民憚之。內東門索命婦車,得賂遺掖庭物,付府驗治,獄未上,內降釋罪。諫官吳奎言法當執奏,而瓘不即奏行,請以廢法論,降知越州。
儂智高寇廣東、西,獨廣州城堅守不能下。於是論築城功,遷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復知廣州,兼廣東經略安撫使,給禁卒五千,聽以便宜從事。屬狄青已破賊,召還,糾察在京刑獄。議者請開六塔河,塞商胡北流,宰相主其說,命瓘按視,還奏以為不可塞。下溪州蠻彭士羲叛,將發兵討除。進龍圖閣直學士、知荊南。瓘以為「五溪之險,師行鳥道,諸將貪功生事,於國家何所利?」因條上三策,以招徠為上,守御為下,功取為失。不報。後卒如瓘議。徙澶州、滑州。又徙鄧州,不行,請老,以吏部侍郎致仕,卒。
瓘所至整辦,與人置對未嘗屈。史沆、王逵以善訟名天下,瓘既廢沆,又嘗奏抵逵罪,專任機數,不稱循吏。弟琰。
琰字子浩,以父恩授秘書省正字,為吏強敏,名齊於瓘。嘗通判陳州,適歲飢,百姓相率強取人粟,坐死者甚眾,琰曰:「此迫於窮餓,豈得已者。」坐其首黥之。歷知壽、潤、滁、安州。壽州盜殺寺童子,有司執僧笞服,琰廉其非罪,命脫械縱去,一府爭以為不可,後數日得真盜。富人犯法當死而死獄中,琰曰:「是嘗欺匿異籍孤弱者財,所以自斃,覬不可窮治爾,其吏受賕而為之謀乎?」後有告者如琰所料。累官司農卿、知福州,徙廣州。以疾告,得知江寧府。晚昏眊,縱私人亂法,日笞撲無罪吏卒。監司劾奏,召判刑部,乃致仕,進衛尉卿,卒。
滕宗諒字子京,河南人。與范仲淹同年舉進士,其後仲淹稱其才,乃以泰州軍事推官召試學士院。改大理寺丞,知當塗、邵武二縣,遷殿中丞,代還。會禁中火,詔劾火所從起,宗諒與秘書丞劉越皆上疏諫。宗諒曰:「伏見掖庭遺燼,延熾宮闥,雖沿人事,實系天時。詔書亟下,引咎滌瑕,中外莫不感動。然而詔獄未釋,鞫訊尚嚴,恐違上天垂戒之意,累兩宮好生之德。且婦人柔弱,棰楚之下,何求不可,萬一懷冤,足累和氣。祥符中,宮掖火,先帝嘗索其類寘之法矣,若防患以刑而止,豈復有今日之虞哉。況變警之來,近在禁掖,誠願修政以禳之,思患以防之。凡逮系者特從原免,庶災變可銷而福祥來格也。」疏奏,仁宗為罷詔獄。時章獻太后猶臨朝,宗諒言國家以火德王,天下火失其性由政失其本,因請太后還政,而越亦上疏。太后崩,擢嘗言還政者,越已卒,贈右司諫,而除宗諒左正言。
劉越者字子長,大名人。少孤貧,有學行,亦宗諒同年進士。嘗知襄城、固始二縣,有能名。既贈官,又官其一子,賜其家錢十萬。
宗諒後遷左司諫,坐言宮禁事不實,降尚書祠部員外郎、知信州。與范諷雅相善,及諷貶,宗諒降監池州酒。久之,通判江寧府,徙知湖州。元昊反,除刑部員外郎、直集賢院、知涇州。葛懷敏軍敗於定川,諸郡震恐,宗諒顧城中兵少,乃集農民數千戎服乘城,又募勇敢,諜知寇遠近及其形勢,檄報旁郡使為備。會范仲淹自環慶引蕃漢兵來援,時天陰晦十餘日,人情憂沮,宗諒乃大設牛酒迎犒士卒;又籍定川戰沒者於佛寺祭酹之,厚撫其孥,使各得所,於是邊民稍安。
仲淹薦以自代,擢天章閣待制,徙慶州。上言:「朝廷既授范仲淹、韓琦四路馬步軍都總管、經略安撫招討使,而諸路亦帶招討稱號,非所宜。」詔罷之。御史梁堅劾奏宗諒前在涇州費公錢十六萬貫,及遣中使檢視,乃始至部日,以故事犒賚諸部屬羌,又間以饋遺游士故人。宗諒恐連逮者眾,因焚其籍以滅姓名。仲淹時參知政事,力救之,止降一官,知虢州。御史中丞王拱辰論奏不已,復徙岳州,稍遷蘇州,卒。
宗諒尚氣,倜儻自任,好施與,及卒,無餘財。所蒞州喜建學,而湖州最盛,學者傾江、淮間。有諫疏二十餘篇。
李防字智周,大名內黃人。舉進士,為莫州軍事推官。隨曹彬入契丹,授忠武軍節度推官。括磁、相二州逃戶田,增租賦十餘萬。因請均定田稅,又請縣有破逃五十戶者令佐降下考,百戶殿三選,二百戶停所居官,能招攜者旌賞之。改秘書省著作佐郎、通判潞州,遷秘書丞。體量二浙民飢,建言逃戶田宜即召人耕種,使人不敢輕去甽畝,而官賦常在。又請京師置折中倉,聽人入粟,以江、浙、荊湖物償之。擢開封府推官,請與判官間三五日即府司軍巡院察冤獄。出為峽路轉運副使。先是沿江水遞,歲役民丁甚眾,頗廢農作,防悉以城卒代之。會分川、峽為四路,徙防梓州路轉運使,累遷尚書工部員外郎,為三司戶部判官。
景德初,江南旱,詔與張知白分東、西路安撫。上言:「秦羲嘗增江、淮、兩浙、荊湖榷酤錢,民頗煩擾。江南以歲飢權罷,而淮南、荊湖未被德音。」詔悉罷之,仍詔羲等毋得復增榷酤之利。遂為江南轉運。淮南舊不禁鹽,制置司請禁鹽而官自鬻之,使兵夫輦載江上,且多漂失之患。防請令商人入錢帛京師,或輸芻糧西北邊,而給以鹽,則公私皆利,後採用之。徙知應天府,鑿府西障口為斗門,泄汴水,淤旁田數百畝,民甚利之。又徙興元府,入為三司鹽鐵判官,失舉免官。後起通判河南府,徙知宿、延、亳三州,為利州路轉運使,累遷兵部郎中、糾察刑獄,擢右諫議大夫、知永興軍,進給事中,復知延州,更耀、潞二州,卒。
防好建明利害,所至必有論奏,朝廷頗施行之。其精力過人。防在江南,晏殊以童子謁見,防命賦詩,使還薦之,後至宰相。
趙湘字巨源,華州人。進士甲科,歷彰武、永興、昭武三軍節度推官,遷秘書省著作佐郎、知新繁縣。以吏最,命知商州,徙隴州、興元府,再遷太常博士。上補政忠言十篇,召判宗正寺,賜白金二百兩。久之,上書言:「元德李太后母育聖躬,請祔太宗廟室。」後用其說。冊趙德明,假尚書禮部員外郎,為官告副使。
擢殿中侍御史,權判三司勾院,上言:「漢章帝以月令冬至之後有順陽助生之文,而無鞫獄斷刑之政,遂定令毋以十一月、十二月報囚。今季冬誕聖之月而決大辟不廢。願詔有司,自仲冬留大辟弗決,俟孟春臨軒閱視,情可矜惻者貸之,他論如法。」真宗曰:「此固善矣,然慮繫囚益淹久,吏或因緣為奸爾。」湘又上書請封禪。未幾,命管勾南宮北宅事。東封泰山,為東京留守推官,禮成,遷侍御史。昇州火,命湘往致祠,兼問民疾苦。還言轉運使劉炤弛職不按部,知洪州馬景病不任事,皆罷黜之。
糾察刑獄,改尚書刑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湘又言:「舊制文武常參官日趨朝,並赴待漏院俟禁門辟,今則辰漏上始放外朝,故朝者多後時乃入。望敕正衙門主者察晚至,以懲其慢。若風雨寒暑託病不朝者罪之。」時帝親制五箴以自儆,湘因言:「宗室風化所本,宜有以訓厲,願特製銘以賜南北邸。」帝悅,為制宗室座右銘,賜寧王元偓以下並及湘,且諭之曰:「卿宗姓也,故賜卿。」
祀汾陰,為考制度副使,請如周官置土訓,錄所過州縣山川與俗好惡,日上奏御。兼判宗正寺。歷三司戶部、度支副使。祀太清宮,管勾留司三司事。為鹽鐵副使,再遷工部郎中、直昭文館,出知河南府,徙河中府,為京西轉運使。又徙鳳翔府、延州,遷太常少卿、知襄州。又知應天府,進右諫議大夫,復知河南,為集賢院學士,以疾徙虢州,卒。
唐肅字叔元,杭州錢塘人。當錢俶時,始七歲,能誦五經,名聞其國中。後與孫何、丁謂、曹商游,學者慕之。舉進士,調郿縣主簿,徙泰州司理參軍。有商人寓逆旅,而同宿者殺人亡去,商人夜聞人聲,往視之,血沾商人衣,為捕吏所執,州趣獄具。肅探知其冤,持之,後數日得殺人者。後守雷有終就闢為觀察推官。遷秘書省著作佐郎,歷知聞喜、福昌縣,通判陝州。召拜監察御史。或薦肅為群牧判官,真宗曰:「朕欲別用肅。」遂提點梓州路刑獄。遷殿中侍御史,入為三司戶部判官,出知舒州。遷侍御史,為福建路轉運使,判三司開拆司。再遷工部郎中、知洪州。尋為江南東路轉運使,擢三司度支副使。奉使契丹,還,遷刑部。為龍圖閣待制、登聞檢院,知審刑院,卒。子詢。
詢字彥猷,以父任為將作監主簿。天聖中,詔許天下士獻文章,應詔者百數,有司第其善者,詢數人而已,詔賜進士及第、知長興縣。
後以太常博士知歸州,用翰林學士吳育薦為御史,未至,喪母。服除,育方參政事,宰相賈昌朝與詢有親嫌,育數與昌朝言,詢用故事當罷御史,昌朝欲留詢,不得已,以知廬州。凡官外徙者皆放朝辭,而詢獨不用,比入見,中丞張方平乃奏留詢,育爭不能得,詢由是怨育而附昌朝。昌朝雅不善育,詢希其旨上奏曰:「賢良方正、直言極諫、茂才異等科,漢、唐皆不常置。若天見災異,政有闕失,則詔在位薦之,不可與進士同時設科。若因災異非時舉擢,宜如漢故事親策當世要務,罷秘閣之試。」育亦奏言:「三代以來,取士之盛,莫如漢、唐。漢詔舉賢良文學直言極諫之士,非有災異而舉。唐制科之盛,固不專於災異也。況災異之出,或稱年所無,則此舉奚設?或頻歲而有,則於事太煩。令禮部進士數年一舉,因以制科隨之,則事與時宜。又從而更張之,使遺材絕望,非所以廣賢路也。」仁宗是育言,詔禮部:「自今制科隨進士貢舉,其著為令。」時育由制科進,帝以為得人,故詢力肆排詆,意在育不在制科也。
育弟婦故駙馬都尉李遵勖妹,有六子而寡。詢又奏育弟婦久寡不使更嫁,欲用此附李氏自進。後詢終以故事罷御史,除尚書工部員外郎、直史館、知湖州,徙江西轉運使。
會詔淮南、江、浙、荊湖六路轉運司移文發運使如所屬,詢爭以為不可,乃移福建路。還,為三司戶部判官,又判磨勘司,出為江東轉運使。上言:「執政純取科名顯者修起居注,非故事。」未幾,起居注闕人,帝特用詢,遂知制誥。以參知政事曾公亮親嫌,出知蘇州,徙杭、青二州,進翰林侍讀學士,累遷右諫議大夫。召還,勾當三班院,判太常寺,進給事中,卒,贈禮部侍郎。有集三十卷。
詢少刻勵自修,已而不固所守,及知湖州,悅官妓取以為妾。好畜硯,客至輒出而玩之,有硯錄三卷。子坰,附王安石為監察御史里行,自有傳。
論曰:宋承平日久,吏多以嚴刻為治。昷之辨冤獄,配奸吏;瓘奏還婦女為傭者若干人;琰吏事不下於瓘,脫械縱囚,審知奸弊,何其明且決也。宗諒、劉越以孤生立朝,請太后還政。越年不逮用,聲名與宗諒同矣。防請罷榷酤,興水利,湘廉問疾苦,按不稱職者,肅明於獄訟:皆不多見也。然昷之以殺降而奪官,瓘以能置對而興謗,詢傅會喜進,竊非其據,雖列侍從,君子所不與也。
張述字紹明,遂州小溪人。舉進士,調咸陽縣主簿,改大理寺丞,遷太常博士。皇祐中,仁宗未有嗣,述上書曰:「生民之命,繫於宗廟社稷,而繼嗣為之本。匹夫有百金之產,猶能定謀托後,事出於素,況有天下者哉。陛下承三聖之業,傳之千萬年,斯為孝矣。宗廟社稷未有托焉,此臣所以夙夜彷徨而為陛下憂也。謂宜慎擇宗親才而賢者,異其禮秩,試以職務,俾內外知聖心有所屬,則天下大幸。」至和元年,復上疏曰:「臣聞『明兩作離,大人以繼明照四方』。離為日,君象也。二明相繼故能久照,東昇西沒,晝夜迭運,數之常也。陛下御天下且三紀矣,是日之正中也,而未聞以繼照為慮,臣竊疑之。歷觀前世或令出宮闈,或謀起閽寺,或奸臣首議,利幼主以專政,假後宮以盜權,安危之機發於頃刻。朝議恬然。曾不為計,此臣拳拳為陛下言也。」述前後七上疏,最後語尤激,仁宗終不以為罪。
述慷慨喜論事,歷通判延州,知泗州,皆有政跡。後以尚書職方員外郎為江、浙、荊湖、福建、廣南路提點坑冶鐵錢事,行至萬州,道病卒。
黃震字伯起,建州浦城人。進士及第,累遷著作佐郎、通判遂州。嘗給兩川軍士緡錢,詔至西川,而東川獨不及,軍士謀為變。震白主者曰:「朝廷豈忘東川邪?殆詔書稽留爾。」即開州帑給錢如西川,眾乃定,明日詔至。累遷尚書都官員外郎、提點湖北路刑獄,還,判三司磨勘司,擢江、淮發運使。
先是,李溥自三司小吏為發運使十餘年,奸贓狼籍,丁謂黨之,無敢言者。震將行,上書自陳,辭頗憤激,真宗知其意在溥也,諭之曰:「卿當與人和。」震對曰:「廉正公忠,臣職也。負陛下任使者,臣不敢與之和。」既至,發溥奸贓數十事,溥坐廢;而震亦為溥訟,奪一官。罷,畏謂權,不敢自直,及謂貶,乃復官,知饒州,徙廣東轉運使。廣南歲進異花數千本,至都下枯死者十八九,道路苦其煩擾,震奏罷之。震在真宗朝數論事,既卒,詔進其官一等。
胡順之字孝先,原州臨涇人。登進士第,試秘書省校書郎、知休寧縣。民有汪姓者豪橫,縣不能制,歲租賦常不入,適以訟逮捕,不肯出。順之曰:「令不行何以為政。」命積薪環而焚之,豪大駭,少長趨出,叩頭伏辜,推其長械送州,致之法。為青州從事。高麗入貢,中貴人挾以為重,使州官旅拜於郊。順之曰:「青,大鎮也。在唐押新羅、渤海,奈何卑屈如此?」獨不拜。大姓麻士瑤陰結貴侍,匿兵械,服用擬尚方,親黨僕使甚多,州縣被陵蔑,莫敢發其奸。會士瑤殺兄子溫裕,其母訴於州,眾相視曰:「孰敢往捕者?」順之持檄徑去,盡得其黨。有詔鞫問,士瑤論死,其子弟坐流放者百餘人。改著作佐郎、知常熟縣,遷秘書丞,分司南京。
仁宗即位,遷太常博士。天聖、明道間,再上宰相書,乞太后還政,宰相匿不以聞。太后崩,順之附疾置自言,求其書,出宰相家。仁宗嘉其忠,特遷尚書屯田員外郎。其後數論朝廷事,仲淹愛其才,然挾術尚權,喜縱橫捭闔。以目失明廢,州里皆憚焉。
陳貫字仲通,其先相州安陽人,後葬其父河陽,因家焉。少倜儻,數上疏言邊事。舉進士,真宗識貫名,擢置高第。為臨安縣主簿,以秘書省著作佐郎為刑部詳覆官,改秘書丞,為審刑院詳議官,歷知衛州、涇州。督察盜賊,禁戢不肖子弟,簿書筦庫,賦租出入,皆自檢核。嘗謂僚屬曰:「視縣官物如己物,容有奸乎?」州人憚其嚴。擢利州路轉運使。歲飢,出職田粟賑饑者,又帥富民令計口占粟,悉發其餘。徙陝西,累遷尚書度支員外郎,入為三司鹽鐵判官。領河北轉運使,請疏徐、鮑、曹、易四水,興屯田。徙河東,歷三司戶部、鹽鐵副使,以刑部郎中直昭文館,知相州。還朝卒。
貫喜言兵,咸平中,大將楊瓊、王榮喪師而歸,貫上書曰:「前日不斬傅潛、張昭允,使瓊輩畏死不畏法,請自今合戰而奔者,主校皆斬;大將戰死,裨校無傷而還,與奔軍同。軍衄城圍,別部力足救而不至者,以逗留論。」真宗嘉納之。又嘗上形勢、選將、練兵論三篇,大略言:
地有六害。今北邊既失古北之險,然自威虜城東距海三百里,沮澤磽确,所謂天設地造,非敵所能輕入。由威虜西極狼山不百里,地廣平,利馳突,此必爭之地。凡爭地之利,先居則佚,後起則勞,宜有以待之。
昔李漢超守瀛州,契丹不敢視關南尺寸地。今將帥大抵用恩澤進,雖謹重可信,卒與敵遇,方略何從而出邪?故敵勢益張,兵折於外者二十年。
方國家收天下材勇以備禁旅,賴廩給賜予而已,恬於休息,久不識戰,可以衛京師,不可以戍邊境。請募土人隸本軍,籍丁民為府兵,使北捍契丹,西捍夏人。敵之情偽,地勢之險易,彼皆素知,可不戰而屈人之兵矣。
後以疾卒。著兵略,世頗稱之。子安石。
安石字子堅,以蔭鎖廳及第。嘉祐中,為夔、峽轉運判官。民蓄蠱毒殺人,捕誅其魁並得良藥圖,由是遇毒者得不死。提點陝西刑獄,攝帥鄜延,能用諜者,敵動靜輒先聞。嘗敕邊民戒嚴,既而數萬騎奄至,無所獲而去,璽書嘉之。歷使京西、河東、淮南、京東,知蘇州、邠州、河中府。戶部副使韓絳鎮太原,議行鹽法,與監司多不合,加安石集賢殿修撰,為河東都轉運使,議始定。謂其僚曰:「興事當有漸,急則擾。」乃出鹽付民而俾之券,使隨所得貿易,鬻畢而歸券,私販為減。進天章閣待制。
官軍西征時,遣縣令佐督餉,安石謂文吏畏怯,武人邀功,乃但取敢行者。申約束以防眾潰,曰:「事不豫警,俟其犯而誅之,是罔民也。」王中正帥東師而西,報安石持四十日糧,而師駐白草平彌月。安石深念曰:「吾頓兵益久,而秦甲未至,倘不足於食,將以乏軍興罪我。」即擅發民再餉,乃以聞。李舜舉劾其專,詔置獄於潞,安石自麟州會逮,俄而他路饋糧多不繼,神宗察其無罪赦之。
尚書省初建,召為戶部侍郎。嘗與右曹李定同奏事,帝目留之曰:「卿豈非在淮南日不肯保李定持服者乎?」對曰:「詔問臣,臣不敢不以實奏。」帝曰:「以實事君,朕所與也。」進吏部侍郎。選人將改京官,須次久,臨當引對,率困於刑寺審問,或沮以微文,則一跌不復。安石則罷再問,以絕曩弊,遂為後法。出知永興軍、鄧襄陳鄭州、河陽,至龍圖閣直學士。紹聖元年,卒,年八十一。
范祥字晉公,邠州三水人。進士及第,自乾州推官稍遷殿中丞、通判鎮戎軍。元昊圍城急,祥帥將士拒退之。請築劉璠堡、定川砦,從之。歷知慶、汝、華三州,提舉陝西銀銅坑冶鑄錢。祥曉達財利,建議變鹽法,後人不敢易,稍加損益,人輒不便,語在食貨志。提點本路刑獄,制置解鹽,累遷度支員外郎,權轉運副使。古渭砦距秦州三百里,道經啞兒峽,邊城數請城之,朝廷以饋餉之艱不許。祥權領州事,驟請修築,未報,輒自興役。蕃部驚擾,青唐族羌攻破廣吳嶺堡,圍啞兒峽砦,官軍戰死者千餘人,坐削一官,知唐州。後復官,提舉陝西緣邊青、白鹽,改制置解鹽使,卒。
嘉祐中,包拯言:「祥通陝西鹽法,行之十年,歲減榷貨務使緡錢數百萬,其勞可錄。」官其子孫景郊社齋郎。熙寧中,平洮、岷、疊、宕、河州數千里,置郡縣,以古渭為通遠軍。權陝西轉運副使張詵奏:「朝廷復洮、隴故地,自將帥至裨佐悉有功賞。臣見洮、渭父老言,皇祐中,轉運使祥因熟羌數被寇掠,其部族願輸土置城以為守御,乃即古渭為砦。祥此舉足以消沮邊隙,可謂知攻守之利矣。兵出少挫,身黜謀廢,臣竊悲之。冀推原舊功,少賜褒恤,使天下知祥死猶被恩,且舒祥忠義之氣。」詔贈秘書,錄一子未官者。子育。
育字巽之,舉進士,為涇陽令。以養親謁歸,從張載學。有薦之者,召見,授崇文校書、監察御史里行。神宗喻之曰:「書稱『堲讒說殄行』,此朕任御史之意也。」育請用大學誠意、正心以治天下國家,因薦載等數人。西夏入環慶,詔育行邊,還言:「寶元、康定間,王師與夏人三大戰而三北,今再舉亦然。豈中國之大,不足以支夏人數郡乎?由不察彼己,妄舉而驟用之爾。昨荔原之役,夏人聲言:『我自修壘,不與漢爭。』三犯之,然後掩殺,雖追奔亦不至境。由是觀之,其情大可見矣。」
又使河東,論韓絳築囉兀二砦:「始調外郡稍遠邊城前後三十萬夫,遼州最為窮僻,然猶上戶配夫四百三十四,僦直計三千緡,下者十六人,其直十萬。輦運所經二十二驛,宣撫司不先告期,轉運使臨時督辦,致民皆破產,上下莫敢言。獨遼守李宏能約民力所勝,而饋不失期,顧以訴其實,翻令鞫罪。願貸被劾官吏,其芻糧在道者隨所至受之,使已困之民咸蒙德澤。」神宗皆從之。坐劾李定親喪匿服,罷御史,檢正中書戶房,固辭,乃知韓城縣。
詔往鄜延議畫地界,育言:「保疆不如持約,持約不如敦信。前日疆埸嘗嚴矣,一旦約敗兵拏,斗者跌於前,耕者侵於後,是封溝不足恃也。使人左去而兵革右興,金繒朝委而烽煙夕舉,是持約不足恃也。今我見利而加兵,當講好之後,復自立界,不亦愧乎!」安南行營郭逵、趙以兵十萬伐交阯,行及長沙,病死相屬,逵、又不輯睦,育疏其不便,不從。久之,知河中府,加直集賢院,徙鳳翔,以直龍圖閣鎮秦州。
元祐初,召為太常少卿,改光祿卿、樞密都承旨。劉安世暴其閨門不肅,出知熙州。時又議棄質孤、勝如兩堡,育爭之曰:「熙河以蘭州為要塞,此兩堡者蘭州之蔽也。棄之則蘭州危,蘭州危則熙河有腰膂之憂矣。」又請城李諾平、汝遮川,曰:「此趙充國屯田古榆塞之地也。」不報。入為給事中、戶部侍郎,卒。高宗紹興中,采其抗論棄地及進築之策,贈寶文閣學士。
田京字簡之,世居滄州,其後徙亳州鹿邑。舉進士,調蜀州司法參軍,自秦州觀察推官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為大理寺詳斷官。
趙元昊反,侍讀學士李仲容薦京知兵法,召試中書,擢通判鎮戎軍。夏守贇為陝西經略使,奏兼管勾隨軍糧料。入對,陳方略,賜五品服。尋為經略安撫判官。守贇既罷,以武略應運籌決勝科,及試秘閣,與他科偕試六論,京自以記誦非所長,引去。
又參夏竦軍事。會遣翰林學士晁宗愨即軍中問攻守孰便,眾欲大舉入討,京曰:「夏人之不道久矣,未易破也。今欲驅不習之師,深入敵境,與之角勝負,此兵家所忌,師出必敗。」或曰:「不如講和。」京曰:「敵兵未嘗挫,安肯降我哉?」未幾,元昊使黃延德叩延州乞降,以奇兵出原、渭,敗大將任福。夏竦素不悅京,坐是改通判廬州,徙知邵武軍,提點河北路刑獄事。乃上言:「請擇要官守滄、衛,鑿西山石臼廢道以限戎馬,義勇聚教,復給糧,置卒守烽燧,用奇正法訓兵,徙戰馬內地以息邊費。」凡十餘事,仁宗頗嘉納之。
入為開封府判官,坐械囚送獄道死,出知蔡州,徙相、邢二州,復提點河北刑獄事。王則據恩州反,京縋城趣南關,入驍健營撫士卒。保州振武兵焚民居欲應賊,京捕斬之乃定。賊遣其黨崔象偽出降,京以其持妖言惑眾,又斬以徇,由是營兵二十六指揮在外者皆懾服,不敢叛。州之南關,民眾多如城中,得不陷賊,京有功焉。京督士攻城甚力,賊系京妻子乘城迫使呼曰:「毋亟攻,城中將屠我輩矣。」京叱諸軍益進攻,注矢仰射,殺其家四人。賊知京無所顧,乃牽妻子去,恩州平。以不能預察賊,降監鄆州稅。
先是,駐泊都監田斌亦以賊發不能捕,待罪兵間,及城破,從諸將入,以功遷宮苑副使,而京獨被謫。御史言失察賊過輕,忘家為國義獨重,不宜左遷,乃徙通判兗州。又徙知江陰軍,知密州,歷提點淮南刑獄事、京西轉運使,累遷兵部員外郎、直史館、知滄州轉運使。
京能招輯流民,為之給田除稅租,凡增戶萬七千,特遷工部郎中。然傳者謂流民之數多不實,又強為人田非其所樂,侵民稅地,仿古屯田法,其後法不成,所給種錢牛價,民多不償,鞭笞督責,至累年不能平,公私皆患之。擢天章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改兵部郎中,復知滄州,拜右諫議大夫,卒。
京喜論議,然語繁而迂,頗通兵戰、歷算、雜家之術。為人尚氣節,少時與常山董士廉、汾陰郭京相友善,俱以倜儻聞。著天人流術,通儒子十數書,又有奏議十卷。
論曰:人臣之職,當奮不顧身,而庸人怯夫於國事則噎喑而不言,若胡越肥瘠之不相干,如張述者其亦忠且果矣。黃震指李溥忤權臣,胡順之擊強宗,為眾人所不敢為;陳貫論兵事,范祥畫邊計,皆一時雋士。妖盜竊發,京出孤力保城南,置妻孥之憂,先登示賊,其勇蓋可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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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0四‧列傳第六十三  周渭 梁鼎 范正辭子諷 劉師道 王濟 方偕 曹潁叔 劉元瑜 楊告 趙及 劉湜 王彬 仲簡
  周渭字得臣,昭州恭城人。幼孤,養於諸父。力學,工為詩。劉鋹據五嶺,昭州皆其地也,政繁賦重,民不聊生。渭率鄉人六百逾嶺,將避地零陵。未至,賊起,斷道絕糧,復還恭城,則廬舍煨燼,遂奔道州。為盜所襲,渭脫身北上。
建隆初,至京師,為薛居正所禮。上書言時務,召試,賜同進士出身,解褐白馬主簿。縣大吏犯法,渭即斬之。上奇其才,擢右贊善大夫。時魏帥符彥卿專恣,朝廷選常參官強幹者蒞其屬邑,以渭知永濟縣。彥卿郊迎,渭揖於馬上,就館始與相見,略不降屈。縣有盜傷人而逸,渭捕獲,並暴廀匿者按誅之,不以送府。
乾德中,通判興州。州領罝口砦多戍兵,監軍傲狠,縱其下為暴,居人苦之。渭馳往諭以禍福,斬其軍校,眾皆懾服。詔書嘉獎,命兼本砦鈐轄。開寶元年,鳳州七房冶主吏盜隱官銀,擇渭往代。周歲,羨課數倍,賜緋魚,又遷知棣州。殿直傅延翰為監軍,謀作亂走契丹,為部下所告,渭擒之以聞;命械至闕下,鞫得實,斬於西市。渭在郡以簡肅稱,及還,吏民遮道泣留,俄詔賜錢百萬。
太平興國二年,為廣南諸州轉運副使。初,渭之入中原,妻子留恭城。開寶三年,平廣南,詔昭州訪求,賜錢米存恤之。及是,渭始還故里,鄉人以為榮。渭奏去劉鋹時稅算之繁者,重定田賦,興學校。遷殿中丞。屬有事交阯,主將逗撓無功。有二敗卒擐甲先至邕州市,奪民錢,渭捕斬之。後至者悉令解甲出以入,訖無敢犯。移書交阯,諭朝廷威信,將刻日再舉。黎桓懼,即遣使入貢。就加監察御史,在嶺南凡六年。徙知揚州,進殿中侍御史,改兩浙東、西路轉運使,入為鹽鐵判官。遷侍御史,歷判戶部、度支二勾院,出知亳州,賜金紫,俄換宋州。加職方員外郎,為益州轉運使。坐從子違詔市馬,黜為彰信軍節度副使。咸平二年,真宗聞其清節,召還,將復用,詔下而卒,年七十七。上閔其貧不克葬,賻錢十萬,以其子建中為乘氏主簿。
渭妻莫荃,賢婦人也。渭北走時,不暇與荃訣,二子孩幼,荃尚少,父母欲嫁之。荃泣誓曰:「渭非久困者,今違難遠適,必能自奮。」於是親蠶績碓舂,以給朝夕,二子皆畢婚娶。凡二十六年,復見渭,時人異之。朱昂着莫節婦傳紀其事。
梁鼎字凝正,益州華陽人。祖鉞,仕蜀為劍門關使。父文獻,乘氏令。鼎,太平興國八年進士甲科,解褐大理評事、知秭歸縣,再遷著作佐郎。端拱初,獻聖德徽號頌萬餘言,試文,遷殿中丞、通判歙州,以能聲聞,有詔嘉獎。徙知吉州,民有蕭甲者,豪猾為民患,鼎暴其凶狀,杖脊黥面徙遠郡。太宗尤賞其強幹,代還,賜緋魚,舊例當給銀寶瓶帶,太宗特以犀帶賜之,記其名於御屏。
淳化中,上言曰:「書云:『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此乃堯、舜氏所以得賢人治天下也。三代而下,典章尚存,兩漢以還,沿革可見。至於唐室,此道尤精,有考功之司,明考課之令,下自簿尉,上至宰臣,皆歲計功過,較定優劣,故人思激厲,績效着聞。五代兵革相繼,禮法陵夷,顧惟考課之文,祗拘州縣之輩,黜陟既異,名存實亡。且夫今之知州,即古之刺史,治狀顯著者,朝廷不知;方略蔑聞者,任用如故。大失勸懲之理,寖成苟且之風。是致水旱荐臻,獄訟填溢,欲望天下承平,豈可得也。伏惟陛下繼二聖之丕圖,為億兆之司牧,念百官之未乂,思四海之未康,特詔有司,申明考績之法,庶幾官得其人,民受其賜矣。」
俄為開封府判官,遷太常博士、三司右計判官,又為總計判官,會復三部,換度支判官。至道初,鼎洎陳堯叟建議興三白渠,及陳、許、鄧、穎、蔡、宿、亳數州用水利墾田,事具食貨志。遷都官員外郎、江南轉運副使,就改起居舍人,徙陝西。二年,五將分道擊李繼遷,李繼隆擅出赤檉路無功,還奏軍儲失期,鼎坐削三任。復為殿中丞,領職如故。以母老求郡,歷知徐、密二州。真宗踐位,復舊官。咸平四年,遷兵部員外郎、知制誥,賜金紫。時三司督逋負嚴急,有久被留系者,命鼎與薛映按籍詳定,多所蠲免。逾月,拜右諫議大夫、度支使。
時西鄙未寧,建議陝西禁解池鹽,所在官鬻,詔從之。以鼎為制置使,楊覃為轉運使,張賀副之,又以內殿崇班杜承睿同制置鹽事。議者多言:「邊民舊食青鹽,其價其賤。洎禁青鹽以困賊,令商賈入粟,運解鹽於緣邊,價直與蕃鹽不相遠,故蕃部齎鹽至者,不能貨鬻。今若禁解池鹽,與內地同價,則民必冒禁復市青鹽,乃資盜糧也。」時劉綜為陝西轉運使,鼎奏罷之。綜歸朝,亦密陳其非便。鼎既行,即移文禁止鹽商,所在約束乖當,延州劉廷偉、慶州鄭惟吉皆不從規劃。
又鼎奏運咸陽倉粟以實邊,粟已陳腐,鼎即與民,俟秋收易新粟,朝廷聞而止之,上封章密陳其煩擾者甚眾,鼎始謀多沮,遂令林特乘傳與永興張詠會鼎等同議可否,於是依舊通鹽商。鼎坐首議改作非是,詔罷度支使,守本官。未幾,丁內艱,起復。景德初,知三班院、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駮事,出知鳳翔府。以居憂哭泣傷目,表求判西京留司御史台。三年,卒,年五十二,賜二子出身。
鼎偉姿貌,磊落尚氣,有介節,居官峻厲,名稱甚茂。好學,工篆、籀、八分。嘗著隱書三卷,史論二十篇,學古詩五十篇。子申甫、吉甫。
范正辭字直道,齊州人。父勞謙,獲嘉令。正辭治春秋公羊、穀梁,登第,調補安陽主簿。開寶中,判入等,遷國子監丞、知戎州,改著作佐郎。代還,治逋欠於淄州,轉運使稱其能,轉左贊善大夫,就知淄州。太宗征河東,諸州部糧多不及期,正辭所部長山縣吏張秀督民輸,受錢二千,即杖殺之,郡中畏服。
太平興國中,改殿中丞,通判棣、深二州,遷國子博士。御史中丞劉保勛奏充台直,會有言饒州多滯訟,選正辭知州事,至則宿系皆決遣之,胥吏坐淹獄停職者六十三人。會詔令料州兵送京師,有王興者,懷土憚行,以刃故傷其足,正辭斬之。興妻詣登聞上訴,太宗召見正辭,廷辨其事。正辭曰:「東南諸郡,饒實繁盛,人心易動。興敢扇搖,苟失控馭,則臣無待罪之地矣。」上壯其敢斷,特遷膳部員外郎,充江南轉運副使,賜錢五十萬。
饒州民甘紹者,積財鉅萬,為群盜所掠,州捕系十四人,獄具,當死。正辭按部至,引問之,囚皆泣下,察其非實,命徙他所訊鞫。既而民有告群盜所在者,正辭潛召監軍王願掩捕之。願未至,盜遁去,正辭即單騎出郭二十里,追及之。賊控弦持弰來逼,正辭大呼,以鞭擊之,中賊雙目,執之。賊自刃不殊,余賊渡江散走,追之不獲,旁得所棄贓。賊尚有餘息,正辭即載歸,令醫傅藥,創既愈,按其奸狀伏法,而前十四人皆得釋。
端拱二年,代歸,與洛苑副使綦仁澤、西京作坊副使尹宗諤同監折中倉。先是,令商人輸米豆而以茶鹽酬其直,謂之「折中」,復有言其弊,罷之,至是復置焉。遷倉部員外郎,同知幕府州縣官考課,改判刑部,歷戶部、鹽鐵二判官,遷考功員外郎,通判定、揚、杭三州。真宗即位,遷膳部郎中,召判三司勾院,俄復為鹽鐵判官。咸平二年,出為河東轉運使。三年,以本官兼侍御史知雜事。
時,李昌齡自忠武行軍起知梓州,董儼知壽州,王德裔、楊緘皆任轉運使,後失官宰畿邑。正辭上言:「昌齡輩貪墨着聞,願陛下罷其民政。」詔追還儼敕,余悉代之。又言:「治民之官,牧宰為急。」舉吳奮等五人堪任大郡,復請令奮等各舉知縣、縣令,從之。坐鞫任懿獄,貶滁州團練副使。會赦,復為倉部考功員外郎、通判鄆州,知淮陽軍,復膳部郎中,以年老,求監兗州商稅。大中祥符三年四月,卒,年七十五。子識、諷,並進士及第。
諷字補之,以蔭補將作監主簿,獻東封賦,遷太常寺奉禮郎。又獻所為文,召試入等,出知平陰縣。會河決王陵埽,水去而土肥,失阡陌,田訟不能決,諷分別疆畔,著為券,民持去不復爭。諷辨數激昂,喜為名聲,然亦操持在己,吏不敢欺。為縣存視貧弱,至豪猾大家,峻法治之。
舉進士第,遷大理評事、通判淄州。歲旱蝗,他谷皆不立,民以蝗不食菽,猶可藝,而患無種,諷行縣至鄒平,發官廩貸民。縣令爭不可,諷曰:「有責,令無預也。」即出貸三萬斛;比秋,民皆先期而輸。徙知梁山軍,以母老不行,得通判鄆州。時知州李迪貶衡州副使,宰相丁謂戒使者持詔書促上道,諷輒留迪數日,為治裝祖行。詔塞決河,州募民入芻揵,而城邑與農戶等,諷曰:「貧富不同而輕重相若,農民必大困。且詔書使度民力,今則均取之,此有司悞也。」即改符,使富人輸三之二,因請下諸州以鄆為率,朝廷從其言。
徙知廣濟軍,民避水堤居,凡給徭於官者,諷悉縱使護其家,奏除其租賦。累遷太常博士,以疾監舒州靈仙觀。尚御藥張懷德至觀齋祠,諷頗要結之,懷德薦於章獻太后,遂召還。問所欲言,對曰:「今權臣驕悍,將不可制。」蓋指曹利用也。利用貶,拜右司諫、三司度支判官。百官轉對,敕近臣閱視其可行者,類次以聞。諷奏曰:「非上親覽決可否,則誰肯為陛下極言者。」玉清昭應宮災,下有司治火所起,諷曰:「此天之戒告,乃復置獄以窮治之,非所以應天也。」獄由是得解。議者疑復修,諷上書諫:「山木已盡,人力已竭,宮必不成。臣知朝廷亦不為此,其如疑天下何。宜詔示四方,使明知之。」於是下詔罷修。改尚書禮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
錢惟演自許州來朝,圖相位,諷奏:「惟演嘗為樞密使,以皇太后姻屬罷之,示天下以不私,固不可復用。」遂以惟演守河南。使契丹,道過幽州北,見原野平曠,慨然曰:「此為戰地,不亦信哉。」遼人相目不敢對。擢天章閣待制、知審刑院,出知青州,再遷戶部郎中。時山東飢,宰相王曾,青人,家積粟多,諷發取數千斛濟饑民,因請遣使安撫京東。入為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又請益漕江、淮米百萬,自河陽、河陰東下以賑貸之。錢惟演倡議獻、懿二太后宜祔真宗廟室,諷彈奏之;及言其在太后時權寵甚盛,且與後族連姻,請絀去。仁宗不聽,諷袖告身以對曰:「陛下不聽臣言,臣今奉使山陵,而惟演守河南,臣早暮憂刺客。願納此,不敢復為御史中丞矣。」帝不得已可之,諷乃趨出,遂貶惟演隨州。
陳堯佐罷參知政事,有王文吉者,告堯佐謀反,仁宗遣中官訊問,復以屬諷。夜中被旨究詰,旦得其誣狀奏之。時上章懿皇后諡,宰相張士遜、樞密使楊崇勛日中不赴慰班,諷彈士遜與崇勛,俱罷。諷嘗侍對,帝語及郭后亡子。諷言亡子大義當廢,陰合帝旨,以龍圖閣直學士權三司使。時狄棐為直學士已久,諷盛氣凌棐,宰相李迪右之,遂特詔班棐上,論者非之。尋轉閣學士,以疾免三司使,改翰林侍讀學士、管勾祥源觀。徙會靈觀,復改閣學士、給事中、知兗州。
既至郡,而龐籍為廣南東路轉運使,未行,上言:「向為侍御史,嘗奏彈諷以三司使曲為左藏監庫吳守則奏課遷官。尚美人同父弟娶守則女,諷以銀鞍勒遺守則相結納。既出兗州,乃紿言貧,假翰林白金器數千兩自隨,而增產於齊州,市官田虧平估。」置獄於南京劾之,諷坐方聽旨擅馳驛還兗州,當贖。籍所奏有不實,當免官。宰相呂夷簡嫉諷詭激,特貶諷武昌軍節度行軍司馬;貸籍,止降官知臨江軍。由是宰相李迪等坐親善諷皆斥。
歲中徙保信軍,聽居舒州持母喪,又許歸齊州。日飲酒自縱,為時所譏。服除,改將作少監、知淮陽軍,遷光祿卿、知陝州,道改潞州。入見帝言:「元昊不可擊,獨以兵守要害,捍侵掠,久當自服。倘內修百度,躬節儉,如祖宗故事,則疆事不足憂。」復給事中,卒。
諷嘗建議朝廷當差擇能臣,留以代大臣之不稱職者。大臣聞而惡之。又數短參知政事王隨於帝前,因奏:「外人謂臣逐隨將取其位,願先出臣,為陛下引奸邪去,而朝廷清矣。」又嘗與張士遜議事不合,諷曰:「世謂大事未易可議,小事不足為,所為終何事邪?」及為龐籍訟,人謂大臣陰諷籍焉。
諷類曠達,然捭闔圖進,不守名檢,所與游者輒慕其所為,時號「東州逸黨」。山東人顏太初作逸黨詩刺之,而姜潛者又嘗貽書以疏其過雲。
子寬之,終尚書刑部郎中、知濠州。
劉師道字損之,一字宗聖,開封東明人。父澤,右補闕。師道,雍熙二年舉進士,初命和州防禦推官,歷保寧、鎮海二鎮從事,凡十年。王化基、呂祐之、樂史薦於朝,擢著作佐郎,才一月,會考課,又遷殿中丞,出知彭州,就加監察御史。轉運使劉錫、馬襄上其治跡,召歸。會浦洛之敗,奉詔劾白守榮輩,獄成,太宗獎其勤,面賜緋魚。
川峽豪民多旁戶,以小民役屬者為佃客,使之如奴隸,家或數十戶,凡租調庸斂,悉佃客承之。時有言李順之亂,皆旁戶鳩集,請擇旁戶為三耆長迭主之,疇歲勞則授以官,詔師道使兩川議其事。師道以為迭使主領則爭忿滋多,署以名級又重增擾害,廷奏非便,卒罷之。改祠部員外郎,出為京東轉運使。真宗嗣位,進秩度支。咸平初,范正辭薦其材堪長民,徙知潤州。三年,改淮南轉運副使兼淮南、江、浙、荊湖發運使。四年,以漕事入奏,特遷司封,俄為正使,改工部郎中,代查道為三司度支副使。七月,擢樞密直學士,掌三班。俄擢權三司使,從幸澶淵,判隨駕三司,充都轉運使。
師道弟幾道,舉進士禮部奏名,將廷試,近制悉糊名較等,陳堯咨當為考官,教幾道於卷中密為識號。幾道既擢弟,事泄,詔落其籍,永不預舉。師道固求辨理,詔曹利用、邊肅、閻承翰詣御史府推治之。坐論奏誣罔,責為忠武軍行軍司馬,堯咨免所居官,為鄆州團練副使。二年,以郊祀恩,起為工部郎中、知復州,換秀州。
大中祥符二年,以兵部郎中知潭州,遷太常少卿。師道敏於吏事,所至有聲,吏民畏愛。長沙當湖、嶺都會,剖煩析滯,案無留事。歲滿,復加樞密直學士,換左司郎中,留一任。七年,李應機代還。應機未至郡,六月,師道暴病卒,年五十四,錄幾道為試秘書省校書郎。
師道性慷慨尚氣,善談世務,與人交敦篤。工為詩,多與楊億輩酬唱,當時稱之。
王濟字巨川。其先真定人,祖卿,有詞辨,趙王鎔召置幕府。鎔政衰,卿懼禍,避地深州饒陽,遂為縣人。父恕,後唐時童子及第,開寶中,知秀州。會盜起,城陷,為盜所殺,將並害濟。濟伏柩號慟,謂賊曰:「吾父已死,吾安用生為,但恨力不能殺汝,以報父仇爾!」賊義之,捨去。濟攜父骨匿山谷間。既而官軍大集,濟脫身謁其帥朱乙,陳討賊之計。乙嘉之,遺以束帛,奏假驛置遣歸。
先是,濟母終於岳陽,權窆佛舍。至是,乃並護二喪還饒陽。州將以聞,太祖召見,以其尚少,且俾就學。雍熙中,上書自陳死事之孤,得試學士院,補龍溪主簿。時調福建輸鶴翎為箭羽。鶴非常有物,有司督責急,一羽至直數百錢,民甚苦之。濟諭民取鵝翎代輸,仍驛奏其事,因詔旁郡悉如濟所陳。縣有陂塘數百頃,為鄉豪斡其利,會歲旱,濟悉導之,分溉民田。汀州以銀冶構訟,十年不決,逮係數百人,轉運使使濟鞫之,才七日情得,止坐數人。
再調胙城尉,徙臨河主簿。轉運使王嗣宗被詔舉法官,以濟名聞。遷光祿寺丞、權大理丞,改刑部詳覆官、通判鎮州。牧守多勛舊武臣,倨貴陵下,濟未嘗撓屈。戍卒頗恣暴不法,夜或焚民舍為盜。一夕,報有火,濟部壯士數十潛往偵伺,果得數輩並所盜物,即斬之。馳奏其事,太宗大悅。都校孫進使酒無賴,毆折人齒,濟不俟奏,杖脊送闕下,繇是軍城畏肅。就遷太子中舍,詔書獎勞。召判登聞鼓院,拜監察御史。上疏陳統天下之術、節民物之道,大者有十:擇左右,別賢愚,正名器,去冗食,加奉祿,謹政教,選良將,分兵戍,修民事,開仕進。其言切於時,詞多不載。
咸平初,濟以刑網尚繁,建議請刪定製敕,乃命張齊賢領其事,濟預焉。刑統舊條:持仗行劫,不以贓有無,悉抵死。齊賢議貸不得財者,濟曰:「刑,期於無刑。以死懼之,尚不畏,況緩其死乎?」因與齊賢廷爭數四。濟詞氣甚厲,目齊賢為腐儒。然卒從齊賢議,人以濟為刻。改鹽鐵判官。
車駕巡師大名,調丁夫十五萬修黃、汴河,濟以為勞民,詔濟馳往經度,還奏省十六七。齊賢時為相,以河決為憂。因對,並召濟見,齊賢請令濟署狀保河不決,濟曰:「河決亦陰陽災沴,宰相苟能和陰陽,弭災沴,為國家致太平,河之不決,臣亦可保。」齊賢曰:「若是,則今非太平邪?」濟曰:「北有契丹,西有繼遷,兩河、關右歲被侵擾。以陛下神武英略,苟用得其人,可以馴致,今則未也。」上動容,獨留濟問邊事。濟曰:「陛下承二聖之基,擁百萬之眾,蠢茲醜虜,敢爾憑陵,蓋謀謨當國之人未有如昔之比。臣謂國家所恃,獨一洪河耳!此誠急賢之秋;不然,臣懼敵人將飲馬於河渚矣。」又著備邊策十五條以獻。
三年,選官判大理寺,上曰:「法寺宜擇當官不回者,苟非其人,或有冤濫,即感傷和氣。王濟近數言事,似有操持,可試之。」遂令濟權判大理寺事。福津尉劉瑩集僧舍,屠狗群飲,杖一伶官致死,濟論以大辟,遇赦從流。時王欽若知審刑,與濟素不相得,又以濟嘗忤齊賢,乃奏瑩當以德音原釋。齊賢、王欽若議濟坐故入,停官。逾年,復為監察御史、通判河南府。
景德初,徙知河中府。契丹南侵,上幸澶淵,詔緣河斷橋梁,毀船舫,稽緩者論以軍法。濟曰:「陝西有關防隔閡,舳艫遠屬,軍儲數萬,一旦沉之,可惜;又動搖民心。」因密奏寢其事,上深嘉嘆,遣使褒諭。
未幾,召拜工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三年,判司農寺。時周伯星見,濟乘間言曰:「昔唐太宗以豐年為上瑞。臣願陛下日慎一日,居安慮危,則天下幸甚。」受詔與劉綜改定茶法,頗易舊制,由是忤丁謂、林特、劉承規輩,因與欽若迭詆訾之。
四年,拜本曹郎中,出知杭州。上面加慰諭,仍戒以朝廷闕失許密上言。遷刑部郎中。郡城西有錢塘湖,溉田千餘頃,歲久湮塞。濟命工濬治,增置斗門,以備漬溢之患,仍以白居易舊記刻石湖側,民頗利之。睦州有狂僧突入州廨,出妖言,與轉運使陳堯佐按其實,斬之,上嘉其能斷。大中祥符三年,徙知洪州,兼江南西路安撫使。屬歲旱民飢,躬督官吏為糜粥,日親嘗而給之;錄饑民為州兵,全活甚眾。是歲卒,年五十九,遺奏大旨以進賢退諛佞、罷土木不急之費為言。
濟頗涉經史,好讀左氏春秋,性剛直,無所畏避。少時,深州刺史念金鎖一見器之,且托後於濟。金鎖沒,濟撫其孤,援寘錄仕。素與內臣裴愈有隙,愈坐事,上怒甚,命憲府鞫之,濟適知雜事,力為辨理,遂獲輕典。子孝傑,國子博士。
論曰:渭有清節,臨事多從便文。鼎好規劃。師道喜論世務。正辭按貪吏,辨冤獄。濟議論挺特,無所畏避。五臣者,仕不過監司、郡守,而名稱甚茂,可尚哉。
方偕字齊古,興化莆田人。年二十,及進士第,為溫州軍事推官。歲飢,民欲隸軍就廩食,州不敢擅募。偕乃詣提點刑獄呂夷簡曰:「民迫流亡,不早募之,將聚而為盜矣。」夷簡從之,籍為軍者七千人。後遷汀州判官,權知建安縣。縣產茶,每歲先社日,調民數千鼓譟山旁,以達陽氣。偕以為害農,奏罷之。
遷秘書省著作佐郎,歷知福清、資陽縣。累遷尚書屯田員外郎,為御史台推直官。澧州逃卒傭民家自給,一日,誣告民事摩駝神,歲殺十二人以祭。州逮其族三百人系獄,久不決。偕被詔就劾,令卒疏所殺主名,按驗皆亡狀,事遂辨,卒以誣告論死。知雜事龐籍薦為御史里行,再遷侍御史。南京鴻慶宮災,偕引漢罷原廟故事,請勿復修。
元昊寇塞門,鄜延副總管趙振逗撓不出救,詔偕往按之,法當斬。偕奏:「兵寡不敵,苟出以餌賊,無益也。」振由是得不死。為開封府判官、江南安撫。三司歲出乳香、綿綺下州郡配民,偕奏罷之。更鹽鐵判官,遷兵部員外郎兼御史知雜事,言:「以罪謫監當者,監司勿得差權親民官。」判大理寺,改度支副使,擢天章閣待制、江淮制置發運使、知杭州,遷刑部郎中。
偕以吏事進,治杭州有能聲。喜飲酒,至酣宴無節。數月,暴中風,以太常少卿分司西京,遷光祿卿,卒。
曹穎叔字秀之,亳州譙人。初名熙,嘗夢之官府,見穎叔名,遂更名穎叔。進士及第,歷威勝軍判官、渭州軍事推官。御史中丞蔡齊薦為台主簿,改大理寺丞。韓億知亳州,辟僉書節度判官事,通判儀州。韓琦、文彥博薦其才,徙夔州路轉運判官。夔、峽尚淫祠,人有疾,不事醫而專事神,穎叔悉禁絕之,乃教以醫藥。提點陝西路刑獄,夏人納款,詔與戶部副使夏安期、轉運使柳灝減戍卒吏員之冗者。為開封府判官,時御史宋禧鞫衛士獄於內侍省,禧不能辨,及獄具,內侍使禧自為牒,穎叔言禧為制使辱命,請寘之法。元昊死,為夏國祭奠使。除直史館、知鳳翔府,徙益州路轉運使,權度支副使。
儂智高寇嶺南,朝議以閩中久弛兵備,擢天章閣侍制、知福州。累遷右司郎中,為陝西都轉運使。自慶曆鑄大鐵錢行陝西,民盜鑄不已,三司上榷鐵之議。穎叔曰:「鐵錢輕而貨重,不可久行,況官自榷鐵乎?請罷鑄諸郡鐵錢,以三鐵錢當銅錢之一。」從之。兩川和買絹給陝西兵,而蜀人苦於煩斂,穎叔為歲出本路緡錢五十萬,以易軍衣之餘者,兩川之民始無擾焉。進龍圖閣直學士、知永興軍;然年老,漸昏耄,事頗壅積,人或嘲誚之,卒於官。
劉元瑜字君玉,河南人。進士及第,補舞陽縣主簿,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知雍丘縣,通判隰、並二州,知郢州。以太常博士為監察御史,上言:「考課之法,自朝廷至員外郎、郎中、少卿,須清望官五人保任始得遷,故浮薄輩日趨權門,非所以養廉恥也。」詔罷之。
提舉河北便糴。會永寧雲翼軍士謀為變,吏窮捕,黨與謀劫囚以反,百姓竊知多逃避。元瑜馳至,斬為首者,其餘皆釋去不問。歷京西、河東轉運使,遷右司諫。劾奏「集賢校理陸經謫官在河南日,杖死爭田寡婦,且貸民鏹,監司列薦其才,投托權要,遂復館職,請重寘於法,並坐保薦者。」詔屬吏,遂竄經袁州。
又疏「李用和、曹琮、李昭亮不可典軍;梁適不當除翰林學士;范仲淹以非罪貶,既復天章閣待制,宜在左右;尹洙、余靖、歐陽脩皆以朋黨斥逐。此小人惡直醜正者也。」既而與靖等相失,反言:「前除夏竦為樞密使,諫臣數人摭其舊過,召至都門而罷之。自此以進退大臣為己任,激訐陰私為忠直,薦延輕薄,列之館閣,以唱和為朋比。近除兩府,出自聖斷,獨黨人以進用不出於己,議論紛然,臣恐復被疏罷矣。前日孫甫薦葉清臣,毀丁度,效此也。」因論:「靖知制誥不宜兼領諫職,且奉使契丹,對契丹主效六國語,辱國命,請加罪。」脩、靖深惡之,繇是論者以元瑜為奸邪。
後除三司鹽鐵副使,以天章閣待制知潭州。徭人數為寇,元瑜使州人楊謂入梅山,說酋長四百餘人出聽命,因厚犒之,籍以為民,凡千二百戶。徙桂州,固辭,降鄧州。坐在潭州擅補畫工易元吉為畫助教,降知隨州。又失保任,改信州,徙襄州。富人子張銳少孤弱,同里車氏規取其財,乃取銳父棄妾他姓子養之。比長,使自訴,陰賕吏為助,州斷使歸張氏,銳莫敢辨。既同居逾年,車即導令求析居。元瑜察知,窮治得奸狀,黥車竄之,人伏其明。歷河中府,以左諫議大夫知青州,卒。
元瑜性貪,至竊販禁物,親與小人爭權,時論鄙之。
楊告字道之,其先漢州綿竹人。父允恭,西京左藏庫使,數任事有功。既死,賜告同學究出身,調廬江尉。時張景笞吏死而吏捕急,逃歸告,懼告不見納,告曰:「君勿憂也,吾死生以之。」景卒免。改豐城主簿,邑有賊殺人,投屍於江,人知主名,而畏不敢言。告聞,親往擒賊。有言賊欲報怨者,告不為動。既而果乘夜欲刺告,告又捕得,致於法,境內肅然。
再調南劍州判官,知南安、六合、錢塘、寧國縣,改大理寺丞、通判江寧州。盜殺商人,鑿舟沉屍江中。有被誣告者笞服,獄具,告疑其無狀,後數日,果得真盜。徙知池州,累遷尚書司封員外郎、開封府推官、開拆司。為趙元昊旌節官告使,元昊專席自尊大,告徙坐即賓位,莫之屈也。除京西轉運副使。屬部歲飢,所至發公廩,又募富室出粟賑之。民伐桑易粟,不能售,告命高其估以給酒,官民獲濟者甚眾。以疾,權管勾西京留台。頃之,判三司憑由、理欠司,為淮南轉運使,徙制置發運使,除三司戶部副使,更度支,安撫河東,改鹽鐵副使。歷祠部、度支、司封郎中,以少府監復為制置發運使。拜右諫議大夫、知鄭州,徙江寧府、壽州。
告曉法令,頗知財利,而不務苛刻,時號能吏,然喜事權貴以要進。一子,力學有文,數為近臣薦,召試,賜同進士出身,未幾卒。告悲傷之,尋卒。
趙及字希之,其先幽州良鄉人。父的,事契丹為蔚州靈丘令,雍熙中,王師北征,乃歸,授偃師令,因家焉。及舉進士,為慈州軍事推官,徙廣信軍判官,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知魏縣,徙九隴,以母老監葉縣稅,歷黃河、御河催綱,通判青州、大名府,累遷尚書屯田員外郎,被舉為殿中侍御史、權宗正丞。詔劾夏守恩獄,內侍岑守中用賄撓法,及劾正其罪。遷侍御史,夏守贇經略西鄙還,及言其無功,不可復樞府。又疏罷郭承祐團練使。
未幾,請知懷州,徙徐州,還為三司戶部判官,遷兵部員外郎、京東轉運按察使。知萊州張周物貪暴,及劾奏,貶周物嶺外。擢兼侍御史知雜事,數論時政,權判吏部流內銓。初,銓吏匿員闕,與選人為市,及奏闕至即榜之,吏部榜闕自及始。遷戶部副使,以疾,改刑部郎中、直昭文館、知衛州,召為鹽鐵副使。又以疾,請知汝州,歲余,復召為副使,不赴。徙知河中府,特拜天章閣待制、右司郎中。祀明堂,遷右諫議大夫。還判大理寺、流內銓。出知徐州,疾甚,求解近職,還州事,乃以本官管勾南京留司御史台,未赴,卒。
及和厚謙退,內行尤篤,所治有聲,民吏愛之。
劉湜字子正,徐州彭城人。舉進士,為澶州觀察推官,再調湖南節度推官,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知益都縣,徙陰平。再遷太常博士、通判劍州。審閬州獄,活死囚七人。王堯臣安撫陝西,薦之,擢知耀州。富平有盜掠人子女者,既就擒,陽死,伺間逸去;捕得,復陽死,守者以報,湜趣焚其屍。拜監察御史,王德用自隨州詔還,近臣言其有反相,湜保右之。歷開封府推官、三司鹽鐵判官,遷殿中侍御史。上言:「轉運使掎摭郡縣,苛束官吏,人不得騁其材,宜稍寬假,不為改者繩治之。」詔詣渭州劾尹洙私用公使錢,頗傅致重法,以故洙坐廢。還,為尚書禮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同判吏部流內銓,除鹽鐵副使。議者謂湜探宰相意,深致洙罪,故得優擢焉。
明年,宴紫宸殿,副使當坐殿東廡,湜不即坐,趣出。閣門奏之,坐謫知沂州,徙兗州。又坐沂州誤出囚死罪,降知海州。起為河東轉運使,遷戶部員外郎,復為鹽鐵副使兼領河渠事。汴水絕,鑿河陰新渠,通漕運如故。
會江南飢,擢天章閣待制、知江寧府,奏運蘇州米五十萬斛,以貸饑民。除戶部郎中、知廣州。儂智高初平,湜練土兵,葺械器,作鐵鎖斷江路。有盜據山,敕貸罪招之,不肯降。湜知並山民資之食,即徙民絕餉,盜困蹙乞降,民安之。居二年,母老求內徙,遂徙徐州。湜喜曰:「昔布衣隨計,今以侍從官三品復典鄉郡,過始望矣。」又以左司郎中知鄆州,遷龍圖閣直學士、知慶州。
湜少賤,母更嫁營卒,既登第,具袍笏趨卒舍迎母,里人觀嘆。然嗜酒,持法少恕,改知密州,以病卒。
王彬,光州固始人。祖彥英,父仁偘,從其族人潮入閩。潮有閩土,彥英頗用事,潮惡其逼,陰欲圖之,彥英覺之,挈家浮海奔新羅。新羅長愛其材,用之,父子相繼執國政。
彬年十八,以賓貢入太學。淳化三年,進士及第,歷雍丘尉。皇城司陰遣人下畿縣刺史,多厲民,令佐至與為賓主。彬至,捕鞫之,得所受賂,致之法,自是詔親事官毋得出都城。易右班殿直,辭不受。後以秘書省著作佐郎通判筠州,歷知撫州。
撫州民李甲,饒英恃財武斷鄉曲,縣莫能制。甲從子詈縣令,人告甲語斥乘輿。彬按治之,索其家得所藏兵械,又得服器有龍鳳飾,甲坐大逆棄市。並按英嘗強取人孥,配嶺南,州里肅然。
擢提點荊湖南路刑獄,徙知潭州,入判三司戶部勾院,出為京西轉運使,徙河北。部吏馬崇正倚章獻太后姻家豪橫不法,彬發其奸贓,下吏。忤太后意,徙京東,又徙河東、陝西。復為三司鹽鐵判官,判都理欠、憑由司,累遷太常少卿,卒。
仲簡字畏之,揚州江都人。以貧,傭書楊億門下,億教以詩賦,遂舉進士。歷通判鄭州、河南府推官。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知蕪湖縣,通判楚州,累遷尚書都官員外郎。改侍御史、安撫京東,遷知真州,入為三司度支判官。經制陝西糧草,就遷兵部員外郎、直史館、知陝州。徙江東轉運使,除侍御史知雜事,為三司鹽鐵副使、工部郎中。奉使陝西,多任喜怒,以馬棰擊軍士流血,仁宗面詰之,不能對,出為河東轉運使。
逾年,復為鹽鐵副使,再遷兵部,擢天章閣待制、知廣州。儂智高犯邕州,沿江而下,人告急,簡輒囚之,仍榜於道,敢妄言惑眾者斬,以是人不復為避賊計。比智高至,始令民入城,民爭道,競以金帛遺閽者,相蹂踐至死者甚多,其不得入者,皆附賊。賊既去,以其能守城,徙知荊南。既而言者論之,遂落職,又降刑部郎中、知筠州。復為兵部郎中,徙洪州,卒。
論曰:士抱一藝者,思奮勵以功名自效,況其設施見於政事者乎?方偕、曹穎叔、楊告、趙及、王彬之流皆文吏,能推恩行利,剗煩去蠹,其治不下古人。劉元瑜、劉湜輩亦不減此數人,然而元瑜譏詆余靖,湜文致尹洙,公議所不與也。仲簡小才,所謂斗筲之器也,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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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0五‧列傳第六十四  楊億弟偉 從子紘 晁迥子宗愨 劉筠 薛映
  楊億字大年,建州浦城人。祖文逸,南唐玉山令。億將生,文逸夢一道士,自稱懷玉山人來謁。未幾,億生,有毛被體,長尺余,經月乃落。能言,母以小經口授,隨即成誦。七歲,能屬文,對客談論,有老成風。雍熙初,年十一,太宗聞其名,詔江南轉運使張去華就試詞藝,送闕下。連三日得對,試詩賦五篇,下筆立成。太宗深加賞異,命內侍都知王仁睿送至中書,又賦詩一章,宰相驚其俊異,削章為賀。翌日,下制曰:「汝方髫齓,不由師訓,精爽神助,文字生知。越景絕塵,一日千里,予有望於汝也。」即授秘書省正字,特賜袍笏。俄丁外艱,服除,會從祖徽之知許州,億往依焉。務學,晝夜不息,徽之間與語,嘆曰:「興吾門者在汝矣。」
淳化中,詣闕獻文,改太常寺奉禮郎,仍令讀書秘閣。獻二京賦,命試翰林,賜進士第,遷光祿寺丞。屬後苑賞花曲宴,太宗召命賦詩於坐側;又上金明池頌,太宗誦其警句於宰相。明年三月,苑中曲宴,億復以詩獻。太宗訝有司不時召,宰相言:「舊制,未貼職者不預。」即以億直集賢院。表求歸鄉里,賜錢十五萬。至道初,太宗親制九弦琴、五弦阮,文士奏頌者眾,獨稱億為優,賜緋魚。二年春,遷著作佐郎,帝知其貧,屢有霑賚,嘗命為越王生辰使。時公卿表疏,多假文於億,名稱益著。
真宗在京府,徽之為首僚,邸中書疏,悉億草定。即位初,超拜左正言。詔錢若水修太宗實錄,奏億參預,凡八十卷,而億獨草五十六卷。書成,乞外補就養,知處州。真宗稱其才長於史學,留不遣,固請,乃許之任。郡人周啟明篤學有文,深加禮待。召還,拜左司諫、知制誥,賜金紫。
咸平中,西鄙未寧,詔近臣議靈州棄守之事。億上疏曰:
臣嘗讀史,見漢武北築朔方之郡,平津侯諫,以為罷敝中國,以奉無用之地,願罷之。上使辯士朱買臣等發十策以難平津,平津不能對。臣以為平津為賢相,非不能折買臣之舌,蓋所以將順人君之意爾。舊稱朔方,地在要荒之外,聲教不及。元朔中,大將軍衛青奮兵掠地,列置郡縣。今靈州蓋朔方之故墟,僻介西鄙,數百裡間無有水草,烽火亭障不相望。當其道路不壅,饟饋無虞,猶足以張大國之威聲,為中原之捍蔽。自邊境屢驚,凶黨猖熾,爵賞之而不恭,討罰之而無獲。自曹光實、白守榮、馬紹忠及王榮之敗,資糧屝屨,所失至多,將士丁夫,相枕而死。以至募商人輸帛入谷,償價數倍;孤壤築城,邊民繹騷,國帑匱乏,不能制邊人之命,及濟靈武之急。數年之間,凶黨逾盛。靈武危堞,巋然僅存,河外五城,繼聞陷沒。但堅壁清野,坐食糗糧,閉壘枕戈,苟度朝夕,未嘗出一兵馳一騎,敢與之角。此靈武之存無益,明矣。平津所言罷敝中國以奉無用之地,正今日謂也。
臣以為存有大害,棄有大利,國家挽粟之勞,士卒流離之苦,悉皆免焉。堯、舜、禹,聖之盛者也,地不過數千里,而明德格天,四門穆穆。武丁、成王,商、周之明主也,然地東不過江、黃,西不過氐、羌,南不過蠻荊,北不過太原,而頌聲並作,號為至治。及秦、漢窮兵拓土,肝腦塗地,校其功德,豈可同年而語哉!昔西漢賈捐之建議棄朱崖,當時公卿,亦有異論,元帝力排眾說,奮乎獨見,下詔廢之,人頌其德。故其詔曰:「議者以棄朱崖羞威不行,夫通於時變,即憂萬民之飢餓,危孰大焉。且宗廟之祭,凶年不備,況乎避不嫌之辱哉?」臣以為類於靈武也。必以失地為言,即燕薊八州,河湟五郡,所失多矣,何必此為?臣竊惟太祖命姚內斌領慶州,董遵誨領環州,統兵裁五六千,悉付以閫外之事,士卒效命,疆埸晏然,朝廷無旰食之憂,疆埸無羽書之警。臣乞選將臨邊,賜給廩賦,資以策略,許以便宜而行。儻寇擾內屬,撓之以勁兵,示之以大信,懷荒振遠,諭以賞格,彼則奔潰眾叛,安能與大邦為敵哉?若欲謀成廟堂,功在漏刻,臣以為彼眾方黠,積財猶豐,未可以歲月破也。直須棄靈州,保環慶,然後以計困之爾。如臣之策,得驍將數人,提銳兵一二萬,給數縣賦以資所用,令分守邊城,則寇可就擒,而朝廷得以無虞矣。
景德初,以家貧,乞典郡江左,詔令知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駁事。時以吏部銓主事前宜黃簿王太沖為大理評事,億以丞吏之賤,不宜任清秩,即封詔還。未幾,太沖補外。俄判史館,會修冊府元龜,億與王欽若同總其事。其序次體制,皆億所定,群僚分撰篇序,詔經億竄定方用之。三年,召為翰林學士,又同修國史,凡變例多出億手。大中祥符初,加兵部員外郎、戶部郎中。
五年,以疾在告,遣中使致太醫視之,億拜章謝,上作詩批紙尾,有「副予前席待名賢」之句。以久疾,求解近職,優詔不許,但權免朝直。億剛介寡合,在書局,唯與李維、路振、刁衎、陳越、劉筠輩厚善。當時文士,咸賴其題品,或被貶議者,退多怨誹。王欽若驟貴,億素薄其人,欽若銜之,屢抉其失;陳彭年方以文史售進,忌億名出其右,相與毀訾。上素重億,皆不惑其說。億有別墅在陽翟,億母往視之,因得疾,請歸省,不待報而行。上親緘藥劑,加金帛以賜。億素體羸,至是,以病聞,請解官。有嗾憲官劾億不俟命而去,授太常少卿,分司西京,許就所居養療。嘗作君可思賦,以抒忠憤。冊府元龜成,進秩秘書監。
七年,病癒,起知汝州。會加上玉皇聖號,表求陪預,即代還,以為參詳儀制副使,知禮儀院,判秘閣、太常寺。天禧二年冬,拜工部侍郎。明年,權同知貢舉,坐考較差謬,降授秘書監。丁內艱,屬行郊禮,以億典司禮樂,未卒哭,起復工部侍郎,令視事。四年,復為翰林學士,受詔注釋御集,又兼史館修撰、判館事,權景靈宮副使。十二月,卒,年四十七。錄其子紘為太常寺奉禮郎。
億天性穎悟,自幼及終,不離翰墨。文格雄健,才思敏捷,略不凝滯,對客談笑,揮翰不輟。精密有規裁,善細字起草,一幅數千言,不加點竄,當時學者,翕然宗之。而博覽強記,尤長典章制度,時多取正。喜誨誘後進,以成名者甚眾。人有片辭可紀,必為諷誦。手集當世之述作,為筆苑時文錄數十篇。重交遊,性耿介,尚名節。多周給親友,故廩祿亦隨而盡。留心釋典禪觀之學,所著括蒼武夷潁陰韓城退居汝陽蓬山冠鰲等集、內外製、刀筆,共一百九十四卷。弟倚,景德中舉進士,得第三等及第;以億故,升為第二等。億無子,以從子紘為後。弟偉。
偉字子奇,幼學於億。天禧元年獻頌,召試學士院,賜進士及第。以試秘書省校書郎知衢州龍游縣,再補蘄州錄事參軍,國子監薦為直講。駙馬都尉李遵勗守澶州,辟簽書鎮寧軍節度判官事。遷大理寺丞、知河間縣,再遷太常博士。用近臣薦,為集賢校理、通判單州。會巡檢部卒李素合州卒二百餘人,謀殺巡檢使。入鼓角門,州將不敢出。偉挺身往問曰:「若屬何為而反?」俱曰:「將有訴於州,非反也。」偉曰:「持兵來,非反而何?若屬皆有父母妻子,以一朝忿而欲魚肉之乎?」悉令投兵,坐籍首惡得十餘人,斬之。徙知祥符縣、提點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權開封府判官,又判三司開拆司,累遷尚書兵部員外郎、同修起居注。
偉清慎,無治劇才,常秉小笏以朝。知制誥缺,中書以偉名進。仁宗曰:「此非秉小笏者邪?」遂命知制誥,權諫院。嘗曰:「諫臣宜陳列大事,細故何足論。」然當時譏其亡補。遷刑部郎中,為翰林學士。祀明堂,遷右司郎中、判太常寺,為群牧使兼侍讀學士,進中書舍人。卒,贈尚書禮部侍郎。
紘字望之,以蔭歷官知鄞縣。鄞濱海,惡少販魚鹽者,群居洲島,或掠商人財物入海,吏不能禁。紘至,設方略,使識者質惡少船,及歸,始給還,且戒諭之,由是不敢為盜。以億文獻,賜進士出身。通判越州,知筠州,提點江東刑獄,除轉運、按察使。江東飢,紘開義倉振之,吏持不可。紘曰:「義倉,為民也,稍稽,人將殍矣。」
紘御下急,常曰:「不法之人不可貸。去之,止不利一家爾,豈可使郡邑千萬家,俱受害邪?」聞者望風解去,或過期不敢之官。與王鼎、王綽號「江東三虎」。坐降知衡州,徙越州。為荊南轉運使,徙福建,不赴,知湖州,復為江東轉運使。官至太常少卿,卒。紘性嚴,雖家居,兒女不敢妄言笑。聚書數萬卷,手抄事實,名窺豹篇。
晁迥字明遠,世為澶州清豐人,自其父佺,始徙家彭門。迥舉進士,為大理評事,歷知岳州錄事參軍,改將作監丞,稍遷殿中丞。坐失入囚死罪,奪二官。復將作丞,監徐、婺二州稅,遷太常丞。真宗即位,用宰相呂端、參知政事李沆薦,擢右正言、直史館。獻咸平新書五十篇,又獻理樞一篇。召試,除右司諫、知制誥,判尚書刑部。
帝北征,雍王元份留守京師,加右諫議大夫,為判官,進翰林學士。未幾,知審官院,為明德、章穆二園陵禮儀使,同修國史。知大中祥符元年貢舉。封泰山,祀汾陰,同太常詳定儀注,累遷尚書工部侍郎。使契丹,還,奏北庭記,加史館修撰、知通進銀台司。獻玉清昭應宮頌,其子宗操繼上景靈宮慶成歌。帝曰:「迥父子同獻歌頌,搢紳間美事也。」
史成,擢刑部侍郎,進承旨。時朝廷方修禮文之事,詔令多出迥手。嘗夜召對,帝令內侍持燭送歸院。方盛暑,為蠲宿直。令三五日一至院;迥辭以非故事,乃聽俟秋還直。遷兵部侍郎,請分司西京,特拜工部尚書、集賢院學士、判西京留司御史台。賜一子官河南,以就養。
仁宗即位,遷禮部尚書。居台六年,累章請老,以太子少保致仕,給全奉,歲時賜賚如學士。天聖中,迥年八十一,召宴太清樓,免舞蹈。子宗愨為知制誥,侍從同預宴。迥坐御史中丞之南,與宰臣同賜御飛白大字。既罷,所以寵賚者甚厚,進太子少傅。後復召對延和殿,帝訪以洪範雨暘之應。對曰:「比年災變荐臻,此天所以警陛下。願陛下修飭王事,以當天心,庶幾轉亂而為祥也。」既而獻斧扆、慎刑箴,大順、審刑、無盡燈頌,凡五篇。及感疾,絕人事,屏醫藥,具冠服而卒,年八十四。罷朝一日,贈太子太保,諡文元。
迥善吐納養生之術,通釋老書,以經傳傅致,為一家之說。性樂易寬簡,服道履正,雖貴勢無所屈,歷官臨事,未嘗挾情害物。真宗數稱其好學長者。楊億嘗謂迥所作書命無過褒,得代言之體。喜質正經史疑義,摽括字類。有以術命語迥,迥曰:「自然之分,天命也。樂天不憂,知命也。推理安常,委命也。何必逆計未然乎?」所著翰林集三十卷,道院集十五卷,法藏碎金錄十卷,耆智余書、隨因紀述、昭德新編各三卷。子宗愨。
宗愨字世良,以父蔭為秘書省校書郎。屢獻歌頌,召試,賜進士及第。又除館閣校勘,三遷大理寺丞、集賢校理兼注釋御集檢閱官。迥領西台,宗愨求便養,通判許州。仁宗即位,遷殿中丞、同修起居注。天聖中,百官轉對,宗愨請減上供,墾閒田,擇獄官,令監司舉縣令。累遷尚書祠部員外郎、知制誥。宋綬嘗謂:「自唐以來,唯楊於陵身見其子嗣復繼掌書命,今始有晁氏焉。」父憂,奪喪,管勾會靈觀,入翰林為學士。母亡,又起復,兼龍圖閣學士、權發遣開封府事,辨雪疑獄有能名。
元昊反,關中久宿師,以宗愨安撫陝西,與夏竦議攻守策。未還,道拜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會朝廷以金飾胡床及金汲器賜唃廝羅,宗愨曰:「仲叔於奚辭邑請繁纓,孔子曰:『不如多與之邑。』繁纓,諸侯之馬飾,猶不可與陪臣,況以乘輿之器賜外臣乎?必欲優其禮,不若加賜金帛。」後從帝郊祠感疾,數求罷,除資政殿學士、給事中。數日,卒。贈工部尚書,諡文莊。宗愨性敦厚,事父母孝,篤於故舊,凡任子恩皆先其族人。在翰林,一夕草將相五制,褒揚訓戒,人得所宜。嘗密詔訪邊策,陳七事,頗施用之。
劉筠字子儀,大名人。舉進士,為館陶縣尉。還,會詔知制誥楊億試選人校太清樓書,擢筠第一,以大理評事為秘閣校理。真宗北巡,命知大名府觀察判官事。自邊鄙罷兵,國家閒暇,帝垂意篇籍,始集諸儒考論文章,為一代之典。筠預修圖經及冊府元龜,推為精敏。真宗將祀汾脽,屢得嘉雪,召筠及監察御史陳從易崇和殿賦歌詩,帝數稱善。車駕西巡,又命筠纂土訓。是時四方獻符瑞,天子方興禮文之事,筠數上賦頌。及冊府元龜成,進左正言、直史館、修起居注。嘗屬疾,予告滿,輒再予,積三百日,每詔續其奉。
遷左司諫、知制誥,加史館修撰,出知鄧州,徙陳州。還,糾察在京刑獄,知貢舉,遷尚書兵部員外郎。復請鄧州,未行,進翰林學士。初,筠嘗草丁謂與李迪罷相制,既而謂復留,令別草制,筠不奉詔,乃更召晏殊。筠自院出,遇殊樞密院南門,殊側面而過,不敢揖,蓋內有所愧也。帝久疾,謂浸擅權,筠曰:「奸人用事,安可一日居此。」請補外,以右諫議大夫知廬州。
仁宗即位,遷給事中,復召為翰林學士。逾月,拜御史中丞。先是,三院御史言事,皆先白中丞。筠榜台中,御史自言事,毋白丞雜。知天聖二年貢舉,數以疾告,進尚書禮部侍郎、樞密直學士、知潁州。召還,復知貢舉,進翰林學士承旨兼龍圖閣直學士、同修國史、判尚書都省。祀南郊,為禮儀使,請宿齊太廟日,罷朝饗玉清昭應宮,俟禮成,備鑾駕恭謝。從之。筠素愛廬江,遂築室城中,構閣藏前後所賜書,帝飛白書曰「真宗聖文秘奉之閣」。再知廬州,營冢墓,作棺,自為銘刻之。既病,徙於書閣,卒。
筠,景德以來,居文翰之選,其文辭善對偶,尤工為詩。初為楊億所識拔,後遂與齊名,時號「楊劉」。凡三入禁林,又三典貢部,以策論升降天下士,自筠始。性不苟合,臨事明達,而其治尚簡嚴。然晚為陽翟同姓富人奏求恩澤,清議少之。著冊府應言、榮遇、禁林、肥川、中司、汝陰、三入玉堂凡七集。一子早卒,田廬沒官。包拯少時,頗為筠所知。及拯顯,奏其族子為後,又請還所沒田廬雲。
薛映字景陽,唐中書令元超八世孫,後家於蜀。父允中,事孟氏為給事中。歸朝,為尚書都官郎中。映進士及第,授大理評事,歷通判綿、宋、昇州,累遷太常丞。王化基薦為監察御史、知開封縣。太宗召對,為江南轉運使,改左正言、直昭文館,為江、淮、兩浙茶鹽制置副使。改京東轉運使,徙河東,兼河西隨軍。求便親,知相州。再領漕京東,積遷尚書禮部郎中,擢知制誥,權判吏部流內銓兼制置群牧使。同梁顥安撫河北,還,權判度支。
映以右諫議大夫知杭州。映臨決蜂銳,庭無留事。轉運使姚鉉移屬州:「當直司毋得輒斷徒以上罪。」映即奏:「徒、流、笞、杖,自有科條,苟情狀明白,何必系獄,以累和氣。請詔天下,凡徒流罪於長吏前對辨,無所異,聽遣決之。」朝廷施用其言。與鉉既不協,遂發鉉納部內女口及鬻扣器抑取其直,又廣市綾羅不輸稅。真宗遣御史台推勘官儲拱劾鉉,得實,貶連州文學。映坐嘗召人取告鉉狀,當贖金,帝特貰之。
在杭五年,入知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駁事。封泰山,為東京留守判官,遷給事中、勾當三班院,出知河南府。祀汾陰還,駐蹕西京,以映有治狀,賜御書嘉獎。
遷尚書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判尚書都省,進樞密直學士、知昇州。建言:「州以牛賦民出租,牛死,租不得蠲。」帝覽章矍然,曰:「此朝廷豈知邪?」因令諸州條奏,悉蠲之。頃之,糾察在京刑獄,再判都省。歷尚書左丞、知揚州。徙并州,又徙永興軍,拜工部尚書兼御史中丞。仁宗即位,遷禮部,再為集賢院學士、判院事、知曹州,分司南京。卒,贈右僕射,諡文恭。
映好學有文,該覽彊記,善筆札,章奏尺牘,下筆立戶。為治嚴明,吏不能欺。每五鼓冠帶,黎明據案決事,雖寒暑,無一日異也。子耀卿秘閣校理,孫紳直龍圖閣。
論曰:自唐末詞氣浸敝,迄於五季甚矣。先民有言:「政厖土裂,大音不完,必混一而後振。」宋一海內,文治日起。楊億首以辭章擅天下,為時所宗,蓋其清忠鯁亮之氣,未卒大施,悉發於言,宜乎雄偉而浩博也。劉筠後出,能與齊名,氣象似爾,至於文體之今古,時習使然,遑暇議是哉。晁迥寬易,與物無忤,父子先後典書命,稱為名臣。薛映學藝、吏術俱優,而挾忿以抉人之私,君子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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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0六‧列傳第六十五  謝泌 孫何弟僅 朱台符 戚綸 張去華子師德 樂黃目 柴成務
  謝泌字宗源,歙州歙人。自言晉太保安二十七世孫。少好學,有志操。賈黃中知宣州,一見奇之。太平興國五年進士,解褐大理評事、知清川縣,徙彰明,遷著作佐郎。端拱初,為殿中丞,獻所著文十編、古今類要三十卷,召試中書,以直史館賜緋。時言事者眾,詔閣門,非涉僥望乃許受之。繇是言路稍壅。泌抗疏陳其不可,且言:「邊鄙有事,民政未乂,狂夫之言,聖人擇焉。苟詰而拒之,四聰之明,將有所蔽。願采其可者,拒其不可者,庶顒顒之情,得以上達。」復言:「國家圖書,多失次序。唐景龍中,嘗分經、史、子、集為四庫,命薛稷、沈佺期、武平一、馬懷素分掌,望遵復故事。」遂令直館分典四部,以泌知集庫。改左正言,使嶺南採訪。
淳化二年,久旱,復上言時政得失。時王禹偁上言:「請自今庶官候謁宰相,並須朝罷於政事堂,樞密使預坐接見,將以杜私請。」詔從之。泌上言曰:「伏睹明詔,不許宰相、樞密使見賓客,是疑大臣以私也。書曰:『任賢勿貳,去邪勿疑。』張說謂姚元崇曰:『外則疏而接物,內則謹以事君。此真大臣之體。』今天下至廣,萬幾至繁,陛下以聰明寄於輔臣,自非接下,何以悉知外事?若令都堂候見,則庶官請見咨事,略無解衣之暇。今陛下囊括宇宙,總攬英豪,朝廷無巧言之士,方面無姑息之臣,奈何疑執政,為衰世之事乎。王禹偁昧於大體,妄有陳述。」太宗覽奏,即追還前詔,仍以泌所上表送史館。
會修正殿,頗施采繪,泌復上疏。亟命代以丹堊,且嘉其忠藎。拜左司諫,賜金紫、錢三十萬。一日,得對便殿,太宗稱其任直敢言,泌奏曰:「陛下從諫如流,故臣得以竭誠。昔唐季孟昌圖者,朝疏諫而夕去位,鑑於前代,取亂宜矣。」太宗動色久之。時,群臣升殿言事者,既可其奏,得專達於有司,頗容巧妄。泌請自今凡政事送中書,機事送樞密,金谷送三司,覆奏而行,從之。
俄判三司鹽鐵勾院。奉詔解送國學舉人,黜落既多,群聚喧詬,懷甓以伺泌出。泌知之,潛由他塗入史館,數宿不敢出,請對自陳。太宗問:「何官騶導嚴肅,都人畏避?」有以台雜對者,即授泌虞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上元觀燈,泌特預召,自是為例。轉金部員外郎,充鹽鐵副使。頃之,魏羽為使,即泌之外舅,以親嫌,改度支副使。因郊祀,條上軍士賞給之數。太宗曰:「朕惜金帛,止備賞賜爾。」泌因曰:「唐德宗朱泚之亂,後唐莊宗馬射之禍,皆賞軍不豐所致。今陛下薄於躬御,賞賜特優,實歷代之所難也。」俄與王沔同磨勘京朝官。太宗孜孜為治,每御長春殿視事罷,復即崇政殿臨決,日旰未進御膳。泌言:「請自今長春罷政,既膳後御便坐。」不報。俄知三班、通進銀台司,出知湖州。再遷主客郎中、知虢州。
真宗初,邊人屢寇,泌上疏曰:
臣竊惟聖心所切者,欲天下朝夕太平爾。雍熙末,趙普錄唐姚崇太平十事以獻。未幾,普復相,時稱致治之策,無出於此。尋普病,又遼騎擾邊,因循未行。今北邊謐寧,繼遷請命,則可行於今日矣。臣以為先朝未盡行者,俟陛下爾。陛下自臨大寶,邊不加兵,西北肅然,民安歲登,則太平之象,復何遠哉。至於省不急之務,削煩苛之政,抑奔競,來直言,斯皆致太平之術,又豈讓唐開元之治也。
議者或謂方今用兵,異於開元,且開元邊戎孔熾,明皇卒與之和。至如漢高祖亦然。此皆屈己以寧天下,豈以輕大國而競小忿乎。請以近事言,往歲討交阯,王師一動,南方幾搖。先皇以為得之無用,棄之實便,及授官為蕃屏,則至今鼠伏。石晉之末,恥講和契丹,遂致天下橫流,豈得為強?或者有言,敵所嗜者禽色,所貪者財利,余無他智計。先朝平晉之後,若不舉兵臨之,但與財帛,則幽薊不日納土矣。察此,乃知其情古猶今也、漢祖、明皇所用之計,正可以餌其心矣。
臣伏睹近詔,以不逞之徒所陳述,皆閭閻事。臣聞古先哲王詢於芻蕘,察於邇言者,蓋慮視聽之蔽,故采此以達物情,亦罕行其事也。先朝有侯莫陳利用、陳廷山、鄭昌嗣、趙贊之徒,喋喋利口,賴先帝聖聰,尋翦除之,然為患已深矣。
臣又聞輔時佐主,建萬世之基,立不拔之策者,必倚老成之人。至如成、康刑措,由任周、召;文、景清靜,不易蕭、曹;明皇太平,亦資姚、宋。夫精練國政,斟酌王度,未聞市井之胥,走塵之吏,可當其任也。惟陛下察往古用賢致治之道,則賢者亦必盡忠竭力,以輔成太平之治矣。
咸平二年,徙知同州。代還,知鼓司、登聞院。五年,與陳恕同知貢舉,復知通進、銀台司,加刑部,出為兩浙轉運使。近制,文武官告老,皆遷秩,令錄授朝官,並給半奉。泌言:「請自今七十以上求退者,許致仕;因疾及歷任犯贓者,聽從便。」詔可。徙知福州,代還,民懷其愛,刻石以紀去思。轉兵部郎中,復知審官院,直昭文館。知荊南府,改襄州,遷太常少卿、右諫議大夫、判吏部銓。大中祥符五年,卒,年六十三。
泌性端直,然好方外之學,疾革,服道士服,端坐死。帝聞而嗟異,遣使臨問恤賜,錄其子衍為太常寺奉禮郎,衒將作監主簿。衍為太子中舍。
孫何字漢公,蔡州汝陽人。祖鎰,唐末秦宗權據州,強以賓佐起之。鎰偽疾不應,還家,以講授為業。父庸,字鼎臣,顯德中,獻贊聖策九篇,引唐貞觀所行事,以魏玄成自況。得對,言曰:「武不可黷,斂不可厚,奢不可放,欲不可極。」世宗奇其言,命中書試,補開封兵曹掾。建隆初,為河南簿。太平興國六年,鴻臚少卿劉章薦其材,改左贊善大夫。歷殿中丞、知龍州而卒。
何十歲識音韻,十五能屬文,篤學嗜古,為文必本經義,在貢籍中甚有聲。與丁謂齊名右善,時輩號為「孫丁」。王禹偁尤推重之。嘗作兩晉名臣贊、宋詩二十篇、春秋意、尊儒教議,聞於時。淳化三年舉進士,開封府、禮部俱首薦,及第又得甲科,解褐將作監丞、通判陝州。召入直史館,賜緋,遷秘書丞、京西轉運副使。歷右正言,改右司諫。
真宗初,何獻五議:其一,請擇儒臣有方略者統兵;其二,請世祿之家肄業太學,寒雋之士州郡推薦,而禁投贄自媒者;其三,請複製舉;其四,請行鄉飲酒禮;其五,請以能授官,勿以恩慶例遷。上覽而善之,咸平二年,舉入閣故事,何次當待制,獻疏曰:
六卿分職,邦家之大柄也。有吏部辨考績而育人材,有兵部簡車徒而治戎備,有戶部正版圖而阜貨財,有刑部謹紀律而誅暴強,有禮部祀神示而選賢俊,有工部繕宮室而修堤防,六職舉而天下之事備矣。故周之會府,漢之尚書,立庶政之根本,提百司之綱紀。令、仆率其屬,丞、郎分其行,二十四司粲焉星拱,郎中、員外判其曹,主事、令史承其事。四海九州之大,若網在綱。
唐之盛時,亦不聞別分利權,創使額,而軍須取足。及玄宗侈心既萌,召發既廣,租調不充,於是蕭景、楊釗始以地官判度支,而宇文融為租調地稅使,始開利孔,以構禍階。至於肅、代,則有司之職盡廢,而言利之臣,攘臂於其間矣。於是叛亂相仍,經費不充,迫於軍期,切於國計,用救當時之急,率以權宜裁之。五代短促,曾莫是思。
今國家三聖相承,五兵不試,太平之業,垂統立制,在此時也。所宜三部使額,還之六卿,慎擇戶部尚書一人,專掌鹽鐵使事,俾金部郎中、員外郎判之。又擇本行侍郎二人,分掌度支、戶部使事,各以本曹郎中、員外郎分判之,則三使洎判官,雖省猶不省也。仍命左右司郎中、員外總知賬目,分勾稽違。職守有常,規程既定,則進無掊克之慮,退有詳練之名,周官唐式,可以復矣。茲事非艱,在陛下行之爾。」
是冬,從幸大名,詔訪邊事。何疏曰:
陛下嗣位以來,訓師擇將,可謂至多,以高祖之大度,兼蕭王之赤心,神武冠於百王,精兵倍於前代。分閫仗鉞者,固當以身先士卒為心,賊遺君父為恥。而列城相望,堅壁自全,手握強兵,坐違成算,遂使腥膻得計,虵豕肆行,焚劫我郡縣,繫纍我黎庶。陛下攄人神之憤怒,憫河朔之生靈,爰御六師,親幸澶、魏,天聲一振,敵騎四逃,雖鎮、定道路已通,而德、棣烽塵未息,此殆將帥或未得人,邊奏或有壅閼,鄰境不相救援,糗糧須俟轉輸之所致也。
將帥者何?或恃勇無謀,或忌功玩寇,但全城堡,不恤人民。邊奏者何?護塞之臣,固祿守位,城池焚劫,不以實聞,老幼殺傷,託言他盜。不救援者何?緣邊州縣,城壘參錯,如輔車唇齒之相依,若頭目手足之相衛,托稱兵少不出,或待奏可乃行。俟輦輸者何?敵騎往還,猋馳鳥逝,鸁糧景從,萬兩方行,迨乎我來,寇已遁去。此四者,當今急務。擇將帥,則莫若文武之內,參用謀臣;防壅閼,則莫若凡奏邊防,陛見庭問;合救援,則莫若督以軍令,聽其便宜;運糗糧,則莫若輕齎疾驅,角彼趫捷。
今大駕既駐鄴下,契丹終不敢萌心南牧,所慮薦食者,惟東北無備之城,繕完周防,不可不慎。且蜂蠆有毒,豺狼無厭。今契丹西畏大兵,北無歸路,獸窮則搏,物不可輕,餘孽尚或稽誅,奔突亦宜預備。大河津濟,處處有之,亦望量屯禁兵,扼其要害,則請和之使,不日可待。
真宗覽而嘉之。及傅潛逗撓無功,何又請斬潛以徇。俄權戶部判官,出為京東轉運副使,又獻疏請擇州縣守宰,省三司冗員,遴選法官,增秩益奉。未幾,徙兩浙轉運使,加起居舍人。景德初,代還,判太常禮院。俄與晁迥、陳堯咨並命知制誥,賜金紫,掌三班院。何先已被疾,勉強親職,一日,奏事上前,墜奏牘於地,俯而取之,復墜笏。有司劾以失儀,詔釋之。何慚,上章求改少卿監,分司西京養疾,上不許,第賜告,遣醫診視。醫勉其然艾,何答曰:「死生有命。」卒不聽。是冬,卒,年四十四。上在澶淵,聞之憫惜,錄其子言為大理評事。
何樂名教,勤接士類,後進之有詞藝者,必為稱揚。然性卞急,不能容物。在浙右專務峻刻,州郡病焉。好學,著駁史通十餘篇,有集四十卷。弟僅。
僅字鄰幾。少勤學,與何俱有名於時。咸平元年,進士甲科,兄弟連冠貢籍,時人榮之。解褐舒州團練推官,會詔舉賢良方正之士,趙安仁以僅名聞。策入第四等,擢光祿寺丞、直集賢院,俄知浚儀縣。景德初,拜太子中允、開封府推官,賜緋。北邊請盟,遣使交聘,僅首為國母生辰使。改本府判官,遷右正言、知制誥,賜金紫,同知審官院。是冬,永興孫全照求代,真宗思擇循良任之,御書邊肅洎僅二名示宰相。或言僅嘗倅京府,諳民政,乃命知永興軍府。僅純厚長者,為政頗寬,嘗詔戒焉。大中祥符元年,加比部員外郎。代還,知審刑院。頃之,拜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權知開封府。改左諫議大夫,出知河中府。歸朝,復領審刑院。久次,進給事中。天禧元年正月,卒,年四十九。錄其子大理評事和為衛尉寺丞。
僅性端愨,中立無競,篤於儒學,士大夫推其履尚,有集五十卷。僅弟侑亦登進士第,至殿中丞。
朱台符字拱正,眉州眉山人。父賦,舉拔萃,歷度支判官,卒於殿中丞。台符少聰穎,十歲能屬辭,嘗作黃山樓記,士友稱之。及長,善詞賦。時太宗廷試貢士,多擢敏速者,台符與同輩課試,以尺晷成一賦。淳化三年,進士登甲科,解褐將作監丞、通判青州。召入直史館,賜緋魚,再遷秘書丞、知浚儀縣。
咸平元年,與楊礪、李若拙、梁顥同知貢舉,俄以京府舊僚,擢太常博士,出為京西轉運副使。時北邊為梗,台符上言曰:
臣聞蠻夷猾夏,帝典所載,商、周而下,數為邊害。或振旅薄伐,或和親修好,歷代經營,斯為良策。至於秦築長城而黔首叛,漢絕大漠而海內虛,逞志一時,貽笑萬代,此商鑒不遠也。頃者,晉氏失御,中原亂離,太祖深鑒往古,酌取中道,與民休息,遣使往來。二十年間,罕聞入寇,大省戍邊之卒,不興出塞之兵。關防謐寧,府庫充溢,信深得制御之道也。
幽薊之地,實維我疆,尚隔混同,所宜開拓。太宗平晉之後,因其兵勢,將遂取之。人雖協謀,天未猒亂,螗斧拒轍,用稽靈誅。重興吊伐之師,又作遷延之役。自茲厥後,大肆凶鋒,殺略軍民,攻拔城砦,長驅深入,莫可禁止。當是時也,以河為塞,而趙、魏之間,幾非國家所有。既阻歡盟,乃為備御,屯士馬,益將帥,芻粟之飛挽,金帛之委輸,贍給賞賜,不可勝數。繇是國家之食貨,匱於河朔矣。
陛下自天受命,與物更始,繼遷授節,黎桓加爵,咸命使者鎮撫其邦。惟彼契丹,未加渥澤,非所以柔遠能邇,昭王道之無偏也。今祥禫將終,中外引頸觀聽德音。臣愚以為宜於此時赦契丹罪,擇文武才略習知邊境辨說之士,為一介使,以嗣位服除,修好鄰國,往告諭之。彼十年以來,不復犯塞,以臣計之,力有不足,志欲歸向,而未得其間也。今若垂天覆之仁,假來王之便,必歡悅慕義,遣使朝貢。因與之盡捐前惡,復尋舊盟,利以貨財,許以關市,如太祖故事,使之懷恩畏威,則兩國既和,無北顧之憂,可以專力西鄙,繼遷自當革心而束手矣,是一舉而兩得也。
台符又自請往使,時論韙之。
咸平二年春,旱,詔求直言。台符上疏,請重農積穀,任將選兵,慎擇守令,考課黜陟,輕傜節用,均賦慎刑,責任大臣,與圖治道。奏入,優詔褒答。入為鹽鐵判官,改判戶部勾院,拜工部員外郎,換度支判官。景德初,鄭文寶為陝西轉運,或言其張皇生事,徙台符代之,仍賜金紫。
台符俊爽好謀,然頗以刻碎為舉職。與楊覃聯事,覃頗欲因仍舊貫,台符則更革煩擾,議事違戾,交相掎奏,以不協聞,命御史視其狀。九月,徙台符知郢州,覃知隨州。三年,召還,會執政有不喜者,復出知洪州,卒於舟次,年四十二。賜其子公佐同學究出身,賵錢二十萬。
台符好學,敏於屬辭,喜延譽後進,有集三十卷。公佐及台符弟昌符,大中祥符中,舉進士,廷試並得第五人。初,昌符登科,宰相言昌符即台符弟,上因言台符有文學及著述可采,甚嗟悼之。公佐卒,又以次子壽隆試將作監主簿。昌符為屯田員外郎。
戚綸字仲言,應天楚丘人。父同文,字文約,自有傳。綸少與兄維以文行知名,篤於古學,喜談名教。太平興國八年舉進士,解褐沂水主簿。按版籍,得逋戶脫口漏租者甚眾。徙知太和縣。同文卒於隨州,綸徒步奔訃千里余。俄詔起復蒞職,就加大理評事。江外民險悍多構訟,為諭民詩五十篇,因時俗耳目之事,以申規誨,老幼多傳誦之。每歲時必與獄囚約,遣歸祀其先,皆如期而還。遷光祿丞,坐鞫獄陳州失實,免官。著理道評十二篇,錢若水、王禹偁深所賞重。久之,復授大理評事、知永嘉縣。境有陂塘之利,浚治以備水旱。復為光祿寺丞,轉運使又上其政績,連詔褒之。
真宗即位,轉著作佐郎、通判泰州。將行,秘書監楊徽之薦其文學純謹,宜在館閣,命為秘閣校理。受詔考校司天台職官,定州縣職田條制。詔館閣官以舊文獻,上嘉綸所著,特改太常丞,俄判鼓司、登聞院。出內府緡帛市邊糧,詔綸乘傳往均市之。
景德元年,判三司開拆,賜緋魚,改鹽鐵判官。上疏言邊事,甚被嘉獎。十月,拜右正言、龍圖閣待制,賜金紫。時初建是職,與杜鎬並命,人皆榮之。綸久次州縣,留意吏事,每便殿請對,語必移晷,或夜中召見,多所敷啟。俄上奏曰:「夫出納獻替,王臣之任;章疏奏議,諫者之職。臣屢蒙召對,皆延數刻,屈萬乘之尊,接一介之士,聖德淵深,包納荒穢,體其至愚,不罪觸犯,安敢循嘿不言。謹摭十事該治本者附於章左:一曰王畿關輔,二曰五等封建,三曰複製科,四曰崇國學,五曰辟曠土,六曰修貢舉,七曰任大臣,八曰置平糴,九曰益廂軍、減禁兵,十曰修六典令式。」詞頗深切,上為嘉獎。
二年,與趙安仁、晁迥、陳充、朱巽同知貢舉,綸上言取士之法,多所規制,並納用焉。預修冊府元龜,會置官總在京諸司之務,凡百三十司,命綸與劉承珪同領其事。判鴻臚寺。先是,群臣詔葬,公私所費無定式。綸言其事,詔同晁迥、朱巽、劉承珪校品秩之差,定為制度,遂遵行之。綸以三公、尚書、九列之任,唐末以來,有司漸繁,綱目不一,謂宜采通禮、六典令式,比類沿革,著為大典,時論稱之。進秩右司諫、兵部員外郎。時詔禁群臣匿名上封及非次升殿奏事,綸謂「忠讜之入,當開獎言路,若疏遠之士,尤艱請對」,上頗嘉之。
大中祥符元年,掌吏部選事。上初受靈文,綸上疏曰:「臣遐稽載籍,歷考秘文,驗靈應之垂祥,顧天人之相接。階下紹二聖丕業,啟萬世鴻基,勤行企道,恭默思玄,上天降鑒,瑞諜昭錫,聿示臨民之戒,用恢奕葉之祥。乞詔有司,速修大祀,載命侍從,摹寫祥符,勒於嘉玉,藏之太廟,別以副本秘於中禁,傳示萬葉,無敢怠荒。然臣恐流俗幻惑狂謀,以人鬼之妖辭,亂天書之真旨。伏望端守玄符,凝神正道,以答天貺,以惠烝黎。」
是冬,封泰山,命綸同計度發運事。禮成,遷戶部郎中、直昭文館,待制如故。被詔,同編東封祥瑞封禪記。會峻待制之秩,又兼集賢殿修撰。建議修釋奠儀,頒於天下;立常平倉,隸司農寺,以平民糴,皆從之。嘗宴餞种放於龍圖閣,詔近臣為序,上覽綸所作,稱其有史才。
三年,擢樞密直學士,上作詩寵之。祀汾陰,復領發運之職。居無何,出知杭州,就加左司郎中。屬江潮為患,乃立埽岸,以易柱石之制,雖免水患,而眾頗非其變法。胡則時領發運,嘗居杭州,肆縱不檢,厚結李溥,綸素惡之。通判吳耀卿,則之黨也,伺綸動靜,密以報則。則時為當塗者所昵,因共捃摭綸過,徙知揚州。惟揚亦溥、則巡內,持之益急,求改僻郡,徙徐州。
八年,與劉綜並罷學士,授左諫議大夫。代還,復知青州。歲飢,發公廩以救餓殍,全安甚眾。徙鄆州,王遵誨為勸農副使,嘗任西邊,寓家永興,閨門不肅,事將發,知府寇準為平之。綸因戲謔語及准,遵誨恚怒,以為污己,遂奏綸謗訕,坐左遷岳州團練副使,易和州。天禧四年,改保靜軍副使。是冬,以疾求歸故里,改太常少卿,分司南京。五年,卒,年六十八。
綸篤於古學,善談名理,喜言民政,頗近迂闊。事兄維友愛甚厚,維卒,訃聞,哀慟不食者數日。與交遊故舊,以信義著稱。士子謁見者,必詢其所業,訪其志尚,隨才誘誨之。嘗云:「歸老後,得十年在鄉閭講習,亦可以恢道濟世。」大中祥符中,繼修禮文之事,綸悉參其議,與陳彭年並職,屢召對,多建條式,恩寵甚盛。樂於薦士,每一奏十數人,皆當時知名士。晚節為權幸所排,遂不復振。善訓子弟,雖至清顯,不改其純儉。既沒,家無餘貲。張知白時知府事,輟奉以助其喪。家人於幾閣間,得遺戒一篇,大率皆誘勸為學。有集二十卷。又前後奏議,有機務利害、備邊均田之策,別為論思集十卷,分上下篇。天聖中,其子舜賓獻之,詔贈左諫議大夫。舜賓,官太子中舍。
張去華字信臣,開封襄邑人。
父誼,字希賈。好學,不事產業。既孤,諸父使督耕隴上,他日往視之,見閱書於樹下,怒其不親穡事,詬辱之。誼謂其兄曰:「若不就學於外,素志無成矣。」遂潛詣洛陽龍門書院,與宗人沆、鸞、湜結友,故名聞都下。長興中,和凝掌貢舉,誼舉進士,調補耀州團練推官。
晉天福初,代還。會凝由內署拜端明殿學士,署門不接賓客,誼聞之,即日致書於凝,以為「切近之職,實當顧問,四方利害,所宜詢訪,若不接賓客,聾瞽耳目,坐虧職業,雖為自安計,其可得乎?」凝大奇之,他日,薦於宰相桑維翰曰:「凝門生中有張誼者,性介直,頗涉辭藝,可備諫職。」未幾,超拜左拾遺。誼以晉室新造,典禮未完,數上章請復有唐故事。又言契丹有援立之助,所宜敦信謹備,不可自逸,以啟釁端。改右補闕,充集賢殿修撰,歷禮部員外郎、侍御史。改倉部、知制誥,加禮部郎中。
乾祐初,真拜中書舍人。時蘇逢吉、楊邠、王章輩攀附漢祖,驟得大用,搢紳多附之,誼不為屈,故共嫉之。遣誼為吳越宣諭使,與兵部郎中馬承翰同往賜官告。浙人每迓朝使,必列步騎以自誇詫,誼與承翰竊笑之。又乘酒,言詞有輕發者,錢俶甚恥之,乃奏誼擅棰防援官。又夜集,與承翰使酒,語相侵,坐貶均州司戶,改房州司馬,歲余卒。
去華幼勵學,敏於屬辭,以蔭補太廟齋郎。周世宗平淮南,去華時年十八,慨然嘆曰:「兵戰未息,民事不修,非馭國持久之術。」因着南征賦、治民論,獻於行在。召試,授御史台主簿。屬三院議事,不得預坐,謂所親曰:「簿領之職,非壯夫所為。」即棄官歸鄭州,杜門不出者三載。
建隆初,始攜文游京師,大為李昉所稱。明年,舉進士甲科,即拜秘書郎、直史館。以歲滿不遷,上章自訴,因言制誥張澹盧多遜、殿中侍御史師頌文學膚淺,願得校其優劣。太祖立召澹輩與去華臨軒策試,命陶谷等考之。澹以所對不應問,降秩,即擢去華為右補闕,賜襲衣、銀帶、鞍勒馬。朝議薄其躁進,以是不遷秩者十六年。嘗得對便殿,詢及家世,遂訴父始忤權貴,因罹重貶。宰相薛居正亦為言之,太祖為之動容,且曰:「漢室不道,奸臣擅權,此朕所親見也。」荊湖平,命通判道州。去華上言:「桂管為五嶺衝要,今劉鋹保境固守,賴之為捍蔽,若大軍先克其城,以趣番禺,如踐無人之境。」且言桂州可取之狀,有詔嘉獎。代還,知磁、干二州,選為益州通判,遷起居舍人、知鳳翔府。
從太宗征太原,監隨駕左藏庫,就命為京東轉運使。歷左司員外郎、禮部郎中。太平興國七年,為江南轉運使。雍熙中,王師討幽州,去華督宋州饋運至拒馬河,就命掌河北轉運事。三年,知陝州,未行,著大政要錄三十篇以獻,上覽而嘉之,詔書褒美,賜彩五十匹,因留不遣。
會許王尹京,命為開封府判官,殿中侍御史陳載為推官,並賜金紫。謂曰:「卿等皆朝之端士,特加選用,其善佐吾子。」各賜錢百萬。逾歲,就拜左諫議大夫,又令樞密使王顯傳旨,諭以輔成之意。未幾,有廬州尼道安訟弟婦不實,府不為治,械繫送本州。弟婦即徐鉉妻之甥。道安伐登聞鼓,言鉉以尺牘求請,去華故不為治。上怒,去華坐削一任,貶安州司馬。歲余,召授將作少監、知興元府,未行,改晉州。遷秘書少監、知許州。
真宗嗣位,復拜左諫議大夫。未幾,遷給事中、知杭州。兩浙自錢氏賦民丁錢,有死而不免者,去華建議請除之,有司以經費所仰,固執不許。咸平二年,徙蘇州。頃之,以疾求分司西京。在洛葺園廬,作中隱亭以見志。景德元年,改工部侍郎致仕。三年,卒,年六十九。
去華美姿貌,善談論,有蘊藉,頗尚氣節。在營道得父同門生何氏二子,教其學問。受代,攜之京師,慰薦館穀,並登仕籍。嘗獻元元論,大旨以養民務穡為急,真宗深所嘉賞,命以縑素寫其論為十八軸,列置龍圖閣之四壁。然不飾邊幅,頗為清議所貶,以是不登顯用。有集十五卷。子師古至國子博士,師錫殿中丞,師顏國子博士。
師德,字尚賢。去華十子,最器師德。嘗欲任以官,辭不就。去華曰:「此兒必繼吾志。」真宗祀汾陰,知河南府薛映薦其學行,又獻汾陰大禮頌於行在。是歲,舉進士亦為第一,時人榮之。除將作監丞、通判耀州。遷秘書省著作郎、集賢校理、判三司都理欠憑由司。建言:「有逋負官物而被系,本非侵盜,若惸獨貧病無以自償,願特蠲之。」帝用其言。嘗奏事殿中,帝訪以時事,而條對甚備。帝喜曰:「朕藩邸知卿父名,今又知卿才。」其後每遣使,帝輒曰:「張師德可用。」契丹、高麗使來,多以師德主之。天禧初,安撫淮南,苦風眩,改判司農寺。擢右正言、知制誥,判尚書刑部。頃之,出知潁州,遷刑部員外郎、判大理寺,為群牧使、景靈宮判官,再遷吏部郎中。以疾,知鄧州,徙汝州,拜左諫議大夫,罷知制誥。
師德孝謹有家法,不交權貴,時相頗不悅之。然亦多病,在西掖九年不遷,卒於官。有文集十卷。子景憲,為太中大夫。
樂黃目字公禮,撫州宜黃人。世仕江左李氏。
父史,字子正。齊王景達鎮臨川,召掌箋奏,授秘書郎。入朝,為平原主簿。太平興國五年,與顏明遠、劉昌言、張觀並以見任官舉進士。太宗惜科第不與,但授諸道掌書記。史得佐武成軍,既而復賜及第。上書言事,擢為著作佐郎、知陵州。獻金明池賦,召為三館編修。
雍熙三年,獻所著貢舉事二十卷,登科記三十卷,題解二十卷,唐登科文選五十卷,孝弟錄二十卷,續卓異記三卷。太宗嘉其勤,遷著作郎、直史館。轉太常博士、知舒州,遷水部員外郎。淳化四年春,與司封員外郎、直昭文館李蕤同使兩浙巡撫,加都官、知黃州。又獻廣孝傳五十卷,總仙記一百四十一卷。詔秘閣寫本進內。史好著述,然博而寡要,以五帝、三王,皆雲仙去,論者嗤其詭誕。
咸平初,遷職方,復獻廣孝新書五十卷,上清文苑四十卷。出知商州。史前後臨民,頗以賄聞。俄以老疾為言,聽解職,分司西京。五年,郊祀畢,奉留守司表入賀,因得召對。上見其矍鑠不衰,又知篤學,盡取所著書藏秘府,復授舊職,與黃目同在文館,人以為榮。出掌西京磨勘司,黃目為京西轉運。改判留司御史台。車駕幸洛,召對,賜金紫。史久在洛,因卜居,有亭榭竹樹之勝,優遊自得。未幾卒,年七十八。所撰又有太平寰宇記二百卷,總記傳百三十卷,坐知天下記四十卷,商顏雜錄、廣卓異記各二十卷,諸仙傳二十五卷,宋齊丘文傳十三卷,杏園集、李白別集、神仙宮殿窟宅記各十卷,掌上華夷圖一卷。又編己所著為仙洞集百卷。
黃目淳化三年舉進士,補伊闕尉。遷大理寺丞、知壽安縣。咸平中,徙知壁州,未行,上章言邊事,召對,拜殿中丞。久之,直史館、知浚儀縣。俄上言曰:「伏以從政之原,州縣為急;親民之任,牧宰居先。今朝官以數任除知州,簿尉以兩任入縣令,雖功過易見,而能否難明。伏見唐開元二年選群官,有宏才通識、堪致理化者,授刺史、都督。又引新授縣令於宣政殿,試理人策一道,惟鄄城令袁濟及格,擢授醴泉令,餘二百人,且令赴任,十餘人並放令習學。臣欲望自今審官院差知州,銓曹注縣令,候各及三二十人,一次引見於御前,試時務策一道。察言觀行,取其才識明於吏治、達於教化者充選;其有不分曲直、罔辨是非者,或黜之釐務,或退守舊資。如此,則官得其人,事無不治。」上頗嘉其好古。歷度支、鹽鐵判官,遷太常博士、京西轉運使。丁內艱,時真宗將幸洛,以供億務繁,起令蒞職。史尋卒,上復詔權奪。
大中祥符中,使契丹還,改工部員外郎、廣南西路轉運使。就拜起居郎,改陝西轉運使,賜金紫。陳堯咨知永興,好以氣凌黃目,因表求解職,不許。堯咨多縱恣不法,有密言其事者,詔黃目察之,得實以聞,堯咨坐罷龍圖閣職,徙知鄧州。八年,黃目入判三司三勾院。天禧初,馬元方奏黃目職事不舉,遂分三勾院,以三人掌之。黃目罷任,奉朝請。逾月,拜兵部員外郎、知制誥,充會靈觀判官。黃目屬辭淹緩,朝議以為不稱職。時以盛度知京府,辭不拜即遷黃目右諫議大夫、權知開封府,度為會靈觀判官,兩換其任。
仁宗升儲,拜給事中兼左庶子。入內副都知張繼能,嘗以公事請託黃目,至是未申謝,事敗,降左諫議大夫、知荊南府。明年,復為給事中,徙潭州。長沙月給,減於荊渚,特詔增之,又諭以兵賦繁綜寄任之意。五年,代還,知審官院。黃目以風疾題品乖當,改知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駁事。數月,求外任,得知亳州。俄而幼子死,聞訃慟絕,所疾加甚,卒,年五十六。錄其子理國為衛尉寺丞,定國為大理評事。
黃目面柔簡默,為吏處劇,亦無敗事。有集五十卷,又撰學海搜奇錄四十卷,聖朝郡國志二十卷。黃目兄黃裳,弟黃庭,黃裳孫滋,並進士及第。黃裳、黃庭皆至太常博士。
柴成務字寶臣,曹州濟陰人也。父自牧,舉進士,能詩,至兵部員外郎。成務乾德中京府拔解,太宗素知其名,首薦之,遂中進士甲科,解褐峽州軍事推官。改曹、單觀察推官,遷大理寺丞。太平興國五年,轉太常丞,充陝西轉運副使,賜緋,再遷殿中侍御史。八年,與供奉官葛彥恭使河南,案行遙堤。歷知果、蘇二州,就為兩浙轉運使,改戶部員外郎、直史館,賜金紫。入為戶部判官,遷本曹郎中。太宗選郎官為少卿監,以成務為光祿少卿。
俄奉使高麗,遠俗尚拘忌,以月日未利拜恩,稽留朝使。成務貽書,往反開諭大體,國人信服,事具高麗傳。淳化二年,為京東轉運使。會宋州河決,成務上言:「河水所經地肥淀,願免其租稅,勸民種藝。」從之。召拜司封郎中、知制誥,賜錢三十萬。時呂蒙正為宰相,嘗與之聯外姻,避嫌辭職,不許。俄與魏庠同知京朝官考課。四年,又與庠同知給事中事,凡制敕有所不便者,許封駁以聞。
蜀寇平,使峽路安撫,改左諫議大夫、知河中府。時銀、夏未寧,蒲津當饋挽之沖,事皆辦集,得脫戶八百家以附籍。府城街陌頗隘狹,成務曰:「國家承平已久,如車駕臨幸,何以駐千乘萬騎邪?」乃奏撤民廬以廣之。其後祀汾陰,果留蹕河中,衢路顯敞,咸以為便。
真宗即位,遷給事中、知梓州。未幾代還,又遣知青州,表求俟永熙陵復土畢之任。旋受詔與錢若水等同修太宗實錄,書成,知揚州。入判尚書刑部,本司小吏倨慢,成務怒而笞之,吏擊登聞鼓訴冤,有詔問狀。成務嘆曰:「忝為長官,杖一胥而被劾,何面目據堂決事邪!」乃求解職。景德初,卒,年七十一。
成務有詞學,博聞稽古,善談論,好諧笑,士人重其文雅。然為郡乏廉稱,時論惜之。文集二十卷。成務年六十六始有子,比卒,裁六歲,授奉禮郎,名貽範,後為國子博士。
論曰:泌述唐、漢之治,台符陳商、周之鑑,歷布腹心,奏議反覆論當世事,盡言無隱。何建五議,綸摭十事,皆切於輔治。何勤接士類,綸樂於薦士,皆足以儀表當世者也。去華頗尚氣節,而能作成後進;黃目屬辭淹緩,而著述浩瀚;成務寡清白之操,而專對不辱,俱有足稱者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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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0七‧列傳第六十六  喬維岳王陟 張雍 董儼 魏廷式 盧琰 宋摶 凌策 楊覃 陳世卿 李若拙子繹 陳知微
  喬維岳字伯周,陳州南頓人。治三傳。周顯德初登第,授太湖主簿。四年,遷平輿令。開寶中,右拾遺劉稹薦其才,擢為太子中舍、知高郵軍,通判揚州,徙常州。金陵平,又移昇州,改殿中丞。太平興國初,徙襄州,俄丁內艱。三年,陳洪進表納疆土,以其子文顯為泉州留後,朝廷議擇能臣關掌郡事,即起維岳為通判。會盜起仙遊莆田縣、百丈鎮,眾十餘萬攻城,城中兵裁三千,勢甚危急。監軍何承矩、王文寶欲盡屠其民,燔府庫而遁。維岳挺然抗議,以為:「朝廷寄以綏遠,今惠澤未布,盜賊連結,反欲屠城,豈詔意哉。」承矩等因復堅守,既而轉運使楊克讓率福州兵破賊,圍遂解,詔褒之。
歸朝,為淮南轉運副使,遷右補闕,進為使。淮河西流三十里曰山陽灣,水勢湍悍,運舟多罹覆溺。維岳規度開故沙河,自末口至淮陰磨盤口,凡四十里。又建安北至淮澨,總五堰,運舟所至,十經上下,其重載者皆卸糧而過,舟時壞失糧,綱卒緣此為奸,潛有侵盜。維岳始命創二斗門於西河第三堰,二明相距逾五十步,覆以廈屋,設縣門積水,俟潮平乃泄之。建橫橋岸上,築土累石,以牢其址。自是弊盡革,而運舟往來無滯矣。
嘗按部至泗州,慮獄,法掾誤斷囚至死。維岳詰之,法掾俯伏,且泣曰:「有母年八十餘,今獲罪,則母不能活矣。」維岳憫之,因謂曰:「他日朝制按問,第雲轉運使令處茲罪。」卒如其言,獲免;維岳坐贖金百二十斤,罷使職,權知楚州。遷戶部員外郎。代還,為度支判官,轉本曹郎中,出為兩浙轉運使,歷知懷州、滄州。
會考課京朝官,召還。屬真宗以壽王尹京,精擇府僚,留為開封府推官。或言維岳在淮南,決獄不平允,左右有知其事者辨之,太宗特加賞異。儲闈建,兼左諭德,轉太常少卿。京府事繁,維岳評處詳敏。有王陟為司錄,真宗亦稱其明干。及踐祚,即命維岳與畢士安權知開封府,拜給事中、知審官院。維岳體肥年衰,艱於拜趨,陳乞外遷小州。上嘉其靜退,特授海州刺史。
咸平初,知蘇州。素病風,上以吳中多食魚蟹,乃徙壽州,仍命太醫馳療之。四年,卒,年七十六。贈兵部侍郎,官給其葬。大中祥符中,錄其孫世昌、獻之,並賜同學究出身。維岳明習吏事,有治劇才。在懷州,王欽若始舉進士,維岳知其貴;又善待陳彭年,自刺郡連奏為通判,皆稱薦之。
王陟者,潞州上黨人。淳化三年舉進士,補嵐州團練推官。內侍羅懷嗣言其督運有勞,遷晉州觀察推官。至道初,度支判官李擇言薦為著作佐郎、同判大名府,留知開封府司錄參軍。前司錄閻仲卿喜云為,屢升殿奏事,真宗尹京時頗不悅。及陟代之,以謹干聞,尤被待遇。即位,召賜緋魚袋,改著作郎、開封府推官,乘傳陝西,與轉運使督饋靈武芻糧。
咸平初,遷太常博士,出為河東轉運使,賜金紫。時趙保吉納款,屢遣與內侍張崇貴裁度邊事,正其經界,又副崇貴使夏州賜告命。代歸,會溫仲舒知貢舉,命陟與刑部員外郎董龜正同考試及封印卷首。俄改工部員外郎、知棣州。
五年,召歸,判三司鹽鐵勾院。初,上以京府之舊,頗隆眷遇,將加擢用。會有言其在貢部,舉子有納賄成名者,恃恩寵,希顯要,僦大第以居,事遂寢。六年,卒。上甚憫之,錄其子若拙為奉禮郎,若谷為太廟齋郎。後陟妻卒,又命給其子奉,使終喪制。若拙官國子博士。
張雍,德州安德縣人。治毛氏詩。開寶六年中第,釋褐東關尉。太平興國初,有薦其材者,召歸,改將作監丞、知南雄州。遷太子右贊善大夫、知開封府司錄參軍事,俄為秘書丞,充推官。
京城民王元吉者,母劉早寡,有奸狀,為姻族所知,憂悸成疾。又懼元吉告之,遂遣侍婢訴元吉寘堇食中以毒己,病將死。事下右軍巡按之,未得實;移左軍巡,推吏受劉賂掠治,元吉自誣伏。俄而劉死,府慮囚,元吉始以實對。又移付司錄,盡捕元推吏,稍見誣構之跡。且以逮捕者眾,又獄已累月未能決,府中懼其淹,列狀引見,詔免死決徒。元吉大呼曰:「府中官吏悉受我賂,反使我受刑乎?」府不敢決,元吉歷陳所受賂主名,又令妻張擊登聞鼓訴之。上召張臨軒顧問,盡得其枉狀,立遣中使捕元推官吏,付御史鞫治。時滕中正為中丞,雍妻父也,詔供奉官蔚進別鞫之。雍坐與知府劉保勛、判官李繼凝初慮問,元吉稱冤,徙左軍巡,雍戒吏止令鞫其毒母狀,致吏訊掠慘暴。上怒,雍及左右軍巡判官韓昭裔、宋廷煦悉坐免所居官,保勛、繼凝各奪一季奉,左右軍巡使殿直龐則、王榮並降為殿前承旨。
雍熙初,雍復為秘書丞、御史台推直官,改鹽鐵推官,遷右補闕,充判官。端拱初,轉工部郎中、判度支勾院。未幾,又為鹽鐵判官兼判勾院。逾年,以本官兼侍御史知雜事。月余,出為淮南轉運使。淳化初,選為太府少卿。二年,加右諫議大夫,徙兩浙轉運使,入知審刑院。三年,充戶部使,出知梓州,就命為西川轉運使,俄復知梓州。
五年,蜀州青城民王小波、李順作亂,眾至萬人。雍訓練士卒,得城中兵三千餘人,又募彊勇千餘守城,輦綿州金帛以實帑藏。推官陳世卿治戎器,掌書記施謂、榷鹽院判官謝濤伐山木為竿,銷銅鍾為箭鏑,紐布為索,守械悉備。遣推官盛梁請兵於朝。
未幾,益綿卭彭漢州、永康軍悉陷於賊。順入成都,僭號大蜀王,勢甚盛,遣其黨楊廣將十萬眾寇劍門,相里貴帥眾十萬圍梓潼。雍與監軍盧斌登堞望之,賊所出兵,皆老弱疲憊,無鎧甲,斌笑請開北門擊之,雍曰:「不可,賊或詐見老弱,設伏伺我。又城中吏民心未定,脫為伏兵所突,則墮其奸計,非良策也。」言未畢,果有卒依敵樓呼嘯,與外應和,雍亟斬以徇。賊大設梯衝火車,晝夜鼓譟,攻城益急,城中大恐,雍命發機石碎之,火箭雜下。賊稍退,復治攻具城西北隅,雍紿曰:「軍士趣治裝,吾將開東門擊賊。」陽遣步騎五百臨東門。賊升牛頭山瞰城內,信然,伏精兵萬餘山之東隅以待我。雍即召敢死士百輩縋而下,盡焚其攻具,自午達申殆盡,賊以為神。凶黨數乘城進戰,皆不利。一日,北風晝晦,賊乘風縱火,急攻北門。雍與盧斌等領兵據門,立矢石間,固守不動,賊為之少卻。長圍八十餘日,會王繼恩遣石知顒來援,賊始潰去。遣施謂入奏,上手詔褒美,擢雍給事中,斌西京作坊使、領成州刺史,世卿掌書記,謂節度判官,濤觀察推官。又以通判將作監丞趙賀為太子中舍,監軍供奉官辛規為內殿崇班。
至道二年,改工部侍郎。明年召歸,復知永興軍,轉禮部侍郎,改刑部,充度支使。咸平四年,遷鹽鐵使。上以雍齪齪小心,三司事重,宜有裁製,乃用王嗣宗代之。又以其無過,特拜戶部侍郎,復知審刑院,出知秦州,徙鳳翔府。
景德初,權知開封府事。上覽奏獄,京府囚二百餘人,以為淹系,遣給事中董儼、直昭文館韓國華同慮問,決遣之。三年,改兵部侍郎、同知審官院。明年,車駕朝陵,判留司尚書省,出知鄧州。大中祥符元年,請老,以尚書右丞致仕,告命未至而卒,年七十。
雍性鄙吝,蒞事勤恪,善為米鹽苛察以肅下,恃其清干,受遇於時,益矯厲以取名譽。所至藩鎮宴犒,率皆裁節;聚公錢為羨餘,以輸官帑;集會賓佐,糲食而已。在三司置簿籍,有「桉前急」、「馬前急」、「急中急」之目,頗為時論所誚。雍姿貌魯朴,始登科,為滕中正婿,中正子錫、世寧咸笑之。中正曰:「此人異日必顯達壽考,非汝曹所及。」錫兄弟雖有名,然終不越郎署,亦無耆年者。子太沖,官殿中丞。
董儼字望之,河南洛陽人。太平興國三年進士,解褐大理評事、通判饒州,加著作佐郎。五年,授左拾遺、直史館。轉右補闕,充淮南西路轉運副使。會罷使,就命知光州。儼狂躁務進,不樂外郡,上書乞還京師。太宗怒,降為秘書丞,削史館職,徙知忠州。復為右補闕,俄復直史館。會並水陸發運為一,儼與王繼昇同領其事,就轉刑部員外郎。
端拱初,進郎中、三司度支副使。坐翟馬周事,左授海州團練副使,移知泰州。逾年,以戶部員外郎知泉州,召為京東轉運使。時三司改易制度,置三計使,因留拜右諫議大夫,充右計使。使罷,出知揚州,遷右諫議大夫。徙潭州,轉給事中,歷知廣岳洪三州、江陵府。
景德中,歸朝。會開封府繫囚二百餘人,朝議以其稽滯,命儼與韓國華、張雍同慮問,裁決之。俄判吏部銓,加工部侍郎。時黃觀罷西川轉運歸闕,儼與知雜御史王濟姻家,因托濟言於觀,求薦己知益州。未幾,觀復領陝西轉運,得對便殿,儼謂其必薦己。他日,面陳:「自以孤直不為權要所容,況黃觀庸淺無操持,恐為執政所使,妄有論薦,俾臣遠適,惟陛下察之。」真宗不之詰。數日,王濟得對,因述儼嘗有私托,且言:「儼性本矯詐,臣語觀不可許之。」真宗不欲暴其事,乃出儼知青州。儼復請對,言為權臣所擯,上慰遣之,久而不去,乃謂之曰:「爾自告黃觀求知益州,復有何人排斥乎?」儼即矍然,且言:「觀、濟嘗議益州須得臣往彈壓之。」上以其詞不類,因令條析以聞,復遣使陝西質問黃觀。觀具述儼托王濟求薦之事,且言儼素待臣非厚。初,淳化中,儼為計使,觀為判官。儼知觀不飲酒,一日聚食,親酌以勸觀,觀為強飲之。有頃,都監趙贊召觀議事,觀即往。贊曰:「飲酒耶?」觀以實對。翌日,儼與贊密奏觀嗜酒廢職,故觀因是及之。乃詔樞密直學士劉綜與御史雜治之,儼方引伏,坐責授山南東道節度行軍司馬,不署州事。
大中祥符初,會赦,起知郢州,病疽卒,年五十四。儼俊辯有才幹,不學無操行,所至厚納貨賂。嘗令引贊吏改制朱衣,每夕納儼第,而潛以輕帛製衣易之。在銓司,命胥吏市物,及請其直,則呵責之,其鄙屑如此。又廣畜姬媵,頗事豪侈。用傾狡圖位,終以是敗,士大夫丑之。東封恩,復其官。子仲容、仲宗,並為太子中舍。兄偉至殿中丞致仕。
魏廷式字君憲,大名宗城人。少明法學。嘗客游趙州,舍於監軍魏咸美之廨,廨有西堂,素凶,咸美知廷式有膽氣,命居之,卒無恙。來京師,咸美弟咸信延置館舍,以同宗善待之。太平興國五年中第,釋褐朗州法曹掾。轉運使李惟清以其吏材奏,知桃源縣,遷將作監丞。端拱初,改著作佐郎、通判潁州。
淳化二年,始命李昌齡判審刑院,以廷式明練刑章,奏為詳議官。屢進對,太宗悅其明辨,遷太子左贊善大夫。時初較廷臣殿最,命廷式與樞密都承旨趙鎔、李著同勾當三班,多所規制。越王生日,令持禮物賜之,超拜主客員外郎、判三司都勾院,換河南東道判官,改戶部員外郎、知利州。
李順為盜,就命充陝西至益州路轉運使。後入奏事,太宗謂曰:「有事當白中書。」廷式曰:「臣三千七百里外乘驛而至,以機事上聞,願取斷宸衷,非為宰相來也。」即不時召對,問方略稱旨,賜錢五十萬,令還任。賊平,知寧州,未至,召入判大理寺。
至道初,乘傳河朔決獄,復出知宋、潭二州。湖南地土衍沃,民喜訟產,有根柢巧偽難辨者,廷式立裁之,吏民咸服。轉吏部員外郎、知桂州,歷工部郎中。真宗即位,改刑部。會王繼恩有罪下吏,命廷式同按之,逾宿而獄具。俄知審官院、通進銀台封駮司,拜右諫議大夫、知審刑院,出知涇州。咸平二年卒,年四十九。錄其子攝太常寺太祝舜卿為太祝,禹卿同學究出身。
廷式所至,以嚴明稱,剛果敢言,為人主厚遇,然性傾險,喜中傷人,士君子憚其口而鄙其行。
盧琰字錫圭,淄州淄川人。父浚,右諫議大夫。琰,太平興國八年進士舉,解褐歷城主簿。歷大理評事、知安吉縣。三遷太常丞、通判并州。至道中,就加太常博士。咸平二年,選為開封府判官,與推官李防並命。真宗謂宰相曰:「人之有材,難得盡知,但歷試而後可見。」占謝日,特升殿,諭以天府事繁慎選之意,仍賜緡錢。會獄空,有詔獎之。遷工部員外郎,為河北轉運副使。
時北鄙未寧,調發軍儲,糧道不絕。以職務修舉,召入,遷秩刑部,賜金紫,復遣之任。會城祁州,命專董其役。契丹入邊,車駕幸澶州,琰自定州隨軍至大名,即單騎赴行在。召對,勞問久之。其子士宗時為隰州推官,特遷大理寺丞。契丹請和,琰上言領職六年,求歸闕,許之。以使勞,優拜吏部員外郎、判三司三勾院。會宋摶使契丹,命權戶部副使。時議東封,又權京東轉運使,往營頓置。加戶部郎中,復判三勾院。
大中祥符二年,以本官兼侍御史知雜事。數月,授三司度支副使。祀汾陰歲,命與鮑中和同判留守司三司,加吏部郎中,俄拜右諫議大夫、知永興軍府。五年,再為河北轉運使。琰勤於吏職,所至以干集聞。頗知命,嘗語親舊曰:「官五品,服三品,天不與者壽爾。」明年被疾,詔遣中使將太醫診視。六年,卒,年五十九。時琰母八十餘,無恙,上憫之,以士宗為太常博士,特命知懷州;又以次子秘書丞士倫為太常博士,給祿終喪。士倫至工部郎中、度支副使,士宗自有傳。
宋摶字鵬舉,萊州掖人。治毛氏詩。開寶八年,宋准典貢部,得第,調補遂寧尉。歷濰州司理參軍,改白龍令。膳部員外郎鞠礪薦其能,遷右贊善大夫、知利豐監,徙知藤州。改殿中丞、通判洪州。復有薦者,召還,命提點河北西路刑獄,未行,改監左藏庫。遷國子博士、通判西京留守司,得對便坐,賜錢三十萬。久之,徙江南轉運使,就遷度支員外郎。
真宗嗣位,遷司封員外郎、河東轉運使。上言:「大通監冶鐵盈積,可備諸州軍數十年鼓鑄,願權罷采以紓民。」又請科諸州丁壯為兵,以增戎備。在任凡十一年。河東接西北境,時邊事未息,屯師甚廣,摶經制漕運,以干治稱。連他徙,州郡輒乞留,有詔褒飭。兩至夏州界部發居民,數詣闕奏事稱旨。屢以秩滿請代,朝議以摶善職,就加祠部郎中,賜金紫。嘗薦代州承受使臣王白,上以本置此職,止於視軍政、察邊事,摶不應保奏。因詔諸路,自今勿得舉承受使臣。
景德四年,入判三司勾院,逾月,為戶部副使。大中祥符初,進秩刑部郎中,俄使契丹,會疾,契丹主以車迎之。二年,卒,年六十六。子可法至太子中舍,舜元登進士第。摶卒,舜元自筠州判官改著作佐郎。又賜其孫出身。
凌策字子奇,宣州涇人。世給事州縣。策幼孤,獨厲志好學,宗族初不加禮,因決意渡江,與姚鉉同學於廬州。雍熙二年舉進士,起家廣安軍判官。改西川節度推官,以彊干聞。淳化三年,就命為光祿寺丞,簽書兩使判官。代還,拜左贊善大夫、通判定州,賜朱衣、銀章、御書歷,給以實奉。李順之亂,川峽選官多憚行,策自陳三蒞蜀境,諳其民俗,即命知蜀州。又以巴西當益之餫道,徙綿州,加太常博士。
還朝,會命為廣南西路轉運使,進屯田員外郎。入為戶部判官,遷都官。先是,嶺南輸香藥,以郵置卒萬人,分鋪二百,負檐抵京師,且以煩役為患。詔策規制之,策請陸運至南安,汎舟而北,止役卒八百,大省轉送之費。盧之翰任廣州,無廉稱,以策有干名,拜職方員外郎、直史館,命代之,賜金紫。廣、英路自吉河趣板步二百里,當盛夏時瘴起,行旅死者十八九。策請由英州大源洞伐山開道,直抵曲江,人以為便。
代還,知青州。東封,以供億之勤,超拜都官郎中,入判三司三勾院,出知揚州。屬江、淮歲儉,頗有盜賊,以策領淮南東路安撫使。駕旋,使停,進秩司封。時洪州水,知州李玄病,上與宰相歷選朝士,將徙策代之。上曰:「南昌水潦艱殆,長吏當便宜從事,不必稟於外計也。」王旦言:「策蒞事和平,可寄方面,望即以江南轉運使授之,仍詔諭差選之意。」饒州產金,嘗禁商市鬻,或有論告,逮系滿獄。策請縱民販市,官責其算,人甚便之。五年,召拜右諫議大夫、集賢殿學士、知益州。初,策登第,夢人以六印加劍上遺之,其後往劍外凡六任,時以為異。策勤吏職,處事精審,所至有治跡。
九年,自蜀代還,上頗有意擢用,會已病,命知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駮事,糾察在京刑獄。真宗嘗對王旦言:「策有才用,治蜀敏而有斷。」旦曰:「策性淳質和,臨事彊濟。」上深然之。是秋,拜給事中、權御史中丞。時榷茶之法弊甚,詔與翰林學士李迪、知雜御史呂夷簡同議經制,稍寬其舊。
明年疾甚,不能朝謁,累遣中使挾醫存問,賜名藥。復表求典益,尋遷工部侍郎,從其請。天禧二年三月,卒,年六十二。錄其子將作監主簿瓘、琬並為奉禮郎,續給其奉。策兄簡,官國子博士,分司南京。
楊覃字申錫,漢太尉震之後。唐有京兆尹憑居履道坊,僕射於陵居新昌坊,刑部尚書汝士居靖恭坊,時稱「三楊」,皆為盛門,而靖恭尤著。汝士弟虞卿、漢公、魯士皆顯名。虞卿至工部侍郎、京兆尹,生堪,為太子少師。堪生承休,昭宗朝,以兵部員外郎使吳越,會楊行密據淮甸,絕其歸路,因留浙中。承休生岩,即覃祖也,署為鎮海軍節度副使,奏領春州刺史。岩生郁,早卒。
覃少獻書於嗣王俶,俶私署著作佐郎,從俶歸朝,為禹城尉。太平興國八年,舉進士擢第,授徐州觀察推官,改著作佐郎、知戎州。再遷太常博士,使陝西,蠲逋負。覃本名蟫,至是,太宗為改焉。淳化中,轉屯田員外郎、同判壽州。巡撫使潘慎修上其政績,有詔嘉獎,就命知州事。數月,召還,未上道,會丁內艱,州民列狀乞留,轉運使以聞,有詔奪情。
時田重進為永興節度,選覃與林特同判軍府事,賜覃緋魚,仍賜御書歷,給以實奉。重進不法,覃事多抗執,重進頗不悅,形於辭色。覃表求徙任,不許,就轉都官員外郎。時討李繼遷,調發芻糧,覃、特皆以苛急促辦為務。覃令鉗手,特令即械頸,雖衣冠舊族不免,人用怨嗟。改職方員外郎。
咸平初,遷屯田郎中、三門發運使。呂蒙正在河南,薦其材,詔入判三司磨勘、憑由、理欠司。四年春,旱,覃上言:「古之用刑,皆避三統之月,漢舊章斷獄報重,盡三冬之月。又唐太宗凡斷重刑日,敕減膳徹樂。今春物方盛,時雨尚愆,輦轂之下,獄系甚繁。望詔有司,死罪未得論決,俟雨降,乃復常典。仍望自今凡決重刑日,依唐故事,以彰至仁之德。」嘗獻時務策五篇:一曰御戎,二曰用兵,三曰為政,四曰選賢,五曰刑罰。文多不載。
明年,權同知貢舉,出為陝西轉運使,賜金紫。會邊臣言繼遷死,願乘此時深入致討。覃建議:「伐喪非禮,且其子尚在,當為之備。請詔邊臣謹守疆候,毋得輕舉,俟其眾叛親離,則亡無日矣。」時西鄙屯兵,調役甚繁,副使朱台符務有為,而覃務循舊,且言邊事不宜更張。初,寇準知青州,台符為通判。至是,准作相,覃意台符憑恃僚舊,密以上聞。坐不協,徙知隨州。王超節制漢東,覃移唐州。
景德二年,召歸。屬河北兵革之後,命覃詣澶、濱、棣、德、博州巡撫振給之。出知潭州,王師討宜賊,軍須多出長沙,曹利用以聞,詔書褒勞,加刑部郎中。大中祥符二年,代馮亮為淮南、江、浙、荊湖制置發運使。月余,改太常少卿、直昭文館、知廣州。
覃勤於吏事,所至以幹濟稱。南海有蕃舶之利,前後牧守或致謗議,惟覃以廉著,遠人便之。加右諫議大夫。四年,卒,年五十四。遣其長子奉禮郎文友乘傳赴喪,詔本州護柩還其家,官給所費。錄其次子文敏為揚州司士參軍。覃從弟蛻及從子侃、傅,並登進士第。蛻官司封員外郎,侃後名大雅,自有傳。
陳世卿字光遠,南劍人。雍熙二年,登進士第,解褐衡州推官。再調東川節度推官。會李順寇兩川,知州張雍以州兵馬為數部,使官分領。世卿素善射,當城一面,親射中數百人。賊寖盛,同幕皆謀圖全計。世卿正色曰:「食君祿,當委身報國,奈何欲避難為他圖耶?」亟出白雍曰:「此徒皆懦儒,存之適足惑眾,不若遣出求援。」雍從之。賊既引去,世卿適丁外艱,雍表其材,詔追出視事,就改掌書記。凡七年,歸朝,為秘書郎,遷太常丞、知新安縣。或薦其堪任台憲,即召歸,會張鑒出知廣州,表為通判。將行,召見,賜緋,加太常博士。
景德初,徙知建州。真宗知其材幹,逾月,授福建轉運使,規劃南劍州安仁等銀場,歲增課羨,詔獎之。俄代姚鉉為兩浙路轉運使,歷祠部員外郎,判三司三勾院。大中祥符四年,改度支員外郎,出為荊湖北路轉運使。屬澧州慈利縣下溪等四州蠻人侵縣境地四百餘里,朝命世卿與閣門祗候史方、知澧州劉仁霸同領兵討之,遂還所侵地,標正經界,取其要領,又令納所掠漢口千餘,復置澧川、武口等砦以控制之,自是平定,有詔嘉獎。還朝,屢述溪洞利害,召對,真宗器其材,復自言願效用於煩劇。會邵曄知廣州,被疾,乃授世卿秘書少監代之,加賜金紫。郡有計口買鹽之制,人多不便,至,即奏除之。九年,卒,年六十四。錄其子南安主簿儼為太祝。
李若拙字藏用,京兆萬年人。父光贊,貝、冀觀察判官。若拙初以蔭補太廟齋郎,復舉拔萃,授大名府戶曹參軍。時符彥卿在鎮,光贊居幕下,若拙得以就養。俄又舉進士,王祐典貢舉,擢上第,授密州防禦推官。登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科,太祖嘉其敏贍,改著作佐郎。故事,制策中選者除拾遺、補闕。若拙以恩例不及,上書自陳,執政惡之,出監商州坑冶。遷太子左贊善大夫,以官稱與父名同,辭,不許。太平興國二年,知乾州,會李飛雄詐乘驛稱詔使,事敗伏法。太宗以若拙與飛雄父若愚連名,疑其昆弟,命殿直盧令珣即捕系州獄,乃與若愚同宗,通家非親,不知其謀,猶坐削籍流海島。歲余,起授衛尉寺丞、知隴州。
四年,復舊官。以政聞,超授監察御史、通判泰州。同帥宋偓年老政弛,又徙若拙通判焉。未幾,御史中丞滕中正薦之,召歸台。頃之,改右補闕。時諸王出閣,若拙獻頌稱旨,召見,賜緋魚,同勾當河東轉運兼雲、應等八州事。嘗詣闕言邊事,太宗嘉之。又同掌水陸發運司。
雍熙三年,假秘書監使交州。先是,黎桓制度逾僭。若拙既入境,即遣左右戒以臣禮,繇是桓聽命,拜詔盡恭。燕饗日,以奇貨異物列於前,若拙一不留眄。取先陷蠻使鄧君辯以歸,禮幣外,不受其私覿。使還,上謂其不辱命。遷起居舍人,充鹽鐵判官。
淳化二年,出為兩浙轉運使。契丹寇邊,改職方員外郎,徙河北路,賜金紫。五年,直昭文館,遷主客郎中、江南轉運使。若拙質狀魁偉,尚氣有幹才,然臨事太緩。宰相以為言,罷使知涇州。至道二年,黎桓復侵南鄙,又詔若拙充使,至,則桓復稟命。
使還,真宗嗣位,召見慰問,進秩金部郎中。召試學士院,改兵部郎中,充史館修撰,俄知制誥。咸平初,同知貢舉,被疾,改右諫議大夫。車駕北巡,判留司御史台。明年,使河朔按邊事,知昇、貝二州。四年,卒,年五十八。子繹。
繹字縱之,幼謹愿自修。初,以父使交阯有勞,補太廟齋郎,改太常寺太祝。舉進士中第,除將作監丞。累遷尚書屯田員外郎、知華州。蒲城民李蘊訴人盜其從子亡去,繹問曰:「若有仇耶?」曰:「無有。」曰:「有失亡邪?」曰:「無有。」繹揮蘊去,因密刺蘊。蘊有陰罪,侄覺之,懼事暴,殺之以滅口。遂收蘊致法。擢提點河北刑獄,權知貝州。歲旱,繹為酒務,市民薪草溢常數,餓者皆以樵採自給,得不死,官入亦數倍。邊民歲輸防城火牛草十餘萬,委積久,輒腐敗,繹奏罷之。三遷本曹郎中,為利州路轉運使。河北經費不支,仁宗問誰可任者,參知政事薛奎薦繹,遂徙河北。進刑部郎中、直史館、知延州,改兵部,為江、淮制置發運使。內出絹五十萬匹,責貿於東南。繹曰:「百姓飢,不宜重擾。」輒奏罷之。甫半年,漕課視常歲增五之一。遷太常少卿,再知延州。繹所至頗稱治,自以久宦在外,意不自得,作五知先生傳,謂知時、知難、知命、知退、知足也。嘗兩知鳳翔府,至是,又徙鳳翔。尋為右諫議大夫,卒。
陳知微字希顏,高郵人。咸平五年,進士甲科,解褐將作監丞、通判歙州。擢為著作佐郎、直史館,俄充三司戶部判官。奉使契丹,遷太常博士、判三司都磨勘司,再為戶部判官,出為京東轉運副使,奏還東平監所侵民田六百八十家。又決古廣濟河通運路,罷夾黃河,歲減夫役數萬計。
遷右司諫,徙荊湖南路轉運使。召還,拜比部員外郎、知制誥。淮南飢,遣知微巡撫,所至按視儲糧,察諸官吏能否。使還,判吏部銓,兼刑部。知微詞藻雖無奇采,而平雅適用。一日,進改群官,除目紛委,適當知微次直,思亦敏速。又判司農寺,糾察在京刑獄。天禧二年,加玉清昭應宮判官,俄以疾聞,真宗遣中貴挾太醫往視之。卒,年五十。錄其子舜卿為太常寺奉禮郎,給奉終喪,又假官船載其柩還鄉里。
知微儀狀甚偉,沉厚有材幹,不務皦察,時人許其處劇,惜其母老不克終養。有集三十卷。子堯卿,大中祥符五年,進士及第。
論曰:維岳明習吏事,才足以治劇,而能曲全法掾,其仁恕藹然。雍雖素稱鄙吝,而勤恪清干,觀其捍守,亦可見矣。儼務進瀆貨,廷式傾險忌刻,自不容於清議。若琰、摶經制漕運有方,策之處事精詳,治跡昭著,覃之律身廉潔,兼勤吏事,世卿之安遠,若拙之專對,皆為時論所許。繹以謹愿,克世其家,知微敦實有材幹,不辱其職,亦可尚也。至若王陟以謹干稱,而取士以謗致污,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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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0八‧列傳第六十七  上官正 盧斌 周審玉 裴濟 李繼宣 張旦 張煦 張佶
  上官正字常清,開封人。少舉三傳,後為鄜州攝官。雍熙中,召授殿前承旨,屢遣鞫獄,遷供奉官、閣門祗候、天雄監軍。淳化中,轉作坊副使、劍門都監。李順之亂,分其黨趨劍門,時疲兵數百人,正奮勵士氣以御之。會成都監軍宿翰領兵投劍門,與正兵合,因迎擊,大破賊數千眾,斬馘殆盡。奏至,太宗嘉之,詔書獎飭,並賜襲衣、金帶,超正為六宅使、劍州刺史、充劍門部署,翰自供奉官擢崇儀使、領昭州刺史。數月,正被疾,請尋醫,至闕。疾愈,入對,上勞問久之,復遣還任所,賜以金丹、良藥、衣帶、白金千兩、馬三匹,授以方略,令招撫殘孽,慰勉遣之。
初,川賊甚盛,朝議深以棧路為憂,正以孤軍力戰挫賊鋒,自是閣道無壅,王師得以長驅而入。賊眾三百餘,敗歸成都,順怒其驚眾,盡斬之,然自此沮氣矣。後賊既誅,余寇匿山谷,恃險結集,剽劫為患。王繼恩百計召誘不至,正諭以朝廷恩信,皆相率出降。未幾,加峰州團練使,與雷有終並為西川招安使,代王繼恩。
正木彊好凌人,自謂平賊有勞,受人主知,無所顧忌。數面攻兩川官吏之短而暴揚之,眾積怨怒,多上章訴其不法者。太宗謂近臣曰:「人臣可任用者,朕常欲保全。正婞直而失于謙和,每謗書至,朕雖力與明辯,然眾怒難犯,恐其不能自全。」乃賜手札戒諭曰:「言者,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不可不慎也。夫遇事輒發,悔不可及。儻自恃無瑕,而好面攻人之短,豈謂喜怒不形於色耶?當以和輯遠民為念,斯盡善矣。」正上表謝。
真宗即位,改莊宅使。是秋,廣武叛卒劉旴嘯聚數千輩,逐都巡檢使韓景祐,略漢蜀卭州、懷安永康軍。正與鈐轄馬知節領兵趨新津,抵方井,擊敗之,斬旴,平其黨。遷南作坊使,賜錦袍、金帶。咸平初,召還,擢拜東上閣門使、勾當軍頭引見司,俄權戶部使。二年,出知滄州,徙高陽關副都部署,真拜洺州團練使。車駕北巡,以為行營先鋒鈐轄。
尋知青州,未行,會王均叛蜀,命為峽路都鈐轄,移知梓州。又歷滄、瀛、鎮、貝四州,高陽關部署。以足疾,求知磁州,手詔慰勉。會邢州地震,民居不安,徙正典之。移潞州。景德中,以河北新經兵革,慎擇守臣,以正知貝州,遷洺州防禦使,復知滄州,移同州。再表引年,授左龍武軍大將軍、平州防禦使,分司西京。尋以本官致仕,賜全奉,仍以見緡給之。四年,卒,年七十五。子璨至內殿崇班。
盧斌,開封人。以筆札事晉邸,太宗即位,補殿直。雍熙中,領兵屯霸州。會大舉北伐,令以五千騎隨曹彬抵祁溝。時契丹據河,王師乏水,斌請以千弩斫砦,契丹遁去,遂移軍夾河。既克涿州,令斌以萬人戍守,會食盡,大兵將還,斌因懇言:「涿州深在北境,外無援兵,內無資糧,丁籍殘失,守之無利。今若還師,必須結陣而去,以一陣之役,比於固守,其利百矣。」復慮遼人乘便剽襲,宜為之備。彬以為然,遂令斌擁城中老幼,並狼山南還易州。彬之旋也,無復行伍,果為契丹所乘。諸將皆以失律被譴,斌亦下樞密院問狀,太宗聞其嘗建議棄涿州,遂釋不問。以為霸州破虜軍緣邊巡檢。
端拱中,又為永興軍、華州巡檢。時大賊侯和尚、劉渥劫興平、櫟陽,殺捕賊官二人。斌率兵掩襲,且追且斗,薄南山,渡渭水,抵鳳翔,復至耀州,擒斬並盡。以勞,改供奉官。召還,面加獎慰,授閣門祗候,又賜白金、緡錢、衣帶。尋為梓、遂十二州都巡檢使,太宗諭之曰:「川峽人情易搖,設有寇攘,雖他境亦當襲逐,仍許便宜從事,不須中覆。」淳化二年,賊任誘等寇昌、合州。斌率兵頓昌州南牛斗山,偵知賊在龍水鎮,值大雨,斌馳馬四十里,騎從數十人,遂斬誘等百餘級,賊眾悉平。
三年,富順監蠻掠榮州,斌晨夜倍道以赴,得州兵千人,署隨軍糧料以張其勢。蠻乃遁,追至地頭鎮東南八十里,樹柵,招其酋甫羌一阿奴綱,諭以朝旨,歃血刻石為盟而遣之。俄而榮戎資州、富順監賊十五隊鈔鄉邑,斌擒三百人,部送闕下,余悉臨敵斬戮。
四年,賊王盡復起榮、資,斌擊滅之,盡縛以獻。遷內殿崇班。是冬,李順為亂,斌即率兵六百抵成都,鬥戰連月,殺數萬人。明年,成都不守,斌還梓州,集十州兵赴援,知州張雍委以監護之任。會江水汎溢,毀子城。斌勸諭州民,翌日,畚鍤大集,自城西大濠中掘塹深丈,決西河水,注之以環城。二月,賊渠相里貴眾二十一萬傅城下,城中兵裁三千。斌曰:「軍法倍兵不戰,然狂丑烏合,非訓練之師,以吾仗天子威靈,必可殲盪。」即感厲士伍,負土塞南北門,為固守之計。又突出與賊戰,擊刺三十餘合,賊稍卻。俄復大設機石、連弩、衝車、雲梯,四面鼓譟乘城,矢石亂下,斌與州將隨機設備。長圍八十日,會王繼恩令石知顒率兵來援,斌出東門迎勞王師,賊不戰而潰。斌乘勝追斬及納降二萬餘。五月,賊數萬圍閬州,斌領千兵赴之,斬首五千,圍遂解。又至蓬州老鴉山,賊眾三千為陣拒斌,斌擊敗之,至城下,賊復大集,斬三千級。蓬州平,斌傳詔安撫蓬、閬、渠、達四州,擢授西京作坊使,領成州刺史。
斌在川峽六年,以孤軍禦寇,累立戰功,表求入奏。太宗遣使諭之曰:「俟妖孽盡殄,當召汝。」既而賊黨集梓、綿、漢三州境上,斌往平之。未幾,代還,太宗親加勞問。拜東上閣門使、檢校左僕射,加食邑三百戶,賜白金千兩、袍笏、金帶。上言:「葭萌路出師討賊,可直入利州。若寇焚棧道,劍門之險不足固也,請置砦柵。」從之。
尋命為銀、夏兵馬鈐轄,遣與李繼隆等五路出師討李繼遷。斌求對,懇言曰:「羌夷之族,馬驕兵悍,往來無定,敗則走他境,疾戰沙漠,非天兵所利。不若堅保靈州,於內地多積芻糧,以師援送。苟其至也,會兵首尾擊之,庶幾無枉費,而不失固圉之策矣。」時業已出師,不從其議。改授靈環路鈐轄,領兵二萬為前鋒,令於烏、白池與諸軍會。斌謂李繼隆曰:「靈州抵烏、白池,月余方至。若自環州橐駝路,裁十日程。」即不俟詔而往,與諸將失期,不見賊而還。俄徙屯寧州,以疾召歸,勾當軍頭引見司。咸平初,卒,年五十。子文質殿中丞。
周審玉,開封人。父勛,以親校事唐明宗,累立戰功,太平興國中,至隰州團練使。周顯德初,審玉蔭補殿直,從世宗平瓦橋關,甚見親信。太祖受禪,為供奉官,未幾,加閣門祗候。累遷崇儀、洛苑副使,西京作坊使。雍熙中,契丹犯塞,潘美屯師定州,審玉為監軍。嘗與敵戰,而先鋒劉緒陷賊,審玉躍馬趣擊,拔緒而還,以勇敢聞。
淳化中,知貝州。有驍捷卒戍州者三十七人,同謀殺審玉,劫庫兵而叛,推虞候趙咸雍為首。審玉覺之,與轉運使王嗣宗率兵悉擒其黨,斬十五級,磔咸雍於市。先是,咸雍父鏻,晉天福中,嘗誘契丹屠州城。至是五十年,而其子戮於都市,舊老猶記其事,咸異之。審玉以功領順州刺史。
至道初,徙并州鈐轄。咸平初,知鳳翔府。有桑門乘傳而西,以市木為名,威動府縣。審玉曰:「此有所倚而為也。」因按詰之,盡得其奸狀,杖其背,械送闕下。以目疾,代還,奉朝請,俄丁內艱。既而謂親友曰:「仆齒發遲暮,而未能辭祿仕者,良以慰母心爾,今可行其志矣。」乃拜章請老,得千大將軍致仕。三年,卒,年七十四。審玉晚年,好讀神農本草,留意方術。少長兵間,習知攻守之法。真宗嘗召至便坐,示以攻戰器。方奏對,疾作,詔遣使就第,賜白金慰恤之。子允迪,為虞部員外郎。
裴濟字仲溥,絳州聞喜人。唐相耀卿八世孫,後徙家河中。濟少事晉邸,同輩有忮悍者,濟屢糾其過失,被譖,出補太康鎮將。未幾,譖濟者坐法。太宗知濟可任,會即位,補殿直,為天威軍兵馬監押。及平太原,征幽薊,濟迎謁陪扈,令監軍易州,契丹攻城不能下。以勞,遷西頭供奉官。
太平興國末,江表盜起,命為巡檢,遷崇儀副使。召還,遷崇儀使。監戍兵於威虜軍,塗次鎮州,夜有賊騎扣城門,大呼曰:「官軍至矣。」州將然之,促守吏開關,濟遽止之曰:「此必妄也。」及旦,果有敵兵遁去。太宗嘉之,遷西上閣門使、定州都監,就加行營鈐轄,尋知定州。契丹三萬騎來攻,濟逆擊於徐河,斬數千級,獲牛馬、鎧仗甚眾。
淳化初,與周瑩同判四方館,未幾,為鎮州行營鈐轄。又與李繼隆擊賊於唐河,濟短兵陷陣,賊大敗走,優詔褒美。初,繼隆以濟性剛,不悅之;及是役,撫濟恨相知之晚。改四方館使,復知定州,徙天雄軍鈐轄。遷客省使,復知定州。
至道二年,改內客省使、知鎮州。立春日,出土牛以祭,酌奠始畢,有卒挾牛去。濟察其舉止,知欲為變,亟命擒之,果有竊發者數十人,已劫鄽閈矣,悉蒐捕腰斬之,軍民肅然。濟在鎮、定凡十五年,威績甚著。召還,知天雄軍。
咸平初,李繼遷叛,以濟領順州團練使、知靈州兼都部署。至州二年,謀緝八鎮,興屯田之利,民甚賴之。其年,清遠軍陷,夏人大集,斷饟道,孤軍絕援,濟刺指血染奏,求救甚急,兵不至,城陷,死之。上聞嗟悼,特贈鎮江軍節度。三子並優進秩。濟在諸使中甚有聲望,及沒,夏人皆惜之。景德中,濟妻永泰郡君景氏卒,特詔追封平陽郡夫人,諸子給奉終喪。
子德谷虞部郎中,德基至如京使,德豐殿中丞。濟兄麗澤,弟麗正,並進士及第。麗澤至右補闕,麗正至金部員外郎。麗正子德輿,為殿中丞。
李繼宣,開封浚儀人。乾德中,補右班殿直,令與御帶更直,裁十七歲。嘗命往陝州捕虎,殺二十餘,生致二虎、一豹以獻。太平興國初,掌南作坊使,改供奉官,出為邠、寧、慶三州巡檢、都監。繼宣本名繼隆,與明德皇后兄同姓名。至是,太宗為改焉。
五年,召還,承受定州路奏事。奉詔修長城口、平塞威虜靜戎軍、保州,又領兵入敵境,獲老幼千餘,牛畜數百。又率兵捍契丹於乾寧泥姑海口。契丹寇靜戎軍,從崔彥進過拒馬河接戰,自午至申,大敗之。又為貝州監軍。
雍熙三年,曹彬北征,繼宣從先鋒李繼隆至方城,力戰三日,大軍繼至,遂克固州。進壁涿州東,又與敵斗,乘勝攻北門,克之。日領輕騎度涿河,覘敵勢,又將五千騎援米信,因率勁騎追至新城北,大敗之,斬其酋賀恩相公,繼宣亦中流矢。大軍還雄州取芻糧,遇契丹新城,疾戰至暮,繼宣中十創,劍及兜鍪。明日復戰,繼隆為敵所邀,繼宣以所部拔之,且戰且行,奪涿河,數日,乃至涿州。及棄州保歧溝關,又戰拒馬上,追奔至孤山,契丹乃引去。留屯滿城,俄還貝州。
召入,以功超授崇儀使,代王繼恩為易州駐泊都監,賜錢五十萬,白金五百兩。又領騎兵五千戍北平,押大陣東偏,受田重進節度,屯長城口。敵至大溝,繼宣進滿城。敵至定州,奪唐河橋,重進召繼宣洎田紹斌赴援,紹斌為敵所敗,繼宣獨按部轉斗入定州。敵兵北去,重進命將五千騎躡其後,抵拒馬河。及敵據楊疃,繼宣徑掩擊之,遂焚廬舍而遁。
雍熙四年,為高陽關行營都監。端拱初,契丹騎至瀛、鎮,繼宣率步騎萬人入敵境,抵勝務,焚聚落,獲生口,契丹乃引還。時易州候騎不至,繼宣於易州、平塞軍、長城口、威虜靜戎順安軍至高陽,為望櫓七所,舉烽以候警急。二年,為鎮、定、高陽關三路排陣都監,押大陣西偏。與李繼隆部芻糧抵威虜,還度徐河,為敵追襲。繼宣駐軍與斗,殺獲甚眾。又領騎二千,敗契丹於保州西射城,追薄西山,有詔褒美。
淳化三年,徙知保州,又轉莊宅使。築關城,浚外濠,葺營舍千五百區;造船二百艘,入雞距泉以運糧,人咸便之。數月,徙定州行營都監,戍深州,改高陽關行營都監。課軍中勁弩,為入陣之備。五年,領高州刺史。會契丹泛海劫千乘縣,繼宣請於海口置砦以御之。
至道三年,遷北作坊使,俄召還,加南作坊使,出為鎮州行營鈐轄。契丹寇定州,命主無地分馬。敵至懷德橋,繼宣領兵三千掩襲之。至,則契丹已壞橋,繼宣橫木而度,追奔五十餘里。契丹焚鎮州中渡、常山二橋,繼宣領兵趣之,契丹保豐隆山砦,繼宣伐木治常山橋,契丹聞之,大懼,拔砦遁走。
繼宣銳於追襲,傅潛為部署,繼宣詣潛請行,頗為所抑。及召潛屬吏,詔繼宣與高瓊同主軍事,逐敵越拒馬河,復為鎮州鈐轄。受詔按視緣邊城砦,權知威虜軍,敵騎至城下,屢出兵設伏,斬獲甚眾。俄還鎮州。
咸平四年,拜西上閣門使,領康州刺史,為前陣鈐轄,與秦翰、楊延昭、楊嗣分屯靜戎、威虜。敵至,會師於威虜,延昭、嗣輕騎先赴羊山,繼宣與翰分左右隊各整所部,翰全軍亦往,繼宣留壁赤虜,止以二騎繼進。至,則延昭、嗣適為敵所乘。繼宣即召赤虜之師,與翰師合勢大戰,敵走上羊山。繼宣逐之,環山麓至其陰。繼宣馬連中矢斃,凡三易騎,進至牟山谷,大克捷。延昭、嗣、翰之師,初頓赤虜,既而退保威虜,繼宣以所部獨與敵角,薄暮,始至威虜。詔書稱獎,特加檢校官及食邑。
明年,徙定州鈐轄,捍契丹於唐河。會緣邊都巡檢使楊延昭、楊嗣禦敵師敗,詔繼宣與內殿崇班王汀代之。望都之敗,敵騎剽郡縣,繼宣壁徐河,契丹數十隊薄威虜,威虜魏能與戰,走之,久而繼宣始至。又寇靜戎,汀請分兵自將襲契丹,繼宣拒之,雖日出遊騎偵敵勢,屢徙砦而未嘗出戰。為能、汀所發,召還,令樞密院問狀,降為如京副使。
景德初,加如京使、鎮州鈐轄。契丹乘秋來攻,時桑贊病足,鄭誠赴定州,繼宣獨主鎮州全師,歷屯邢、趙。及與契丹和,命為高陽關鈐轄。是冬,復為西上閣門使,領康州刺史。三年,兼知瀛州。繼宣罕識字,上以河間郡事繁,慮獄訟有枉,命高繼勛代之,止為鈐轄。
大中祥符初,徙鎮、定兩路鈐轄,進秩東上閣門使。召還,改鄆州部署,加四方館使。以疾,授西京水南都巡檢使,每夕罕巡警,為留司所舉,特詔增巡檢一員,專主夜巡。六年,疾甚,求至京師尋醫,卒,年六十四。子守忠,左侍禁、閣門祗候。
張旦,趙州人。勇敢善射,以經學中第,至國子博士。淳化中,知陵州。時李順構亂,連下城邑。賊黨數萬攻陵州,州兵不滿三百,舊不設城塹。旦修完戰具,置鹿角砦,驅市人進戰,大敗之,殺五千餘人,獲器械萬計。詔書褒之,特遷水部員外郎,賜緋魚,由是知名。數月,西川招安使上官正言:「雅州密邇蠻蜑,在於鎮撫須得其人,伏見水部員外郎張旦,前守陵州,以孤軍抗群寇,保全壁壘,至今劍外伏其威名。望改授諸司使,令知州事。」上以省郎之重,不欲換他職,乃授刑部員外郎,賜金紫。乘傳之任,寇不敢犯。
真宗即位,遷兵部員外郎,改尚食使、知德清軍。景德中,契丹入寇,陷軍壁。旦與其子利涉率眾奮擊,並戰沒。上聞之驚悼,特贈左衛大將軍、深州團練使,利涉崇儀副使。錄其四子官。時有上封事者,言朝廷宜優加恩典,以勸忠臣。詔以恤旦事告諭天下。
又虎翼都虞候胡福戍軍城,率兵力戰,金創遍體,猶奮劍轉斗,矢無虛發,麾下已盡,獨挺刃殺數十人。副指揮使尚祚能運大檛,所斬首拉脅者,亦百餘人,眾寡不敵,遂與指揮使張睿劉福、都頭輔能等四人並死之。真宗嘉嘆其忠勇,遣使訪遺骸,唯得福屍,命其子厚葬之。贈福洺州團練使,祚濱州刺史,睿演州刺史,劉福臨州刺史,能等並為諸衛率府副率。
又邯鄲令李晦辭赴任,值道梗,留德清同拒敵;侍禁夏承皓部兵至大名界遇敵,皆戰沒。贈晦辭工部員外郎,承皓崇儀使。
時又贈受事河朔而沒者,殿直劉超供備庫使,入內高班內品李知順為六宅副使,奉職胡度等三人為內殿崇班,仍各錄其子,及賜其家金帛。
張煦字輔暘,開封人。開寶末,補府中牙職。雍熙二年,自陳太宗尹京嘗事左右,命為殿前承旨,遷殿直、歙州監軍。凶人黃行達弟坐法抵死,行達誣州將故入其罪,詔宣州通判姚鉉與煦鞫之,即日決遣。還擢供奉官、閣門祗候。占謝日,又改內殿崇班、鎮定邢趙山西土門路都巡檢使。契丹騎兵剽境上,煦以所部斬首數十,走之。葛霸、周瑩、李繼宣稱其干舉,有詔嘉獎。代還,拜供備庫副使,權知環州。數月,改岢嵐軍使,又知保安軍。
咸平中,王均亂蜀,以煦為綿、漢、劍門路都巡檢使。又與雷有終進攻成都,煦主東砦,焚其郛及樓堞,均突圍而遁。賊平,以功就遷正使,徙益州都監,與知州宋太初同提總本路諸軍事。有戰艦卒將謀擾動,煦即日斬之。
夏人寇邊,改涇原儀渭都鈐轄。又為邠寧環慶路鈐轄兼巡檢、安撫都監,累躡寇入賊中,掩殺甚眾,有詔嘉獎。會遣王超、張凝、秦翰援靈武,命煦為西路行營都監。至鎮戎,聞靈武已陷,復還本任。與張凝入西夏境,出白豹鎮,至柔遠川,夏人七百餘邀戰,煦與慶州監軍張綸擊殺甚眾。清遠故城有酋長,請以甲騎三萬來降。煦語凝曰:「此詐也。」亟嚴兵以待之,果然。凝按部歸環州,道為敵所邀。煦聞之,領所部銳兵自慶州赴之,一昔與凝會,射殺其大將,與凝同還。
景德元年,加領賀州刺史,復為涇原儀渭鎮戎軍鈐轄,再知環州。四年,宜州戍卒陳進反,命副曹利用為廣東西路安撫使。賊眾擁判官宜州盧均,僭號南平王,圍象州,煦以兵會利用斬之。初與利用同署紙,人持百枚,備給立功將士。及破賊,利用在前軍無所給,煦在後而所給過半,真宗謂其太過。賊平,改如京使,知懷州。
東封歲,權河陽鈐轄,遷文思使、知曹州。會江、淮災歉,分命大藩長吏綏撫,以煦為江南西路安撫都監。俄還濟陰,加北作坊使,又徙滄州,就轉宮苑使,領康州刺史。大中祥符九年,加領昭州團練使、知鄜州。未幾,復知滄州。天禧三年,拜西上閣門使,徙並代鈐轄。以老疾求近郡,得知磁州。四年,卒,年七十三。煦明術數,善相宅,時稱其妙。
張佶字仲雅,本燕人,後徙華州渭南。初名志言,後改焉。父昉,殿中少監。佶少有志節,始用蔭補殿前承旨,以習儒業,獻文求試,換國子監丞。遷著作佐郎、監三白渠、知涇陽縣。端拱初,為太子右贊善大夫。曹州民有被誣殺人者,詔往按之,發擿奸伏,冤人得雪。尋通判忻州,遷殿中丞,兼御河督運。
至道中,通判陝州,再部送芻糧赴靈武,就改國子博士。咸平初,擢為陝西轉運副使,賜緋魚。至延安,遇夏人入寇,親督兵擊敗之。三年,徙西川轉運副使。時詔討王均,以饋餉之勞,遷虞部員外郎。賊平,分川峽為四路,以佶為利州路轉運使。有薦其武干者,召還,授如京使、涇原鈐轄兼知鎮戎軍。徙麟府路鈐轄,夏人來寇,佶率兵與戰,親射殺酋帥,俘獲甚眾,餘黨遁去。詔書褒之,賜錦袍、金帶。景德中,徙益州鈐轄,加宜州刺史,遷文思使。佶御軍撫民,甚有威惠,蜀人久猶懷之。
大中祥符四年,車駕祀汾陰,以為西京舊城巡檢、鈐轄。禮成,加授北作坊使,充趙德明官告使。又為鄜延鈐轄。會秦州李濬暴卒,上語近臣曰:「天水邊要,宜速得人。」馬知節稱佶可任,上然之,遂改左騏驥使,就命知秦州。至州,置四門砦,開拓疆境,邊部頗怨。又臨渭置采木場,戎人不之爭,移帳而去。佶不甚存撫,亦不奏加賚賜,邊人追悔,引眾劫掠,佶深入掩擊,敗走之。議者又欲加恩宗哥、立遵等族,以扼平夏,佶請拒絕之,事具吐蕃傳。朝廷始務寧邊,以佶輕信易事,徙邠寧路鈐轄。天禧初,召為契丹國信副使,再任邠寧,兼知邠州,遷宮苑使。未逾月,擢拜西上閣門使,復為涇原鈐轄。四年,卒,年六十九。
佶涉獵書史,好吟詠,勇敢善射,有方略,其總戎護塞,以威名自任。子宗象,兵部員外郎、直史館、度支判官。
論曰:自古盛德之世,未嘗無邊圉之患,要在得果毅之臣以捍禦之。昔人有言「誰能去兵」,漢祖亦云「安得猛士」,蓋為此也。李順叛蜀,攻陷郡邑,正捍劍門,斌守梓潼,其績最多。契丹入寇,審玉、繼宣,拔陷將於重圍之中,固有餘勇,佶、煦宣力西南,勤干威惠,亦皆可取。濟、旦以孤城捍強寇,援絕戰死,一代死事之表表者,其可泯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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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0九‧列傳第六十八  王延德 常延信 程德玄 王延德 魏震 張質 楊允恭 秦羲 謝德權 閻日新 靳懷德

王延德,開封東明人。曾祖芝,濮陽令。祖璋,相州錄事參軍。父溫。晉末契丹內寇,溫率鄉豪捍蔽境內,里人德之。宣祖掌畿甸兵,與溫厚善,延德方總角,宣祖愛其謹重,召置左右。太宗尹京,署為親校,專主庖膳,尤被倚信。
太平興國初,授御廚副使,數月,遷正使。從征太原,未幾,加尚食使,賜浚儀縣壽昌坊宅一區。俄領薊州刺史,兼掌武德司,改皇城使,掌御輦院、左藏庫。延德所領凡五印,因對懇讓,遂罷左藏、御廚。八年,兼充親王諸宮使。延德素謹慎,以舊恩,每延訪外事。端拱初,領本州團練使。淳化中,當進秩,延德與王繼恩、杜彥鈞使額已極,特置昭宣使,以延德等為之。至道二年,加領平州防禦使。
真宗嗣位,改領懷州。永熙復土,提點緣路供頓。咸平初,出知華州,占謝日,面請罷昭宣使,從之。實以禦侮正秩,奉給優厚故也。上幸大名,為東京舊城都巡檢使。明年,以風痹請告,遣還本郡,是冬卒,年六十四。贈邕州觀察使。
延德所至,好撰集近事。掌御廚則為司膳錄,掌皇城司則為皇城紀事錄,從郊祀為行宮使則為南郊錄,奉詔修內則為版築記,從靈駕則為永熙皇堂錄、山陵提轄諸司記,及治郡則為下車奏報錄。先是,詔史官修太祖、太宗實錄,多以國初事訪延德,又上太宗南宮事跡三卷。子應昌,莊宅使、端州團練使。
常延信,并州平晉人。祖思,仕周曆昭義、歸德、平盧三鎮節度,延信皆補牙職,領和州刺史。思卒,入為六宅使,領郡如故。
建隆初,改領平州,坐與妻族相訟,左授右監門衛副率,領護滑州黃河堤。開寶中,為京新城外汴河南巡檢,出為潼關監軍。延信以關路岩險,奏易道路及填禁坑,役工四十餘萬。又監通許鎮兵,改梓、遂十二州都巡檢使,賜袍帶、錢百萬。太平興國初,秩滿,留再任,賜錢四十萬。時亡命卒多以山林為寇,延信嘗領徒捕殺三百餘人。又為唐、鄧都巡檢使,代還,繼改右清道、右司御二副率。
雍熙三年,命督鎮州以北至軍前芻糧。是冬,為全、邵六州都巡檢使,令疾置之任。就充羊狀六砦都鈐轄,遷右衛副率。會誠州蠻歸款,命延信馳入溪洞,索其要領。又逐蠻直趣古鎮,過西延、大木諸洞,蠻人懾伏。
淳化中,歷襄、鄧、宋、曹等州都巡檢使,改左監門衛將軍,屢部徒修護河防,改左領軍、左屯衛二將軍,充西京水南都巡檢使。有盜掠彭婆鎮及甲馬營,延信馳以往,悉擒之。咸平中,歷太康、鞏縣二監軍。景德二年,卒,年六十四。
程德玄字禹錫,鄭州滎澤人。善醫術。太宗尹京邑,召置左右,署押衙,頗親信用事。太祖大漸之夕,德玄宿信陵坊,夜有扣關疾呼趣赴宮邸者。德玄遽起,不暇盥櫛,詣府,府門尚關。方三鼓,德玄不自悟,盤桓久之。俄頃,見內侍王繼恩馳至,稱遺詔迎太宗即位。德玄因從以入,拜翰林使。
太平興國二年,陳洪進來朝,命德玄迎勞之。船艦度淮,暴風起,眾恐,皆請勿進。德玄曰:「吾將君命,豈避險?」以酒祝而行,風浪遽止。三年,遷東上閣門使,兼翰林司事。是秋,領代州刺史。從征太原,為行宮使,師還,以功改判四方館事。俄遷領本州團練使,又加領本州防禦使。
五年,坐市秦、隴竹木聯筏入京師,所過矯制免算,又高其估以入官,為王仁贍所發,責授東上閣門使,領本州刺史。陝府西南轉運使、左拾遺韋務昇,京西轉運使、起居舍人程能,判官、右贊善大夫時載,坐縱德玄等於部下私販鬻,務昇洎能並責授右贊善大夫,載將作監丞。是冬,車駕幸魏府,命總御營四面巡檢,掌給諸軍資糧。
德玄攀附至近列,上頗信其言,繇是趨附者甚眾。或言其交遊太盛,遂出為崇信軍節度行軍司馬。逾年,復拜慈州刺史,移知環州。時西鄙酋豪相繼內附,詔以空名告敕百道付德玄,得便宜補授。頃之,以疾求致仕,優詔不許。淳化三年,改本州團練使、知邠州。未半歲,復典環州。李順之寇西蜀,移知鳳州,兼領鳳、成、階、文等州駐泊兵馬事,徙慶州。咸平中,入朝,真宗命坐撫勞,訪以邊事。俄出知并州兼併代副都部署,移鎮州,受代歸闕。景德初,卒,年六十五。大中祥符中,其子繼宗上章,懇祈贈典,上憫之,特贈鄭州防禦使。
兄德元同仕王府,至內酒坊副使。繼宗,東頭供奉官、閣門祗候,次子繼忠,內殿崇班。德元子賁,大中祥符五年舉進士,累遷太常博士。
王延德,大名人。少給事晉邸。太平興國初,補殿前承旨,再遷供奉官。六年,會高昌國遣使朝貢,太宗以遠人輸誠,遣延德與殿前承旨白勛使焉。自夏州渡河,經沙磧,歷伊州,望北庭萬五千里。雍熙二年,使還,撰西州程記以獻,授崇儀副使,掌御廚。明年,拜正使,出知慶州。
淳化三年,代還,監折博倉。延德與張齊賢善,因國子博士朱貽業通言齊賢,求免掌庾,希進用。齊賢為言之,上怒曰:「延德願掌倉以自效,未逾月,又禱宰相求免,何也?」因召延德詰責,自言未嘗遣貽業詣相府有所求請。上疑齊賢不實,召貽業至,貽業又諱之,齊賢恥自辨,因頓首稱罪。上怒,即以延德領懿州刺史以寵之。五年,提點三司衙司、磨勘憑由司。未幾,拜左屯衛大將軍、樞密都承旨,俄授度支使。
真宗即位,轉左千牛衛上將軍,充使如故。延德前使西域,冒寒不汗,得風痹疾,艱於步履。咸平初,出為舒州團練使、知鄆州,徙青州,坐市物有剩利,降授左武衛將軍。久病落籍,遣家人代詣登聞鼓院求休致,上以其久事先帝,復授左千牛衛上將軍致仕。景德三年,卒,年六十八。
延德以攀附得官,傾險好進,時人惡之。兄延之,乾德六年進士,至屯田郎中致仕。
魏震,不知何許人。祖浩,贍國軍榷鹽制置使。父鉞,蒲台令。震初用祖蔭,當補廷職,自以習詞業,不屑就。姚恕嘗與鉞蒲台交代,及為皇子教授,太宗在藩邸,恕嘗稱震之材,因召寘邸中。即位,補殿直、廬壽八州巡檢。從征河東,掌行在左藏庫,改供奉官。雍熙初,溫州進瑞木成文,震作詩賦以獻,拜崇儀副使,賜白金二千兩,掌內弓箭庫。出知保州,會諸將北伐,為幽州西北路鈐轄。下飛狐、蔚州,以功就遷崇儀使、知蔚州。復知保州,移秦州鈐轄。端拱中,召拜西上閣門使,俄知廬州,徙澶州。淳化二年,進東上閣門使、知鳳州,坐事免。至道初,起為洛苑使、知洪州。二年,復為東上閣門使,知定、代二州併兼行營鈐轄。咸平元年,卒。子致恭,殿中丞。
張質字守朴,博州高唐人。少孤,養於兄贊。贊為樞密院典謁,質因得隸兵房,頗為趙普、曹彬所知。太宗征河東,還駐鎮陽,彬方典樞務。一夕,議調發屯兵,時,軍載簿領,阻留在道。質潛計兵數,部分軍馬,及得兵籍較之,悉無差謬。淳化中,累遷本房副都承旨。
咸平初,授左監門衛將軍、樞密副都承旨。先是,樞密吏皆以年勞次補,有至主事而懵其職者。景德三年夏,內出公事三條,令主事以下詳決之,命質與禮房副承旨尹德潤宿御書院考第。翌日,上親臨閱視,凡選補四十餘人,不中式除崇班、供奉官、奉職者十餘人。以質為左屯衛大將軍,加給月奉,歷右神武軍、右衛二大將軍。
大中祥符七年,轉都承旨。在樞要僅五十年,練習事程,精敏端愨,未嘗有過。舊,本院吏罕有遷至都承旨者,上素知質廉謹,故以授之。嘗召問五代以降洎國初軍籍更易之制,且命條具利害,質纂為三篇,目曰兵要以進,上覽而稱善。
好養生之術,老而不衰,以是多接隱人方士,然語不及公家事。每大祀巡幸,質多為行宮使,或領巡檢提點供頓之務。天禧元年九月,方候對承明殿,暴中風眩,輿歸卒,年七十四。錄其子大理評事純為衛尉寺丞,孫思道為三班奉職。
楊允恭,漢州綿竹人。家世豪富,允恭少倜儻任俠。乾德中,王師平蜀,群盜竊發,允恭裁弱冠,率鄉里子弟砦於清泉鄉,為賊所獲,將殺之。允恭曰:「苟活我,當助爾。」賊素聞其豪宗,乃釋之。陰結賊帥子,日與飲博,陽不勝,償以貲,使伺賊。賊將害允恭,其子以告,因遁去。內客省使丁德裕討賊至州,允恭以策干之,署綿、漢招收巡檢,賊平,補殿前承旨。
太平興國中,以殿直掌廣州市舶。自南漢之後,海賊子孫相襲,大者及數百人,州縣苦之。允恭因部運入奏其事,太宗即命為廣、連都巡檢使。又以海鹽盜入嶺北,民犯者眾,請建大庾縣為軍,官輦鹽市之。詔建為南安軍,自是冒禁者少。賊有葉氏者,眾五百餘,往來海上。允恭集水軍,造輕舠,掩襲其首,斬之。餘黨棄船走,伏匿山谷,允恭伐木開道,悉殲焉。賊寇每遇風濤,則遁止洲島間。允恭領眾涉海,捕之殆盡,賊皆望風奔潰。又抵漳、泉賊所止處,盡奪先所劫男女六十餘口還其家。詔書嘉獎,賜錢十萬,轉供奉官。詔歸,改內殿崇班。
時緣江多賊,命督江南水運,因捕寇黨。行及臨江軍,擇驍卒拏輕舟伺下江賊所止,夜發軍城,三鼓,遇賊百餘,拒敵久之,悉梟其首。又趣通州境上躡海賊,賊系眾舟,張幕,發勁弩、短炮。允恭兵刃所向,多為幕所縈,炮中允恭左肩,流血及袖,容色彌壯。徐遣善泅者以繩連鐵鈎散擲之,壞其幕,士卒爭進,賊赴水死者太半,擒數百人。自是江路無剽掠之患。以功轉洛苑副使,江、淮、兩浙都大發運、擘畫茶鹽捕賊事;賜紫袍、金帶、錢五十萬。先是,三路轉運使各領其職,或廩庾多積,而軍士舟楫不給,雖以官錢雇丁男挽舟,而土人憚其役,以是歲上供米,不過三百萬。允恭盡籍三路舟卒與所運物數,令諸州擇牙吏,悉集,允恭乃辨數授之。江、浙所運,止於淮、泗,由淮、泗輸京師,行之一歲,上供者六百萬。
淳化五年,轉西京作坊使。初,產茶之地,民輸賦者悉計其直,官售之,精麤不校,咸輸榷務。商人弗肯售,久即焚之。允恭曰:「竭民利而取之,積腐而棄之,非善計也。」至道初,劉式建議請廢緣江榷務,許商人過江,聽私貨鬻。允恭以為諸州新陳相糅,兩河諸州風土,各有所宜,非雜以數品,即商人少利。請依舊江北置務,均色號,以年次給之。事下三司,鹽鐵使陳恕等以允恭議為是,詔從之。即命允恭為發運使,始改「擘畫」為「制置」,以西京作坊副使李廷遂、著作佐郎王子輿並為同發運使。
巢、廬江二縣舊隸廬州,道遠多寇,民輸勞費。允恭請以二縣建軍,詔許之,以無為為額。淮南十八州軍,其九禁鹽地,則上下其直,民利商鹽之賤,故販者益眾,至有持兵器往來為盜者。允恭以為行法宜一,即奏請悉禁,而官遣吏主之。事下三司,三司言其不可,允恭再三為請,太宗始從之。是歲,收利巨萬。允恭與王子輿、秦羲同主茶鹽之任,多作條制,遂變新法。
真宗即位,改西京左藏庫使。又言川峽鐵錢之弊,曰:「凡民田之稅,昔輸銅錢之一,今輸鐵錢亦一;而吏卒奉舊給銅錢之一,今給鐵錢五;及行用交易,則鐵錢之十,為銅錢之一。且民入田稅,以一為十,官失其九矣;吏卒奉給,增一為五,官又失其四矣;吏卒得五用十,復失其半矣。臣在先朝,嘗陳其事,願變法以革其弊,先帝方議行之,會賊順叛擾而止。今陛下繼成先烈,可遂建其法,使民不失所。且饒、信之銅,積數千萬,若遣運於荊,達於蜀,蜀素多銅,俾夔、益、遂各置監鼓鑄,歲用均給,不十年,悉用銅錢矣。」議雖未用,然自是吏卒奉給,始改用十鐵錢易銅錢之一。
俄知通利軍,兼黃、御河發運使。會議減西鄙屯兵,以息轉餉,召允恭與崇儀副使竇神寶、閣門祗候李允則馳往經度,圖上郡縣山川之形勝。允恭因建議曰:「自環州入積石、抵靈武七日程,芻粟之運,其策有三。然以人以驢,其費頗煩,而所載數鮮。莫若用諸葛亮木牛之制,以小車發卒分鋪運之。每一車四人挽之,旁設兵衛,加戈刃於其上,寇至則聚車於中,合士卒之力,禦寇於外。」尋為議者所沮而止。復遣之任,又議,江、淮鹽鐵使陳恕力爭,詔從允恭之議。加領康州刺史。
咸平初,以北邊賣馬,未有定直,命允恭主平其估,乃置估馬司,鑄印以為常制。王均之亂,上慮南方有聚寇,命允恭為荊湖、江、浙都巡檢使,內殿崇班楊守遵副之,賜與甚厚。二年夏,以疾聞,遣其子大理評事可乘傳侍疾。七月,卒於昇州,年五十六。賜其次子告同學究出身,賻錢二十萬、絹百匹。又以錢五萬、帛五十匹給其家。命揚州官造第一區賜之。
允恭有膽干,能以方略捕賊。王小波之亂也,李順之兄自榮據綿竹,土人多被脅從。允恭兄允升、弟允元,率鄉里子弟併力破之;又為王師鄉導,執自榮詣劍門以獻。王繼恩表其事,詔賜允升學究出身,授本縣令,允元什邡令。明年,召赴闕,授允升右贊善大夫,允元大理評事。
可,咸平元年進士,喜屬文,有吏干,累召試,歷戶部、鹽鐵判官,知洪、宣、潤、壽、潭州,至都官員外郎。告,虞部員外郎。
秦羲字致堯,江寧人。世仕江左。曾祖本,岳州刺史。祖進遠,寧國軍節度副使。父承裕,建州監軍使、知州事。李煜之歸朝也,承裕遣羲詣闕上符印,太祖召見,悅其趨對詳謹,補殿直,令督廣濟漕船。太平興國中,有南唐軍校馬光璉等亡命荊楚,結徒為盜。羲受詔,縛光璉以獻,太宗壯之。積勞改西頭供奉官,決獄於淮南諸州。
淳化中,又督洛南采銅。雷有終稱其有心計,遣監興國軍茶務。會楊允恭改茶鹽法,薦羲掌真州榷務,尋提點淮南西路茶鹽,得羨餘十餘萬,遂與允恭同為江、淮制置,擢授閣門祗候,兼制置礬稅。
咸平初,入奏,真宗面加慰勞。淮南榷鹽,二歲增錢八十三萬餘貫,以勞改內殿崇班,又兼制置荊湖路。江南群盜久為民患,羲討捕皆盡。四年,領發運使事,改供備庫副使,獻議增榷酤歲十八萬緡,所增既多,尤為刻下。會歲旱,詔罷之。景德初,遷供備庫使、知江陵府。坐舉官不如狀,削秩。
大中祥符初,起授供備庫副使、宿州監軍,稍遷東染院副使。明年,廣州言澄海兵嘗捕宜賊,頗希恩桀驁,軍中不能制,部送闕下。上以遠方大鎮,宜得材幹之臣鎮撫之。宰相歷言數人,皆不稱旨。上曰:「秦羲可當此任。」復授供備庫使,充廣州鈐轄。歷東染院使、知蘇州,改崇儀使、提舉在京諸司庫務。因對,求典藩郡,遷內園使、知泉州。天禧四年,代還。道病卒,年六十四。
羲知書,好為詩,喜賓客,頗有士風。歷財貨之任,凡十餘年,精勤練習,號為稱職。
謝德權字士衡,福州人。父文節,初仕王氏,為候官令。後入南唐,為忠烈都虞候、饒州團練使,以驍勇聞。周世宗南征,文節獨擐甲度大江,潛覘敵壘,吳人號為「鐵龍」。後守鄂州,拒宋師,戰沒。
德權初以父死事,李煜署莊宅副使。歸宋,詣登聞檢院自薦,補殿前承旨,遷殿直、陝西巡檢,以勞就改右侍禁。咸陽浮橋壞,轉運使宋太初命德權規劃,乃築土實岸,聚石為倉,用河中鐵牛之制,纜以竹索,繇是無患。
咸平二年,宜州溪蠻叛,命陳堯叟往經度之,德權預其行,以單騎入蠻境,諭以朝旨,眾咸聽命。堯叟以聞,加閣門祗候、廣韶英雄連賀六州都巡檢使。代歸,提點京城倉草場。先是,廥積多患地下濕,德權累甓為台以藉之,遂無敗腐。
京城衢巷狹隘,命德權廣之。既受詔,則先撤貴要邸舍,群議紛然。有詔止之,德權面請曰:「臣已受命,不可中止。今沮事者皆權豪輩,吝屋室僦資耳,非有他也。」上從之。因條上衢巷廣袤及禁鼓昏曉之制。
會有凶人劉曄、僧澄雅訟執政與許州民陰構西夏為叛者,詔溫仲舒、謝泌鞫問,令德權監之。既而按驗無狀,翌日,對便殿,具奏其妄。泌獨曰:「追攝大臣,獄狀乃具。」德權曰:「泌欲陷大臣耶!若使大臣無罪受辱,則人君何以使臣,臣下何以事君?」仲舒曰:「德權所奏甚善。」上乃可之。
六年,命城新樂縣,遷供奉官。又命浚北平砦濠,葺蒲陰城。一日,遽乘傳詣闕求對,且言:「邊民多挈族入城居止。前歲契丹入塞,傅潛閉壘自固,康保裔被擒,王師未有勝捷。臣以為今歲契丹必寇內地,令邊兵聚屯一處,尤非便利,願速分戍鎮、定、高陽三路。天雄城壘闊遠,請急詔蹙之,仍葺澶州城,北治德清軍城壍,以為豫備。臣實慮蒲陰工作未訖,寇必暴至。」上慰遣之,既而契丹果圍蒲陰。及聞有詔修河北行宮,德權又驛奏,請車駕毋度河,及至澶州,德權單馬間道赴行在。
未幾,遷內殿崇班、提轄三司衙司。德權為設條制,均其差使。有大將隸內侍主藏,內侍為奏留,規免煩重之役。德權攜奏白上,極言僥倖,上稱其有守。又命提總京城四排岸,領護汴河兼督輦運。前是,歲役浚河夫三十萬,而主者因循,堤防不固,但挑沙擁岸阯,或河流汎濫,即中流復填淤矣。德權須以沙盡至土為垠,棄沙堤外,遣三班使者分地以主其役。又為大錐以試築堤之虛實,或引錐可入者,即坐所轄官吏,多被譴免者。植樹數十萬以固岸。建議廢京師鑄錢監,徙西窯務於河陰,大省勞費。改崇儀副使,兼領東西八作司。先時,每營造患工少,至終歲不成。德權按其役,皆克日而就。
大中祥符元年,議東封,命與劉承珪、戚綸同計度發運,遷供備庫使。預修玉清昭應宮。時,累徙民舍以廣宮地。劉承珪議掘地及丈,加築以壯基址。德權患其勞役過甚,日與忿爭,不能奪,遂求罷,復領京城倉草場。導金水河,自皇城西環太廟,凡十餘里。三年,出知泗州,占謝日,自陳:「臣久領京務,頗慮中外觀聽,謂臣負譴外遷,願稍進其秩。」詔改西染院使遣之。至任,逾月卒,年五十八。以其子平為定遠主簿,給奉終喪。
德權清苦幹事,好興功利,多所經畫。見官吏徇私者,必面斥之,所至整肅。然喜采察纖微,以聞於上,朝論惡之。
閻日新,宿州臨渙人。少為本州牙職,補三司使役吏。淳化中,選隸壽王府,主邸中記簿。真宗即位,擢為供奉官,提點雄、霸、靜戎軍榷場。咸平元年,遷內殿崇班、永興軍駐泊都監,徙劍門關兼知劍門縣,就加供備庫副使、慶州都監。景德初,命管勾邠、寧、環州駐泊兵馬。時,部署張凝屢入邊界焚族帳,日新皆提兵應援。俄知涇州,未幾,移慶州。上言:「野溪、三門等族恃嶮隘,桀黠難制,請開古川道,東至樂業鎮,西出府城。」從之。就轉供備庫使、知環州兼邠寧環慶路鈐轄、緣邊都巡檢使、安撫都監。俄換涇原儀渭路。二年,遷如京使,領萬州刺史。上朝陵、東封,皆命為行宮使。
大中祥符初,改文思使。日新起胥史,好云為以進取,嘗上言:「群臣子弟以蔭得官,往往未童齓以受奉,望自今年二十以上,乃給廩。又京城百官早朝,而學士、丞、郎、舍人以上,導從呵止太盛,難於趨避,望令裁減。」又屢請對,多所建白。且自陳筋力尚壯,願正授刺郡,守邊城以效用。
俄真拜坊州刺史、知渭州兼涇原路駐泊鈐轄。將祀汾陰,故改知同州事,儼信頓即日新所部,車駕至,迎謁獻方物。勞問久之,遂從祀脽上,賜以襲衣、金帶。還過新市鎮,又設彩樓樂伎以迎駕。明年,徙知徐州。代還,以足疾,改右領軍衛大將軍、昭州團練使、知單州。疾益甚,許還京師。天禧初,卒,年六十八。
靳懷德,博州高唐人。祖昌范,殿中丞。父隱,禹城令。懷德太平興國中明法,解褐廣安軍判官。秩滿,授鴻臚寺丞,歷著作佐郎、太子左贊善大夫、通判相州,改殿中丞、通判廣州,遷國子博士、通判滄州。歷虞部、比部員外郎,又通判莫州,知德州。
咸平中,契丹入寇,懷德固守城壁,又轉運使劉通言其善政,連有詔褒之。徙知密州,會留後孔守正之鎮,代還。鹽鐵使陳恕、判官王濟薦其武干,換如京使、知卭州。懷德本名湘,素游寇準之門,准父名湘,景德中,准方為相,懷德乃改名焉。俄知滄州。大中祥符初,召還,復遣之任,吏民詣轉運使李士衡借留懷德,士衡以聞。未幾,遷文思使。三年秋,以江左旱歉,命為洪、虔十州安撫都監。未至任,改知曹州。
明年春,選為益州鈐轄,加領長州刺史。懷德歷官以強幹稱,然酗酒多失,將行,別詔戒勗。真宗又面諭之,就遷北作坊使。在劍外,軍民甚畏愛之。復以善職入拜西上閣門使,改領昭州刺史、知澶州。是州居水陸之要,懷德悉心撫治,頗著政績,使車往復,多稱譽焉。又知陝州,逾年,歸闕而卒,時天禧元年,年七十三。
論曰:世乏全材,則各錄其所長而用焉,亦皆可以集事功。允恭有心計,好言事,是時摘山煮海,方舟之漕,規制未備,故因其建白而從之,利甚博焉。羲亦精心敏職,士大夫許其醞藉。德權清廉強忮,矯名好威,然其斥謝泌以大臣非可受辱,識堂陛之分,長者之言哉。延德而下,遘會進陟,迭居事任,其指使治跡,各有可取者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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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一十‧列傳第六十九  李迪子東之 肅之 承之 及之 孫孝基 孝壽 孝稱 王曾弟子融 張知白 杜衍
  李迪字復古,其先趙郡人,後徙幽州。曾祖在欽,避五代亂,又徙家濮。迪深厚有器局,嘗攜其所為文見柳開,開奇之曰:「公輔材也。」
舉進士第一,授將作監丞,歷通判徐、兗州。改秘書省著作郎、直史館,為三司鹽鐵判官。東封泰山,復通判兗州,坐嘗解開封府進士失當,謫監海州稅。改右司諫,起知鄆州,召糾察在京刑獄,遷起居舍人,安撫江、淮,以尚書吏部員外郎為三司鹽鐵副使,擢知制誥。
真宗幸亳,為留守判官,遂知亳州。亡卒群剽城邑,發兵捕之,久不得。迪至,悉罷所發兵,陰聽察知賊區處,部勒驍銳士,擒賊,斬以徇。代歸,會唃廝囉叛,帝憂關中,召對長春殿,進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知永興軍。城中多無賴子弟,喜犯法,迪奏取其甚者,部送闕下。徙陝西都轉運使,入為翰林學士。
嘗歸沐,忽傳詔對內東門,出三司使馬元方所上歲出入材用數以示迪。時頻歲蝗旱,問何以濟,迪請發內藏庫以佐國用,則賦斂寬,民不勞矣。帝曰:「朕欲用李士衡代元方,俟其至,當出金帛數百萬借三司。」迪曰:「天子於財無內外,願下詔賜三司,以示恩德,何必曰借。」帝悅。又言:「陛下東封時,敕所過毋伐木除道,即驛舍或州治為行宮,裁令加塗塈而已。及幸汾、亳,土木之役,過往時幾百倍。今蝗旱之災,殆天意所以儆陛下也。」帝深然之。
他日,又召對龍圖閣,命迪草詔,徐謂迪曰:「曹瑋在秦州,屢請益兵,未及遣,遽辭州事,第怯耳。誰可代瑋者?」迪對曰:「瑋知唃廝囉欲入寇,且窺關中,故請益兵為備,非怯也。且瑋有謀略,諸將皆非其比,何可代?陛下重發兵,豈非將上玉皇聖號,惡兵出宜秋門邪?今關右兵多,可分兵赴瑋。」帝因問關右兵幾何,對曰:「臣向在陝西,以方寸小冊書兵糧數備調發,今猶置佩囊中。」帝令自探取,目黃門取紙筆,具疏某處當留兵若干,余悉赴塞下。帝顧曰:「真所謂頗、牧在禁中矣。」
未久,唃廝囉果犯邊。秦州方出兵,復召迪問曰:「瑋此舉勝乎?」對曰:「必勝。」居數日,奏至,瑋與敵戰三都谷,果大勝。帝曰:「卿何以知瑋必勝?」迪曰:「唃廝囉兵遠來,使諜者聲言以某日下秦州會食,以激怒瑋。瑋勒兵不動,坐待敵至,是以逸待勞也。臣用此知其勝。」帝益重之,自是欲大用矣。
初,上將立章獻後,迪屢上疏諫,以章獻起於寒微,不可母天下。章獻深銜之。天禧中,拜給事中、參知政事。周懷政之誅,帝怒甚,欲責及太子,群臣莫敢言。迪從容奏曰:「陛下有几子,乃欲為此計。」上大寤,由是獨誅懷政等。仁宗為皇太子,除太子太傅,迪辭以太宗時未嘗立保傅,止兼太子賓客,詔皇太子禮賓客如師傅。加禮部侍郎。寇準罷,帝欲相迪,迪固辭。一日,對滋福殿,有頃,皇太子出拜曰:「陛下用賓客為宰相,敢以謝。」帝顧謂迪曰:「尚可辭邪!」拜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景靈宮使、集賢殿大學士。
初,真宗不豫,寇準議皇太子總軍國事,迪贊其策,丁謂以為不便,曰:「即日上體平,朝廷何以處此?」迪曰:「太子監國,非古制邪?」力爭不已。於是皇太子於資善堂聽常事,他皆聽旨。准既貶,謂寖擅權用事,至除吏不以聞。迪憤然語同列曰:「迪起布衣至宰相,有以報國,死猶不恨,安能附權幸為自安計邪!」自此不協。時議二府皆進秩兼東宮官,迪以為不可。謂又欲引林特為樞密副使,而遷迪中書侍郎兼尚書左丞。故事,宰相無為左丞者。既而帝御長春殿,內出制書置榻前,謂輔臣曰:「此卿等兼東宮官制書也。」迪進曰:「東宮官屬不當增置,臣不敢受此命。宰相丁謂罔上弄權,私林特、錢惟演而嫉寇準。特子殺人,事寢不治,准無罪罷斥,惟演姻家使預政,曹利用、馮拯相為朋黨。臣願與謂俱罷,付御史台劾正。」帝怒,留制不下,左遷迪戶部侍郎。謂再對,傳口詔入中書復視事,出迪知鄆州。
仁宗即位,太后預政,貶准雷州,以迪朋黨傅會,貶衡州團練副使。謂使人迫之,或諷謂曰:「迪若貶死,公如士論何?」謂曰:「異日諸生記事,不過曰『天下惜之』而已。」謂敗,起為秘書監、知舒州,歷江寧府、兗州、青州,復兵部侍郎、知河南府。來朝京師,時太后垂簾,語迪曰:「卿向不欲吾預國事,殆過矣。今日吾保養天子至此,卿以為何如?」迪對曰:「臣受先帝厚恩,今日見天子明聖,臣不知皇太后盛德,乃至於此。」太后亦喜。以尚書左丞知河陽,遷工部尚書。太后崩,召為資政殿學士、判尚書都省。未幾,復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
景祐中,范諷得罪,迪坐姻黨,罷為刑部尚書,知亳州,改相州。既而為資政殿大學士、翰林侍讀學士,留京師。迪素惡呂夷簡,因奏夷簡私交荊王元儼,嘗為補門下僧惠清為守闕鑒義。夷簡請辨,詔訊之,乃迪在中書所行事,夷簡以齋祠不預。降太常卿、知密州。復刑部尚書、知徐州。迪奏所部鄰兗州,欲行縣因祠岳為上祈年、禱皇子。仁宗語輔臣曰:「大臣當為百姓訪疾苦,祈禱非迪所宜,其毋令住。」久之,改戶部尚書、知兗州,復拜資政殿大學士。
元昊攻延州,武事久弛,守將或為他名以避兵。迪願守邊,詔不許,然甚壯其意。除彰信軍節度使、知天雄軍,徙青州。逾年,之本鎮。請老,以太子太傅致仕,歸濮州。後其子柬之為侍御史知雜事,奉迪來京師。帝數遣使問勞,欲召見,以疾辭。薨,年七十七。贈司空、侍中,諡文定。帝篆其墓碑曰遺直之碑,又改所葬鄧侯鄉曰遺直鄉。子柬之、肅之、承之、及之,孫孝壽、孝基、孝稱。
柬之字公明,曉國朝典故。獻文,召試,賜進士出身,為館閣校勘、宣化軍使。境上有廢河故道,官收行者稅,謂之「乾渡錢」,奏除之。進直集賢院、判吏部南曹、開封府推官、鹽鐵判官,歷知邢漢廬州、鳳翔府,京東、陝西轉運使,擢侍御史知雜事。
柬之自少受知於寇準,至是論准保護之功。仁宗惻然,即賜其碑曰旌忠。拜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加龍圖閣直學士。建言補蔭之門太廣,遂詔裁定,自二府而下,通三歲減入仕者二千人。知荊南、河陽、澶州,改集賢院學士,判西京留司御史台。英宗即位,富弼薦其學行,復舊職,兼侍讀。帝勞之曰:「卿通議耆儒,方咨訪以輔不逮,豈止經術而已。」帝頗欲肅正宮省,柬之諫曰:「陛下,長君也,立自宗藩,眾方觀望,願曲為容覆。」賜潁王生日禮物,故事,王拜賜竟,即退。帝諭王令留柬之食,冀其從容也。王即位未幾,柬之請老,自工部尚書拜太子少保致仕。舊無閣門謝辭式,特賜對延和,命之坐,仍置宴資善堂,遣使諭之曰:「以先帝梓宮在殯,朕不得為詩。」令講讀官皆賦詩,勸勞甚渥,又敕王珪敘其事。柬之出都門,即幅巾白衣以見客。再遷少師。熙寧六年,卒,年七十八。
有李受者,字益之,長沙之瀏陽人也。仕於治平中,至右諫議大夫、天章閣待制兼侍讀。屢以老乞骸骨,不聽。神宗立,進給事中、龍圖閣直學士。復言:「臣在先帝時,年已七十,不敢竊祿以自安。今又加數年,筋力憊矣,惟陛下哀之。」於是拜刑部侍郎致仕,賜宴賦詩及序,如柬之禮。相去數月,故時稱「二李」。卒年八十,贈工部尚書。
肅之字公儀,迪弟子也。以迪蔭,監大名府軍資庫。大河溢,府檄修冠氏堤,功就弗擾,民悅之,請為宰。邑多盜,時出害人。肅之令比戶置鼓,有盜,輒擊鼓,遠近皆應,盜為之衰止。為御河催綱。橫隴之決,使者檄護金堤,滿歲無河患。
通判澶州。契丹泛使將過郡,而樓堞壞圮,肅之謂郡守曰:「吾州為景德破敵之地,當示雄疆,今保鄣若是,且奈何?」遂鳩工構城屋,凡千區。已而中貴人銜命來視,規置一新,驚賞嗟異,聞之朝。擢知德州,提點開封府界內縣鎮,夔路、湖南刑獄。儂蠻暴嶺外,肅之親捍諸境,會蔣偕失利,亟率兵往躡於臨賀,賊引去。狄青、孫沔交薦之,徙湖北轉運使。辰陽彭仕羲叛,討平之,猶以過左遷,知齊州。改江東、兩浙、河北轉運使,進度支副使、江淮發運使。
神宗初即位,諒祚寇大順城。肅之入奏,帝訪以西夏事,奏對稱旨。以為右諫議大夫、知慶州;數日,徙瀛州。大雨地震,官舍民廬推陷。肅之出入泥潦中,結草囷以儲庾粟之暴露者,為茇舍以居民,啟廩振給,嚴儆盜竊,一以軍法從事。天子聞而嘉之,遣使勞賜。遷天章閣待制、知開封府,出知定州。還,權三司使,又出為永興軍、青齊二州。元豐二年,復知開封,為樞密都承旨,加龍圖閣直學士、知鄆州。四年,提舉太極觀。卒,年八十二。
肅之內行修飭,母喪,廬墓三年,不入城郭。季弟承之,生而孤,鞠育誨道,至於成人,遂相繼為侍從。帝稱其一門忠孝雲。
承之字奉世,性嚴重,有忠節。從兄柬之將仕以官,辭不受,而中進士第,調明州司法參軍。郡守任情骫法,人莫敢忤,承之獨毅然力爭之。守怒曰:「曹掾敢如是邪?」承之曰:「事始至,公自為之則已,既下有司,則當循三尺之法矣。」守憚其言。
嘗建免役議,王安石見而稱之。熙寧初,以為條例司檢詳文字,得召見。神宗語執政曰:「承之言制置司事甚詳,非他人所及也。」改京官。他日,謂之曰:「朕即位以來,不輕與人改秩,今以命汝,異恩也。」
檢正中書刑房,察訪淮浙常平、農田水利、差役事,還奏役書二十篇,加集賢校理。又察訪陝西,時郡縣昧於奉法,斂羨餘過制。承之曰:「是豈朝廷意邪?」悉裁正其數。遷集賢殿修撰,擢寶文閣待制,為同群牧使,糾察在京刑獄兼樞密都承旨,出知延州,入權三司使。
蔡確治相州獄,多引朝士,皆望風自折服。承之為帝言其險詖之狀,帝意始悟,趣使詰竟。遷龍圖閣直學士,懇辭,乞授兄肅之,曰:「臣少鞠於兄,且兄為待制十年矣。」帝曰:「卿兄弟孝友,足厲風俗。肅之亦當遷也。」即並命焉。
商人犯禁貨北珠,乃為公主售,三司久不敢決。承之曰:「朝廷法令,畏王姬乎?」亟索之。帝聞之曰:「有司當如此矣。」進樞密直學士。坐補吏不當,降待制、知汝州。未幾,為陝西都轉運使,召拜給事中、吏部侍郎、戶部尚書,復以樞密直學士知青州。歷應天府、河陽、陳鄆揚州而卒。
及之字公達,亦迪弟之子。由蔭登第,通判安肅軍。康定中,夏人犯邊,契丹復發兵並塞,疆候戒嚴。及之言:「契丹以與夏人甥舅之故,特此慰其心,且姑張虛勢以疑我,必不失誓好,願毋過虞。」已而果然。
徙通判河南府。亡卒張海倚山嘯聚,白晝掠城市。及之督捕,單騎與海語,諭使歸命,當奏貸其死。海感動弛備,奏方上,而眾兵集,悉獲之。知信州,靈鷲山浮屠,犯法者眾,及之治其奸,流數十人,乃自劾。朝廷嘉之,釋不問。入判刑部。嘗撰次唐史有益治體者,為君臣龜鑑八十卷。王堯臣上其書,並表其學行,韓琦亦以館職薦之。召試,除直秘閣,歷開封府判官、知涇晉陝三州。
及之吏事精明,所居官皆稱職。以太中大夫致仕,再轉正議大夫。卒,年八十五。
柬之子孝基,及之子孝壽、孝稱。
孝基字伯始。進士高第,唱名至墀下,仁宗顧侍臣曰:「此李迪孫邪?能世其家,可尚也。」晏殊、富弼薦其材任館閣,欲一見之。孝基曰:「名器可私謁邪?」竟不往。
知汝陰、雍丘縣,通判閬州、舒州,知隨州。所治雖劇,然事來亟斷,不為證左回枉,甫日中,庭已空矣。或問其術,曰:「無他,省事耳。」閬中江水齧城幾沒,郡吏多引避,孝基率其下決水歸旁谷,城賴以全。舒吏受賂鬻獄,以殺人罪加平民,孝基劾治三日,得其情,迺抵吏罪。以親須養,求監崇福宮,判西京國子監。凡就閒十年,累官光祿卿,與父柬之同謝事,才年五十,士大夫美之,以比二疏。
孝基為人沖澹,善養生,平居輕安。弟孝稱進對,帝問起居狀,嘆曰:「度越常人遠矣。」後十一年,無疾卒。
孝壽字景山,為開封府戶曹參軍。元符中,呂嘉問知府事,受章惇、蔡卞指,鍛煉上書人,命孝壽攝司錄事,成其獄。徽宗即位,嘉問先已得罪,孝壽亦削秩。蔡京為政,以為府推官,遷大理、太僕卿,擢顯謨閣待制,為開封尹。
前此,閭里亡賴子,自斷截臂腕,托廢疾凌良民,無所憚畏。孝壽悉搜出之,部付旁郡,一切治理。加直學士,出知興仁、開德府。京起蘇州章綖獄,還孝壽開封,使往即訊。至蘇州,窮治鑄錢,逮系逾千數,方冬慘掠囚,墮指脫足不可計,死則投於垣外。日夜鍛煉,款未就,京猶嫌其緩,召使還。其後,綖兄弟竟用此黥竄。又知虢、兗二州。坐守興仁日與巡檢戲射狂人張立死,除名。居無何,起知蘇州。
政和初,拜刑部侍郎,復改開封尹。奉宸庫吏呂壽盜金,系獄而逃。孝壽盡執守兵,論為故縱,非任事之吏與不上直者,亦以不即追掩繩之。凡配隸四十人,陰賂杖者使加重,六七人才出關而死。帝聞之,命悉還餘人。於是諫議大夫毛注論其殘忍苛虐,乞加譴,不聽。孝壽猶以獄空上表賀。
孝壽雖亡狀,亦時有可觀。有舉子為仆所凌,忿甚,具牒欲送府,同捨生勸解,久乃釋。戲取牒效孝壽花書判云:「不勘案,決杖二十。」仆明日持詣府,告其主仿尹書判私用刑。孝壽即追至,備言本末,孝壽幡然曰:「所判正合我意。」如數與仆杖,而謝舉子。時都下數千人,無一仆敢肆者,時以此稱之。明年,以疾,罷為龍圖閣學士、提舉醴泉觀。卒,贈正奉大夫。
孝稱字彥聞,以蔭登朝。值郊恩得封父,及之已官通議大夫,有司限以格,孝稱言,恐非朝廷所以推恩優老之意,詔特許之,遂為着令。
崇寧中,提舉湖北、京西常平,提點京西南路刑獄。蔡京之姻宋喬年為京畿轉運使,有囚逸,捕得之。孝稱上其功,喬年受賞,而孝稱用是得工部員外郎。不閱月,遷大理少卿。連奏獄空,進為卿,且數增秩,擢工部、戶部二侍郎,為開封尹。
陳瓘之子正匯在杭州上書,告京不利社稷。郡守蔡薿執送京師,並逮瓘詣獄。孝稱脅使證其子,瓘不可。暨獄上,竟竄正匯海島。京愈德之,進刑部尚書,而以其兄孝壽代為尹。孝稱請班兄下,不許。避親嫌,徙工部。卒,贈光祿大夫。
王曾字孝先,青州益都人。少孤,鞠於仲父宗元,從學於里人張震,善為文辭。咸平中,由鄉貢試禮部、廷對皆第一。楊億見其賦,嘆曰:「王佐器也。」以將作監丞通判濟州。代還,當召試學士院,宰相寇準奇之,特試政事堂,授秘書省著作郎、直史館、三司戶部判官。
景德初,始通和契丹,歲遣使致書稱南朝,以契丹為北朝。曾曰:「從其國號足矣。」業已遣使,弗果易。遷右正言、知制誥兼史館修撰。時瑞應沓至,曾嘗入對,帝語及之。曾奏曰:「此誠國家承平所致,然願推而弗居,異日或有災沴,則免輿議。」及帝既受符命,大建玉清昭應宮,下莫敢言者,曾陳五害以諫。舊用郎中官判大理寺,帝欲重之,特命曾。且謂曾曰:「獄,重典也,今以屈卿。」曾頓首謝。仍賜錢三十萬,因請自辟僚屬,著為令。遷翰林學士。帝嘗晚坐承明殿,召對久之,既退,使內侍諭曰:「向思卿甚,故不及朝服見卿,卿勿以我為慢也。」其見尊禮如此。
知審刑院。舊違制無故失,率坐徒二年,曾請須親被旨乃坐。既而有犯者,曾乃以失論。帝曰:「如卿言,是無復有違制者。」曾曰:「天下至廣,豈人人盡曉制書,如陛下言,亦無復有失者。」帝悟,卒從曾議。再遷尚書主客郎中,知審官院、通進銀台司,勾當三班院,遂以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時宮觀皆以輔臣為使。王欽若方挾符瑞,傅會帝意,又陰欲排異己者,曾當使會靈,因以推欽若,帝始疑曾自異。及欽若相,會曾市賀皇后家舊第,其家未徙去,而曾令人舁土置門外,賀氏訴禁中。明日,帝以語欽若,乃罷曾為尚書禮部侍郎、判都省,出知應天府。天禧中,民間訛言有妖起若飛帽,夜搏人,自京師以南,人皆恐。曾令夜開里門,敢倡言者即捕之,卒無妖。徙天雄軍,復參知政事,遷吏部侍郎兼太子賓客。
真宗不豫,皇后居中預政,太子雖聽事資善堂,然事皆決於後,中外以為憂。錢惟演,後戚也,曾密語惟演曰:「太子幼,非宮中不能立。加恩太子,則太子安;太子安,所以安劉氏也。」惟演以為然,因以白後。帝崩,曾奉命入殿廬草遺詔:「以明肅皇后輔立皇太子,權聽斷軍國大事。」丁謂入,去「權」字。曾曰:「皇帝沖年,太后臨朝,斯已國家否運。稱『權』,猶足示後。且增減制書有法,表則之地,先欲亂之邪?」遂不敢去。仁宗立,遷禮部尚書。群臣議太后臨朝儀,曾請如東漢故事,太后坐帝右,垂簾奏事。丁謂獨欲帝朔望見群臣,大事則太后召對輔臣決之,非大事令入內押班雷允恭傳奏禁中,畫可以下。曾曰:「兩宮異處,而柄歸宦官,禍端兆矣。」謂不聽。既而允恭坐誅,謂亦得罪。自是兩宮垂簾,輔臣奏事如曾議。
謂初敗,任中正言:「謂被先帝顧托,雖有罪,請如律議功。」曾曰:「謂以不忠得罪宗廟,尚何議邪!」時真宗初崩,內外洶洶,曾正色獨立,朝廷倚以為重。拜中書侍郎兼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會靈觀使。王欽若卒,曾以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為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玉清昭應宮使。曾以帝初即位,宜近師儒,即召孫奭、馮元勸講崇政殿。天聖四年夏,大雨。傳言汴口決,水且大至,都人恐,欲東奔。帝問曾,曾曰:「河決,奏未至,第民間妖言爾,不足慮也。」已而果然。陝西轉運使置醋務,以榷其利,且請推其法天下,曾請罷之。
曾方嚴持重,每進見,言利害事,審而中理;多所薦拔,尤惡僥倖。帝問曾曰:「比臣僚請對,多求進者。」曾對曰:「惟陛下抑奔競而崇恬靜,庶幾有難進易退之人矣。」曹利用惡曾班己上,嘗怏怏不悅,語在利用傳。及利用坐事,太后大怒,曾為之解。太后曰:「卿嘗言利用強橫,今何解也?」曾曰:「利用素恃恩,臣故嘗以理折之。今加以大惡,則非臣所知也。」太后意少釋,卒從輕議。
始,太后受冊,將御大安殿,曾執以為不可,及長寧節上壽,止共張便殿。太后左右姻家稍通請謁,曾多所裁抑,太后滋不悅。會玉清昭應宮災,乃出知青州。以彰德軍節度使復知天雄軍,契丹使者往還,斂車徒而後過,無敢嘩者。人樂其政,為畫像而生祠之。改天平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河南府。景祐元年,為樞密使。明年,拜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封沂國公。
曾進退士人,莫有知者。范仲淹嘗問曾曰:「明揚士類,宰相之任也。公之盛德,獨少此耳。」曾曰:「夫執政者,恩欲歸己,怨使誰歸?」仲淹服其言。初,呂夷簡參知政事,事曾謹甚,曾力薦為相。及夷簡位曾上,任事久,多所專決,曾不能堪,論議間有異同,遂求罷。仁宗疑以間曾曰:「卿亦有所不足邪?」時外傳知秦州王繼明納賂夷簡,曾因及之。帝以問夷簡,曾與夷簡交論帝前。曾言亦有過者,遂與夷簡俱罷,以左僕射、資政殿大學士判鄆州。寶元元年冬,大星晨墜其寢,左右驚告。曾曰:「後一月當知之。」如期而薨,年六十一。贈侍中,諡文正。
曾資質端厚,眉目如畫。在朝廷,進止皆有常處,平居寡言笑,人莫敢干以私。少與楊億同在侍從,億喜談謔,凡僚友無不狎侮。至與曾言,則曰:「余不敢以戲也。」平生自奉甚儉,有故人子孫京來告別,曾留之具饌,食後,合中送數軸簡紙,啟視之,皆它人書簡後裁取者也。皇祐中,仁宗為篆其碑曰旌賢之碑,後又改其鄉曰旌賢鄉。大臣賜碑篆自曾始。仁宗既祔廟,詔擇將相配享,以曾為第一。曾無子,養子曰縡。又以弟子融之子繹為後,尚書兵部郎中、秘閣校理致仕,卒。
子融字熙仲。初以曾奏,為將作監主簿。祥符進士及第,累遷太常丞、同知禮院。獻所為文,召試,直集賢院。嘗論次國朝以來典禮因革,為禮閣新編上之。以其書藏太常。
權三司度支、鹽鐵判官。任布請鑄大錢,行之京城。三司使程琳集官議,子融曰:「今軍營半在城外,獨行大錢城中,可乎?」事遂寢。權同糾察刑獄、知河陽。又集五代事,為唐余錄六十卷以獻。進直龍圖閣,累遷太常少卿、權判大理寺。迺取讞獄輕重可為準者,類次以為斷例。
拜天章閣待制、尚書吏部郎中、知荊南。盜張海縱掠襄、鄧,至荊門,子融閱州兵,將迎擊之,賊引去。遷右諫議大夫、知陝州,徙河中府。既而勾當三班院,遷給事中,以尚書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知兗州。不赴,改刑部侍郎致仕。英宗即位,進兵部,卒。
本名皡,字子融。元昊反,請以字為名。性儉嗇,街道卒除道,侵子融邸店尺寸地,至自詣開封府訴之。然教飭子孫,嚴厲有家法。晚學佛氏,從僧懷璉游。
張知白字用晦,滄州清池人。幼篤學,中進士第,累遷河陽節度判官。咸平奏疏,言當今要務,真宗異之,召試舍人院,權右正言。獻鳳扆箴,出知劍州。逾年,召試中書,加直史館,面賜五品服,判三司開拆司。
江南旱,與李防分路安撫。及還,權管勾京東轉運使事。周伯星見,司天以瑞奏,群臣伏閣稱賀。知白以為人君當修德應天,而星之見伏無所系,因陳治道之要。帝謂宰臣曰:「知白可謂乃心朝廷矣。」東封,進右司諫。又言:「咸平中,河湟未平,臣嘗請罷郡國所上祥瑞。今天下無事,靈貺並至,望以泰山諸瑞圖寘玉清昭應宮,其副藏秘閣。」
陝西飢,命按巡之。尋知鄧州。會關右流傭至境,知白既發倉廩,又募民出粟以濟。擢龍圖閣待制、知審官院,再遷尚書工部郎中,使契丹。知白以朝廷制官,重內輕外,為引唐李嶠議遷台閣典藩郡,乃自請補外,不許,遂命糾察在京刑獄,固請,知青州。還京師,求領國子監。帝曰:「知白豈倦於處劇邪?」宰臣言:「知白更踐中外,未嘗為身謀。」乃遷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拜給事中、參知政事。
郊禮成,遷尚書工部侍郎。時同列王曾遷給事中,猶班知白上,知白心不能平,累表辭之。曾亦固請列知白下,乃加知白金紫光祿大夫,復為給事中、判禮儀院。曾罷,還所辭官。時王欽若為相,知白論議多相失,因稱疾辭位,罷為刑部侍郎、翰林侍讀學士、知大名府。及欽若分司南京,宰相丁謂素惡欽若,徙知白南京留守,意其報怨。既至,待欽若加厚。謂怒,復徙知白亳州,遷兵部。仁宗即位,進尚書右丞,為樞密副使,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會靈觀使、集賢殿大學士。時進士唱第,賜中庸篇,中書上其本,乃命知白進讀,至修身治家之道,必反覆陳之。
知白在相位,慎名器,無毫髮私。常以盛滿為戒,雖顯貴,其清約如寒士。然體素羸,憂畏日侵,在中書忽感風眩,輿歸第。帝親問疾,不能語,薨。為罷上巳宴,贈太傅、中書令。禮官謝絳議諡文節,御史王嘉言言:「知白守道徇公,當官不撓,可謂正矣,諡文正。」王曾曰:「文節,美諡矣。」遂不改。
知白九歲,其父終邢州,殯於佛寺。及契丹寇河北,寺宇多頹廢,殯不可辨。知白既登第,徒行訪之,得佛寺殿基,恍然識其處。既發,其衣衾皆可驗,眾嘆其誠孝。嘗過陝州,與通判孫何遇,讀道旁古碑凡數千言,及還,知白略無所遺。天聖中,契丹大閱,聲言獵幽州,朝廷患之。帝以問二府,眾曰:「備粟練師,以備不虞。」知白曰:「不然,契丹修好未遠,今其舉者,以上初政,試觀朝廷耳,豈可自生釁邪!若終以為疑,莫如因今河決,發兵以防河為名,彼亦不虞也。」未幾,契丹果罷去。無子,以兄子子思後,仕至尚書工部侍郎致仕。
杜衍字世昌,越州山陰人。父遂良,仕至尚書度支員外郎。衍總發苦志厲操,尤篤於學。擢進士甲科,補揚州觀察推官,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知平遙縣。使者薦之,通判晉州。
詔舉良吏,擢知乾州。陳堯咨安撫陝西,有詔藩府乃賜宴,堯咨至乾州,以衍賢,特賜宴,仍徙衍權知鳳翔府。及罷歸,二州民邀留境上,曰:「何奪我賢太守也?」以太常博士提點河東路刑獄,遷尚書祠部員外郎。按行潞州,折冤獄,知州王曙為作辨獄記。高繼昇知石州,人告繼昇連蕃族謀變,逮捕系治,久不決,衍辯其誣,抵告者罪。寧化軍守將鞫人死罪,不以實,衍覆正之。守將不伏,訴之,詔為置獄,果不當死。徙京西路,又徙知揚州。有司奏衍辨獄法當賞,遷刑部。章獻太后遣使安撫淮南,使還,未及他語,問杜衍安否,使者以治狀對。太后嘆曰:「吾知之久矣。」
徙河東轉運副使、陝西轉運使。召為三司戶部副使,擢天章閣待制、知江陵府。未行,會河北乏軍費,選為都轉運使,遷工部郎中,不增賦於民而用足。還,為樞密直學士。求補外,以右諫議大夫知天雄軍。
始,衍為治謹密,不以威刑督吏,然吏民亦憚其清整。仁宗特召為御史中丞。奏言:「中書、樞密,古之三事大臣,所謂坐而論道者也。止只日對前殿,何以盡天下之事?宜迭召見,賜坐便殿,以極獻替可否,其他,不必親煩陛下也。」又議常平法曰:「歲有豐凶,谷有貴賤,官以法平之,則農有餘利矣。今豪商大賈,乘時賤收,水旱,則稽伏而不出,冀其翔踴,以圖厚利,而困吾民也。請量州郡遠近,戶口眾寡,嚴賞罰,課責官吏,出納無壅,增損有宜。公糴未充,則禁爭糴以規利者;糴畢而儲之,則察其以供軍為名而假借者。州郡闕母錢,願出官帑助之。否則勸課之官,家至日見,亦奚益於事哉。」
兼判吏部流內銓。選補科格繁長,主判不能悉閱,吏多受賕,出縮為奸。衍既視事,即敕吏函銓法,問曰:「盡乎?」曰:「盡矣。」力閱視,具得本末曲折。明日,令諸吏無得升堂,各坐曹聽行文書,銓事悉自予奪,由是吏不能為奸利。數月,聲動京師。改知審官院,其裁製如判銓時。遷尚書工部侍郎、知永興軍。民有晝亡其婦者,為設方略捕,立得殺人賊,發所瘞屍,並得賊殺他婦人屍二,秦人大驚。徙并州。元昊反,以太原要衝,加龍圖閣學士。
寶元二年,遷刑部侍郎、復知永興軍。時方用兵,民苦調發,吏因緣為奸。衍區處計劃,量道里遠近,寬其期會,使民得次第輸官,比他州費,省錢過半。召還,權知開封府,權近聞衍名,莫敢干以私。拜同知樞密院事,改樞密副使。夏竦上攻守策,宰相欲用出師。衍曰:「僥倖成功,非萬全計。」爭議久之,求罷不許,賜手詔敦勉。為河東宣撫使,拜吏部侍郎、樞密使。每內降恩,率寢格不行,積詔旨至十數,輒納帝前。諫官歐陽脩入對,帝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內降邪?凡有求於朕,每以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
契丹與元昊戰黃河外,參知政事范仲淹宣撫河東,欲以兵自從。衍曰:「二國方交斗,勢必不來,我兵不可妄出。」仲淹爭議帝前,詆衍,語甚切。仲淹嘗父行事衍,衍不以為恨。契丹婿劉三嘏避罪來歸,輔臣議厚館之,以詰契丹陰事。諫官歐陽脩亦請留三嘏,帝以問衍。衍曰:「中國主忠信,若自違誓約,納叛亡,則不直在我。且三嘏為契丹近親,而逋逃來歸,其謀身若此,尚足與謀國乎!納之何益,不如還之。」乃還三嘏。拜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兼樞密使。
衍好薦引賢士,而沮止僥倖,小人多不悅。其婿蘇舜欽,少年能文章,論議稍侵權貴,監進奏院,循前例,祠神以伎樂娛賓。集賢校理王益柔為衍所知,或言益柔嘗戲作傲歌,御史皆劾奏之,欲因以危衍。諫官孫甫言:「丁度因對求大用,請屬吏。」度知甫所奏誤,力求置對。衍以甫方奉使契丹,寢甫奏,度深銜之。及衍罷,度草制指衍為朋比。時范仲淹、富弼欲更理天下事,與用事者不合,仲淹、弼既出宣撫,言者附會,益攻二人之短。帝欲罷仲淹、弼政事,衍獨左右之,然衍平日議論,實非朋比也。以尚書左丞出知兗州。慶曆七年,衍甫七十,上表請還印綬,乃以太子少師致仕。
衍為宰相,賈昌朝不喜,議者謂故相一上章得請,以三少致仕,皆非故事,蓋昌朝抑之也。皇祐元年,特遷太子太保,召陪祀明堂,仍詔應天府敦遣就道,都亭驛設帳具几杖待之,稱疾固辭。進太子太傅,賜其子同進士出身,又進太子太師。知制誥王洙謁告歸應天府,有詔撫問,封祁國公。
衍清介不殖私產,既退,寓南都凡十年,第室卑陋,才數十楹,居之裕如也。出入從者十許人,烏帽、皂綈袍、革帶。或勸衍為居士服,衍曰:「老而謝事,尚可竊高士名邪!」善為詩,正書、行、草皆有法。病革,帝遣中使賜藥,挾太醫往視,不及。卒,年八十。贈司徒兼侍中,諡正獻。戒其子努力忠孝,斂以一枕一席,小壙庳冢以葬。自作遺疏,其略曰:「無以久安而忽邊防,無以既富而輕財用,宜早建儲副,以安人心。」語不及私。
論曰:李迪、王曾、張知白、杜衍,皆賢相也。四人風烈,往往相似。方仁宗初立,章獻臨朝,頗挾其才,將有專制之患。迪、曾正色危言,能使宦官近習,不敢窺覦;而仁宗君德日就,章獻亦全令名,古人所謂社稷臣,於斯見之。知白、衍勁正清約,皆能靳惜名器,裁抑僥倖,凜然有大臣之概焉。宋之賢相,莫盛於真、仁之世,漢魏相,唐宋璟、楊綰,豈得專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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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一十一‧列傳第七十  晏殊 龐籍孫恭孫 王隨 章得象 呂夷簡子公綽 公弼 公孺 張士遜
  晏殊字同叔,撫州臨川人。七歲能屬文,景德初,張知白安撫江南,以神童薦之。帝召殊與進士千餘人並試廷中,殊神氣不懾,援筆立成。帝嘉賞,賜同進士出身。宰相寇準曰:「殊江外人。」帝顧曰:「張九齡非江外人邪?」後二日,複試詩、賦、論,殊奏:「臣嘗私習此賦,請試他題。」帝愛其不欺,既成,數稱善。擢秘書省正字,秘閣讀書。命直史館陳彭年察其所與游處者,每稱許之。
明年,召試中書,遷太常寺奉禮郎。東封恩,遷光祿寺丞,為集賢校理。喪父,歸臨川,奪服起之,從祀太清宮。詔修寶訓,同判太常禮院。喪母,求終服,不許。再遷太常寺丞,擢左正言、直史館,為昇王府記室參軍。歲中,遷尚書戶部員外郎,為太子舍人,尋知制誥,判集賢院。久之,為翰林學士,遷左庶子。帝每訪殊以事,率用方寸小紙細書,已答奏,輒並稿封上,帝重其慎密。
仁宗即位,章獻明肅太后奉遺詔權聽政。宰相丁謂、樞密使曹利用,各欲獨見奏事,無敢決其議者。殊建言:「群臣奏事太后者,垂簾聽之,皆毋得見。」議遂定。遷右諫議大夫兼侍讀學士,太后謂東宮舊臣,恩不稱,加給事中。預修真宗實錄。進禮部侍郎,拜樞密副使。上疏論張耆不可為樞密使,忤太后旨。坐從幸玉清昭應宮從者持笏後至,殊怒,以笏撞之折齒,御史彈奏,罷知宣州。
數月,改應天府,延范仲淹以教生徒。自五代以來,天下學校廢,興學自殊始。召拜御史中丞,改資政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兵部侍郎、兼秘書監,為三司使,復為樞密副使,未拜,改參知政事,加尚書左丞。太后謁太廟,有請服袞冕者,太后以問,殊以周官後服對。太后崩,以禮部尚書罷知亳州,徙陳州,遷刑部尚書,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復為三司使。
陝西方用兵,殊請罷內臣監兵,不以陣圖授諸將,使得應敵為攻守;及募弓箭手教之,以備戰鬥。又請出宮中長物助邊費,凡他司之領財利者,悉罷還度支。悉為施行。康定初,知樞密院事,遂為樞密使。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慶曆中,拜集賢殿學士、同平章事,兼樞密使。
殊平居好賢,當世知名之士,如范仲淹、孔道輔皆出其門。及為相,益務進賢材,而仲淹與韓琦、富弼皆進用,至於台閣,多一時之賢。帝亦奮然有意,欲因群材以更治,而小人權幸皆不便。殊出歐陽脩為河北都轉運,諫官奏留,不許。孫甫、蔡襄上言:「宸妃生聖躬為天下主,而殊嘗被詔志宸妃墓,沒而不言。」又奏論殊役官兵治僦舍以規利。坐是,降工部尚書、知潁州。然殊以章獻太后方臨朝,故志不敢斥言;而所役兵,乃輔臣例宣借者,時以謂非殊罪。
徙陳州,又徙許州,稍復禮部、刑部尚書。祀明堂,遷戶部,以觀文殿大學士知永興軍,徙河南府,遷兵部。以疾,請歸京師訪醫藥。既平,復求出守,特留侍經筵,詔五日一與起居,儀從如宰相。逾年,病寖劇,乘輿將往視之。殊即馳奏曰:「臣老疾,行愈矣,不足為陛下憂也。」已而薨。帝雖臨奠,以不視疾為恨,特罷朝二日,贈司空兼侍中,諡元獻,篆其碑首曰「舊學之碑」。
殊性剛簡,奉養清儉。累典州,吏民頗畏其悁急。善知人,富弼、楊察,皆其婿也。殊為宰相兼樞密使,而弼為副使,辭所兼,詔不許,其信遇如此。文章贍麗,應用不窮,尤工詩,閒雅有情思,晚歲篤學不倦。文集二百四十卷,及刪次梁、陳以後名臣述作,為集選一百卷。
子知止,為朝請大夫。
龐籍字醇之,單州成武人。及進士第,為黃州司理參軍,知州夏竦以為有宰相器。調開封府兵曹參軍,知府薛奎薦為法曹。遷大理寺丞、知襄邑縣。
預修天聖編敕,為刑部詳覆官。擢群牧判官,因轉對言:「舊制不以國馬假臣下,重武備也。樞密院以帶甲馬借內侍楊懷敏,群牧覆奏,乃賜一馬,三日,迺復借之,數日而復罷。樞密掌機命,反覆乃如此。平時,百官奏事上前,不自批章,止送中書、樞密院。近歲璽書內降,寖多於舊,無以防偏請、杜幸門矣。往者,王世融以公主子毆府吏,法當贖金,特停任。近作坊物料庫主吏盜官物,輒自逃避。以宮掖之親,三司遽罷追究。今日聖斷乃異於昔,臣竊惑焉。祥符令檢下稍嚴,胥吏相率空縣而去,令坐罷免。若是,則清彊者沮矣。」
久之,出知秀州。召為殿中侍御史,章獻太后遺誥:章惠太后議軍國事;籍請下閣門,取垂簾儀制盡燔之。又奏:「陛下躬親萬幾,用人宜辨邪正、防朋黨,擢進近列,願采公論,毋令出於執政。」孔道輔謂人曰:「言事官多觀望宰相意,獨龐醇之,天子御史也。」為開封府判官,尚美人遣內侍稱教旨免工人市租。籍言:「祖宗以來,未有美人稱教旨下府者,當杖內侍。」詔有司:「自今宮中傳命,毋得輒受。」數劾范諷罪,諷善李迪,皆寢不報,反坐言宮禁事不得實,以祠部員外郎罷為廣南東路轉運使。又言范諷事有不盡如奏,諷坐貶,籍亦降太常博士、知臨江軍。尋復官,徙福建轉運使。
景祐三年,為侍御史,改刑部員外郎、知雜事,判大理寺,進天章閣待制。元昊反,為陝西體量安撫使。坐令開封府吏馮士元市女口,降知汝州。徙同州,就除陝西都轉運使。文彥博鞫黃德和獄,未上,詔籍同案。籍言曰:「德和退怯當誅。劉平力戰而沒,宜加恤其子孫。」又建言:「頻歲災異,天久不雨。宮中費用奢靡,出納不嚴,須索煩多,有司無從鈎校虛實。臣竊謂凡乘輿所費,宮中所用,宜務加裁抑,取則先帝,修德弭災之道也。今宿兵西鄙,將士力戰,弗獲功賞;而內官、醫官、樂官,無功勞,享豐賜,天下指目,謂之『三官』。願少裁損。無厚賚予,專勵戰功,寇不足平也。」
進龍圖閣直學士、知延州,俄兼鄜延都總管、經略安撫緣邊招討使。明年,改延州觀察使,力辭,換左諫議大夫。自元昊陷金明、承平、塞門、安遠、栲栳砦,破五龍川,邊民焚掠殆盡,籍至,稍葺治之。戍兵十萬無壁壘,皆散處城中,畏籍,莫敢犯法。金明西北有渾州川,土沃衍。川尾曰橋子谷,寇出入之隘道。使部將狄青將萬餘人,築招安砦於谷旁,數募民耕種,收粟以贍軍。周美襲取承平砦,王信築龍安砦,悉復所亡地,築十一城。及開癿名、平戎道,通永和、烏仁關,更東西陣法為方陣,頗損益兵械。元昊遣李文貴齎野利旺榮書來送款,籍曰:「此詐也。」乃屯兵青澗城。後數月,果大寇定川,籍召文貴開諭之,遣去。既而元昊又以旺榮書來,會帝厭兵,因招懷之,遣籍報書,使呼旺榮為太尉。籍曰:「太尉三公,非陪臣所得稱,使旺榮當之,則元昊不得臣矣。今其書自稱『寧令』或『謨寧令』,皆其官名也,於義無嫌。」朝廷從之。
會敵新破涇原城砦,方議修復。使者往返,逾年,又遣賀從勖來,改名曰曩霄,稱男不稱臣。籍不敢聞,從勖曰:「子事父,猶臣事君也。若得至京師,天子不許,更歸議之。」籍送使者闕下,因陳便宜,言:「羌久不通和市,國人愁怨。今辭理寖順,必有改事中國之心,請遣使者申諭之。」朝廷採用其策。
元昊既臣,召籍為樞密副使。籍言:「自陝西用兵,公私俱困,請並省官屬,退近塞之兵就食內地。」從之,於是頗省邊費。改參知政事,拜工部侍郎、樞密使,遷戶部,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籍初入相,且獨員,而遽為昭文館大學士,出殊拜也。
儂智高反,師數不利,遣狄青為宣撫使。諫官韓絳謂武人不宜專任,帝以問籍。籍曰:「青起行伍,若以文臣副之,則號令不專,不如不遣。」詔嶺南諸軍,皆受青節度。既而捷書至,帝喜曰:「青破賊,卿之力也。」遂欲以青為樞密使、同平章事,籍力爭之,不聽。嶺南平,二廣舉人推恩者六百九十一人,論者以為過。
頃之,齊州學究皇甫淵以捕賊功,法當賞錢,數上書求用。道士趙清貺與籍姊家親,紿為淵白籍,迺與堂吏共受淵賂。小吏訴之,下開封府,捕清貺,刺配遠州,道死。韓絳言籍陰諷府杖殺清貺以滅口,覆之無狀。言不已,乃罷知鄆州。居數月,加觀文殿大學士。拜昭德軍節度使、知永興軍,改并州。
仁宗不豫,籍嘗密疏,請擇宗室之賢者為皇子,其言甚切。坐擅聽麟州築堡白草平,而州將武戡等為夏人所敗,復為觀文殿大學士、戶部侍郎、知青州。遷尚書左丞,不拜。徙定州,召還京師,上章告老,尋以太子太保致仕,封潁國公。薨,年七十六。時仁宗不豫,廢朝、臨奠皆不果,第遣使吊賻其家。贈司空,加侍中,諡莊敏。
籍曉律令,長於吏事。持法深峭,軍中有犯,或斷斬刳磔,或累笞至死,以故士卒畏服。治民頗有惠愛,及為相,聲望減於治郡時。子元英,朝散大夫。孫恭孫。
恭孫字德孺,以蔭,補通判施州。崇寧中,部蠻向文彊叛,詔轉運使王蘧領州事致討,恭孫說降文彊而斬之。蘧上其功,進三秩,知涪州,遂以開邊為己任。誘珍州駱文貴、承州駱世華納土,費不貲。轉運判官朱師古劾恭孫生事,詔黜師古而以恭孫代,於是溱、播、溪、思、費等州相繼降。每開一城,輒褒遷,五年間,至徽猷閣待制。威州守乞通保、霸二州,進恭孫直學士、知成都府,委以招納。未幾,其酋董舜咨、董彥博來納土,詔遣赴闕,皆拜承宣使,賜第京師,更名保州祺州、霸州亨州,使恭孫進築之。言者論其貪縱,究治如章,謫保靜軍節度副使。才逾月,起知陳州,復待制,帥瀘州。又以築思州,進學士。前後在西南二十年,所得州縣,多張名簿,實瘠鹵不毛地,繕治轉餉,為蜀人病,無幾時皆廢。宣和中,卒。
王隨字子正,河南人。登進士甲科,為將作監丞、通判同州,遷秘書省著作郎、直史館、判三司磨勘司。
為京西轉運副使,陛辭,且言曰:「臣父母家洛中,乃在所部,得奉湯藥,聖主之澤也。」真宗因賜詩寵行,以羊酒束帛令過家為壽。遷淮南轉運使,父憂,起復。時歲比飢,隨敕屬部出庫錢,貸民市種糧,歲中約輸絹以償,流庸多復業。徙河東轉運使,三遷刑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擢知制誥,以不善制辭,出知應天府。一日,帝謂宰相曰:「隨治南京太寬。」王旦曰:「南京,都會之地,隨臨事汗漫,無以彈壓。」改知揚州。再加右諫議大夫、權知開封府。
仁宗為太子,拜右庶子,仍領府事。周懷政誅,隨自陳嘗假懷政白金五十兩,奪知制誥,改給事中、知杭州。乾興初,復降秘書少監,徙通州。以州少學者,徙孔子廟,起學舍,州人,遣子弟就學。母喪,起復光祿卿、知潤州,徙江寧府。歲大飢,轉運使移府發常平倉米,計口日給一升,隨置不聽,曰:「民所以飢者,由兼併閉糴,以邀高價也。」乃大出官粟,平其價。
復給事中,為龍圖閣直學士、知秦州。秦卒有負罪逃入蕃部者,戎人輒奴畜之,小不如意,復執出求賞,前此坐法多死。隨下教能自歸者免死,聽復隸軍籍,由是多來歸者。又建請增蕃落卒,給廢陷馬地,募民耕種。坐事,徙河南府。入為御史中丞,同知禮部貢舉,遷尚書禮部侍郎、翰林侍讀學士。
明道中,為江淮安撫使,還拜戶部侍郎、參知政事,請與同列日獻前代名臣規諫一事。議者謂非輔弼之職,其事遂寢。加吏部侍郎、知樞密院事,為莊惠皇太后園陵監護使,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自薛居正後,故事,初相無越遷門下侍郎者,學士丁度之失也。
頃之,以疾在告,詔五日一朝,入中書視事。為相一年,無所建明。與陳堯佐、韓億、石中立同執政,數爭事。會災異屢發,諫官韓琦言之,四人俱罷。隨以彰信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河陽。薨,贈中書令,諡章惠,後改文惠。
隨外若方嚴,而治失於寬。晚更卞急,輒嫚罵人。性喜佛,慕裴休之為人,然風跡弗逮也。
章得象字希言,世居泉州。高祖仔鈞,事閩為建州刺史,遂家浦城。得象母方娠,夢登山,遇神人授以玉象;及生,父奐復夢家庭積笏如山。長而好學,美姿表,為人莊重。進士及第,為大理評事、知玉山縣,遷本寺丞。
真宗將東封泰山,以殿中丞簽書兗州觀察判官事,知台州,歷南雄州,徙洪州。楊億以為有公輔器,薦之。或問之,億曰:「閩士輕狹,而章公深厚有容,此其貴也。」得象嘗與億戲博李宗諤家,一夕負錢三十萬,而酣寢自如。他日博勝,得宗諤金一奩;數日博又負,即反奩與宗諤,封識未嘗發也。其度量宏廓如此。
未幾,召試,為直史館、安撫京東,權三司度支判官,累遷尚書刑部郎中,使契丹,遂以兵部郎中知制誥。逾年,為翰林學士,遷右諫議大夫,以給事中為群牧使,遷禮部侍郎兼龍圖閣學士,進承旨兼侍講學士,擢同知樞密院事,遷戶部侍郎,遂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帝謂得象曰:「向者太后臨朝,群臣邪正,朕皆默識之。卿清忠無所附,且未嘗有所干請,今日用卿,職此也。」
陝西用兵,加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兼樞密使,辭所加官。明年,以工部尚書為昭文館大學士。慶曆五年,拜鎮安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封郇國公,徙判河南府,守司空致仕,薨。故事,致仕官乘輿不臨奠,帝特往焉。贈太尉兼侍中,諡文憲。皇祐中,改諡文簡。
得象在翰林十二年,章獻太后臨朝,宦官方熾,太后每遣內侍至學士院,得象必正色待之,或不交一言。在中書凡八年,宗黨親戚,一切抑而不進。仁宗銳意天下事,進用韓琦、范仲淹、富弼,使同得象經畫當世急務,得象無所建明,御史孫抗數言之,得象居位自若。既而章十上請罷,帝不得已,許之。初,閩人謠曰:「南台江合出宰相。」至得象相時,沙涌可涉雲。
論曰:殊、籍、隨、得象皆起孤生,致位宰相。籍通曉法令,隨練習民事,皆能用其所長。然籍終至絀免,隨數遭譴斥,何其才之難得也。得象渾厚有容,殊喜薦拔人物,樂善不倦,方之諸人,殊其最優乎!
呂夷簡字坦夫,先世萊州人。祖龜祥知壽州,子孫遂為壽州人。夷簡進士及第,補絳州軍事推官,稍遷大理寺丞。祥符中,試材識兼茂明於體用科,或言六科所以求闕政,今封禪告成,何闕政之求,罷之。通判通州,徙濠州,再遷太常博士。
河北水,選知濱州。代還奏:「農器有算,非所以勸力本也。」遂詔天下農器皆勿算。擢提點兩浙刑獄,遷尚書祠部員外郎。時京師大建宮觀,伐材木於南方。有司責期會,工徒至有死者,誣以亡命,收系妻子。夷簡請緩其役,從之。又言:「盛冬挽運艱苦,須河流漸通,以卒番送。」真宗曰:「觀卿奏,有為國愛民之心矣。」擢刑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
蜀賊李順叛,執送闕下,左右稱賀。既而屬御史台按之,非是,賀者趣具順獄,夷簡曰:「是可欺朝廷邪?」卒以實奏,忤大臣意。歲蝗旱,夷簡請責躬修政,嚴飭輔相,思所以共順天意;及奏彈李溥專利罔上。寇準判永興,黥有罪者徙湖南,道由京師,上准變事。夷簡曰:「准治下急,是欲中傷准爾,宜勿問,益徙之遠方。」從之。趙安仁為御史中丞,夷簡以親嫌,改起居舍人、同勾當通進司兼銀台封駮事。使契丹,還,知制誥。兩川飢,為安撫使,進龍圖閣直學士,再遷刑部郎中、權知開封府。治嚴辦有聲,帝識姓名於屏風,將大用之。
仁宗即位,進右諫議大夫。雷允恭擅徙永定陵地,夷簡與魯宗道驗治,允恭誅,以給事中參知政事,因請以祥符天書內之方中。真宗祔廟,太后欲具平生服玩如宮中,以銀罩覆神主。夷簡言:「此未足以報先帝。今天下之政在兩宮,惟太后遠奸邪,獎忠直,輔成聖德,所以報先帝者,宜莫若此也。」故事,郊祠畢,輔臣遷官,夷簡與同列皆辭之,後為例。遷尚書禮部侍郎、修國史,進戶部,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景靈宮使。玉清昭應宮災,太后泣謂大臣曰:「先帝尊道奉天而為此,今何以稱遺旨哉。」夷簡意其將復營構也,乃推洪範災異以諫,太后默然。因奏罷二府兼宮觀使。進吏部,拜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史成,辭進官。
天聖末,加中書侍郎。章懿太后為順容,薨,宮中未治喪,夷簡朝奏事,因曰:「聞有宮嬪亡者。」太后矍然曰:「宰相亦預宮中事邪?」引帝偕起。有頃獨出,曰:「卿何間我母子也?」夷簡曰:「太后他日不欲全劉氏乎?」太后意稍解。有司希太后旨,言歲月葬未利。夷簡請發哀成服,備儀仗葬之。
大內火,百官晨朝,而宮門不開。輔臣請對,帝御拱辰門,百官拜樓下,夷簡獨不拜。帝使人問其故,曰:「宮庭有變,群臣願一望清光。」帝舉簾見之,乃拜。詔以為修大內使。內成,進尚書右僕射兼門下侍郎,辭僕射,乃兼吏部尚書。
初,荊王子養禁中,既長,夷簡請出之。太后欲留使從帝誦讀,夷簡曰:「上富春秋,所親非儒學之臣,恐無益聖德。」即日命還邸中。太后崩,帝始親政事,夷簡手疏陳八事,曰:正朝綱,塞邪徑,禁貨賂,辨佞壬,絕女謁,疏近習,罷力役,節冗費。其勸帝語甚切。
帝始與夷簡謀,以張耆、夏竦皆太后所任用者也,悉罷之,退告郭皇后。後曰:「夷簡獨不附太后邪?但多機巧、善應變耳。」由是夷簡亦罷為武勝軍節度使、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陳州。及宣制,夷簡方押班,聞唱名,大駭,不知其故。而夷簡素厚內侍副都知閻文應,因使為中詗,久之,乃知事由皇后也。歲中而夷簡復相。
初,劉渙上疏請太后還政,太后怒,使投嶺外,屬太后疾革,夷簡請留之。至是,渙以前疏自言,帝擢渙右正言,顧謂夷簡:「向者樞密院亟欲投渙,賴卿以免。」夷簡謝,因曰:「渙由疏外故敢言,大臣或及此,則太后必疑風旨自陛下,使子母不相安矣。」帝以夷簡為忠。
郭后以怒尚美人,批其頰,誤傷帝頸。帝以爪痕示執政大臣,夷簡以前罷相故,遂主廢后議。仁宗疑之,夷簡曰:「光武,漢之明主也,郭后止以怨懟坐廢,況傷陛下頸乎?」夷簡將廢后,先敕有司,無得受台諫章奏。於是御史中丞孔道輔、右司諫范仲淹率台諫詣閣門請對,有旨令台諫詣中書,夷簡乃貶出道輔等,後遂廢。宗室子益眾,為置大宗正糾率,增教授員。加右僕射,封申國公。
王曾與夷簡數爭事,不平,曾斥夷簡納賂市恩。夷簡乞置對,帝問曾,曾語屈,於是二人皆罷。夷簡以鎮安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許州,徙天雄軍。未幾,以右僕射復入相,逾年,進位司空,辭不拜,徙許國公。時方飭兵備,以判樞密院事,而諫官田況言總判名太重,改兼樞密使。
契丹聚兵幽薊,聲言將入寇,議者請城洛陽。夷簡謂:「契丹畏壯侮怯,遽城洛陽,亡以示威,景德之役,非乘輿濟河,則契丹未易服也。宜建都大名,示將親征以伐其謀。」或曰:「此虛聲爾,不若修洛陽。」夷簡曰:「此子囊城郢計也。使契丹得渡河,雖高城深池,何可恃耶?」乃建北京。
未幾,感風眩,詔拜司空、平章軍國重事。疾稍間,命數日一至中書,裁決可否。夷簡力辭,復降手詔曰:「古謂髭可療疾,今翦以賜卿。」三年春,帝御延和殿召見,敕乘馬至殿門,命內侍取兀子輿以前。夷簡引避久之,詔給扶毋拜。乃授司徒、監修國史,軍國大事與中書、樞密同議。固請老,以太尉致仕,朝朔望。既薨,帝見群臣,涕下,曰:「安得憂國忘身如夷簡者!」贈太師、中書令,諡文靖。
自仁宗初立,太后臨朝十餘年,天下晏然,夷簡之力為多。其後元昊反,四方久不用兵,師出數敗;契丹乘之,遣使求關南地。頗賴夷簡計劃,選一時名臣報使契丹、經略西夏,二邊以寧。然建募萬勝軍,雜市井小人,浮脆不任戰鬥。用宗室補環衛官,驟增奉賜,又加遺契丹歲繒金二十萬,當時不深計之,其後費大而不可止。郭后廢,孔道輔等伏閣進諫,而夷簡謂伏閣非太平事,且逐道輔。其後范仲淹屢言事,獻百官圖論遷除之敝,夷簡指為狂肆,斥於外。時論以此少之。
夷簡當國柄最久,雖數為言者所詆,帝眷倚不衰。然所斥士,旋復收用,亦不終廢。其於天下事,屈伸舒捲,動有操術。後配食仁宗廟,為世名相。始,王旦奇夷簡,謂王曾曰:「君其善交之。」卒與曾並相。後曾家請御篆墓碑,帝因慘然思夷簡,書「懷忠之碑」四字以賜之。有集二十卷。
子公綽、公弼、公著、公孺。公著自有傳。
公綽字仲裕,蔭補將作監丞、知陳留縣。天聖中,為館閣對讀。召試,直集賢院,辭,改校理,遷太子中允。夷簡罷相,復為直集賢院、同管勾國子監,出知鄭州。嘗問民疾苦,父老曰:「官籍民產,第賦役重輕,至不敢多畜牛,田疇久蕪穢。」公綽為奏之,自是牛不入籍。還判吏部南曹,累遷太常博士、同判太常寺。請復太醫局,及請設令、丞、府史如天官醫師。鈞容直假太常旌纛、羽籥,為優人戲,公綽執不可,遂罷之。
糾察在京刑獄。虎翼卒劉慶告變,下吏案驗,乃慶始謀,眾不從,慶反誣眾以邀賞。因言:「京師衛兵百萬,不痛懲之,則眾心搖。」遂斬慶以徇。遷尚書工部員外郎,為史館修撰。時夷簡雖謝事,猶領國史,公綽辭修撰。夷簡薨,還兵部員外郎,復為修撰。服除,復同判太常寺兼提舉修祭器。
公綽以郊廟祭器未完,制度多違禮,請悉更造。故事,薦新諸物,禮官議定迺薦,或後時陳敗。公綽采月令諸書,以四時新物及所當薦者,配合為圖。又以歲大、中、小祠凡六十一,禘祫二,祼獻興俯,玉帛尊彝,菁茆醓醢,鍾石歌奏,集為郊祀總儀上之。又言:「古者,天地、宗廟、日月、五方、百神之祀,咸有尊罍,五齊三酒,分實其中,加明水、明酒,以達陰陽之氣。今有司徒設尊罍,而酌用一尊,非禮神之意。宜按周禮實齊酒,取火於日,取水於月,因天地之潔氣。」又言:「祖宗配郊,當正位,今側鄉之,非所以示尊嚴也。」初,諡諸後,皆系祖宗諡,而真宗五後獨曰「莊」。公綽曰:「婦人從夫之諡,真宗諡章聖,而後曰『莊』,非禮也,願更為『章』。」多施行之。
歷知制誥、龍圖閣直學士、集賢殿修撰、知永興軍,改樞密直學士、知秦州。安遠砦、古渭州諸羌來獻地,公綽顧其屬曰:「天下之大,豈利區落尺寸地以為廣邪?」卻之。弓箭手馬多闕,公綽諭諸砦戶為三等,凡十丁為社,至秋成,募出金帛市馬,馬少,則先後給之。祀明堂,遷刑部郎中,召為龍圖閣學士、權知開封府。歲余,願罷府事,進翰林侍讀學士、知審刑院兼判太常寺。
初,公綽在開封府,宰相龐籍外屬道士趙清貺受賂,杖脊道死。至是,御史以為公綽受籍旨,杖殺清貺以滅口,左遷龍圖閣學士、知徐州。方杖清貺時,實非公綽所臨。頃之,公綽亦自辨,復侍讀學士,徙河陽,留侍經筵。時久不雨,帝顧問:「何以致雨?」曰:「獄久不決,即有冤者,故多旱。」帝親慮囚,已而大雨。遷右司郎中,未拜,卒。贈左諫議大夫。
公綽通敏有才,父執政時,多涉干請,喜名好進者趨之。嘗漏泄除拜以市恩,時人比之竇申。
公弼字寶臣。賜進士出身,積遷直史館、河北轉運使。自寶元、慶曆以來,宿師備邊。既西北撤警,而將屯如故,民疲饋餉。公弼始通御河,漕粟實塞下;冶鐵以助經費;移近邊屯兵就食京東;增城卒,給板築;蠲冗賦及民逋數百萬。夷簡之亡也,仁宗思之,問知父弼名,識於殿柱。至是,益材其為。擢都轉運使,加龍圖閣直學士、知瀛州,入權開封府。嘗奏事退,帝目送之,謂宰相曰:「公弼甚似其父。」
改同群牧使,以樞密直學士知渭、延二州,徙成都府。其治尚寬,人疑少威斷。營卒犯法當杖,捍不受,曰:「寧以劍死。」公弼曰:「杖者國法,劍汝自請。」杖而後斬之,軍府肅然。英宗罷三司使蔡襄,召公弼代之。初,公弼在群牧時,帝居藩,得賜馬頗劣,欲易不可。至是,帝謂曰:「卿曩歲不與朕馬,是時固已知卿矣。蔡襄主計,訴訟不時決,故多留事。卿繼其後,將何以處之?」公弼頓首謝,對曰:「襄勤於事,未嘗有曠失,恐言之者妄耳。」帝以為長者。
拜樞密副使。時言事者數與大臣異議去,公弼諫曰:「諫官、御史,為陛下耳目,執政為股肱。股肱耳目,必相為用,然後身安而元首尊。宜考言觀事,視其所以而進退之。」彗出營室,帝憂之,同列請飭邊備。公弼曰:「彗非小變,陛下宜側身修德,以應天戒,臣恐患不在邊也。」
神宗立,司馬光劾內侍高居簡,帝未決。公弼曰:「光與居簡,勢不兩立。居簡,內臣耳,而光中執法,願陛下擇其重者。」帝曰:「然則當奈何?」公弼曰:「遷居簡一官,而解其近職,光當無爭。」從之。進樞密使。議者欲並環慶、鄜延為一路,公弼曰:「自白草西抵定遠,中間相去千里,若合為一路,猝有緩急,將何以應?」又欲下邊臣使議之,公弼曰:「廟堂之上不處決,而諉邊吏,可乎?」乃止。王安石知政事,嗛公弼不附己,白用其弟公著為御史中丞以偪之。公弼不自安,立上章避位,不許。陳昇之建議,衛兵年四十以上,稍不中程者,減其牢廩,徙之淮南。公弼以為非人情,帝曰:「是當退為剩員者,今故為優假,何所害?」對曰:「臣不敢生事邀名,正恐誤國耳。既使去本土,又削其廩,儻二十萬眾皆反側,為之奈何?」韓絳議復肉刑,公弼力陳不可,帝皆為之止。
安石立新法,公弼數言宜務安靜,又將疏論之。從孫嘉問竊其稿示安石,安石先白之,帝不樂,遂罷為觀文殿學士、知太原府。韓絳宣撫秦、晉,將取囉兀城,令河東發兵二萬,趣神堂新路。公弼曰:「虜必設覆以待我。永和關雖回遠,可安行無患。」乃由永和。既而新路援兵果遇覆,詔褒之。麟州無井,唯沙泉在城外,欲拓城包之,而土善陷,夏人每至圍城,人皆憂渴死。公弼用其僚鄧子喬計,仿古拔軸法,去其沙,實以末炭,墐土於其上,板築立,遂包泉於中。自是城堅不陷,而州得以守。
俄以疾,請知鄭州。王韶取熙河,朝廷謀秦鳳帥,帝曰:「公弼在河東,方出師倉卒時,有綏御之能,宜使往。」乃拜宣徽南院使、判秦州。帝疑其不肯行,公弼聞命即治裝,帝喜,召之入對,慰勞而遣之。既赴鎮,羌董氈輒治書稱敕,公弼卻之,曰:「藩臣安得妄稱敕?」董氈懼,自是不復敢。才旬月,復以疾求解,為西太一宮使。薨,年六十七。贈太尉,諡曰惠穆。
公孺字稚卿。任為奉禮郎,賜進士出身,判吏部南曹。占對詳敏,仁宗以為可用。知澤、潁、廬、常四州,提點福建、河北路刑獄,入為開封府推官。民鬻薪為盜所奪,逐之遭傷,尹包拯命笞盜。公孺曰:「盜而傷主,法不止笞。」執不從,拯善其守。及使三司,而公孺為判官,事皆咨決之。判都水監,未幾,改陝西轉運使。
神宗得綏州,遣使議守棄之便,久未決。命公孺往,與郭逵議合,遂存綏州。常平法行,公孺請以青苗、免役歸提刑司。徙知渭州,再徙鄆州。坐失入死刑,責知蔡州。
元豐初,帝召公孺,慰之曰:「長安謀帥,無以易卿。」命知永興軍。徙河陽,洛口兵千人,以久役思歸,奮斧鍤排關,不得入,西走河橋,觀聽洶洶。諸將請出兵掩擊,公孺曰:「此皆亡命,急之,變且生。」即乘馬東去,遣牙兵數人迎諭之曰:「汝輩誠勞苦,然豈得擅還?一度橋,則罪不赦矣!太守在此,願自首者止道左。」皆佇立以俟。公孺索倡首者,黥一人,余復送役所。語其校曰:「若復偃蹇者,斬而後報。」眾帖息。乃自劾專命,詔釋之。
知審官東院,出知秦州。李憲以詔出兵,欲盡駐原、渭,公孺不可,與憲相論奏,坐徙相州,更陳、杭、鄭、瀛四州。元祐初,加龍圖閣直學士,復以為秦州,固辭,改秘書監。遷刑部侍郎、知開封府,為政明恕。幕人遷黼坐設,毀其角,法當徒,公孺請罪,數十人皆以杖免。原廟亡珠,系治典吏久,公孺曰:「主者番代不一,曷嘗以珠數相授受,歲時諱日,宮嬪狎至,奈何顓指吏卒乎?」請之,得釋。擢戶部尚書,以病,提舉醴泉觀。卒,年七十。贈右光祿大夫。
公孺廉儉,與人寡合。嘗護曹佾喪,得厚餉,辭不受,談者清其節焉。
張士遜字順之。祖裕,嘗主陰城鹽院,因家陰城。士遜生百日始啼。淳化中,舉進士,調鄖鄉主簿,遷射洪令。轉運使檄移士遜治郪,民遮馬首不得去,因聽還射洪。安撫使至梓州,問屬吏能否,知州張雍曰:「射洪令,第一也。」改襄陽令,為秘書省著作佐郎、知邵武縣,以寬厚得民。前治射洪,以旱,禱雨白崖山陸使君祠,尋大雨,士遜立廷中,須雨足乃去。至是,邵武旱,禱歐陽太守廟,廟去城過一舍,士遜徹蓋,雨霑足始歸。改秘書丞、監折中倉,歷御史台推直官。
翰林學士楊億薦為監察御史。貢舉初用糊名法,士遜為諸科巡鋪官,以進士有姻黨,士遜請避去,真宗記名於御屏,自是有親嫌者皆移試,著為令。中書擬人充江南轉運使,再擬輒見卻,帝獨用士遜。再遷侍御史,徙廣東,又徙河北。河侵棣州,詔徙州陽信,議者患糧多,不可遷。士遜視瀕河數州方艱食,即計余以貸貧者,期來歲輸陽信,公私利之。
仁宗出閣,帝選僚佐,謂宰臣曰:「翊善、記室,府屬也,王皆受拜。今王尚少,宜以士遜為友,令王答拜。」於是以戶部郎中直昭文館,為壽春郡王友,改昇王府諮議參軍,遷右諫議大夫兼太子右庶子,改左庶子。士遜言:「詣資善堂,升階列拜,而皇太子猶跪受,宜詔皇太子坐受之。」帝不許。詔士遜等遇太子侍駕出入許陪從。判史館,知審刑院,以太子賓客、樞密直學士判集賢院。既而二府大臣皆領東宮官,遂換太子詹事,擢樞密副使,遷給事中兼詹事,累遷尚書左丞,遂拜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
曹汭獄事起,宦者羅崇勛、江德明方用事,因譖利用。帝疑之,問執政,眾顧望未有對者。士遜徐曰:「此獨不肖子為之,利用大臣,宜不知狀。」太后怒,將罷士遜。帝以其東宮舊臣,加刑部尚書、知江寧府,解通犀帶賜之。後領定國軍節度使、知許州。
明道初,復入相,進中書侍郎兼兵部尚書。明年,進門下侍郎、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是歲旱蝗,士遜請如漢故事冊免,不許。及帝自損尊號,士遜又請降官一等,以答天變,帝慰勉之。群臣上章懿諡冊,退而入慰,士遜與同列過楊崇勛園飲,日中不至。御史中丞范諷劾士遜,以尚書左僕射判河南府,崇勛亦以使相判許州。翌日入謝,班崇勛下。帝問其故,士遜曰:「崇勛為使相,臣官僕射,位當下。」遂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許州,以崇勛知陳州。時士遜罷已累日,制猶用宰相銜,有司但奉行制書,不復追改。徙河南府。
寶元初,復以門下侍郎、兵部尚書入相,封郢國公。士遜與輔臣奏事,帝從容曰:「朕昨放宮人,不獨閔幽閉,亦省浮費也。近復有獻孿女者,朕卻而弗受。」士遜曰:「此盛德事也。」帝徐曰:「近言者至有毀大臣、揭君過者。」士遜曰:「陛下審察邪正,則憸訐之人,宜自戒懼矣。」馮士元獄既具,帝以決獄問士遜。士遜曰:「台獄阿徇,非出自宸斷,何以愜中外之論邪。」帝曰:「君子小人各有黨乎?」士遜曰:「有之,第公私不同爾。」帝曰:「法令必行,邪正有別,則朝綱舉矣。」
康定初,士遜言禁兵久戍邊,其家在京師,有不能自存者。帝命內侍條指揮使以下為差等,出內藏緡錢十萬賜之。士遜又請遣使安撫陝西,帝命遣知制誥韓琦以行。於是詔樞密院,自今邊事,並與士遜等參議。及簡輦官為禁軍,輦官攜妻子遮宰相、樞密院喧訴,士遜方朝,馬驚墮地。時朝廷多事,士遜亡所建明,諫官韓琦論曰:「政事府豈養病之地邪。」士遜不自安,累上章請老,迺拜太傅,封鄧國公致仕。詔朔望朝見及大朝會,綴中書門下班,與一子五品服。士遜辭朝朔望。間遣中使勞問,御書飛白「千歲」字賜之,士遜因建千歲堂。嘗請買城南官園,帝以賜士遜。宰相得謝,蓋自士遜始。就第凡十年,卒,年八十六。帝臨奠,贈太師、中書令,諡文懿,御篆其墓碑曰「舊德之碑」。
士遜生七日,喪母,其姑育養之。既長,事姑孝謹,姑亡,為行服,徒跣扶柩以葬,追封南陽縣太君。初,陳堯佐罷參知政事,人有挾怨告堯佐謀反,復有誣諫官陰附宗室者。士遜曰:「憸人構陷善良,以搖朝廷,奸偽一開,亦不能自保矣。」帝悟,抵告者以罪,誣諫官事亦不下。然曹利用在樞府,藉寵肆威,士遜居其間,無所可否,時人以「和鼓」目之。士遜嘗納女口宮中,為御史楊偕所劾。
子友直字益之。初補將作監主簿,再遷為丞。士遜為請館閣校勘,仁宗曰:「館閣所以待英俊,不可。」乃令館閣讀書,詔校勘毋得增員。後編三館書籍,遷秘閣校理、同知禮院,賜進士出身,知襄州。坐軍賊張海剽劫不能制,罷歸。後除史館修撰,御史何郯言:「史館修撰,故事,皆試知制誥,友直不當得。」改集賢殿修撰。以天章閣待制知陝州,同勾當三班院。侍宴集英殿,猶衣緋衣,仁宗顧見之,迺賜金紫。累遷工部郎中、知越州。州民每春斂財,大集僧道士女,謂之「祭天」,友直下令禁絕,取所斂財,建學以延諸生。卒官。士遜嘗記帝東宮舊事,而史官未之見,友直纂為資善錄上之。
幼子友正字義祖,杜門不治家事,居小閣學書,積三十年不輟,遂以書名。神宗評其草書,為本朝第一。
論曰:呂夷簡、張士遜皆以儒學起家,列位輔弼。仁宗之世,天下承平,因時制宜,濟以寬厚,相臣預有力焉。士遜練習民事,風跡可紀,而依違曹利用以取譏。方夷簡在下僚,諸父蒙正以宰相才期之。及其為相,深謀遠慮,有古大臣之度焉。在位日久,頗務收恩避怨,以固權利,郭后之廢,遂成其君之過舉,咎莫大焉。雖然,呂氏更執國政,三世四人,世家之盛,則未之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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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一十二‧列傳第七十一  韓琦子忠彥 曾公亮子孝寬 孝廣 孝蘊 陳昇之 吳充 王珪從父罕 從兄琪
  韓琦字稚圭,相州安陽人。父國華,自有傳。琦風骨秀異,弱冠舉進士,名在第二。方唱名,太史奏日下五色雲見,左右皆賀。授將作監丞、通判淄州,入直集賢院、監左藏庫。時方貴高科,多徑去為顯職,琦獨滯筦庫,眾以為非宜,琦處之自若。禁中需金帛,皆內臣直批旨取之,無印可驗,琦請復舊制,置傳宣合同司,以相防察。又每綱運至,必俟內臣監蒞,始得受,往往數日不至,暴露廡下。衙校以為病,琦奏罷之。
歷開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拜右司諫。時宰相王隨、陳堯佐,參知政事韓億、石中立,在中書罕所建明,琦連疏其過,四人同日罷。又請停內降,抑僥倖。凡事有不便,未嘗不言,每以明得失、正紀綱、親忠直、遠邪佞為急,前後七十餘疏。王曾為相,謂之曰:「今言者不激,則多畏顧,何補上德?如君言,可謂切而不迂矣。」曾聞望方崇,罕所獎與,琦聞其語,益自信。權知制誥。
益、利歲飢,為體量安撫使。異時郡縣督賦調繁急,市上供綺繡諸物不予直,琦為緩調蠲給之,逐貪殘不職吏,汰冗役數百,活饑民百九十萬。趙元昊反,琦適自蜀歸,論西師形勢甚悉,即命為陝西安撫使。劉平與賊戰,敗,為所執,時宰入他誣,收系平子弟,琦辨直其冤。
進樞密直學士,副夏竦為經略安撫、招討使。詔遣使督出兵,琦亦欲先發以制賊,而合府固爭,元昊遂寇鎮戎。琦畫攻守二策馳入奏,仁宗欲用攻策,執政者難之。琦言:「元昊雖傾國入寇,眾不過四五萬人,吾逐路重兵自為守,勢分力弱,遇敵輒不支。若並出一道,鼓行而前,乘賊驕惰,破之必矣。」乃詔鄜延、涇原同出征。既還營,元昊來求盟。琦曰:「無約而請和者,謀也。」命諸將戒嚴,賊果犯山外。琦悉兵付大將任福,令自懷遠城趨德勝砦出賊後,如未可戰,即據險置伏,要其歸。及行,戒之至再。又移檄申約,苟違節度,雖有功,亦斬。福竟為賊誘,沒於好水川。竦使人收散兵,得琦檄於福衣帶間,言罪不在琦。琦亦上章自劾,猶奪一官,知秦州,尋復之。
會四路置帥,以琦兼秦鳳經略安撫、招討使。慶曆二年,與三帥皆換觀察使,范仲淹、龐籍、王沿不肯拜,琦獨受不辭。未幾,還舊職,為陝西四路經略安撫、招討使,屯涇州。琦與范仲淹在兵間久,名重一時,人心歸之,朝廷倚以為重,故天下稱為「韓范」。東兵從宿衛來,不習勞苦,琦奏增土兵以代戍,建德順軍以蔽蕭關、鳴沙之道。方謀取橫山,規河南,而元昊稱臣,召為樞密副使。
元昊介契丹為援,強邀索無厭,宰相晏殊等厭兵,將一切從之。琦陳其不便,條所宜先行者七事:一曰清政本,二曰念邊計,三曰擢材賢,四曰備河北,五曰固河東,六曰收民心,七曰營洛邑。繼又陳救弊八事,欲選將帥,明按察,豐財利,遏僥倖,進能吏,退不才,謹入官,去冗食。謂:「數者之舉,謗必隨之,願委計輔臣,聽其注措。」帝悉嘉納。遂宣撫陝西,討平群盜張海、郭邈山;禁卒羸老不任用者,悉汰之;盡修鄜延城障,須敵悉歸所侵地,乃許和。歸陳西北四策,以為:「今當以和好為權宜,戰守為實務。請繕甲厲兵,營修都城,密定討伐之計。」
時二府合班奏事,琦必盡言,雖事屬中書,亦指陳其實。同列或不悅,帝獨識之,曰:「韓琦性直。」琦與范仲淹、富弼皆以海內人望,同時登用,中外跂想其勳業。仲淹等亦以天下為己任,群小不便之,毀言日聞。仲淹、弼繼罷,琦為辨析,不報。尹洙與劉滬爭城水洛事,琦右洙,朝論不謂然。乃請外,以資政殿學士知揚州,徙鄆州、成德軍、定州。兼安撫使,進大學士,又加觀文殿學士。
初,定州兵狃平貝州功,需賞賚,出怨語,至欲噪城下。琦聞之,以為不治且亂,用軍制勒習,誅其尤無良者。士死攻戰,則賞賻其家,籍其孤嫠繼廩之,威恩並行。又仿古三陣法,日月訓齊之,由是中山兵精勁冠河朔。京師發龍猛卒戍保州,在道為人害,至定,琦悉留不遣,易素教者使之北,又振活饑民數百萬。璽書褒激,鄰道視以為準。
拜武康軍節度使、知并州。承受廖浩然,怙中貴勢貪恣,既誣逐前帥李昭亮,所為益不法,琦奏還之,帝命鞭諸本省。契丹冒占天池廟地,琦召其酋豪,示以曩日彼所求修廟檄,無以對,遂歸我斥地。既又侵耕陽武砦地,琦鑿塹立石以限之。始,潘美鎮河東,患寇鈔,令民悉內徙,而空塞下不耕,於是忻、代、寧化、火山之北多廢壤。琦以為此皆良田,今棄不耕,適足以資敵,將皆為所有矣。遂請距北界十里為禁地,其南則募弓箭手居之,墾田至九千六百頃。久之,求知相州。
嘉祐元年,召為三司使,未至,迎拜樞密使。三年六月,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六年閏八月,遷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封儀國公。帝既連失三王,自至和中得疾,不能御殿。中外惴恐,臣下爭以立嗣固根本為言,包拯、范鎮尤激切。積五六歲,依違未之行,言者亦稍怠。至是,琦乘間進曰:「皇嗣者,天下安危之所系。自昔禍亂之起,皆由策不早定。陛下春秋高,未有建立,何不擇宗室之賢者,以為宗廟社稷計?」帝曰:「後宮將有就館者,姑待之。」已又生女。
一日,琦懷漢書孔光傳以進,曰:「成帝無嗣,立弟之子。彼中材之主,猶能如是,況陛下乎。願以太祖之心為心,則無不可者。」又與曾公亮、張昪、歐陽脩極言之。會司馬光、呂誨皆有請,琦進讀二疏,未及有所啟,帝遽曰:「朕有意久矣,誰可者?」琦皇恐對曰:「此非臣輩所可議,當出自聖擇。」帝曰:「宮中嘗養二子,小者甚純,近不慧,大者可也。」琦請其名,帝以宗實告。宗實,英宗舊名也。琦等遂力贊之,議乃定。
英宗居濮王喪,議起知宗正。琦曰:「事若行,不可中止。陛下斷自不疑,乞內中批出。」帝意不欲宮人知,曰:「只中書行足矣。」命下,英宗固辭。帝復問琦,琦對曰:「陛下既知其賢而選之,今不敢遽當,蓋器識遠大,所以為賢也。願固起之。」英宗既終喪,猶堅臥不起。琦言:「宗正之命初出,外人皆知必為皇子,不若遂正其名。」乃下詔立為皇子。明年,英宗嗣位,以琦為仁宗山陵使,加門下侍郎,進封衛國公。
琦既輔立英宗,門人親客,或從容語及定策事,琦必正色曰:「此仁宗聖德神斷,為天下計,皇太后內助之力,臣子何與焉。」英宗暴得疾,太后垂簾聽政。帝疾甚,舉措或改常度,遇宦官尤少恩。左右多不悅者,乃共為讒間,兩宮遂成隙。琦與歐陽脩奏事簾前,太后嗚咽流涕,具道所以。琦曰:「此病固爾,病已,必不然。子疾,母可不容之乎?」脩亦委曲進言,太后意稍和,久之而罷。後數日,琦獨見上,上曰:「太后待我無恩。」琦對曰:「自古聖帝明王,不為少矣。然獨稱舜為大孝,豈其餘盡不孝耶?父母慈愛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為可稱。但恐陛下事之未至爾,父母豈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及疾愈,琦請乘輿因禱雨具素服以出,人情乃安。太后還政,拜琦右僕射,封魏國公。
夏人寇大順,琦議停歲賜,絕和市,遣使問罪。樞密使文彥博難之,或舉寶元、康定事,琦曰:「諒祚,狂童也,非有元昊智計,而邊備過當時遠甚。亟詰之,必服。」既而諒祚上表謝,帝顧琦曰:「一如所料。」帝寢疾,琦入問起居,言曰:「陛下久不視朝,願早建儲,以安社稷。」帝頷之,即召學士草制,立潁王。
神宗立,拜司空兼侍中,為英宗山陵使。琦執政三世,或病其專。御史中丞王陶劾琦不赴文德殿押班為跋扈。琦請去,帝為黜陶。永厚陵復土,琦不復入中書,堅辭位。除鎮安武勝軍節度使、司徒兼侍中、判相州。入對,帝泣曰:「侍中必欲去,今日已降制矣。」賜興道坊宅一區,擢其子忠彥秘閣校理。琦辭兩鎮,乃但領淮南。
會種諤擅取綏州,西邊俶擾,改判永興軍,經略陝西。琦言:「邊臣肆意妄作,棄約基亂,願召二府亟決之。」琦入辭,曾公亮等方奏事,乞與琦同議。帝召之,琦曰:「臣前日備員政府,所當共議。今日,藩臣也,不敢預聞。」又言:「王陶指臣為跋扈,今陛下乃舉陝西兵柄授臣,復有劾臣如陶者,則臣赤族矣。」帝曰:「侍中猶未知朕意邪?」琦初言綏州不當取,已而夏人誘殺楊定,琦復言:「賊既如此,綏今不可棄。」樞密院以初議詰之,琦具論其故,卒存之。
熙寧元年七月,復請相州以歸。河北地震、河決,徙判大名府,充安撫使,得便宜從事。王安石用事,出常平使者散青苗錢,琦亟言之。帝 2764f.gif 其疏以示宰臣,曰:「琦真忠臣,雖在外,不忘王室。朕始謂可以利民,今乃害民如此。且坊郭安得青苗,而亦強與之乎?」安石勃然進曰:「苟從其欲,雖坊郭何害。」明日,稱疾不出。當是時,新法幾罷,安石復出,持前議益堅。琦又懇奏,安石下之條例司,令其屬疏駮,刊石頒天下。琦申辨愈切,不克從。於是請解四路安撫使,止領一路,安石欲沮琦,即從之。六年,還判相州。
契丹來求代北地,帝手詔訪琦,琦奏言:
臣觀近年以來,朝廷舉事,似不以大敵為恤。彼見形生疑,必謂我有圖復燕南意,故引先發制人之說,造為釁端。所以致疑,其事有七:高麗臣屬北方,久絕朝貢,乃因商舶誘之使來,契丹知之,必謂將以圖我。一也。強取吐蕃之地以建熙河,契丹聞之,必謂行將及我。二也。遍植榆柳於西山,冀其成長以制蕃騎。三也。創團保甲。四也。諸州築城鑿池。五也。置都作院,頒弓刀新式,大作戰車。六也。置河北三十七將。七也。契丹素為敵國,因事起疑,不得不然。
臣昔年論青苗錢事,言者輒肆厚誣,非陛下之明,幾及大戮。自此,聞新法日下,不敢復言。今親被詔問,事系安危,言及而隱,死有餘罪。臣嘗竊計,始為陛下謀者,必曰治國之本,當先聚財積穀,募兵於民,則可以鞭笞四夷。故散青苗錢,使民出利;為免役之法,次第取錢;迨置市易務,而小商細民,無所措手。新制日下,更改無常,官吏茫然,不能詳記,監司督責,以刻為明。今農怨於甽畝,商嘆於道路,長吏不安其職,陛下不盡知也。夫欲攘斥四夷,以興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搖,眾心離怨,此則為陛下始謀者大誤也。
臣今為陛下計,謂宜遣使報聘,具言向來興作,乃修備之常,豈有他意;疆土素定,悉如舊境,不可持此造端,以隳累世之好。以可疑之形,如將官之類,因而罷去。益養民愛力,選賢任能,疏遠奸諛,進用忠鯁,使天下悅服,邊備日充。若其果自敗盟,則可一振威武,恢復故疆,攄累朝之宿憤矣。
疏上,會安石再入相,悉以所爭地與契丹,東西七百里,論者惜之。八年,換節永興軍,再任,未拜而薨,年六十八。前一夕,大星隕於治所,櫪馬皆驚。帝發哀苑中,哭之慟。輟朝三日,賜銀三千兩,絹三千匹,發兩河卒為治冢,瑑其碑曰「兩朝顧命定策元勛」。贈尚書令,諡曰忠獻,配享英宗廟庭。常令其子若孫一人官於相,以護丘墓。故事,三省長官,惟尚書令為尤重,贈者必兼他官。至琦,乃單贈。後又詔,雖當追策,不復更加師保,蓋貴之也。
琦蚤有盛名,識量英偉,臨事喜慍不見於色,論者以重厚比周勃,政事比姚崇。其為學士臨邊,年甫三十,天下已稱為韓公。嘉祐、治平間,再決大策,以安社稷。當是時,朝廷多故,琦處危疑之際,知無不為。或諫曰:「公所為誠善,萬一蹉跌,豈惟身不自保,恐家無處所。」琦嘆曰:「是何言也。人臣盡力事君,死生以之。至於成敗,天也,豈可豫憂其不濟,遂輟不為哉。」聞者愧服。在魏都久,遼使每過,移牒必書名,曰:「以韓公在此故也。」忠彥使遼,遼主問知其貌類父,即命工圖之,其見重於外國也如此。
琦天資朴忠,折節下士,無貴賤,禮之如一。尤以獎拔人才為急,儻公論所與,雖意所不悅,亦收用之,故得人為多。選飭群司,皆使奉法循理。其所建請,第顧義所在,無適莫心。在相位時,王安石有盛名,或以為可用,琦獨不然之。及守相,陛辭,神宗曰:「卿去,誰可屬國者,王安石何如?」琦曰:「安石為翰林學士則有餘,處輔弼之地則不可。」上不答。其鎮大名也,魏人為立生祠。相人愛之如父母,有斗訟,傳相勸止,曰:「勿撓吾侍中也。」與富弼齊名,號稱賢相,人謂之「富韓」雲。徽宗追論琦定策勛,贈魏郡王。子五人:忠彥、端彥、純彥、粹彥、嘉彥。端彥右贊善大夫。純彥官至徽猷閣直學士。粹彥為吏部侍郎,終龍圖閣學士。嘉彥尚神宗女齊國公主,拜駙馬都尉,終瀛海軍承宣使。
忠彥字師朴,少以父任,為將作監簿,復舉進士。琦罷政,忠彥以秘書丞召試館職,除校理、同知太常禮院,為開封府判官、三司鹽鐵判官。出通判永寧軍,召還,為戶部判官。
琦薨,服除,為直龍圖閣,擢天章閣待制、知瀛州。朝廷以夏人囚廢其主秉常,用兵西方,既下米脂等城砦數十,夏人求救於遼,遼人移書繼至。會遣使賀遼主生辰,神宗以命忠彥,遂以給事中奉使。遼遣趙資睦迓之,語及西事,忠彥曰:「此小役也,何問為?」遼主使其臣王言敷燕於館,言敷問:「夏國胡罪,而中國兵不解?無失兩朝之懽,則善矣。」忠彥曰:「問罪西夏,於二國之好何預乎?」
使還。時官制行,章惇為門下侍郎,奏:「給事中東省屬官,封駮宜先稟而後上。」忠彥奏:「朝廷之事,執政之所行也。事當封駮,則與執政固已異矣,尚何稟議之有。」詔從其請。左僕射王珪為南郊大禮使,事之當下者,自從其所畫旨。忠彥以官制駮之曰:「今事於南郊者,大禮使既不從中畫旨,處分出一時者,又不從中書奏審。官制之行,曾未期月,而廟堂自渝之,後將若之何?」乃詔事無鉅細,必經三省而後行。拜禮部尚書,以樞密直學士知定州。
元祐中,召為戶部尚書,擢尚書左丞。弟嘉彥尚主,改同知樞密院事,遷知院事。哲宗親政,更用大臣,言者觀望,爭言垂簾時事。忠彥言:「昔仁宗始政,當時亦多譏斥章獻時事,仁宗惡其持情近薄,下詔戒飭。陛下能法仁祖用心,則善矣。」以觀文殿學士知真定府,移定州。忠彥在西府,以用兵西方非是,願以所取之地棄還之,以息民力。至是,言者以為言,降資政殿學士,改知大名府。徽宗即位,以吏部尚書召拜門下侍郎。忠彥陳四事:一曰廣仁恩,二曰開言路,三曰去疑似,四曰戒用兵。逾月,拜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上用忠彥言,數下詔蠲天下逋責,盡還流人而甄敘之。忠直敢言若知名之士,稍見收用。
進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封儀國公。而曾布為右相,多不協,言事者助布排忠彥,以觀文殿大學士知大名府。又以欽聖欲復廢后,為忠彥罪,再降太中大夫,懷州居住。又論忠彥在相位,不應棄湟州,謫崇信軍節度副使,濟州居住。逮復湟、鄯,又謫磁州團練副使。復太中大夫,遂以宣奉大夫致仕。卒,年七十二。子治,徽宗時,為太僕少卿,出知相州。以疾丐祠,命其子肖胄代之,別有傳。
論曰:琦相三朝,立二帝,厥功大矣。當治平危疑之際,兩宮幾成嫌隙,琦處之裕如,卒安社稷,人服其量。歐陽脩稱其「臨大事,決大議,垂紳正笏,不動聲色,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可謂社稷之臣」。豈不信哉!忠彥世濟其美,繼登相位,宜矣。
曾公亮字明仲,泉州晉江人。舉進士甲科,知會稽縣。民田鏡湖旁,每患湖溢。公亮立斗門,泄水入曹娥江,民受其利。坐父買田境中,謫監湖州酒。久之,為國子監直講,改諸王府侍講。歲滿,當用故事試館職,獨獻所為文,授集賢校理、天章閣侍講、修起居注。擢天章閣待制,賜金紫。先是,待制不改服。仁宗面錫之,曰:「朕自講席賜卿,所以尊寵儒臣也。」遂知制誥兼史館修撰,為翰林學士、判三班院。三班吏叢猥,非賕謝不行,貴遊子弟,多倚勢請謁。公亮掇前後章程,視以從事,吏不能舉手。以端明殿學士知鄭州,為政有能聲,盜悉竄他境,至夜戶不閉。嘗有使客亡槖中物,移書詰盜,公亮報:「吾境不藏盜,殆從者之廀耳。」索之,果然。復入為翰林學士、知開封府。未幾,擢給事中、參知政事。加禮部侍郎,除樞密使。嘉祐六年,拜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
公亮明練文法,更踐久,習知朝廷台閣典憲,首相韓琦每咨訪焉。仁宗末年,琦請建儲,與公亮等共定大議。密州民田產銀,或盜取之,大理當以彊。公亮曰:「此禁物也,取之雖彊,與盜物民家有間矣。」固爭之,遂下有司議,比劫禁物法,盜得不死。初,東州人多用此抵法,自是無死者。
契丹縱人漁界河,又數通鹽舟,吏不敢禁,皆謂:與之校,且生事。公亮言:「萌芽不禁,後將奈何?雄州趙滋勇而有謀,可任也。」使諭以指意,邊害訖息。英宗即位,加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尋加戶部尚書。帝不豫,遼使至不能見,命公亮宴於館,使者不肯赴。公亮質之曰:「錫宴不赴,是不虔君命也。人主有疾,而必使親臨,處之安乎?」使者即就席。神宗即位,加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
熙寧二年,進昭文館大學士,累封魯國公。以老避位,三年九月,拜司空兼侍中、河陽三城節度使、集禧觀使。明年,起判永興軍。先是,慶卒叛,既伏誅,而餘黨越佚,自陝以西皆警備。閱義勇,益邊兵,移內地租賦,人情騷然。公亮一鎮以靜,次第奏罷之,專務裁抑冗費。長安豪喜造飛語,聲言營卒怨減削,謀以上元夜結外兵為亂,邦人大恐。或勸毋出遊,公亮不為動,張燈縱觀,與賓佐竟夕乃歸。居一歲,還京師。旋以太傅致仕。元豐元年卒,年八十。帝臨哭,輟朝三日,贈太師、中書令,諡曰宣靖,配享英宗廟庭。及葬,御篆其碑首曰「兩朝顧命定策亞勛之碑」。
公亮方厚莊重,沈深周密,平居謹繩墨,蹈規矩;然性吝嗇,殖貨至鉅萬,帝嘗以方張安世。初薦王安石,及同輔政,知上方向之,陰為子孫計,凡更張庶事,一切聽順,而外若不與之者。嘗遣子孝寬參其謀,至上前略無所異,於是帝益信任安石。安石德其助己,故引擢孝寬至樞密以報之。蘇軾嘗從容責公亮不能救正,公亮曰:「上與介甫如一人,此乃天也。」世譏其持祿固寵雲。子孝寬,從子孝廣、孝蘊。
孝寬字令綽,以蔭知桐城縣。選知咸平縣,民詣府訴雨傷麥,府以妄杖之。孝寬躬行田,辨其實,得蠲賦。除秘閣修撰、提點開封府界鎮縣。
保甲法行,民相驚言且籍為兵。知府韓維上言,乞候農隙行之。孝寬榜十七縣,揭賞告捕扇惑者,民兵不敢訴,維之言不得行。入知審官東院、判刑部。
熙寧五年,遷樞密都承旨,承旨用文臣,自孝寬始。擢拜樞密直學士、簽書樞密院。丁父憂,除喪,以端明殿學士知河陽,徙鄆。鄆有孟子廟,孝寬請於朝,得封鄒國公,配享孔子。連徙鎮,以吏部尚書召,道卒,年六十六。贈右光祿大夫。
孝廣字仲錫。元豐末,為北外都水丞。元祐中,大臣議復河故道,召孝廣問之,言不可,出通判保州。久之,復為都水丞。前此,班行使臣部木筏至者,須校驗無所失亡,乃得送銓,監吏領賕謝,不時遣。孝廣治籍疏姓名,謹其去留,一歲中,歸選者百輩。
除京西轉運判官,入為水部員外郎。河決內黃,詔孝廣行視,遂疏蘇村,鑿鉅野,導河北流,紓澶、滑、深、瀛之害。遷都水使者。洛水頻歲湓涌,浸齧北岸,孝廣按河堤,得廢澾口遺蹟,曰:「此昔人所以殺水勢也。」即日濬決之,累石為防,自是無水患。出提點永興路刑獄,陝西、京西轉運副使,還為左司郎中,擢戶部侍郎,進尚書。坐錢帛不給費,罷為天章閣待制、知杭州。又以前聘契丹失奉使體,奪職。尋復之,移知潭州,加顯謨閣直學士、知鄆州。
孝廣與胡安國、鄒浩善,皆大觀中忤時相,御史論之,復奪職知饒州。逾年,徙廣州,歷成德軍、太原府,得故職以卒,年六十,贈正議大夫。孝廣蒞官以嚴稱,獲盜,輒碎其手焉。
孝蘊字處善。紹聖中,管幹發運司糶糴事,建言揚之瓜洲,潤之京口,常之犇牛,易堰為閘,以便漕運、商賈。既成,公私便之。提舉兩浙常平,改轉運判官,知臨江軍,召為左司員外郎,遷起居舍人。時京邑有盜,徽宗怒,期三日不獲,坐尹罪。孝蘊奏:「求盜急則遁益遠,小緩當自出。」從其言,得盜。崇寧建殿中省,擢為監。居數月,言者論其與張商英善,以集賢殿修撰出知襄州,徙江浙荊淮發運。泗州議開直河,以避漲溢沙石之害,孝蘊以淮、汴不相接,不可成。既而工役大集,竟成之,策勛第賞,辭不受。未幾,河果塞。召為戶部侍郎,帝嘗問右曹儲物幾何,疾作不能對。徙工部,以顯謨閣待制知杭州。其後坐累,連削黜,至貶安遠軍節度副使。
宣和二年,始復天章閣待制、知歙州。方臘起青溪,孝蘊約敕郡內,無得奔擾,分兵守厄塞,有避賊來歸者,獲罪,使出境,人稍恃以安。會移青州,既行而歙陷,道改杭州,時賊已破杭,孝蘊單車至城下。城既克復,軍士多殺人,孝蘊下令,脅從者得自首,無輒殺,皆束手不敢驁。論功,進顯謨閣直學士,又加龍圖閣學士。卒,年六十五,贈通議大夫。
陳昇之字暘叔,建州建陽人。舉進士,歷知封州、漢陽軍,入為監察御史、右司諫,改起居舍人、知諫院。時俗好藏去交親尺牘,有訟,則轉相告言,有司據以推詰。升之謂:「此告訐之習也,請禁止之。」又言:「三館為搢紳華途,近者用人益輕,遂為貴游進取之階,請嚴其選。」詔自今臣僚乞子孫恩者,毋得除館閣。
著作佐郎王瓘遇殿帥郭承祐於道,訶怒不下馬,執送府。升之言,京官不宜為節度使下馬,因劾承祐驕恣,解其任。張堯佐緣後宮親,為三司使,尋為宣徽使;內侍王守忠領兩鎮留後,求升正班;御史張昪補郡,久不召;彭思永論事,令窮問所從來;唐介擊宰相,斥嶺南:升之皆極諫。遷侍御史知雜事。凡任言責五年,所上數十百事,然持論不堅,以故不盡施用。
擢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知瀛州、真定府,加龍圖閣直學士,復知諫院。上言:「天下州縣治否,朝廷不能周知,悉付之轉運使。今選用不精,又無考課,非暗滯罷懦,則凌肆刻薄,所以疾苦愁嘆,壅於上聞。必欲垂意元元,宜從此始。」乃詔翰林學士承旨孫抃、權御史中丞張昪,與升之同領磨勘轉運使及提點刑獄功務。
升之初為諫官時,嘗請抑絕內降,詔許有司執奏勿下。至是,申言之。詔委三省劾正其罪,仍揭於朝堂。文彥博乞罷相,升之慮樞密使賈昌朝復用,疏論其邪,昌朝卒罷去。遷樞密直學士、知開封府。歲余,拜樞密副使。於是諫官御史唐介、范師道、呂誨、趙抃、王陶交章論升之陰結宦者,故得大用。仁宗以示升之,升之丐去。帝謂輔臣曰:「朕選用執政,豈容內臣預議邪。」乃兩罷之。以升之為資政殿學士、知定州,徙太原府。
治平二年,復拜樞密副使。神宗立,以母老請郡,為觀文殿學士、知越州。熙寧元年,徙許,中道改大名府,過闕,留知樞密院。故事,樞密使與知院事不並置。時文彥博、呂公弼既為使,帝以升之三輔政,欲稍異其禮,故特命之。明年,同制置三司條例司,與王安石共事。數月,拜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升之既相,遂請免條例司,其說以為宰相無所不統,所領職事,豈可稱司。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之執政,有司馬、司徒、司空,各名一職,何害於理?」升之曰:「若制置百司條例則可,但今制置三司一官,則不可。」由是忤安石,稱疾歸臥逾十旬,帝數敦諭,乃出。會母喪,去位;終制,召為樞密使。足疾不能立朝,七年,冬祀,又不能相禮。拜鎮江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揚州,封秀國公。卒,年六十九。贈太保、中書令,諡曰成肅。
升之深狡多數,善傅會以取富貴。王安石用事,患正論盈庭,引升之自助。升之心知其不可,而竭力為之用,安石德之,故使先己為相。甫得志,即求解條例司,又時為小異,陽若不與之同者。世以是譏之,謂之「筌相」。升之初名旭,避神宗嫌名,改焉。
吳充字沖卿,建州浦城人。未冠,舉進士,與兄育、京、方皆高第。調谷熟主簿,入為國子監直講、吳王宮教授。等輩多與宗室狎,充齒最少,獨以嚴見憚,相率設席受經。充作六箴以獻,曰視,曰聽,曰好,曰學,曰進德,曰崇儉。仁宗命繕寫賜皇族,英宗在藩邸,書之坐右。
除集賢校理、判吏部南曹。選人胡宗堯者,翰林學士宿之子,坐小累,不得改京官。判銓歐陽脩為之請,仇家譖脩以為黨宿,詔出脩同州。充言:「脩以忠直擢侍從,不宜用讒逐。若以為私,則臣願與脩同貶。」於是脩復留,而充改知太常禮院。張貴妃薨,治喪越式,判寺王洙命吏以印紙行文書,不令同僚知。充移開封治吏罪,忤執政意,出知高郵軍。還為群牧判官、開封府推官,歷知陝州,京西、淮南、河東轉運使。
英宗立,數問充所在,會入覲,語其為吳王宮教授時事,嘉勞之。尋權鹽鐵副使。熙寧元年,知制誥。神宗諭以任用意,曰:「先帝知卿久矣。」遂同知諫院。言:「士大夫親沒,或藁殯數十年,傷敗風化,宜限期使葬。」詔著為令。河北水災、地震,為安撫使。使還,王安石參知政事,充子安持,其婿也,引嫌解諫職,知審刑院,權三司使,為翰林學士。三年,拜樞密副使。王韶取洮州,蕃酋木征遁去,充請招還故地,縻以爵秩,使自領所部,永為外臣,無庸列置郡縣,殫財屈力。時方以開拓付韶,充言不用。
八年,進檢校太傅、樞密使。充雖與安石連姻,而心不善其所為,數為帝言政事不便。帝察其中立無與,欲相之,安石去,遂代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充欲有所變革,乞召還司馬光、呂公著、韓維、蘇頌,乃薦孫覺、李常、程顥等數十人。光亦以充可告語,與之書曰:「自新法之行,中外洶洶。民困於煩苛,迫於誅斂,愁怨流離,轉死溝壑。日夜引領,冀朝廷覺悟,一變敝法,幾年於茲矣。今日救天下之急,苟不罷青苗、免役、保甲、市易,息征伐之謀,而欲求成效,猶惡湯之沸,而益薪鼓橐也。欲去此五者,必先別利害,以悟人主之心。欲悟人主之心,必先開言路。今病雖已深,猶未至膏肓,失今不治,遂為痼疾矣。」充不能用。
王珪與充並相,忌充,陰掣其肘。而充素惡蔡確,確治相州獄。捕安持及親戚、官屬考治,欲鈎致充語,帝獨明其亡他。及確預政,充與議變法於前,數為所詘。安南師出無功,知諫院張璪又謂充與郭逵書,止其進兵,復置獄。充既數遭同列困毀,素病瘤,積憂畏,疾益侵。元豐三年三月,輿歸第,罷為觀文殿大學士、西太一宮使。逾月,卒,年六十。贈司空兼侍中,諡曰正憲。
充內行修飭,事兄甚謹。為相務安靜。性沉密,對家人語,未嘗及國家事,所言於上,人莫知者。將終,戒妻子勿以私事干朝廷,帝益悲之。世謂充心正而力不足,譏其知不可而弗能勇退也。子安詩、安持。安詩在元祐時為諫官、起居郎。安持為都水使者,遷工部侍郎,終天章閣待制。安詩子儲、安持子侔,官皆員外郎,坐與妖人張懷素通謀,誅死。
王珪字禹玉,成都華陽人,後徙舒。曾祖永,事太宗為右補闕。吳越納土,受命往均賦,至則悉除無名之算,民皆感泣。使還,或言其多弛賦租。帝詰之,對曰:「使新附之邦,蒙天子仁恩,臣雖得罪,死不恨。」帝大悅。
珪弱歲奇警,出語驚人。從兄琪讀其所賦,唶曰:「騏驥方生,已有千里之志,但蘭筋未就耳。」舉進士甲科,通判揚州。吏民皆少珪,有大校嫚不謹,捽置之法。王倫犯淮南,珪議出郊掩擊之,賊遁去。召直集賢院,為鹽鐵判官、修起居注。接伴契丹使,北使過魏,舊皆盛服入。至是,欲便服,妄雲衣冠在後乘。珪命取授之,使者愧謝。遂為賀正旦使。進知制誥、知審官院,為翰林學士、知開封府。遭母憂,除喪,復為學士,兼侍讀學士。
先是,三聖並侑南郊,而溫成廟享獻同太室。珪言:「三後並配,所以致孝也,而瀆乎饗帝。後宮有廟,所以廣恩也,而僭乎饗親。」於是專以太祖侑於郊,而改溫成廟為祠殿。嘉祐立皇子,中書召珪作詔,珪曰:「此大事也,非面受旨不可。」明日請對,曰:「海內望此舉久矣,果出自聖意乎?」仁宗曰:「朕意決矣。」珪再拜賀,始退而草詔。歐陽脩聞而嘆曰:「真學士也。」帝宴寶文閣,作飛白書分侍臣,命珪識歲月姓名。再宴群玉,又使為序,以所御筆、墨、箋、硯賜之。
英宗立,當撰先帝諡,珪言:「古者賤不誄貴,幼不誄長,故天子稱天以誄之,制諡於郊,若雲受之於天者。近制,唯詞臣撰議,庶僚不得參聞,頗違稱天之義。請令兩制共議。」從之。濮王追崇典禮,珪與侍從、禮官合議宜稱皇伯,三夫人改封大國,執政不以為然。其後三夫人之稱,卒如初議。始,珪之請對而作詔也,有密譖之者。英宗在位之四年,忽召至蘂珠殿,傳詔令兼端明殿學士,錫之盤龍金盆,諭之曰:「秘殿之職,非直器卿於翰墨間,二府員缺,即出命矣。曩有讒口,朕今釋然無疑。」珪謝曰:「非陛下至明,臣死無日矣。」神宗即位,遷學士承旨。珪典內外製十八年,最為久次,嘗因展事齋宮,賦詩有所感,帝見而憐之。熙寧三年,拜參知政事。九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
元豐官制行,由禮部侍郎超授銀青光祿大夫。五年,正三省官名,拜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以蔡確為右僕射。先是,神宗謂執政曰:「官制將行,欲新舊人兩用之。」。又曰:「御中大夫,非司馬光不可。」珪、確相顧失色。珪憂甚,不知所出。確曰:「陛下久欲收靈武,公能任責,則相位可保也。」珪喜,謝確。帝嘗欲召司馬光,珪薦俞充帥慶,使上平西夏策。珪意以為既用兵深入,必不召光,雖召,將不至。已而光果不召。永樂之敗,死者十餘萬人,實珪啟之。
八年,帝有疾,珪白皇太后,請立延安郡王為太子。太子立,是為哲宗。進珪金紫光祿大夫,封岐國公。五月,卒於位,年六十七。特輟朝五日,賻金帛五千,贈太師,諡曰文恭。賜壽昌甲第。
珪以文學進,流輩咸共推許。其文閎侈瓌麗,自成一家,朝廷大典策,多出其手,詞林稱之。然自執政至宰相,凡十六年,無所建明,率道諛將順。當時目為「三旨相公」,以其上殿進呈,云「取聖旨」;上可否訖,云「領聖旨」;退諭稟事者,云「已得聖旨」也。紹聖中,邢恕謗起,黃履、葉祖洽、劉拯交論珪元豐末命事,以為當時兩府大臣,嘗議奏請建儲,珪輒語李清臣云:「他自家事,外庭不當管。」恕又誘教高遵裕子士京上奏,言珪欲立雍王,遣士京故兄士充,傳道言語于禁中。珪由是得罪,追貶萬安軍司戶參軍,削諸子籍。徽宗即位,還其官封。蔡京秉政,復奪贈諡。政和中,又復之。珪季父罕,從兄琪。
罕字師言,以蔭知宜興縣。縣多湖田,歲訴水,輕重失其平。罕躬至田處,列高下為圖,明年訴牒至,按圖示之,某戶可免,某戶不可免,眾皆服。范仲淹在潤,奏下其式於諸道。西方用兵,仍年科箭羽於東南,價踴貴,富室至豫貯以待鬻。罕白郡守,倍其直市之,而令民輸錢。旁州聞之,皆願如常州法。累遷戶部判官。修太宗別廟,中貴人大慮材,將一新之。罕白是特歲久丹漆黯暗,但當致飾耳,榱櫨皆如故,唯易一楹,省緡錢十萬。
出為廣東轉運使。儂智高入寇,罕行部在潮,廣州守仲簡自圍中遣書邀罕,罕報曰:「吾家亦受困,非不欲歸,顧獨歸無益,當求所以相濟者。」遂還惠州。州之惡少年正相率為盜,里落驚擾,惠人要罕出城,及郊,遮道求救護者數千計。罕擇父老可語者問以策,曰:「吾屬皆有田客,欲給以兵,使相保聚。」罕曰:「有田客者如是,得矣,無者奈何?」乃呼耆長發里民,補壯丁,每長二百人;又令邑尉增弓手二千。巳時下令,約申而集。募有方略者,許以官秩、金帛,使為甲首。久之,無至者。有婦人訴為仆奪釵珥,捕得之,並執奪攘者十八輩,皆梟首決口置道左,傳曰:「此耆長發為壯丁不肯行者也。」觀者始有怖色。至期,得六百人,尉所部亦至。於是染庫帛為旗,授之。割牛革為盾形,柔之湯中,每盾削竹籤十六,穿於革,以木為鼻,使持之自蔽。斷苦竹數千,銛其末,使操為兵。悉出公私戎器。檄告屬城,仿而行之。
數日,眾大振,向之惡少年,皆隸行伍,無敢動。乃簡卒三千,方舟建旗,伐鼓作樂,順流而下。將至廣,悉眾登岸,斬木為鹿角,積高數仞,營於南門。智高戴黃蓋臨觀,相去三十步,見已嚴備,不敢犯。罕徐開門而入,智高遂解去。時南道郵驛斷絕,罕上事,不得通;而提點刑獄鮑軻遁處南雄,數具奏。及賊平,軻受賞,罕謫監信州酒。安撫使孫沔言罕實有功,復以為西路轉運使。或傳智高不死,走火峒,儂宗旦據險聚眾,邕守蕭注謀擊之。罕呼宗旦子日新謂之曰:「汝父內為交阯所仇,外為邊將希賞之餌,非計也。汝歸報,擇利而為之。」於是父子俱降。
徙知潭州。擢戶部、度支副使,復為潭州。為政務適人情,不加威罰。有狂婦數訴事,出言無章,卻之則勃罵,前守每叱逐之。罕獨引至前,委曲徐問,久稍可曉,乃本為人妻,無子,夫死,妾有子,遂逐婦而據家資,屢訴不得直,因憤恚發狂。罕為治妾而反其資,婦良愈,郡人傳為神明。監司上治狀,敕書褒諭,賜絹三百。徙知明州。以光祿卿卒,年八十。兄之子珪少孤,罕教養有恩,後珪貴,每予書,必以盛滿為戒雲。
琪字君玉,兒童時已能為歌詩。起進士,調江都主簿。上時務十二事,請建義倉,置營田,減度僧,罷鬻爵,禁錦綺、珠貝,行鄉飲、籍田,複製科,興學校。仁宗嘉之,除館閣校勘、集賢校理。
帝宴太清樓,命館閣臣作山水石歌,琪獨蒙褒賞。詔通判舒州。歲飢,奏發廩救民,未報,先振以公租,守以下皆不聽,琪挺身任之。知復州,民毆佃客死,吏論如律。琪疑之,留未決,已而新制下,凡如是者聽減死。歷開封府推官、直集賢院、兩浙淮南轉運使、修起居注、鹽鐵判官、判戶部勾院、知制誥。嘗入對便殿,帝從容謂曰:「卿雅有心計,若三司缺使,當無以易卿。」
會奉使契丹,因感疾還,上介誣其詐,責信州團練副使。久之,以龍圖閣待制知潤州。轉運使欲浚常、潤漕河,琪陳其不便,詔寢役。而後議者卒請廢古城埭,破古函管而浚之,河反狹,舟不得方行,公私交病。徙知江寧。先是,府多火災,或托以鬼神,人不敢救。琪召令廂邏,具為作賞捕之法,未幾,得奸人,誅之,火患遂息。復知制誥,加樞密直學士、知鄧州,徙揚州,入判太常寺,又出知杭州,復為揚州、潤州。以禮部侍郎致仕。卒,年七十二。
琪性孤介,不與時合。數臨東南名鎮,政尚簡靜。每疾俗吏飾廚傳以沽名譽,故待賓客頗闊略。間造飛語起謗,終不自恤。葬於真州。詔真、揚二州發卒護其窆,蓋異數也。
論曰:公亮靜重鎮浮,練達典憲,與韓琦並相,號稱老成。升之自為言官,即著直聲。然皆挾術任數,公亮疾琦專任,薦王安石以間之,升之陰助安石,陽為異同,以避清議,二人措慮如此,豈誠心謀國者乎?新法之行,何望其能正救也。及安石去位,充、珪實代之,天下喁喁,思有所休息。充力不逮心,同僚左掣右伺,至鞅鞅以死,傷哉,其不足與有行也。珪容身固位,於勢何所重輕,而陰忌正人,以濟其患失之謀,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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