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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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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八十三‧列传第一百四十二  陈俊卿 虞允文 辛次膺
  陈俊卿字应求,兴化人。幼庄重,不妄言笑。父死,执丧如成人。绍兴八年,登进士第,授泉州观察推官。服勤职业,同僚宴集,恒谢不往。一日,郡中失火,守汪藻走视之,诸掾属方饮某所,俊卿舆卒亦假之行,于是例以后至被诘,俊卿唯唯摧谢。已而知其实,问故,俊卿曰:‘某不能止同僚之行,又资其仆,安得为无过。时公方盛怒,其忍幸自解,重人之罪乎?’藻叹服,以为不可及。
秩满,秦桧当国,察其不附己,以为南外睦宗院教授。寻添通判南剑州,未上而桧死,乃以校书郎召。孝宗时为普安郡王,高宗命择端厚静重者辅导之,除著作佐郎兼王府教授。讲经辄寓规戒,正色特立。王好鞠戏,因诵韩愈谏张建封书以讽,王敬纳之。
累迁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首言:‘人主以兼听为美,必本至公;人臣以不欺为忠,必达大体。御下之道,恩威并施,抑骄将,作士气,则纪纲正而号令行矣。’遂劾韩仲通本以狱事附桧,冤陷无辜,桧党尽逐而仲通独全;刘宝总戎京口,恣掊克,且拒命不分戍;二人遂抵罪。汤思退专政,俊卿言:‘冬日无云而雷,宰相上不当天心,下不厌人望。’诏罢思退。
时灾异数见,金人侵轶之势已形。俊卿乃疏言:‘张浚忠荩,白首不渝,窃闻谗言其阴有异志。夫浚之得人心、伏士论,为其忠义有素。反是,则人将去之,谁复与为变乎?’疏入,未报,因请对,力言之,上始悟。数月,以浚守建康。又言:‘内侍张去为阴沮用兵,且陈避敌计,摇成算,请按军法。’上曰:‘卿可谓仁者之勇。’除权兵部侍郎。
金主亮渡淮,俊卿受诏整浙西水军,李宝因之遂有胶西之捷。亮死,诏俊卿治淮东堡砦屯田,所过安辑流亡。金主褒新立,申旧好,廷臣多附和议。俊卿奏:‘和戎本非得已,若以得故疆为实利,得之未必能守,是亦虚文而已。今不若先正名,名正则国威彊,岁币可损。’因陈选将练兵、屯田减租之策,择文臣有胆略者为参佐,俾察军政、习戎务以储将材。
孝宗受禅,言:‘为国之要有三:用人、赏功、罚罪,所以行之者至公而已,愿留圣意。’迁中书舍人。时孝宗志在兴复,方以阃外事属张浚。以俊卿忠义,沈靖有谋,以本职充江、淮宣抚判官兼权建康府事。奏曰:‘吴璘孤军深入,敌悉众拒战,久不决,危道也。两淮事势已急,盍分遣舟师直𢭏山东,彼必还师自救,而璘得乘胜定关中。我及其未至,溃其腹心,此不世之功也。’会主和议方坚,诏璘班师,亦召俊卿。奏陈十事:定规模,振纪纲,励风俗,明赏罚,重名器,遵祖宗之法,蠲无名之赋。
隆兴初元,建都督府,俊卿除礼部侍郎参赞军事。张浚初谋大举北伐,俊卿以为未可。会谍报敌聚粮边地,诸将以为秋必至,宜先其未动举兵,浚乃请于朝出师。已而邵宏渊果以兵溃,俊卿退保扬州。主和议者幸其败,横议摇之。浚上疏待罪,俊卿亦乞从坐,诏贬两秩。谏臣尹穑附思退,议罢浚都督,改宣抚使治扬州。俊卿奏:‘浚果不可用,别属贤将;若欲责其后效,降官示罚,古法也。今削都督重权,置扬州死地,如有奏请,台谏沮之,人情解体,尚何后效之图?议者但知恶浚而欲杀之,不复为宗社计。愿下诏戒中外协济,使浚自效。’疏再上,上悟,即命浚都督,且召为相,卒为思退、穑所挤,遣视师江、淮。俊卿累章请罪,以宝文阁待制知泉州,请祠,提举太平兴国宫。
思退既窜,太学诸生伏阙下乞召俊卿。乾道元年,入对,上劳抚之,因极论朋党之弊。除吏部侍郎、同修国史。论人才当以气节为主,气节者,小有过当容之;邪佞者,甚有才当察之。钱端礼起戚里为参政,窥相位甚急,馆阁之士上疏斥之。端礼遣客密告俊卿,己即相,当引共政。深拒不听。翌日,进读宝训,适及外戚,因言:‘本朝家法,外戚不预政,有深意,陛下宜谨守。’上首肯,端礼憾之。知建康府。逾年,授吏部尚书。
时上未能屏鞠戏,将游猎白石。俊卿引汉桓灵、唐敬穆及司马相如之言力以为戒。上喜曰:‘备见忠谠,朕决意用卿矣。朕在藩邸,知卿为忠臣。’俊卿拜谢。
受诏馆金使,遂拜同知枢密院事。时曾觌、龙大渊怙旧恩,窃威福,士大夫颇出其门。及俊卿馆伴,大渊副之,公见外,不交一语,大渊纳谒,亦谢不接。洪迈白俊卿:‘人言郑闻除右史,某当除某官,信乎?’诘所从,迈以渊、觌告。具以迈语质于上,上曰:‘朕曷尝谋及此辈,必窃听得之。’有旨出渊、觌,中外称快。
金移文边吏,取前所俘。俊卿请报以‘誓书云:俘虏叛亡是两事,俘虏发已多,叛亡不应遣。且本朝两淮民,上国俘虏亡虑数万,本朝未尝以为言,恐坏和议,使两境民不安。或至交兵,则屈直胜负有在矣’。
镇江军帅戚方刻削军士,俊卿奏:‘内臣中有主方者,当并惩之。’即诏罢方,以内侍陈瑶、李宗回付大理究赃状。十一月,当郊而雷,上内出手诏,戒饬大臣,叶颙、魏杞坐罢。俊卿参知政事。时四明献银矿,将召冶工即禁中锻之。俊卿奏:‘不务帝王之大,而屑屑有司之细,恐为有识所窥。’从官梁克家、莫济俱求补外,俊卿奏:‘二人皆贤,其去可惜。’于是劾奏洪迈奸险谗佞,不宜在左右,罢之。减福建钞盐,罢江西和籴、广西折米盐钱,蠲诸道宿逋金谷钱帛以巨万计,于是政事稍归中书矣。
龙大渊死,上怜曾觌,欲召之。俊卿曰:‘自出此两人,中外莫不称颂。今复召,必大失天下望。臣请先罢。’遂不召。殿前指挥使王琪被旨按视两淮城壁还,荐和州教授刘甄夫,得召。俊卿言:‘琪荐兵将官乃其职,教官有才,何预琪事。’会扬州奏琪传旨增筑城已讫事,俊卿请于上,未尝有是命。俊卿曰:‘若诈传上旨,非小故。’奏言:‘人主万几,岂能尽防闲,所恃者纪纲、号令、赏罚耳。不诛琪,何所不为。’琪削秩罢官。
先是,禁中密旨直下诸军,宰相多不预闻,内官张方事觉,俊卿奏:‘自今百司承御笔处分事,须奏审方行。’从之。既而以内诸司不乐,收前命。俊卿言:‘张方、王琪事,圣断已明,忽谕臣曰:“禁中取一饮一食,必待申审,岂不留滞。”臣所虑者,命令之大,如三衙发兵,户部取财,岂为宫禁细微事。臣等备数,出内陛下命令耳。凡奏审欲取决陛下,非臣欲专之,且非新条,申旧制耳。已行复收,中外惶惑,恐小人以疑似激圣怒。’上曰:‘朕岂以小人言疑卿等耶?’
同知枢密院事刘珙进对,争辨激切,忤旨,既退,手诏除珙端明殿学士,奉外祠。俊卿即藏去,密具奏:‘前日奏札,臣实草定,以为有罪,臣当先罢。珙之除命,未敢奉诏。陛下即位以来,纳谏诤,体大臣,皆盛德事。今珙以小事获罪,臣恐自此大臣皆阿顺持禄,非国家福。’上色悔久之,命珙帅江西。俊卿退自劾,上手札留之,且曰:‘卿虽百请,朕必不从。’
四年十月,制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俊卿以用人为己任,所除吏皆一时选,奖廉退,抑奔竞。或才可用,资历浅,密荐于上,未尝语人。每接朝士及牧守自远至,必问以时政得失,人才贤否。
虞允文宣抚四川,俊卿荐其才堪相。五年正月,上召允文为枢密使,至则以为右相,俊卿为左相。允文建议遣使金以陵寝为请,俊卿面陈,复手疏以为未可。上御弧矢,弦激致目眚,六月始御便殿。俊卿疏曰:‘陛下经月不御外朝,口语籍籍,皆辅相无状,不能先事开陈,亏损圣德。陛下忧勤恭俭,清静寡欲,前代英主所不能免者皆屏绝,顾于骑射之末犹未能忘。臣知非乐此,志图恢复,故俯而从事,以阅武备,激士气耳。愿陛下任智谋,明赏罚,恢信义,则英声义烈,不越尊俎,固已震慑敌人于万里之远,岂待区区骑射于百步间哉。陛下一身,宗社生灵之休戚系焉,愿以今日之事,永为后戒。’
曾觌官满当代,俊卿预请处以浙东总管。上曰:‘觌意似不欲为此官。’俊卿曰:‘前此陛下去二人,公论甚惬。愿捐私恩,伸公议。’觌怏怏而去。枢密承旨张说为亲戚求官,惮俊卿不敢言,会在告,请于允文,得之。俊卿闻敕已出,语吏留之。说皇恐来谢,允文亦愧,犹为之请,俊卿竟不与,说深憾之。吏部尚书汪应辰与允文议事不合,求去,俊卿数奏应辰刚毅正直,可为执政。上初然之,后竟出应辰守平江。自是上意乡允文,而俊卿亦数求去。
明年,允文复申陵寝之议,上手札谕俊卿,俊卿奏:‘陛下痛念祖宗,思复故疆,臣虽疲驽,岂不知激昂仰赞圣谟,然于大事欲计其万全,俟一二年间,吾之事力稍充乃可,不敢迎令意指误国事。’即杜门请去,以观文殿大学士帅福州。陛辞,犹劝上远佞亲贤,修政攘敌,泛使未可轻遣。既去,允文卒遣使,终不得要领。曾觌亦召还,建节钺,跻保傅,而士大夫莫敢言。
俊卿至福州,政尚宽厚,严于治盗,海道晏清,以功进秩。转运判官陈岘建议改行钞盐法,俊卿移书宰执,极言福建盐法与淮、浙异,遂不果行。明年,请祠,提举洞霄宫。归第,弊屋数楹,怡然不介意。
淳熙二年,再命知福州。累章告归,除特进,起判建康府兼江东安抚。召对垂拱殿,命坐赐茶,因从容言曰:‘将帅当由公选,臣闻诸将多以贿得。曾觌、王抃招权纳贿,进人皆以中批行之。赃吏已经结勘,而内批改正,将何所劝惩?’上曰:‘卿言甚当。’朝辞,奏曰:‘去国十年,见都城谷贱人安,惟士大夫风俗大变。’上曰:‘何也?’俊卿曰:‘向士大夫奔觌、抃之门,十才一二,尚畏人知,今则公然趋附已七八,不复顾忌矣。人材进退由私门,大非朝廷美事。’上曰:‘抃则不敢。觌虽时或有请,朕多抑之,自今不复从矣。’俊卿曰:‘此曹声势既长,侍从、台谏多出其门,毋敢为陛下言,臣恐坏朝廷纪纲,废有司法度,败天下风俗,累陛下圣德。’命二府饮饯浙江亭。
俊卿去建康十五年,父老喜其再来。为政宽简,罢无名之赋。时御前多行‘白札’,用左右私人持送,俊卿奏非便,上手札奖谕。除少保,判建康府如故。八年上章告老,以少师、魏国公致仕。十三年十一月薨,年七十四。方属疾,手书示诸子云:‘遗表止谢圣恩,勿祈恩泽及功德,勿请谥树碑。’上闻嗟悼,辍视朝,赠太保,命本路转运司给葬事,赐谥正献。
俊卿孝友忠敬,得于天资,清严好礼,终日无惰容。平居恂恂若不能言,而在朝廷正色危论,分别邪正,斥权势无顾避。凡所奏请,关治乱安危之大者。雅善汪应辰、李焘,尤敬朱熹,屡尝论荐。其薨也,熹不远千里往哭之,又状其行。有集二十卷。
子五人,宓有志于学,终承奉郎,朱嘉为铭其墓。宓自有传。
虞允文字彬甫,隆州仁寿人。父祺,登政和进士第,仕至太常博士、潼川路转运判官。允文六岁诵九经,七岁能属文。以父任入官。丁母忧,哀毁骨立。既葬,朝夕哭墓侧,墓有枯桑,两乌来巢。念父之鳏且疾,七年不调,跬步不忍离左右。父死,绍兴二十三年始登进士第,通判彭州,权知黎州、渠州。
秦桧当国,蜀士多屏弃。桧死,高宗欲收用之,中书舍人赵达首荐允文,召对,谓人君必畏天,必安民,必法祖宗。又论士风之弊,以文章进必抑其轻浮,以言语进必黜其巧伪,以政事进必去其苛刻,庶可任重致远。且极论四川财赋科纳之弊。上嘉纳之。
除秘书丞,累迁礼部郎官。金主亮修汴,已有南侵意。王纶还,言敌恭顺和好。汤思退再拜贺,置边备不问。及金使施宜生颇泄敌情,张焘密奏之。亮又隐画工图临安湖山以归。亮赋诗,情益露。允文上疏言:‘金必败盟,兵出有五道,愿诏大臣豫思备御。’时三十年正月也。十月,借工部尚书充贺正使,与馆伴宾射,一发破的,众惊异之。允文见运粮造舟者多,辞归,亮曰:‘我将看花洛阳。’允文还,奏所见及亮语,申言淮、海之备。
除中书舍人、直学士院。三衙管军以宦寺充承受,允文言:‘自古人主大权,不移于奸臣,则落于近幸。秦桧盗权十有八年,桧死,权归陛下。迩来三衙交结中官,宣和、明受厥鉴未远。’上大悟,立罢之。
金使王全、高景山来贺生辰,口传亮悖慢语,欲得淮南地,索将相大臣议事。于是召三衙大将赵密等议举兵,侍从、台谏集议。宰臣陈康伯传上旨:‘今日更不问和与守,直问战当如何。’遣成闵为京、湖制置使,将禁卫五万御襄、汉上流。允文曰:‘兵来不除道,敌为虚声以分我兵,成其出淮奸谋尔。’不听,卒遣闵。七月,金主亮徙汴,允文复语康伯:‘闵军约程在江、池,宜令到池者驻池,到江者驻江。若敌兵出上流,则荆湖之军捍于前,江、池之军援于后;若出淮西,则池之军出巢县,江州军出无为,可为淮西援,是一军而两用之。’康伯然其说,而闵军竟屯武昌。
九月,金主命李通为大都督,造浮梁于淮水上。金主自将,兵号百万,毡帐相望,钲鼓之声不绝。十月,自涡口渡淮。先是,刘锜措置淮东,王权措置淮西。至是,权首弃庐州,锜亦回扬州,中外震恐。上欲航海,陈康伯力赞亲征。是月戊午,枢臣叶义问督江、淮军,允文参谋军事。权又自和州遁归,锜回镇江,尽失两淮矣。
十一月壬申,金主率大军临采石,而别以兵争瓜洲。朝命成闵代锜、李显忠代权,锜、权皆召。义问被旨,命允文往芜湖趣显忠交权军,且犒师采石,时权军犹在采石。丙子,允文至采石,权已去,显忠未来,敌骑充斥。我师三五星散,解鞍束甲坐道旁,皆权败兵也。允文谓坐待显忠则误国事,遂立招诸将,勉以忠义,曰:‘金帛、告命皆在此,待有功。’众曰:‘今既有主,请死战。’或曰:‘公受命犒师,不受命督战,他人坏之,公任其咎乎?’允文叱之曰:‘危及社稷,吾将安避?’
至江滨,见江北已筑高台,对植绛旗二、绣旗二,中建黄屋,亮踞坐其下。谍者言,前一日刑白黑马祭天,与众盟,以明日济江,晨炊玉麟堂,先济者予黄金一两。时敌兵实四十万,马倍之,宋军才一万八千。允文乃命诸将列大阵不动,分戈船为五,其二并东西岸而行,其一驻中流,藏精兵待战,其二藏小港,备不测。部分甫毕,敌已大呼,亮操小红旗麾数百艘绝江而来,瞬息,抵南岸者七十艘,直薄宋军,军小却。允文入阵中,抚时俊之背曰:‘汝胆略闻四方,立阵后则儿女子尔。’俊即挥双刀出,士殊死战。中流官军亦以海䲡船冲敌,舟皆平沉,敌半死半战,日暮未退。会有溃军自光州至,允文授以旗鼓,从山后转出,敌疑援兵至,始遁。又命劲弓尾击追射,大败之,僵尸凡四千余,杀万户二人,俘千户五人及生女真五百余人。敌兵不死于江者,亮悉敲杀之,怒其不出江也。以捷闻,犒将士,谓之曰:‘敌今败,明必复来。’夜半,部分诸将,分海舟缒上流,别遣兵截杨林口。丁丑,敌果至,因夹击之,复大战,焚其舟三百,始遁去,再以捷闻。既而敌遣伪诏来谕王权,似有宿约。允文曰:‘此反间也。’仍复书言:‘权已寘典宪,新将李世辅也,愿一战以决雌雄。’亮得书大怒,遂焚龙凤车,斩梁汉臣及造舟者二人,乃趋瓜洲。汉臣,教亮济江者也。
显忠至自芜湖,允文语之曰:‘敌入扬州,必与瓜洲兵合,京口无备,我当往,公能分兵相助乎?’显忠分李捧军万六千往京口,叶义问亦命杨存中将所部来会。允文还建康,即上疏言:‘敌败于采石,将徼幸于瓜洲。今我精兵聚京口,持重待之,可一战而胜。乞少缓六飞之发。’
甲申,至京口。敌屯重兵滁河,造三闸储水,深数尺,塞瓜洲口。时杨存中、成闵、邵宏渊诸军皆聚京口,不下二十万,惟海䲡船不满百,戈船半之。允文谓遇风则使战船,无风则使战舰,数少恐不足用。遂聚材治铁,改修马船为战舰,且借之平江,命张深守滁河口,扼大江之冲,以苗定驻下蜀为援。庚寅,亮至瓜洲,允文与存中临江按试,命战士踏车船中流上下,三周金山,回转如飞,敌持满以待,相顾骇愕。亮笑曰:‘纸船耳。’一将跪奏:南军有备,未可轻,愿驻扬州,徐图进取。亮怒,欲斩之,哀谢良久,杖之五十。乙未,亮为其下所杀。
初,亮在瓜洲,闻李宝由海道入胶西,成闵诸军方顺流而下,亮愈怒。还扬州,召诸将约三日济江,否则尽杀之。诸将谋曰:‘进有渰杀之祸,退有敲杀之忧,柰何?’有万戴者曰:‘杀郎主,与南宋通和归乡则生矣。’众曰:‘诺。’亮有紫茸细军,不临阵,恒以自卫,众患之,有萧遮巴者绐之曰:‘淮东子女玉帛皆聚海陵。’且嗾使往,细军去而亮死。
丙申,敌人退屯三十里,遣使议和。己亥,奏闻。召入对,上慰藉嘉叹,谓陈俊卿曰:‘虞允文公忠出天性,朕之裴度也。’诏免扈从,往两淮措置。允文至镇江,奏收两淮三策,不报。
明年正月,上至建康。寻议回銮,诏以杨存中充江淮、荆襄路宣抚使,允文副之。给、舍缴存中除命,于是允文充川陕宣谕使。陛辞,言:‘金亮既诛,新主初立,彼国方乱,天相我恢复也。和则海内气沮,战则海内气伸。’上以为然。允文至蜀,与大将吴璘议经略中原,璘进取凤翔,复巩州。金治兵争陕西新复州郡,蜀士欲弃之,允文持不可。
孝宗受禅,朝臣有言西事者,谓官军进讨,东不可过宝鸡,北不可过德顺,且欲用忠义人守新复州郡,官军退守蜀口。允文争之不得,吴璘遂归河池,盖用参知政事史浩议,欲尽弃陕西,台谏袁季、任古附和其说。允文再上疏,大略言:‘恢复莫先于陕西,陕西五路新复州县又系于德顺之存亡,一旦弃之,则窥蜀之路愈多,西和、阶、成,利害至重。’前后凡十五疏,且移书陈康伯,康伯牵于同列,不能回也。上将召允文问陕西事,执政忌其来,以显谟阁直学士知夔州,寻又命奏事。
隆兴元年入对,史浩既素主弃地,及拜相,亟行之,且亲为诏,有曰:‘弃鸡肋之无多,免狼心之未已。’允文入对言:‘今日有八可战。’上问及弃地,允文以笏画地,陈其利害。上曰:‘此史浩误朕。’以敷文阁待制知太平州,寻除兵部尚书、湖北京西宣抚使,改制置使。
时朝廷遣卢仲贤使金议和,汤思退又欲弃唐、邓、海、泗,手诏谓唐、邓非险要,可寘度外,允文五上疏力争。思退怒,即奏曰:‘此皆以利害不切于己,大言误国,以邀美名。宗社大事,岂同戏剧。’上意遂定。思退阳请召允文,实欲去之也。允文上印,犹以四州不可弃为请,乞致仕。诏以显谟阁学士知平江府。思退竟决和议,割唐、邓。
二年,金兵复至,思退贬,上悔不用允文言。陈俊卿亦荐允文堪大用,除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乾道元年,拜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是秋,金遣完颜仲有所议,偃蹇不敬,允文请斩之,廷有异论,不果。会钱端礼受李宏玉带,事连允文,为御史章服所论,罢政,奉祠西归。
三年二月,召至阙,除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吴璘卒,议择代,上谕允文曰:‘吴璘既卒,汪应辰恐不习军事,无以易卿。凡事不宜效张浚迂阔,军前事,卿一一亲临之。’即拜资政殿大学士、四川宣抚使,寻诏依旧知枢密院事。归蜀一月,召至阙,不数月复使蜀。太上赐御书圣主得贤臣颂,上又为之制跋,陛辞,复以所御双履及甲胄赐焉。
过郢,奏筑黄鹰山城。过襄阳,奏修府城。八月至汉中,又往沔阳。九月,至益昌。先被手诏戒九事,洎至蜀,悉奉而行,尤以军政为急。又奏阅实诸军,第其壮怯为三,上备战,中下备辎重,老者少者不预。汰兵凡万人,减缗钱四百万。汰去兵有劳绩者,置员阙处之。兴、洋义士,民兵也,绍兴初以七万计,大散之战,将不授甲,驱之先官军,死亡略尽。命利帅晁公武核实,得二万三千九百余人。又得陕西弓箭手法,参绍兴制为一书,俾将吏守之。以马政付张松,奏依旧制分茶马为川、秦司。
初在枢府,萧遮巴以刷军中人为言,允文尝奏谕三衙抚存之。至是,金、洋、兴元归正人二万,遮道诉系缧之苦,允文分给官田,俾咸振业。欲结敌将姜挺、白沂,遵御札募巩人王嗣祖结外蕃以图金人,又得蕃僧六彪者偕往,竟无成说。时卭、蜀十四郡告饥,荒政凡六十五事,剑倅献羡钱五万,却之。
五年八月,拜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允文多荐知名士,如洪适、汪应辰。及为相,籍人才为三等,有所见闻即记之,号材馆录。凡所举,上皆收用,如胡铨、周必大、王十朋、赵汝愚、晁公武、李焘其尤章明者也。上以兵冗财匮为忧,允文与陈俊卿议革三衙杂役,汰冗籍,三军无怨言。
六年,陈俊卿以奏留龚茂良忤上意,上震怒甚,俊卿待命浙江亭,两日不报。允文请对,极论体貌之道,叠拜榻前,遂命判福州。
诏以范成大为祈请使,为陵寝故。金不从,且谍报欲以三十万骑奉迁陵寝来归,中外汹汹,荆、襄将帅皆请增戍。允文谓:‘金方惩亮,决不轻动,不过以虚声撼我耳。’遂奏止之。朝论纷然,允文屹不动,敌卒无他。
自庄文太子薨,储位未定。允文上疏,且屡恳陈。七年正月,上两宫尊号,议始定,下诏皇第三子恭王惇立为皇太子,皇子恺以雄武、保宁军节度使判宁国府。皇太子寻尹临安。侍卫马军司牧地旧在临安,允文谓地狭不利刍牧,请令就牧镇江,缓急用骑过江便。三军有怨语,其后言者以此为言。
胡铨以台评去,允文奏留之经筵。铨荐朱熹,上问允文识熹否?允文谓熹不在程颐下,遂召熹,熹不至。检鼓院以六条抑上书人,允文力言不可,从之。
会庆节,金使乌林答天锡入见,金主婿也,骄倨甚,固请上降榻问金主起居,上不许,天锡跪不起,侍臣错愕失措。允文请大驾还禁中,且谕之曰:‘大驾既兴,难再御殿,使人来旦随班上寿。’金使惭而退。
上以仆射名不正,改为左、右丞相。八年二月,授允文特进、左丞相兼枢密使,梁克家为右丞相。允文尝举克家自代,上不许。是月,以病乞解机政,又荐克家靖重有宰相器,至是始同相,手诏付允文曰:‘朕方欲武臣为枢密,曹勋如何?’允文谓勋人品卑凡,不可用。既而以张说签书枢密院事,右正言王希吕与台官交劾之。上怒希吕甚,手诏‘与远恶监当’。允文缴回,上益怒。梁克家曰:‘希吕论张说,台纲也,左相救希吕,国体也。’上怒稍解,卒薄希吕之罚。
四月,御史萧之敏劾允文,允文上章待罪。上过德寿宫,太上曰:‘采石之功,之敏在何许?毋听其去。’上为出之敏,且书扇制诗以留之。允文言之敏端方,请召归以辟言路。上谓其言宽厚,命曾怀书之时政记。
上命选谏官,允文以李彦上、林光朝、王质对,三人皆鲠亮,又以文学推重于时,故荐之,久不报。曾觌荐一人,赐第,擢谏议大夫。允文、克家争之,不从。允文力求去,授少保、武安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进封雍国公。陛辞,上谕以进取之方,期以某日会河南。允文言:‘异时戒内外不相应。’上曰:‘若西师出而朕迟回,即朕负卿;若朕已动而卿迟回,即卿负朕。’上御正衙,酌酒赋诗以遣之,且赐家庙祭器。
九年至蜀。大军月给米一石五斗,不足赡其家,允文捐宣司钱三十万易米,计口增给。立户马七条,括民马,奏选良家子以储战用。初,北界有寇邻者,拥众数万在商、虢间,允文秉政日纳款,迨至蜀,复遣人致书允文,不报,羁縻之而已。既而邻谋觉,金密遣人捕之。叶衡奏闻,允文上疏自辨,因请纳禄,不报。
上尝谓允文曰:‘丙午之耻,当与丞相共雪之。’又曰:‘朕惟功业不如唐太宗,富庶不如汉文、景。’故允文许上以恢复。使蜀一岁,无进兵期,上赐密诏趣之,允文言军需未备,上不乐。
淳熙元年薨。后四年,上幸白石大阅,见军皆少壮,谓辅臣曰:‘虞允文行沙汰之效也。’寻诏赠太傅,赐谥忠肃。
允文姿雄伟,长六尺四寸,慷慨磊落有大志,而言动有则度,人望而知为任重之器。早以文学致身台阁,晚际时艰,出入将相垂二十年,孜孜忠勤无二焉。尝注唐书、五代史,藏于家。有诗文十卷,经筵春秋讲义三卷,奏议二十二卷,内外志十五卷,行于世。
子三人:公亮、公著、杭孙。孙八人,皆好修,唯刚简最知名,嘉定中,召不至,终利路提点刑狱。
辛次膺字起季,莱州人。幼孤,从母依外氏王圣美于丹徒。俊慧力学,日诵千言。甫冠,登政和二年进士第,历官为单父丞。
值山东乱,举室南渡。属闽寇范汝为陷建州,宰相吕颐浩以次膺宰浦城,遏贼冲。比至,寇党熊志宁已焚其邑。于是披荆棘,坐瓦砾中,安辑吏民,料丁壮,治器械,厄险阻,号令不烦,邑民便之。数月,韩世忠破贼,复建州,除审计司。余党范黑龙破邻邑,闽帅张守檄次膺,俟贼平而后行。乃募乡兵习彊弩,贼至,与之夹水而阵,矢齐发,贼奔溃,生致首领五人,余悉宥之。
用参政孟庾荐,召对,奏用人贵于务实,施令在于必行。迁驾部。愿敕郡邑省耕薄征,务农抑末。又奏:‘中原之人,弃坟墓生业,从巡江左,饥寒殒仆。愿加存拊,可以坚中原徯后之心。’迁吏部郎、湖北运判,中途召还,见高宗于建康行宫,首言救世之弊,上称善,敕以所奏榜朝堂。
擢右正言。奏:‘愿阅兵将,亲简拔,揽恩威之柄,使人人知朝廷之尊。左右近习,久则干政,愿杜其渐。兵连不解,十年于兹。一岁用钱三十万、米四百万石,诸路常赋仅足支其半,余悉取诸民。乞罢不急之务,节姑息之泽,省冗官,汰愞兵。’
韩世忠男直秘阁,次膺奏曰:‘攻城野战,世忠功也,其子何与?石渠、东观,图书府也,武功何与?幸门一启,援例者众。’又奏:‘今主议者见小利忽大计,偏师偶胜,遽思进讨,便谓攻为有余;警奏稍闻,首陈退舍,便谓守为不足。愿严纪律,谨烽燧,明间探。’上皆信纳。闻韩世忠将自楚州移军镇江,复陈可虑者五。王伦使北请和,次膺言:‘宣和海上之约,靖康城下之盟,口血未干,兵随其后。今日之事当识其诈。’
时秦桧在政府,为其妻兄王仲薿叙两官。次膺劾仲薿奴事朱勔,投拜金酋,罪在不赦。又劾知抚州王违法佃官田,不输租。其父仲山,先知抚州,屈膝金人,继其后,何颜见吏民?,桧之妻兄也。章留中。次膺再论之曰:‘近臣奏二人,继闻追寝除命,是皆桧容私营救,陛下曲从其欲,国之纪纲,臣之责任,一切废格。借使贵连宫掖,亲如肺附,宠任非宜,臣亦得论之,而大臣之姻娅,乃不得绳之耶?望陛下奋乾刚之威,戒蒙蔽之渐。’
求去,除直秘阁、湖南提刑。先是,湖南贼龙渊、李朝拥众数万,据衡之茶陵,桧匿不奏,乃以见阙处次膺。陛辞,上曰:‘卿以将母为请,朕不得留。湖湘风物甚佳,且无盗贼,职名异恩,卒岁当召。’既抵长沙,贼势方张,戍将抽回,始悟桧欲陷之。即单车趋茶陵,擒贼骁将戮之,募贼党毛义、龙麟等,赍榜谕以朝廷抽回戍将,务欲招安,宜亟降,待以不死。龙渊、李朝相继降,仍请料精锐,可得禁旅万余。次膺笑曰:‘是皆吾民,正当弃兵甲,持锄耰,趣令复业。’奏茶陵为军。
金好成,赦书至衡阳,次膺极陈其诈,略曰:‘臣昨在谏列,尝数论金人变诈无常,愿陛下为宗社生灵深虑。近观邸报,枢密院编修官胡铨妄议和好,历诋大臣,除名远窜。已而得铨书藁,乃知朝廷遽欲屈己称藩,臣未知其可。大臣怀奸固位,不恤国计,媕娿趋和,谬以为便,臣不知天下之人以为便乎?“父之仇不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弃仇释怨,尽除前事,降万乘之尊,以求说于敌,天下之人,果能遂亡怨痛以从陛下之志乎?’书奏,不报。金陷三京。
次膺罢,奉祠。秦桧以其负重名,欲先移书,当稍收用,次膺笑而不答。阅十六年,贫益甚,亡毫发求于人。桧死,起知婺州,三日被召。至国门,以足疾求去。加秘阁修撰,还郡。再召见,历言仇怨当国,老母几委沟壑,因奏国本未立,上改容曰:‘谁可?’次膺曰:‘知子莫若父。’上称善。擢权给事中。蒋璨权户部侍郎,次膺驳璨不守正,事交结,出璨知平江。御史中丞汤鹏举劾次膺假权报怨,除待制、宫观。起知泉州,移福建帅。丁母忧,乞纳禄。
孝宗即位,手诏趣召。既至,奏:‘陛下用贤必考核事功,勿以一人誉用之,一人毁去之,出令要无反汗,纳善要知转圜。练兵恤民,经理两淮,使敌不能乘虚而入。’是日,除御史中丞。朝德寿宫,高宗一见,谓‘惜间卿于彊健时’。
上将以春飨迎高宗诣延祥观,幸玉津园。次膺奏:‘钦宗服未终,方停策士,且金人嫚书甫至,意在交兵,矧原野间禁卫稀少,当过为之虑,兼一出费十数万缗,曷若以资兵食。’时两淮尽为荒野,次膺奏:‘乞集遗甿归业,借种牛,或令在屯兵从便耕种,此足兵良法。’至若成闵之贪饕,汤思退之朋附,叶义问之奸罔,皆以次论劾。每章疏一出,天下韪之。上方厉精政事,次膺每以名实为言,多所裨益,呼其官不名。
隆兴改元三月,同知枢密院事。符离之师,捷奏日闻,次膺手疏千言,乞持重。未几,军果溃。及见,上颜色不乐,奏言:‘师溃而归,张浚弹压必无他,此上天大儆戒于陛下。’上叹其先见。
拜参知政事,以疾力祈免。且奏曰:‘王十朋除侍史,虽上亲擢,天下皆知臣尝荐其贤。汤思退召将至,亦知臣尝疏其奸。臣不引避,人其谓何?’除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陛辞,赐茶,甚惜其去。次膺奏:‘臣与思退,理难同列。’上曰:‘有谓汤思退可用者。’次膺奏:‘今日之事,恐非思退能辨。思退固不足道,窃恐误国家事。’乾道六年闰五月卒,年七十九。
次膺孝友清介,立朝謇谔。仕宦五十年,无丝毫挂吏议。为政贵清静,先德化,所至人称其不烦。善属文,尤工于诗。
论曰:孝宗志恢复,特任张浚,俊卿斥奸党,明公道,以为之佐。洎居中书,知无不为,言无不尽,盖其立志一以先哲为法,非他相可拟也。允文许国之忠,炳如丹青。金庶人亮之南侵,其锋甚锐,中外倚刘锜为长城,锜以病不克进师。允文儒臣,奋勇督战,一举而挫之,亮乃自毙。昔赤壁一胜而三国势成,淮淝一胜而南北势定。允文采石之功,宋事转危为安,实系乎此。及其罢相镇蜀,受命兴复,克期而往,志虽未就,其能慷慨任重,岂易得哉?次膺力排群邪,无负言责,莅政不烦,居约有守。晚再立朝,謇谔尤著,南渡直言之臣,宜为首称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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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八十四‧列传第一百四十三  陈康伯 梁克家 汪澈 叶义问 蒋芾 叶颙 叶衡
  陈康伯字长卿,信之弋阳人。父亨仲,提举江东常平。康伯幼有学行。宣和三年,中上舍丙科。累迁太学正。丁内艰。贵溪盗将及其乡,康伯起义丁逆击,俘其渠魁,邑得全。
建炎末,为敕令删定官,预脩绍兴敕令。寻通判衢州,摄郡事。盗发白马原,康伯督州兵济王师进讨,克之。除太常博士,改提举江东常平茶盐。高宗进跸建康,康伯以职事过阙,得对,因请择将,上开纳。
绍兴八年,除枢密院大计议官。累迁户部司勋郎中。康伯与秦桧太学有旧,桧当国,康伯在郎省五年,泊然无求,不偷合。十三年,始迁军器监。借吏部尚书使金,至汴将晡,不供饷,闭户卧勿问;入夜,馆人扣户谢不敏,亦不对。后因金使至,诏康伯馆伴,端午赐扇帕,与论拜受礼,言者以生事论,罢知泉州。
海盗间作,朝廷遣刘宝、成闵逐捕,康伯以上意招怀,盗多出降,籍为兵。久之,不逞者阴倡乱,康伯讯得实,论杀之,州以无事。秩满,三奉祠,垂十年。
桧死,起知汉州,将出峡,召对,除吏部侍郎。康伯首请节用宽民,凡州县取民无艺,许监司互察,台谏弹劾。寻兼礼、户部。乞约岁用,会所入,储什之一二备水旱。奏上,议竟不决。兼刑部。前此有司希桧意兴大狱,康伯平谳直冤,士大夫存殁多赖之。除吏部尚书。宰臣拟用‘权尚书’出命,高宗顾曰:‘朕且大用,何“权”为?’寻拜参知政事。
自孙道夫使北还,已闻金以买马非约为言,朝廷特恃和,康伯与同知枢密院事王纶白发其端。纶使还,乃言和好无他,康伯持初论不变。九月,以通奉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例赐银绢,康伯固辞,减半,又辞。兼史院。上尝谓其‘静重明敏,一语不妄发,真宰相也。’又命与汤思退辅政,事勿惮商论,惟其当而已。康伯言:‘大臣事当尽公,若依阿植党,此鄙夫患失者,臣非惟不敢,亦素不能。’高宗叹其长者。普安郡王居潜藩,高宗一日谓康伯,当以使相封真王,今宜冠以属籍,于是诏以为皇子,封建王,实三十年二月也。
明年三月,拜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五月,金遣使贺天申节,出嫚言,求淮、汉地,指取将相大臣,且以渊圣凶问至。康伯主礼部侍郎黄中之论,持斩衰三年。先是,叶义问、贺允中使还,言金必败盟,康伯请早为之备,建四策:一,增刘锜荆南军,以重上流;二,分画两淮地,命诸将结民社,各保其境;三,刘宝独当淮东,将骄卒少,不可倚;四,沿江诸郡脩城积粮,以固内地。至是,召三衙帅及杨存中至都堂议举兵,又请侍从、台谏集议,康伯传上旨曰:‘今日更不问和与守,直问战当如何。’时上意雅欲视师,内侍省都知张去为阴沮用兵,且陈退避策,中外妄传幸闽、蜀,人情汹汹。右相朱倬无一语,同知枢密院事周麟之受命聘金,惮不欲行,康伯独以为己任,奏曰:‘金敌败盟,天人共愤,今日之事有进无退,圣意坚决,则将士之意自倍。愿分三衙禁旅助襄、汉,待其先发应之。’康伯勉周麟之以国事,麟之语侵康伯,康伯曰:‘使其不为宰相,当自行,大臣与国存亡,虽死安避。’麟之竟以辞行罢,寻贬责。殿中侍御史陈俊卿言当用张浚,且乞斩张去为以作士气。康伯以俊卿振职,奏权兵部侍郎。
九月,金犯庐州,王权败归,中外震骇,朝臣有遣家豫避者。康伯独具舟迎家入浙,且下令临安诸城门扃𫔎率迟常时,人恃以安。敌迫江上,召杨存中至内殿议之,因命就康伯议。康伯延之入,解衣置酒,上闻之已自宽。翌日,入奏曰:‘闻有劝陛下幸越趋闽者,审尔,大事去矣,盍静以待之。’
一日,忽降手诏:‘如敌未退,散百官。’康伯焚之而后奏曰:‘百官散,主势孤矣。’上意既坚,请下诏亲征,以叶义问督江、淮军,虞允文参谋军事。上初命朱倬为都督,倬辞,乃命义问。允文寻败敌于采石,金主亮为其臣下所毙而还。
方亮之犯江,国人即立葛王褒。三十二年,始遣高忠建来告登位,议授书礼,康伯以谊折之,于是报书始用敌国礼。
高宗倦勤,有与子意,康伯密赞大议,乞先正名,俾天下咸知圣意,遂草立太子诏以进。及行内禅礼,以康伯奉册。孝宗即位,命兼枢密使,进封信国公,礼遇殊渥,但呼丞相而不名。
康伯自建康扈从回,即以病祈去位,不允。明年,改元隆兴,请益坚,遂以太保、观文殿大学士、福国公判信州。上慰劳甚勤,且曰:‘有宣召,慎勿辞。’宰执即府饯别,百官班送都门外。已又辞郡,丐外祠,除醴泉观使。
二年八月,起判绍兴府,且令赴阙奏事,复辞,未几,召陪郊祀。时北兵再犯淮甸,人情惊骇,皆望康伯复相。上出手札,遣使即家居召之。未出里门,拜尚书左仆射、同中书平章事兼枢密使,进封鲁国公。亲故谓康伯实病,宜辞,康伯曰:‘不然。吾大臣也,今国家危,当舆疾就道,幸上哀而归之尔。’道闻边遽,兼程以进,至阙下,诏子安节、婿文好谦掖以见,减拜赐坐。间日一会朝,许肩舆至殿门,仍给扶,非大事不署。敌师退,寻以目疾免朝谒,卧家,旬余一奏事。
乾道元年正月上辛,有事南郊,康伯起陪祠,已即丐归,章屡上,不许。一日出殿门,喘剧,舆至第薨,年六十有九。赠太师,谥文恭,择日临奠,子伟节固辞,乃止。命工部侍郎何俌护丧归。
二子:伟节,除直秘阁;安节,赐同进士出身,五辞不受,上手札批谕,寄留省中以成其美,康伯薨,给还之。庆元初,配享孝宗庙庭,改谥文正。
梁克家字叔子,泉州晋江人。幼聪敏绝人,书过目成诵。绍兴三十年,廷试第一,授平江签判。时金主亮死,众皆言可乘机进取,克家移书陈俊卿,谓:‘敌虽遁,吾兵力未振,不量力而动,将有后悔。’俊卿归以白丞相陈康伯,叹其远虑。召为秘书省正字,迁著作佐郎。
时灾异数见,克家奏宜下诏求言,从之,令侍从、台谏、卿监、郎官、馆职疏阙失。克家条六事:一正心术,二立纪纲,三救风俗,四谨威柄,五定庙算,六结人心。其论定庙算,谓今边议不过三说,曰将、兵、财,语甚切直。累迁中书舍人。
使金,金以中朝进士第一,敬待之,即馆宴射,连数十发中的。金人来贺庆会节,克家请令金使入朝由南门,百官由北门,从者毋辄至殿门外,以肃朝仪,诏定为令。
郊祀有雷震之变,克家复条六事。迁给事中,凡三年,遇事不可,必执奏无隐。尝奏:‘陛下欲用实才,不喜空言,空言固无益,然以空言为惩,则谏争之路遂塞,愿有以开导之。’上欣纳,因命条具风俗之弊,克家列四条,曰欺罔、苟且、循默、奔竞,上手笔奖谕。
乾道五年二月,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明年,参知政事。又明年,兼知院事。初脩金好,金索所获俘,启衅未已。克家请筑楚州城,环舟师于外,边赖以安。在政府,与虞允文可否相济,不苟同。皇太子初立,克家请选置官属,增讲读员,遂以王十朋、陈良翰为詹事,中外称得人。允文主恢复,朝臣多迎合,克家密谏,数不合,力丐去。上曰:‘兵终不可用乎?’克家奏:‘用兵以财用为先,今用度不足,何以集事?’上改容曰:‘朕将思之。’诘朝,上面谕曰:‘朕终夜思卿言,至当,毋庸去。’
八年,诏更定仆射为左右丞相,拜克家为右丞相兼枢密史。一日,上谓宰执曰:‘近过德寿宫,太上颐养愈胜,天颜悦怿,朕退不胜喜。’克家奏:‘尧未得舜以为己忧,既得舜,固宜甚乐。’允文奏:‘尧独高五帝之寿以此。’上曰:‘然。’允文既罢相,克家独秉政,虽近戚权幸不少假借,而外济以和。张说入枢府,公议不与,寝命,俄复用。说怒士夫不附己,谋中伤之,克家悉力调护,善类赖之。
议金使朝见授书仪,时欲移文对境以正其礼,克家议不合,遂求去,以观文殿大学士知建宁府。陛辞,上以治效为问,克家劝上无求奇功。既而三省、密院卒移牒泗州,敌不从,遣泛使来,举朝震骇。后二年,汤邦彦坐使事贬,天下益服克家谋国之忠。
淳熙八年,起知福州,在镇有治绩。赵雄奏欲令再任,降旨仍知福州。召除醴泉观使。九年九月,拜右丞相,封仪国公。逾月而疾。十三年,命以内祠兼侍读,赐第,在所存问不绝。十四年六月,薨,年六十。手书遗奏,上为之垂涕,赠少师,谥文靖。
初,唱第时,孝宗由建邸入侍,爱其风度峻整,及登政府,眷宠尤渥。为文浑厚明白,自成一家,辞命尤温雅,多行于世。
汪澈字明远,自新安徙居饶州浮梁。第进士,教授衡州、沅州。用万俟禼荐,为秘书正字、校书郎。轮对,乞令帅臣、监司、侍从、台谏各举将帅,高宗善之,行其言。除监察御史,进殿中侍御史,特赐鞍马。时和戎岁久,边防浸弛,澈陈养民养兵、自治豫备之说,累数千言。
显仁皇后攒宫讫役,议者欲广四隅,士庶坟在二十里内皆当迁,命澈按视。还奏:‘昭慈、徽宗、显肃、懿节四陵旧占百步,已数十年,今日何为是纷纷?汉长乐、未央宫夹樗里疾墓,未尝迁。国朝宫陵仪制,在封堠界内,不许开故合祔,愿迁出者听,其意深矣。’高宗大悟,悉如旧。
叶义问使金还,颇知犯边谋,澈言:‘不素备,事至仓卒,靖康之变可鉴。今将骄卒惰,宜加蒐阅,使有斗心。文武职事务选实才,不限资格。’除侍御史。左相汤思退不协人望,澈同殿中侍御史陈俊卿劾罢,又论镇江大将刘宝十罪,诏夺节予祠。
三十一年,上元前一夕,风雷雨雪交作,澈言春秋鲁隐公时大雷震电,继以雨雪,孔子以八日之间再有大变,谨而书之。今一夕间二异交至,此阴盛之证,殆为金人。今荆、襄无统督,江海乏备御,因陈脩攘十二事。殿帅杨存中久握兵权,内结阉寺,王十朋、陈俊卿等继论其罪,高宗欲存护使去,澈与俊卿同具奏,存中始罢。
会金使高景山来求衅端,澈言:‘天下之势,彊弱无定形,在吾所以用之。陛下屈己和戎,厚遗金缯,彼辄出恶言,以撼吾国。愿陛下赫然睿断,益兵严备,布告中外,将见上下一心,其气百倍矣。’除御史中丞。
寻遣马帅成闵以所部三万人屯荆、襄,以澈为湖北、京西宣谕使,诏凡吏能否、民利病悉以闻。过九江,王炎见澈论边事,辟为属,偕至襄阳抚诸军。鄂帅田师中老而怯,立奏易之。时欲置襄守荆南,澈奏:‘襄阳地重,为荆楚门户,不可弃。’敌将刘萼拥众十万,扬声欲取荆南,又欲分军自光、黄𢭏武昌。朝廷以敌昔由此入江南,令吴拱严护武昌津渡。拱将引兵回鄂,澈闻之,驰书止拱,而自发鄂之余兵戍黄州,俾拱留襄。敌骑奄至樊城,拱大战汉水上,敌众败走。时唐、邓、陈、蔡、汝、颍相次归职方。未几,金主亮死,澈乞出兵淮甸,与荆、襄军夹击其归师。未报,而金新主罢兵请和,召澈入为参知政事,与宰相陈康伯同赞内禅。
孝宗即位,锐意恢复,首用张浚使江、淮,澈以参豫督军荆、襄,将分道进讨。赵撙守唐,王宣守邓,招皇甫倜于蔡。襄、汉沃壤,荆棘弥望,澈请因古长渠筑堰,募闲民、汰冗卒杂耕,为度三十八屯,给种与牛,授庐舍,岁可登谷七十余万斛,民偿种,私其余,官以钱市之,功绪略就。
隆兴元年,入奏,还武昌,而张浚克期大举,诏澈出师应之。澈以议不合,乞令浚并领荆、襄。谏议大夫王大宝论澈‘无制胜策,皇甫倜以忠义结山砦,扼敌要冲,澈不能节制,坐视孤军堕敌计。赵撙以千五百人救方城,败散五百余人,澈漫不加省。乞罢黜’。澈亦请祠,除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大宝疏再上,落职,仍祠禄。
明年,知建康府,寻除枢密使。在位二年,以观文殿学士奉洞霄祠,寻知鄂州兼安抚使。孝宗访边事,澈奏:‘向者我有唐使邓为藩篱,又皇甫倜控扼陈、蔡,敌不敢窥襄。既失两郡,倜复内徙,敌屯新野,相距百里尔。臣令赵撙、王宣筑城储粮,分备要害,有以待敌。至于机会之来,难以豫料。’孝宗善之。时议废江州军,澈言不可。知宁国府,改福州、福建安抚使,复请祠。寻致仕。卒,年六十三。赠金紫光禄大夫,谥庄敏。
澈为殿中日,荐陈俊卿、王十朋、陈之茂为台官,高宗曰:‘名士也,次第用之矣。’在枢府,孝宗密访人材,荐百有十八人。尝奏言:‘臣起寒远,所以报国惟无私不欺尔。’其自奉清约,虽贵犹布衣时。有文集二十卷、奏议十二卷。
叶义问字审言,严州寿昌人。建炎初,登进士第。调临安府司理参军。范宗尹为相,义问与沈长卿等疏其奸。为饶州教授,摄郡。岁旱,以便宜发常平米振民,提刑黄敦书劾之,诏勿问。前枢密徐俯门僧犯罪,义问绳以法,俯尝举义问,怒甚,乃袖荐书还之。
知江宁县。召秦桧所亲役,同僚不可,义问曰:‘释是则何以服他人。’卒役之。通判江州。豫章守张宗元忤桧,或中以飞语,事下漕臣张常先。宗元道九江,常先檄义问拘其舟,义问投檄曰:‘吾宁得罪,不为不祥。’常先白桧,罢去。
桧死,汤思退荐之,上记其尝言范宗尹,召至,言台谏废置在人主,桧亲党宜尽罢逐,以言得罪者宜叙复。擢殿中侍御史。枢密汤鹏举效桧所为,植其党周方崇、李庚,置籍台谏,鉏异己者。义问累章劾鹏举,有‘一桧死一桧生’之语,并方崇等皆罢之。又言:‘凡择将遇一阙,令枢密院具三名取上旨,则军政尽出掌握。’迁侍御史。朱朴、沈虚中奉祠里居,义问劾其附秦桧,皆移居。郊祀赦,义问言:‘顷岁附会告讦者,不应例移放。’从之。迁吏部侍郎兼史馆脩撰,寻兼侍读,拜同知枢密院事。
上闻金有犯边意,遣义问奉使觇之,还奏:‘彼造舟船,备器械,其用心必有所在,宜屯驻沿海要害备之。’金主亮果南侵。命视师,义问素不习军旅,会刘锜捷书至,读之至‘金贼又添生兵’,顾吏曰:‘“生兵”何物邪?’闻者掩口。至镇江,闻瓜洲官军与敌相持,大失措,乃役民掘沙沟,植木枝为鹿角御敌,一夕潮生,沙沟平,木枝尽去。会建康留守张焘遣人告急,义问乃遵陆,云往建康催发军,市人皆媟骂之。又闻敌据瓜洲,采石兵甚众,复欲还镇江,诸军喧沸曰:‘不可回矣,回则有不测。’遂趋建康。已而金主亮被弑,师退,义问还朝,力请退,遂罢。
隆兴元年,中丞辛次膺论义问‘顷护诸将几败事,且以官私其亲’。谪饶州。乾道元年,诏自便。六年卒,年七十三。
蒋芾字子礼,常州宜兴人,之奇曾孙。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第二人。孝宗即位,累迁起居郎兼直学士院。时宦者梁珂事上潜邸,挠权,尹穑论珂,与祠,芾缴奏罢之。
签书枢密院事,首奏加意边防,又奏:‘拔将才行伍间,识其姓名,一旦披籍可立取具。又料简归正人,仍以北人将之,或令深入山东,或令自荆、襄深入。’
除权参知政事、同知国用事。芾奏:‘方今财最费于养兵,艺祖取天下,不过十五万人。绍兴初,外有大敌,内有巨寇,然兵数亦不若今日之多。近见陈敏勇汰三千人,戚方汰四千人,然多是有官人,与以外任,请券钱、添借给如故,是减于内而添于外,何益?又招兵耗蠧愈甚,臣考核在内诸军,每月逃亡事故,常不下四百人。若权停招兵一年有半,俟财用稍足,招丁壮,不惟省费,又得兵精。’上悟。
一日,因进呈边报,上顾芾曰:‘将来都督非卿不可。’芾奏:‘臣未尝经历兵间。’又奏:‘方今钱谷不足,兵士不练,将帅与臣不相识,愿陛下更审思其人。’南郊礼毕,宰相叶颙、魏杞罢。芾采众论,参己见,为筹边志上之。
明年,拜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会母疾卒,诏起复,拜左仆射,芾力辞。有密旨欲今岁大举,手诏廷臣议,或主和,或主恢复,使芾决之。芾奏:‘天时人事未至。’拂上意。服阕,除观文殿大学士、知绍兴府、提举洞霄宫。寻以言者论,落职,建昌军居住。期年,有旨自便。再提举洞霄宫,卒。
芾始以言边事结上知,不十年间致相位,终以不能任兵事受责,岂优于论议而劣于事功欤?
叶颙字子昂,兴化军仙游人。登绍兴元年进士第,为广州南海县主簿,摄尉。盗发,州檄巡、尉同捕,巡检获盗十余人,归其劳于颙,颙曰:‘掠美、欺君、幸赏,三者皆罪,不忍为也。’帅曾开大喜之。
知信州贵溪县。时诏行经界,郡议以上中下三等定田税,颙请分为九等,守从之,令信之六邑以贵溪为式。
知绍兴府上虞县。凡繇役,令民自推货力甲乙,不以付吏,民欣然皆以实应。催租各书其数与民,约使自持户租至庭,亲视其入,咸便之。帅曹泳令今岁夏租先期送什之八,颙请少纾其期,泳怒。及麦大熟,民输租反为诸邑最,泳大喜,许荐于朝,颙固辞。
贺允中荐颙静退,遂召见,颙论国仇未复,中原之民日企銮舆之返,其语剀切,高宗嘉纳。除将作监簿。知处州,青田令陈光献羡余百万,颙以所献充所赋。汤思退之兄居处州,家奴屠酤犯禁,一绳以法,思退不悦。属常州逋缗钱四十万,守坐免,移颙知常州。
金犯边,高宗视师建康,道毗陵,颙赐对舟次,因言:‘恢复莫先于将相,故相张浚久谪无恙,是天留以相陛下也。’颙初至郡,无旬月储,未一年余缗钱二十万。或劝献羡,颙曰:‘名羡余,非重征则横敛,是民之膏血也,以利易赏,心实耻之。’
召为尚书郎,除右司。诏求直言,颙上疏谓:‘陛下以手足之至亲,付州郡之重寄,是利一人害一方也。’人称其直。除吏部侍郎,复权尚书。时七司弊事未去,上疏言选部所以为弊,乃与郎官编七司条例为一书,上嘉之,令刻板颁示。
除端明殿学士,拜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武臣梁俊彦请税沙田、芦场,帝以问颙,对曰:‘沙田乃江滨地,田随沙涨而出没不常,芦场则臣未之详也。且辛巳军兴,芦场田租并复,今沙田不胜其扰。’上曰:‘诚如卿言。’颙至中书,召俊彦切责之曰:‘汝言利求进,万一为国生事,斩汝不足以塞责。’俊彦皇恐汗下。是日,诏沙田、芦场并罢。
御史林安宅请两淮行铁钱,颙力言不可,安宅不能平,既入枢府,乃上章攻颙云:‘颙之子受宣州富人周良臣钱百万,得监镇江大军仓。’御史王伯庠亦论之。颙乞下吏辩明,乃以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上下其事临安府,时王炎知临安,上令炎亲鞫置对,无秋毫迹。狱奏,上以安宅、伯庠风闻失实,并免所居官,仍贬安宅筠州,召颙赴阙。入见,上劳之曰:‘卿之清德自是愈光矣。’
除知枢密院事,未拜,进尚书左仆射兼枢密使。颙首荐汪应辰、王十朋、陈良翰、周操、陈之茂、芮晔、林光朝等,可备执政、侍从、台谏,上嘉纳。又言:‘自古明君用人,使贤使愚,使奸使盗,惟去泰甚。’上曰:‘固然。虞有禹、皋,亦有共、驩;周有旦、奭,亦有管、蔡,在用不用。’颙曰:‘诚如圣训,但今日在朝虽未见有共、驩、管、蔡,然有窃弄威福者,臣不敢隐。’上问为谁,颙以龙大渊对,语在陈俊卿传。
上以国用未裕,诏宰相兼国用使,参政同知国用事,颙乃言:‘今日费财养兵为甚,兵多则有冗卒虚籍,无事则费财,有事则不可用。虽曰汰之,旋即招之,欲足国用,当严于汰、缓于招可也。孔子曰:“节用而爱人。”盖节用,则爱人之政自行于其间,若欲生财,祇费民财尔。’上曰:‘此至言也。’上曰:‘建康刘源尝赂近习,朕欲遣王抃廉其奸。’颙曰:‘臣恐廉者甚于奸者。’乃止。
乾道三年冬至,上亲郊而雷,颙引汉故事上印绶,提举太平兴国宫。归至家,不疾而薨,年六十八。以观文殿学士致仕,赠特进,谥正简。
颙为人简易清介,与物若无忤,至处大事毅然不可夺。友人高登尝上书讥切时相,名捕甚急。颙与同邸,擿令逸去,登曰:‘不为君累乎?’颙曰:‘以获罪,固所愿也。’即为具舟,舟移乃去。自初仕至宰相,服食、僮妾、田宅不改其旧。
叶衡字梦锡,婺州金华人。绍兴十八年进士第,调福州宁德簿,摄尉。以获盐寇改秩,知临安府於潜县。户版积弊,富民多隐漏,贫弱困于陪输,衡定为九等,自五以下除其籍,而均其额于上之四等,贫者顿苏。征科为期限榜县门,俾里正谕民,不遣一吏而赋自足。岁灾,蝗不入境。治为诸邑最。郡以政绩闻,即召对,上曰:‘闻卿作县有法。’遣还任。
擢知常州。时水潦为灾,衡发仓为糜以食饥者。或言常平不可轻发,衡曰:‘储蓄正备缓急,可视民饥而不救耶?’疫大作,衡单骑命医药自随,遍问疾苦,活者甚众。檄晋陵丞李孟坚摄无锡县,有政声,衡荐于上,即除知秀州。上之信其言如此。
除太府少卿。合肥濒湖有圩田四十里,衡奏:‘募民以耕,岁可得谷数十万,蠲租税,二三年后阡陌成,仿营田,官私各收其半。’从之。
除户部侍郎。时盐课大亏,衡奏:‘年来课入不增,私贩害之也,宜自煮盐之地为之制,司火之起伏,稽灶之多寡,亭户本钱以时给之,盐之委积以时收之,择廉能吏察之,私贩自绝矣。’仍命措置官三人:淮南于通州,浙东于明州,浙西于秀州。
丁母忧。起复,知庐州,未行,除枢密都承旨。奏马政之弊,宜命统制一员各领马若干匹,岁终计其数为殿最。李垕应贤良方正对策,近讦直,入第四等,衡奏:‘陛下赦其狂而取其忠,足以显容谏之盛。’乃赐垕制科出身。有言江、淮兵籍伪滥,诏衡按视,赐以袍带、鞍马、弓矢,且命衡措置民兵,咸称得治兵之要。讫事赴阙,上御便殿阅武士,召衡预观,赐酒,洒宸翰赐之。
知荆南、成都、建康府,除户部尚书,除签书枢密院事,拜参知政事。衡奏二事:一,牧守将帅必择材以称其职,必久任以尽其材;二,令户部取湖、广会子实数,尽以京会立限易之。从之。
拜右丞相兼枢密使。上锐意恢复,凡将帅、器械、山川、防守悉经思虑,奏对毕,从容赐坐,讲论机密,或不时召对。时会子浸患折阅,手诏赐衡曰:‘会子虽曰流通,终未尽惬人意,目即流使有二千二百余万。今用上下库黄金、白金、铜钱九百万,内藏库五百万,并蜀中钱物七百万,尽易会子之数,专命卿措置,日近而办,卿真宰相才也。’
一日,上曲宴宰执于凝碧,上曰:‘自三代而下,至于汉、唐,治日常少,乱日常多,何也?’衡奏:‘圣君不常有,周八百年,称极治成、康而已。’上曰:‘朕观无逸篇,见周公为成王历言商、周之君享国长远,真万世龟鉴。’衡奏:‘愿陛下常以无逸为龟鉴,社稷之福。’上又言:‘朝廷所用,正论其人如何,不可有党。如唐牛、李之党,相攻四十年,缘主听不明至此。文宗曰:“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朕尝笑之。’衡奏:‘文宗优游不断,故有此语。陛下英明圣武,诚非难事。’
御宝实封令与临安府窦思永改合入官,衡奏:‘选人改官,非奏对称旨,则用考举磨勘,一旦特旨与之,非陛下爱惜人才之意。’上亟收前命。
上谕执政,选使求河南,衡奏:‘司谏汤邦彦有口辨,宜使金。’邦彦请对,问所以遣,既知荐出于衡,恨衡挤己,闻衡对客有讪上语,奏之,上大怒。即日罢相,责授安德军节度副使,郴州安置。邦彦使还,果辱命,上震怒,窜之岭南,诏衡自便,复官与祠。年六十有二薨,赠资政殿学士。
衡负才足智,理兵事甚悉,由小官不十年至宰相,进用之骤,人谓出于曾觌云。
论曰:陈康伯以经济自任,临事明断。梁克家才优识远,谋国尽忠。至若汪澈之论事忠悫,荐达人才,叶义问直言正色,扫除秦桧余党,然不长于兵,临敌失措,岂优议论而劣事功者欤?叶颙清俭正直,而衡才智有余,盖亦一时之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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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八十五‧列传第一百四十四  葛邲 钱端礼 魏杞 周葵 施师点 萧燧 龚茂良
葛邲字楚辅,其先居丹阳,后徙吴兴。世以儒学名家,高祖密至邲五世登科第,大父胜仲至邲三世掌词命。邲少警敏,叶梦得、陈与义一见称为国器。
以荫授建康府上元丞。会金人犯江,上元当敌冲,调度百出,邲不扰而办,留守张浚、王纶皆器重之。登进士第。萧之敏为御史,荐其才,除国子博士。轮对,论州县受纳及鬻爵之弊,孝宗奖谕曰:‘观所奏,知卿材。’除著作郎兼学士院权直。
除正言,首疏言:‘盈虚之理,隐于未然;治乱之分,生于所忽。宜专以畏天爱民为先。’又论:‘征榷岁增之害,如辇下都税务,绍兴间所趁茶盐岁以一千三百万缗为额,乾道六年后增至二千四百万缗。成都府一务,初额四万八千缗,今至四十余万缗,通四川酒额遂至五百余万缗,民力重困。至若租税有定数,而暗耗日增,折帛益多,民安得不穷乎?愿明诏有司,茶盐酒税比原额已增至一倍者,毋更立新额,官吏不增赏,庶少苏疲甿。’上特召,复令条陈,邲以六事对,皆切中时病。除侍御史,论救荒三事,累迁中书舍人。
岁旱,诏求初政得失,邲应诏,大略谓:‘虞允文制国用,南库之积日以厚,户部之入日以削,故近年以来,常有不足之忧。罢兵以来,诸将皆以赂得升,其势必至于掊刻取偿,益精其选。’迁给事中。张嶷以说之子除知阁,裴良琮以显仁之侄女夫落阶官,邲皆缴奏。广西议更盐法,邲言:‘钞法之行,漕臣尝绐群商,没入其赀。楮币行之二广,民必疑虑,且有后悔。’除刑部尚书。
邲为东宫僚属八年,孝宗书‘安遇’字以赐,又出梅花诗命邲属和,眷遇甚渥。光宗受禅,除参知政事。邲劝上专法孝宗,正风俗,节财用,振士气,执中道,恤民力,选将帅,收人才,择监司,明法令,手疏历言之,上嘉纳。除知枢密院事。绍熙四年,拜左丞相,专守祖宗法度,荐进人物,博采公论,惟恐其不闻之。未期年,除观文殿大学士、知建康府。改隆兴,请祠。
宁宗即位,邲上疏言:‘今日之事莫先于脩身齐家,结人心,定规模。’判绍兴府,简稽期会,钱谷刑狱必亲。或谓大臣均佚有体,邲曰:‘崇大体而简细务,吾不为也。’尝曰:‘十二时中,莫欺自己。’其实践如此。
改判福州,道行感疾,除少保,致仕。薨,年六十六。赠少师,谥文定,配飨光宗庙庭。有文集二百卷、词业五十卷。
钱端礼字处和,临安府临安人。父忱,泸川军节度使。端礼以恩补官。绍兴间,通判明州,加直秘阁,累迁右文殿脩撰,仕外服有声。高宗材之,知临安府。
御史中丞汪澈论版曹阙官,当遴选,权户部侍郎兼枢密都承旨。端礼尝建明用楮为币,于是专委经画,分为六务,出纳皆有法,几月易钱数百万。
孝宗锐意恢复,诏张浚出师。会符离稍失利,汤思退遂倡和议,端礼奏:‘有用兵之名,无用兵之实,贾怨生事,无益于国。’思退大喜,奏除户部侍郎。未几,兼吏部。端礼与户部尚书韩仲通同对,论经费,奏:‘所入有限,兵食日增,更有调发,不易支吾。’上云:‘须恢复中原,财赋自足。’仲通奏:‘恢复未可必,且经度目前所用。’端礼奏:‘仲通言是,乞采纳。’
思退与张浚议和战不决,浚方主战,上意甚乡之。思退诡求去,端礼请对乞留,又奏:‘兵者凶器,愿以符离之溃为戒,早决国是,为社稷至计。’于是思退复留,命浚行边,还戍兵,罢招纳。以端礼充淮东宣谕使,王之望使淮西,端礼入奏:‘两淮名曰备守,守未必备;名曰治兵,兵未必精。有用兵不胜,侥幸行险,轻躁出师,大丧师徒者,必胜之说果如此,皆误国明甚。’端礼既以是诋浚,右正言尹穑亦劾浚,罢都督,自此议论归一矣。
端礼至淮还,极言守备疏略,恐召金兵,宜早定和议。遂除吏部侍郎,再往淮上,驿疏言:‘遣使、发兵当并行,使以尽其礼,兵以防其变,不必待金书至而后遣使。书中或有见胁之语,不若先遣以释其疑,于计为得。’上云:‘端礼所奏未是。’思退传旨撤海、泗二州戍兵,语在思退传。
金帅仆散忠义分兵入,上意中悔,令思退都督江、淮军马,端礼试兵部尚书,参赞军事。思退畏怯不行,端礼赴阙,上曰:‘前后廷臣议论,独卿不变。’兼户部尚书,俄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上尝问:‘欲遣杨由义持金帅书,而辞行甚力,谁可遣?’端礼请以王抃行,俾与金帅议,许割商、秦地,归被俘人,惟叛亡者不与,余誓目略同绍兴,世为叔侄之国,减银绢五万,易岁贡为岁币。及抃还,上见书,金皆听许。端礼赞上如其式报之:‘谋国当思远图,如与之和,则我得休息以脩内治,若为忿兵,未见其可。’抃遂行。谍报北军已回,端礼以和议既定,乞降诏。除参知政事兼权知枢密院事。
时久不置相,端礼以首参窥相位甚急。皇长子邓王夫人,端礼女也,殿中侍御史唐尧封论端礼帝姻,不可任执政,不报,迁太常少卿。馆阁士相与上疏排端礼,皆坐绌。刑部侍郎王茀阴附端礼,建为‘国是’之说以助其势。吏部侍郎陈俊卿抗疏,力诋其罪,且谓本朝无以戚属为相,此惧不可为子孙法。逮进读宝训,适及外戚,因言:‘祖宗家法,外戚不与政,最有深意,陛下所宜守。’上纳其言。端礼憾之,出俊卿知建宁府。
邓王夫人生子,太上甚喜。先两月,恭王夫人李氏亦生子,于是恭王府直讲王淮白端礼云:‘恭王夫人子是为皇长嫡孙。’端礼不怿,翌日奏:‘嫡庶具载礼经,讲官当以正论辅导,不应为此邪说。’遂指淮倾邪不正,与外任。邓王立为太子,端礼引嫌,除资政殿大学士、提举德寿宫兼侍读,改提举洞霄宫。起知宁国府,移绍兴,进观文殿学士。
端礼籍人财产至六十万缗,有诣阙陈诉者,上闻之,与旧祠。侍御史范仲劾端礼贪暴不悛,降职一等。淳熙四年八月,复元职。薨,赠银青光禄大夫,后谥忠肃。孙象祖,嘉定元年为左丞相,自有传。
魏杞字南夫,寿春人。祖荫入官。绍兴十二年,登进士第。知宣州泾县。从臣钱端礼荐其才,召对,擢太府寺主簿,进丞。端礼宣谕淮东,杞以考功员外郎为参议官,迁宗正少卿。
汤思退建和议,命杞为金通问使,孝宗面谕:‘今遣使,一正名,二退师,三减岁币,四不发归附人。’杞条上十七事拟问对,上随事画可。陛辞,奏曰:‘臣若将指出疆,其敢不勉。万一无厌,愿速加兵。’上善之。
行次盱眙,金所遣大将仆散忠义、纥石烈志宁等方拥兵闯淮,遣权泗州赵房长问所以来意,求观国书,杞曰:‘书御封也,见主当廷授。’房长驰白仆散忠义,疑国书不如式,又求割商、秦地及归正人,且欲岁币二十万。杞以闻,上命尽依初式,再易国书,岁币亦如其数。忠义以未如所欲,遂与志宁分兵犯山阳。战不利,骁将魏胜死之。
上怒金反复,诏以礼物犒督府师,杞奏:‘金若从约,而金缯不具,岂不瘠国体、格事机乎?’乃以礼物行。至燕,见金主褒,具言:‘天子神圣,才杰奋起,人人有敌忾意,北朝用兵能保必胜乎?和则两国享其福,战则将士蒙其利,昔人论之甚悉。’金君臣环听拱竦。馆伴张恭愈以国书称‘大宋’,胁去‘大’字,杞拒之,卒正敌国礼,损岁币五万,不发归正人北还。上慰藉甚渥。
守起居舍人,迁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进参知政事、右仆射兼枢密使。时方借职田助边,降人萧鹧巴赐淮南田,意不惬,以职田请,杞言:‘圭租食功养廉,借之尚可,夺之不可。’上是其言。杞以使金不辱命,繇庶官一岁至相位。上锐意恢复,杞左右其论。会郊祀冬雷,用汉制灾异策免,守左谏议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六年,授观文殿学士、知平江府。谏官王希吕论杞贪墨,夺职。后以端明殿学士奉祠,告老,复资政殿大学士。淳熙十一年十一月薨,赠特进。嘉泰中,谥文节。
周葵字立义,常州宜兴人。少力学,自乡校移籍京师,两学传诵其文。宣和六年,擢进士甲科。调徽州推官。高宗移跸临安,诸军交驰境上,葵与判官摄郡事,应变敏速,千里帖然。教授临安府,未上,吏部侍郎陈与义密荐之,召试馆职。将试,复引对,高宗曰:‘从班多说卿端正。’
除监察御史,徙殿中侍御史。在职仅两月,言事至三十章,且历条所行不当事凡二十条,指宰相不任责。高宗变色曰:‘赵鼎、张浚肯任事,须假之权,柰何遽以小事形迹之?’葵曰:‘陛下即位,已相十许人,其初皆极意委之,卒以公议不容而去,大臣亦无固志。假如陛下有过,尚望大臣尽忠,岂大臣有过,而言者一指,乃便为形迹,使彼过而不改,罪戾日深,非所以保全之也。’高宗改容曰:‘此论甚奇。’
张浚议北伐。葵三章力言‘此存亡之机,非独安危所系’。或言葵沮大计,罢为司农少卿,以直秘阁知信州。未上,鼎罢,陈与义执政,改湖南提刑,以亲老易江东,皆不就。
和议已定,被召,论:‘为国有道,战则胜,守则固,和则久。不然,三者在人不在我矣。’除太常少卿。时秦桧独相,意葵前论事去,必憾赵鼎。再除殿中侍御史。葵语人曰:‘元镇已贬,葵固不言,虽门下客亦不及之也。’内降差除四人,奏言:‘愿陛下以仁祖为法,大臣以杜衍为法。’桧始不乐。又论国用、军政、士民三弊,高宗曰:‘国用当藏之民,百姓足则国用非所患。’又言荐举改官之弊,宜听减举员,诏吏部措置。
桧所厚权户部尚书梁汝嘉将特赐出身,除两府,汝嘉闻葵欲劾之,谓中书舍人林待聘曰:‘副端将论君矣。’待聘乘桧未趋朝,亟告之,桧即奏为起居郎。葵方待引,桧下殿谕阁门曰:‘周葵已得旨除起居郎。’隔下。八月庚辰也。
参政李光拟除吕广问馆职,桧不许。时有诏从官荐士,葵以广问应,初不相知也。光既绌,葵以附会落职,主管玉隆观。复直秘阁,起知湖州,移平江府。时金使络绎于道,葵不为礼,转运李椿年希桧旨劾之,落职,主管崇道观。屏居乡闾,忧患频仍,人不能堪,葵独安之。
桧死,复直秘阁、知绍兴府。过阙,权礼部侍郎,寻兼国子祭酒。奏:‘科举所以取士。比年主司迎合大臣意,取经传语可谀者为问目,学者兢逐时好。望诏国学并择秋试考官,精选通经博古之士,置之前列,其穿凿乖谬者黜之。’
兼权给事中。侍御史汤鹏举言:‘葵以魏良臣荐,躐处侍从;吕广问,葵之死党。乞并罢之。’太学生黄作、詹渊率诸生都堂投牒留葵。翌日,博士何俌等言于朝,乞惩戒,诏作、渊皆送五百里外州编管,葵出知信州,随罢。
起知抚州,引疾,改提举兴国宫,加直龙图阁、知太平州。水坏圩堤,悉缮完,凡百二十里。傍郡圩皆没,惟当涂岁熟。市河久堙,雨旸交病,葵下令城中,家出一夫,官给之食,并力浚导,公私便之。进集英殿脩撰、敷文阁待制、知婺州。
孝宗即位,除兵部侍郎兼侍讲,改同知贡举兼权户部侍郎。孝宗数手诏问钱谷出入,葵奏:‘陛下劳心庶政,日有咨询,若出人意表。今皆微文细故,此必有小人乘间欲售其私,不可不察。’盖指龙大渊、曾觌也。孝宗色为动。
金主亮为其下所毙,张浚自督府来朝,密言:‘敌失泗州,其惧罪者皆欲来归,愿遣军渡淮赴之,此恢复之机也。’葵请对,谓不可轻举,累数百言。及遣李显忠、邵宏渊取灵壁、虹二县,败绩。孝宗思其言,拜参知政事。葵始终守自治之说。
兼权知枢密院事。台谏交章言议和太速,葵与陈康伯、汤思退乞令侍从、台谏集议,众益汹汹,诸公待罪乞罢,不许。葵独留身固请,孝宗曰:‘卿何请之力也?’曰:‘自预政以来,每与宰相论事,有以为然而从者;有不得以强从者;有绝不肯从者,十常四五。洎至榻前,陛下又或不然,大率十事之中,不从者七八,安得不愧于心,此臣所以欲去也。’
尝乞召用侍从、台谏,孝宗曰:‘安得如卿直谅者。’遂荐李浩、龚茂良,孝宗皆以为佳士,次第用之。太常奏郊牛毙,葵言:‘春秋鼷鼠食牛角免郊,况边虞未靖,请展郊以符天意。’诏从之。
虞允文、陈康伯相,葵即求退,除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起知泉州,告老,加大学士致仕。闲居累年,不以世故萦心。淳熙元年正月,薨,年七十有七。上闻震悼,赠正奉大夫。后以子升朝,累赠太傅。
葵孝于事亲,当任子,先孤侄。其薨也,幼子与孙尚未命。平生学问不泥传注,作圣传诗二十篇、文集三十卷、奏议五卷。晚号惟心居士。四年,有司请谥,赐谥曰惠简。
施师点字圣与,上饶人。十岁通六经,十二能文。弱冠游太学,试每在前列,司业高宏称其文深醇有古风。寻授以学职,以舍选奉廷对,调复州教授。未上,丁内艰。服除,为临安府教授。
乾道元年,陈康伯荐,赐对,言:‘历年屡下诏恤民,而惠未加浃。陛下轸念,惟恐一夫失所;郡邑搜求,惟恐财赋不集。毋惑乎日降丝纶,恩不霑被。细民既困于倍输,又困于非泛,重以岁恶,室且垂磬,租不如期,积多逋负。今明堂肆赦,户自四等以下,逋自四年以前,愿悉除免。’上曰:‘非卿不闻此言。’诏从之。
八年,兼权礼部侍郎,除给事中。时太子詹事已除,上又特令增员为二,命兼之。赐对,言:‘比年人物骫骳,士气耗薾,当广储人材以待用。’上曰:‘观卿所奏,公辅器也。’
假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使金。致命金廷,立班既定,相仪者以亲王将至,命师点退位,师点 41c4.gif 立。相仪者请数四,师点正色曰:‘班立已定,尚欲何为。’不肯少动。在廷相顾骇愕,知其有守,不敢复以为请。九年,使还,有言其事于上者,上嘉叹不已。及后金使贺正旦至阙,问馆伴:‘师点今居何官?’馆伴宇文价于班列中指师点以示之,金使恍然曰:‘一见正人,令人眼明。’
十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入奏,控免,上曰:‘卿靖重有守,识虑深远,朕欲用卿久矣。’复诏兼参知政事,除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师点尝同宰相奏事退,复同枢密周必大进呈,上曰:‘适一二事卿等各陈所见,甚关大体。前此宰相奏事,执政不措辞,今卿等如此,深副所望。’必大奏:‘祖宗时,宰执奏事自相可否,或至面相切责,退不相衔。自秦桧用事,执政畏避不敢言。今陛下虚心兼听,若只宰相奏事,何用执政为?’师点复奏:‘臣敢不竭股肱之力。’上因谕之曰:‘朕欲天下事日往来胸中,未尝释也。’
先是,州郡上供或不以时进,立岁终稽考法,及是,主计臣有喜为督促者,乞不待岁终先期行之。画命已下,师点矍然曰:‘此策若行,上下逼迫,民不聊生。’或谓:‘令已出矣。’师点曰:‘事有为天下病,惟恨更之不速。’即追寝其议。枢密周必大举手贺师点曰:‘使天下赤子不被其毒者,公之赐也。’一日,入对后殿,上曰:‘朕前饮冰水过多,忽暴下,幸即平复。’师点曰:‘自古人君当无事时,快意所为,忽其所当戒,其后未有不悔者。’上深然之。
十三年,辞兼同知枢密院事。权提举国史院,权提举国朝会要。十四年,除知枢密院事。师点惓惓搜访人才,手书置夹袋中,谓蜀去朝廷远,人才难以自见,蜀士之贤者,俾各疏其所知,差次其才行、文学,每有除授,必列陈之。十五年春,以资政殿大学士知泉州,除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绍熙二年,除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师点尝谓诸子曰:‘吾平生仕宦,皆任其升沉,初未尝容心其间,不枉道附丽,独人主知之,遂至显用。夫人穷达有命,不在巧图,惟忠孝乃吾事也。’三年,得疾薨,年六十九。赠金紫光禄大夫。有奏议七卷、制藁八卷、东宫讲议五卷、易说四卷、史识五卷、文集八卷。
萧燧字照邻,临江军人。高祖固,皇祐初为广西转运使,知侬智高凶狡,条上羁縻之策于枢府,不果用,智高后果叛。父增,绍兴初尝应制举。
燧生而燧异,幼能属文。绍兴十八年,擢进士高第。授平江府观察推官。时秦桧当国,其亲党密告燧,秋试必主文漕台,燧诘其故,曰:‘丞相有子就举,欲以属公。’燧怒曰:‘初仕敢欺心耶!’桧怀之,既而被檄秀州,至则员溢,就院易一员往漕闱,秦熺果中前列。秩满,当为学官,避桧,调静江府察推而归。
燧未第时,梦神人示以文书,记其一联云:‘如火烈烈,玉石俱焚;在冬青青,松柏不改。’已而果符前事。未几,丁忧。三十二年,授靖州教授。孝宗初,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轮对,论‘官当择人,不当为人择官’。上喜,制用人论赐大臣。淳熙二年,累迁至国子司业兼权起居舍人,进起居郎。
先是,察官阙,朝论多属燧,以未历县,遂除左司谏。上谕执政:‘昨除萧燧若何?’龚茂良奏:‘燧纯实无华,正可任言责,闻除目下,外议甚允。’燧首论辨邪正然后可以治。上以外台耳目多不称职,时宦官甘昪之客胡与可、都承旨王抃之族叔秬皆持节于外,有所依凭,无善状,燧皆奏罢之。
时复议进取,上以问燧,对曰:‘今贤否杂揉,风俗浇浮,兵未强,财未裕,宜卧薪尝胆以图内治。若恃小康,萌骄心,非臣所知。’上曰:‘忠言也。’因劝上正纪纲;容直言;亲君子,远小人;近习有劳可赏以禄,不可假以权。上皆嘉纳。擢右谏议大夫,入谢,上曰:‘卿议论鲠切,不求名誉,纠正奸邪,不恤仇怨。’
五年,同知贡举。有旨下江东西、湖南北帅司招军,燧言:‘所募多市井年少,利犒赉,往往捕农民以应数,取细民以充军。乞严戒诸郡,庶得丁壮以为用。’从之。
夔帅李景孠贪虐,参政赵雄庇之,台臣谢廓然不敢论,燧独奏罢之。雄果营救,复命还任。燧再论,并及雄。雄密奏燧误听景孠仇人之言,遂下临安府捕恭州士人锺京等置之狱,坐以罪,景孠复依旧职。燧乃自劾,诏以风闻不许,竟力求去。徙刑部侍郎,不拜,固请补外。出知严州,吏部尚书郑丙、侍郎李椿上疏留之,上亦寻悔。
严地狭财匮,始至,官镪不满三千,燧俭以足用。二年之间,积至十五万,以其羡补积逋,诸邑皆宽。先是,宣和庚子方腊盗起,甲子一周,人人忧惧,会遂安令朘土兵廪给,群言恟恟。燧急易令,且呼卒长告戒,悉畏服。城中恶少群扰市,燧密籍姓名,涅补军额,人以按堵。上方靳职名,非功不予,诏燧治郡有劳,除敷文阁待制,移知婺州。父老遮道,几不得行,送出境者以千数。
婺与严邻,人熟知条教,不劳而治。岁旱,浙西常平司请移粟于严,燧谓:‘东西异路,不当与,然安忍于旧治坐视?’为请诸朝,发太仓米振之。
八年,召还,言:‘江、浙再岁水旱,愿下诏求言,仍令诸司通融郡县财赋,毋但督迫。’除吏部右选侍郎,旋兼国子祭酒。九年,为枢密都承旨。近例,承旨以知阁门官兼,或怙宠招权,上思复用儒臣,故命燧以龙图阁待制为之。燧言:‘债帅之风未殄,群臣多迎合献谀,强辨干誉,宜察其虚实。’上称善。除权刑部尚书,充金使馆伴。
十年,兼权吏部尚书。上言广西诸郡民身丁钱之弊。兼侍讲,升侍读。言:‘命令不可数易,宪章不可数改。初官不许恩例免试,今或竟令注授。既却羡余之数,今反以出剩为名。诸路录大辟,长吏当亲诘,若死囚数多,宜如汉制殿最以闻。’事多施行。庆典霈泽,丁钱减半,亦自燧发之。
高宗山陵,充按行使,除参知政事,寻充永思陵礼仪使,权监脩国史日历。十六年,权知枢密院。以年及自陈,上留之,不可,除资政殿学士,与郡。复请闲,提举临安府洞霄宫。绍熙四年卒,年七十七。谥正肃。
孝宗每称其全护善类,诚实不欺,手书二十八将传以赐。子逵,登淳熙十四年进士第,唱名第四,孝宗曰:‘逵才气甚佳,父子高科,殊可喜。’逵累官至太常。
龚茂良字实之,兴化军人。绍兴八年,进士第。为南安簿、邵武司法。父母丧,哀号擗踊,邻不忍闻。调泉州察推,以廉勤称。改宣教郎,以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荐,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累迁吏部郎官。
张浚视师江、淮,茂良言:‘本朝御敌,景德之胜本于能断,靖康之祸在于致疑,愿仰法景德之断,勿为靖康之疑。’除监察御史。
江、浙大水,诏陈阙失,茂良疏曰:‘水至阴也,其占为女宠,为嬖佞,为小人专制。崇、观、政和,小人道长,内则憸腐窃弄,外则奸回充斥,于是京城大水,以至金人犯阙。今进退一人,施行一事,命由中出,人心哗然,指为此辈。臣愿先去腹心之疾,然后政事阙失可次第言矣。’内侍梁珂、曾觌、龙大渊皆用事,故茂良及之。
迁右正言。会内侍李珂没,赠节度,谥靖恭,茂良谏曰:‘中兴名相如赵鼎,勋臣如韩世忠,皆未有谥,如朝廷举行,亦足少慰忠义之心。今施于珂为可惜。’竟寝其谥。尝论大渊、觌奸回,至是又极言之,曰:‘今积阴弗解,淫雨益甚,荧惑入斗,正当吴分,天意若有所怒而未释。二人害政,甚珂百倍。’上谕以‘皆潜邸旧,非他近习比,且俱有文学,敢谏争,未尝预外事’。
翌日,再疏言:‘唐德宗谓李泌:“人言卢杞奸邪,朕独不知,何耶?”泌曰:“此其所以为奸邪也。”今大渊、觌所为,行道之人能言之,而陛下更颂其贤,此臣所以深忧。’疏入,不报,即家居待罪。章再上,除太常少卿,五辞不拜,除直秘阁、知建宁府。自以不为群小所容,请祠,不允。
上后知二人之奸,既逐于外,起茂良广东提刑,就知信州。即番山之址建学,又置番禺南海县学,既成,释奠,行乡饮酒以落之。城东旧有广惠庵,中原衣冠没于南者葬之,岁久废,茂良访故地,更建海会浮图,菆寄暴露者皆揜藏无遗。召对崇政殿,左丞相陈俊卿欲留之,右相虞允文不乐。会俊卿亦罢,除直显谟阁、江西运判兼知隆兴府。
上以江西连岁大旱,知茂良精忠,以一路荒政付之。茂良戒郡县免积税,上户止索逋,发廪振赡。以右文殿脩撰再任,疫疠大作,命医治疗,全活数百万。进待制敷文阁,赏其救荒之功。召对,奏:‘潢池弄兵之盗,即南亩负耒之民。今诸郡荒田极多,愿诏监司守臣条陈,募人从便请耕,民有余粟,虽驱之为寇,亦不从矣。’除礼部侍郎。
上亟用茂良,手诏问国朝典故有自从官径除执政例,明日即拜参知政事。奏事,赐坐,上顾叶衡及茂良曰:‘两参政皆公议所与。’衡等起谢,上从容曰:‘自今诸事毋循私,若乡曲亲戚,且未须援引。朕每存公道,设有误,卿等宜力争,君臣之间不可事形迹。’茂良曰:‘大臣以道事君,遇有不可,自当启沃,岂容迹见于外。’请诏有司刊定七司法。
淮南旱,茂良奏取封桩米十四万,委漕帅振济。或谓:‘救荒常平事,今遽取封桩米,毋乃不可?’茂良以为:‘淮南咫尺敌境,民久未复业,饥寒所逼,万一啸聚,患害立见,宁能计此米乎?’他日,上奖谕曰:‘淮南旱荒,民无饥色,卿之力也。’
潮州守奏通判不法,得旨,下帅臣体访。通判,茂良乡人也,同列密以省吏付棘寺推鞫,欲及茂良。奏事退,同列留身,出狱案进上,茂良不知也。上厉声曰:‘参政决无此!’茂良逊谢,不复辩。
叶衡罢,上命茂良以首参行相事。庆寿礼行,中外觊恩,茂良慨然叹曰:‘此当以身任怨,不敢爱身以弊天下。若自一命以上覃转,不知月添给奉与来岁郊恩奏补几何,将何以给?’
宣谕奖用廉退,茂良奏:‘朱熹操行耿介,屡召不起,宜蒙录用。’除秘书郎。群小乘间谗毁,未几,手诏付茂良,谓‘虚名之士,恐坏朝廷’。熹迄不至。钱良臣侵盗大军钱粮,累数十万,茂良奏其事,手诏令具析。俄召良臣赴阙,骎骎柄用,其后茂良之贬,良臣与有力焉。
茂良之以首参行相事也,逾再岁,上亦不置相,因谕茂良:‘史官近奏三台星不明,盖实艰其选耳。’淳熙四年正月,召史浩于四明,茂良亦觉眷衰,因疾力求去。上曰:‘朕以经筵召史浩,卿不须疑。’
时曾觌欲以文资禄其孙,茂良以文武官各随本色荫补格法缴进。觌因茂良入堂道间,俾直省官贾光祖等当道不避。街司叱之,曰:‘参政能几时!’茂良奏:‘臣固不足道,所惜者朝廷大体。’上谕觌往谢,茂良正色曰:‘参知政事者,朝廷参知政事也。’觌惭退。上谕茂良先遣人于觌,冲替而后施行。茂良批旨,取贾光祖辈下临安府挞之。手诏宣问施行太遽,茂良待罪。上使人宣谕委曲,令缴进手诏,且谓:‘卿去虽得美名,置朕何地?’茂良即奉诏。
谢廓然赐出身,除殿中侍御史,廓然附曾觌者也。中书舍人林光辅缴奏,不书黄,遂补外。茂良力求去,上谕曰:‘朕极知卿,不敢忘,欲保全卿去,俟议恢复,卿当再来。’是日,除职与郡,令内殿奏事,乃手疏恢复六事,上曰:‘卿五年不说恢复,何故今日及此?’退朝甚怒,曰:‘福建子不可信如此!’谢廓然因劾之,乃落职放罢;寻又论茂良擅权不公,矫传上旨,辄断贾光祖等罪,遂责降,安置英州。父子卒于贬所。
觌与廓然死后,茂良家投匦讼冤,遂复通奉大夫。周必大独相,进呈复职,上曰:‘茂良本无罪。’遂复资政殿学士,谥庄敏。
茂良平生不喜言兵,去国之日乃言恢复事,或谓觌密令人訹之云:‘若论恢复,必再留。’茂良信之。廓然论茂良,亦以此为罪。茂良没数年,朱熹从其子得副本读之,则事虽恢复,而其意乃极论不可轻举,犹平生素论也,深为之叹息云。
论曰:葛邲在相位虽不久,而能守法度,进人才,其处己也,则以不欺为本。钱端礼以戚属为相,周葵晚虽不附秦桧,而与龚茂良皆主和议。若乃魏杞奉使知尊国体,施师点之靖重有守,萧燧忠实敢言,仕于绍兴之间,可谓不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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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八十六‧列传第一百四十五  刘珙 王蔺 黄祖舜 王大宝 金安节 王刚中 李彦颖 范成大
  刘珙字共父,子羽长子也。生有奇质,从季父子翚学。以荫补承务郎,登进士乙科,监绍兴府都税务。请祠归,杜门力学,不急仕进。主管西外敦宗院,召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迁礼部郎官。
秦桧欲追谥其父,召礼官会问,珙不至,桧怒,风言者逐之。桧死,召为大宗正丞,迁吏部员外郎。置令式庭中,使选集者得自翻阅,与吏辨,吏无得藏其巧。兼权秘书少监,兼权中书舍人。金犯边,王师北向,诏檄多出其手,词气激烈,闻者泣下。御史杜莘老劾宦者张去为,忤旨左迁,珙不草制,莘老得不去。从幸建康,兼直学士院。车驾将还,军务未有所付,时张浚留守建康,众望属之。及诏出,以杨存中为江、淮宣抚使,珙不书录黄,仍论其不可。上怒,谓宰相曰:‘刘珙父为浚所知,此特为浚地耳!’命再下,宰相召珙谕旨,且曰:‘再缴则累张公。’珙曰:‘某为国家计,岂暇为张公谋。’执奏如初,存中命乃寝。真除中书舍人、直学士院。田师中死,其家请以没入王继先第为赐,李珂关通近习,求为督府掾,诏从中下,珙皆论罢之。出知泉州,改衢州。
湖南旱,郴州宜章县李金为乱,朝廷忧之,以珙知潭州、湖南安抚使。入境,声言发郡县兵讨击,而移书制使沈介,请以便宜出师,曰:‘擅兴之罪,吾自当之。’介即遣田宝、杨钦以兵至,珙知其暑行疲怠,发夫数程外迎之,代其负任,至则犒赐过望,军士感奋。珙知钦可用,檄诸军皆受节制,下令募贼徒相捕斩诣吏者,除罪受赏。钦与宝连战破贼,追至莽山,贼党曹彦、黄拱执李金以降。支党窜匿者尚众,珙谕钦等却兵,听其自降,贼相率纳兵,给据归田里。第上诸将功状有差,上赐玺书曰:‘近世书生但务清谈,经纶实才盖未之见,朕以是每有东晋之忧。今卿既诛群盗,而功状详实,诸将优劣,破贼先后,历历可观,宜益勉副朕意。’
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言于上曰:‘世儒多病汉高帝不悦学,轻儒生,臣以为高帝所不悦,特腐儒俗学耳。使当时有以二帝三王之学告之,知其必敬信,功烈不止此。’因陈‘圣王之学所以明理正心,为万事之纲’。上亟称善。
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辞不获,因进言曰:‘汪应辰、陈良翰、张栻学行才能,皆臣所不逮,而栻穷探圣微,晓畅军务,曩幸破贼,栻谋为多,愿亟召用。’上可其奏。兼参知政事。奏除福建钞盐岁额二万万,罢江西和籴及广西折米盐钱,及蠲诸路累年逋负金钱谷帛巨亿计。上尝以久旱斋居祷雨,一夕而应,珙进言曰:‘陛下诚心感格,其应如响,天人相与之际,真不容发,隐微纤芥之失,其应岂不亦犹是乎?臣愿益谨其独。’上竦然称善。
龙大渊、曾觌既被逐,未几,大渊死,上怜觌欲还之。珙言:‘二人之去,天下方仰威断。此曹奴隶耳,厚赐之可也,若引以自近,使与闻机事,进退人才,非所以光德业、振纪纲。’命遂止。
殿前指挥使王琪被旨,按视两淮城壁,还,密荐和州教授刘甄夫。上谕执政召之,珙请曰:‘此人名位微,何自知之?’上以琪告。珙退坐堂上,追琪至,诘其故,授牍使对。琪恐,请后不敢,乃叱使责戒励状而去。会扬州奏琪檄郡增筑新城,珙遂奏罢琪,语在陈俊卿传。珙时争之尤力,殿中皆惊,以故独罢为端明殿学士,奉外祠。陈俊卿言:‘珙正直有才,肯任怨,臣所不及,愿留之。’诏改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入辞,犹以六事为献,上曰:‘卿虽去国,不忘忠言,材美非他人所及,行召卿矣。’至镇,首蠲税务新额,及罢苗仓大斛。属邑奉新有复出租税,穷民不能输,相率逃去,反失正税,并奏除之。
除资政殿学士、知荆南府、湖北安抚使,以继母忧去。起复同知枢密院事、荆襄安抚使。珙六上奏恳辞,引经据礼,词甚切,最后言曰:‘三年通丧,三代未之有改,汉儒乃有“金革无避”之说,已为先王罪人。今边陲幸无犬吠之惊,臣乃欲冒金革之名。以私利禄之实,不亦又为汉儒之罪人乎?’
服阕,再除知潭州、湖南安抚使。过阙入见,极论时事,言甚切至,上再三加劳,进资政殿大学士以行。安南贡象,所过发夫除道,毁屋庐,数十州骚然。珙奏曰:‘象之用于郊祀,不见于经,驱而远之,则有若周公之典。且使吾中国之疲民,困于远夷之野兽,岂仁圣之所为哉!’湖北茶盗数千人入境,疆吏以告,珙曰:‘此非必死之寇,缓之则散而求生,急之则聚而致死。’揭榜谕以自新,声言兵且至,令属州县具数千人食,盗果散去,其存者无几。珙乃遣兵,戒曰:‘来毋亟战,去毋穷追,不去者击之耳。’盗意益缓,于是一战败之,尽擒以归,诛首恶数十,余隶军籍。
淳熙二年,移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行宫留守。会水且旱,首奏蠲夏税钱六十万缗、秋苗米十六万六千斛。禁止上流税米遏籴,得商人米三百万斛。贷诸司钱合三万,遣官籴米上江,得十四万九千斛。籍主客户高下,给米有差。又运米村落,置场平价振粜,贷者不取偿。起是年九月,尽明年四月,阖境数十万人,无一人捐瘠流徙者。
进观文殿学士,属疾,请致仕。孝宗遣中使以医来,疾革,草遗奏言:‘恭、显、伾、文,近习用事之戒,今以腹心耳目寄之此曹,朝纲以紊,士气以索,民心以离,咎皆在此。陈俊卿忠良确实,可以任重致远,张栻学问醇正,可以拾遗补阙,愿亟召用之。’既又手书诀栻与朱熹,其言皆以未能为国报雪仇耻为恨。薨,年五十七。赠光禄大夫,谥忠肃。
珙精明果断,居家孝,丧继母卓氏,年已逾五十,尽哀致毁,内外功缌之戚,必素服以终月数。喜受尽言,事有小失,下吏言之立改。临数镇,民爱之若父母,闻讣,有罢市巷哭相与祠之者。
王蔺字谦仲,庐江人。乾道五年,擢进士第。为信州上饶簿、鄂州教授、四川宣抚司干办公事,除武学谕。孝宗幸学,蔺迎法驾,立道周,上目而异之,命小黄门问知姓名,由是简记。
迁枢密院编脩官,轮对,奏五事,读未竟,上喜见颜色。明日,谕辅臣曰:‘王蔺敢言,宜加奖擢。’除宗正丞,寻出守舒州。陛辞,奏疏数条,皆极言时事之未得其正者,上曰:‘卿议论峭直。’寻出手诏:‘王蔺鲠直敢言,除监察御史。’一日,上袖出幅纸赐之,曰:‘比览陆贽奏议,所陈深切,今日之政恐有如德宗之弊者,可思朕之阙失,条陈来上。’蔺即对曰:‘德宗之失,在于自用遂非,疑天下士。’退即上疏,陈德宗之弊,并及时政阙失,上嘉纳之。
迁起居舍人,言:‘朝廷除授失当,台谏不悉举职,给、舍始废缴驳,内官、医官、药官赐予之多,迁转之易,可不思警惧而正之乎?’上竦然曰:‘非卿言,朕皆不闻。磊磊落落,惟卿一人。’除礼部侍郎兼吏部。尝因手诏‘谋选监司,欲得刚正如卿者,可举数人’。即奏举潘时、郑矫、林大中等八人,乞擢用。会以母忧去。服除,召还为礼部尚书,进参知政事。
光宗即位,迁知枢密院事兼参政,拜枢密使。光宗精厉初政,蔺亦不存形迹,除目或自中出,未惬人心者,辄留之,纳诸御坐。或议建皇后家庙,力争以为不可,因应诏上疏‘愿陛下先定圣志’,条列八事,疏入,不报。中丞何澹论之,以罢去。起帅阃,易镇蜀,皆不就。后领祠,帅江陵。宁宗即位,改帅湖南。台臣论罢,归里奉祠。七年薨。
蔺尽言无隐,然嫉恶太甚,同列多忌之,竟以不合去。有奏议传于世。
黄祖舜,福州福清人。登进士第,累任至军器监丞。入对,言:‘县令付铨曹,专用资格,曷若委郡守,汰其尤无良者。’上然之。
权守尚书屯田员外郎,徙吏部员外郎,出通判泉州。将行,言:‘抱道怀德之士,不应书干禄,老于韦布。乞自科举外,有学行脩明、孝友纯笃者,县荐之州,州延之庠序,以表率多士;其卓行尤异者,州以名闻,是亦乡举里选之意。’下其奏礼部,遂留为仓部郎中,迁右司郎中、权刑部侍郎兼详定敕令司兼侍讲。进论语讲义,上命金安节校勘,安节言其书词义明粹,乃令国子监板行。荐李宝勇足以冠军,智足以料敌,诏以宝为带御器械。
兼权给事中。张浚薨,其家奏留使臣五十余人理资任,祖舜言:‘武臣守阙者数年,今素食无代,坐进崇秩,曷以劝功?乞为之限制。’遂诏勋臣家兵校留五之一。户部奏以官田授汰去使臣,祖舜言:‘使臣汰者一千六百余人,临安官田仅为亩一千一百,计其请而给田,则不过数十人。’事不行。保义郎梁舜弼、汉弼,邦彦养孙也,并阁门祗候,祖舜言:‘阁门不可以恩泽补迁。’知池州刘尧仁升右文殿修撰,知新州韩彦直升秘阁修撰,祖舜言:‘脩撰本以待文学,不可幸得。’故资政殿学士杨愿家乞遗表恩,祖舜言:‘愿阴济秦桧,中伤善类。’皆寝其命。秦熺卒,赠太傅,祖舜言:‘熺预其父桧谋议,今不宜赠帝傅之秩。’追夺之。
迁同知枢密院事。金主亮犯淮,刘汜败,王权走,上将诛权以厉其余,祖舜言:‘权罪当诛,汜不容贷。刘锜有大功,闻其病已殆,权、汜诛,锜必愧忿以死,是国家一败兵而杀三将,得无快于敌乎?’上嘉纳。薨于官,谥庄定。
王大宝字元龟,其先繇温陵徙潮州。政和间,贡辟雍。建炎初,廷试第二,授南雄州教授。以禄不逮养,移病而归。阅数年,差监登闻鼓院、主管台州崇道观,复累年。
赵鼎谪潮,大宝日从讲论语,鼎叹曰:‘吾居此,平时所荐无一至者,君独肯从吾游,过人远矣。’知连州。张浚亦谪居,命其子栻与讲学。时赵、张客贬斥无虚日,人为累息,大宝独泰然。浚奉不时得,大宝以经制钱给之,浚曰:‘如累君何?’大宝不为变。
代还,言连、英、循、惠、新、恩六州,居民才数百,非懋迁之地,月输免行钱宜蠲减。高宗谓大臣曰:‘守臣上殿,令陈民事,遂得知田里疾苦,所陈五六,得一可行,其利亦不细矣。’乃命广西诸司具减数闻。
知袁州,进诗、书、易解,上谓执政曰:‘大宝留意经术,其书甚可采,可与内除。’执政拟国子司业,上喜曰:‘适合朕意。’时经筵阙官,遂除国子司业兼崇政殿说书。奏:‘江南诸州有月桩钱,无定名数,吏缘为奸,刻剥民。又有折帛钱,方南渡兵兴,物价翔贵,令下户折纳,务以优之,今巿帛匹四千,而令输六千。盍委监司核月桩为定制,减折帛惠小民。’诏户部详其奏。
直敷文阁、知温州、提点福建刑狱。道临漳,有峻岭曰蔡冈,藂薄蔽翳,山石荦确,盗乘间剽劫。大宝以囊金三十万,募民抉薮甃道十余里,行者便之。提点广东刑狱。
孝宗即位,除礼部侍郎。大宝言:‘古致治之君,先明国是,而行之以果断。自军兴以来,曰征曰和,浮议靡定。太上传丕基于陛下,四方日徯恢复,国论未定,众志未孚。愿陛下果断,则无不济。’擢右谏议大夫,首论朱倬、沈该之罪,皆行其言。汪澈督师荆、襄,大宝劾其不能节制,坐视方城之败,疏再上,澈落职谪台州。大宝尝论及移跸,上曰:‘吾欲亟行。’大宝奏:‘今日之势殆未可,愿少宽岁月。’
张浚复起为都督,大宝力赞其议,符离失律,群言汹汹。大宝言:‘危疑之际,非果断持重,何以息横议。’未几,汤思退议罢督府,力请讲和,大宝奏谓:‘今国事莫大于恢复,莫仇于金敌,莫难于攻守,莫审于用人。宰相以财计乏,军储虚,符离师溃,名额不除,意在核军籍,减月给。臣恐不惟边鄙之忧,而患起萧墙矣。’章三上,除兵部侍郎。
胡铨为起居郎,奏曰:‘近日王十朋、王大宝相继引去,非国之福。’上曰:‘十朋力自引去,朕留之不能得。大宝论汤思退太早,令为兵部侍郎,岂容复听其去。’未几,以敷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他日,铨奏事,上复谕之曰:‘大宝留之经筵,亦固求去,势不两立。’铨奏:‘自古台谏论宰相多矣,若谓势不两立,则论宰相者皆当去。’大宝寻请致仕。督府既罢,撤边防,弃四州,金复犯边,诏思退都督军马,辞不行。上震怒,窜思退,中外以大宝前言不用为恨。
乾道元年,落致仕,召为礼部尚书。入对,言理财之道,当务本抑末。右正言程叔达奏大宝乞复免行钱非是,以旧职提举太平兴国宫。中书舍人阎安中欲留其行,叔达并劾之。诏大宝致仕。寻卒,年七十七。
金安节字彦亨,歙州休宁人。资金悟,日记千言,博洽经史,尤精于易。宣和六年,繇太学擢进士第,调洪州新建县主簿。绍兴初,范宗尹引为删定官。入对,言:‘司马光以财用乏,请用宰相领总计使,宜以为法。’
除司农丞,又迁殿中侍御史。韩世忠子彦直直秘阁,安节言:‘崇、观以来,因父兄秉政而得贴职近制,皆在讨论。今彦直复因父任而授,是自废法也。’不报。任申先除待制致仕,安节劾其忿戾,乞追夺。秦桧兄梓知台州,安节劾其附丽梁师成,梓遂罢,桧衔之。未几,丁母忧去,遂不出。
桧死,起知严州,除浙西提刑。入为大理卿,首言:‘治民之道,先德后刑,今守令虑不及远,簿书期会,赋税输纳,穷日力办之,而无卓然以教化为务者。愿申饬守令,俾无专事法律,苟可以赞教化,必力行之。’时获伪造盐引者,大臣欲置之死,安节力争,以为事已十余年,且自首无死法,因得减等。两浙漕属王悦道鞫仁和令杨绩狱不实,事下大理,安节并逮悦道。悦道,幸医王继先子也,屡因人求免,安节不从。
迁宗正少卿。为金使施宜生贺正,安节馆伴。属显仁皇后丧,服黑带,宜生曰:‘使人以贺礼来,迓使安得服黑带?’安节辞难再四,宜生屈服。迁礼部侍郎。明年,再充送伴使。至楚州,副使耶律翼夺巡检王松马不得,鞭笞之。安节遣人责翼,词色俱厉,朝廷恐生事,坐削两秩。叶义问使金,金主因言:‘前日夺马事,曲在翼,已笞二百,回日可详奏。’乃复元官。
迁礼部侍郎。将祠明堂,时已闻钦宗升遐,安节言:‘宫庙行礼,皆当以大臣摄事。’从之。迁侍讲、给事中。殿院杜莘老论张去为补外,安节言:‘不可因内侍而去言官。’上遂留莘老。
金主亮犯淮,从幸建康。亮死,安节陈进取、招纳、备守三策,而以备守为进取、招纳之本。上将还临安,命杨存中宣抚江、淮、荆、襄,安节言:‘存中顷以权太盛,人言籍籍,方解军政,复授兹职,非所以全之。’又言:‘方今正当大明赏罚,乃首用刘宝、王权刻剥庸懦之人,何以激劝将士。’上皆纳之。
杨存中议省江、淮州县,安节言:‘庐之合肥,和之濡须,皆昔人控扼孔道。魏明帝云:“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孙权筑濡须坞,魏军累攻不克,守将如甘宁等,常以寡制众。盖形势之地,攻守百倍,岂有昔人得之成功,今日有之而反弃之耶?且濡须、巢湖之水,上接店步,下接江口,可通漕舟,乞择将经理。’存中议遂格。
孝宗嗣位,给廷臣笔札陈当世事,安节请:‘严内降之科,凡内侍省、御药院、内东门司冗费,一切罢去。堂除省归吏部,长官听辟僚属,以清中书之务。文武荫补,各有定制,毋令易文资。臣僚致仕遗表恩泽,不宜奏异姓,使得高赀为巿。’上尝对大臣称其诚实。一日,因奏事面劳之曰:‘近不见缴驳,有所见,但缴驳,朕无不听。’
龙大渊、曾觌以潜邸旧恩,大渊除枢密都承旨,觌带御器械,谏议大夫刘度仍累疏论之。隆兴改元,大渊、觌并除知阁门事,宰相知安节必以为言,使人讽之曰:‘若书行,即坐政府矣。’安节拒不纳,封还录黄。时台谏相继论列,奏入不出,上意未回,安节与给事中周必大奏:‘陛下即位,台谏有所弹劾,虽两府大将,欲罢则罢,欲贬则贬,独于二臣乃为迁就讳避。臣等若奉明诏,则臣等负中外之谤;大臣若不开陈,则大臣负中外之责;陛下若不俯从,则中外纷纷未止也。’上怒,安节即自劾乞窜,上意解,命遂寝。潜邸旧人李珂擢编脩官,安节又奏罢之,上谕之曰:‘朕知卿孤立无党。’张浚闻之,语人曰:‘金给事真金石人也。’
拜兵部侍郎。金将仆散忠义遗三省、枢密院书,论和议,乃画定四事,诏群臣议。安节谓:‘世称侄国,国号不加“大”字及用“再拜”二字,皆不可从。海、泗、唐、邓为淮、襄屏蔽,不可与。必不得已,宁少增岁币。钦宗梓宫当迎奉。陵寝地必不肯归我,宜每因遣使恭谒。但讲好之后,当益选将厉兵,以为后图。’已而请祠,得请。中书舍人胡铨缴奏,谓:‘安节太上之旧人,而陛下之老成也。汉张苍、唐张柬之、国朝富弼文彦博皆年八旬尚不听其去,安节膂力未愆,有忧国心,岂宜从其引去。’上遂留之。
逾年,权吏部尚书兼侍读。自是力请谢事,诏以敷文阁学士致仕。陛辞,上曰:‘卿且暂归,旦夕召卿矣。’去之日,缙绅相与叹羡,以为中兴以来全名高节,鲜有其比。乾道六年卒,年七十七。遗表闻,赠通奉大夫,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少保。
安节至孝,居丧有礼。与兄相友爱,田业悉推与之,又以恩奏其孤子 349c.gif 。初筮仕,未尝求荐于人,及贵,有举荐不令人知。其除司农丞,或语之曰:‘公是命,张侍郎致远为中司时所荐,盍往谢之?’安节曰:‘彼为朝廷荐人,岂私我耶!’竟不往。荐晁公武、龚茂良可台谏,皆称职,二人弗知也。与秦桧忤,不出者十八年,及再起,论事终不屈,人以此服之。有文集三十卷、奏议表疏、周易解。
王刚中字时亨,饶州乐平人。刚中博览强记。绍兴十五年,进士第二人。任某州推官,改左宣义郎。故事当召试,秦桧怒其不诣己,授洪州教授。桧死,召见,擢秘书省校书郎,迁著作佐郎。
孝宗为普安郡王,刚中兼王府教授,每侍讲,极陈古今治乱之故,君子小人忠佞之辨。迁中书舍人,言:‘御敌今日先务,敌强则犯边,弱则请盟。今勿计敌人之强弱,必先自治,择将帅,蒐战士,实边储,备器械,国势富强,将良士勇,请盟则为汉文帝,犯边则为唐太宗。’上韪其言。会西蜀谋帅,上曰:‘无以逾王刚中矣。’以龙图阁待制知成都府、制置四川。御便殿,临遣锡金带、象笏。进敷文阁直学士。
时吴璘累官阀至大帅,其下姚仲、王彦等亦建节雄一方。守帅以文治则玩于柔,而号令不行;以武竞则窒于暴,而下情不通。惟刚中检身以法,示人以礼,不立崖堑,驭吏恩威并行,羽檄纷沓,从容裁决,皆中机会。
敌骑度大散关,人情汹汹。刚中跨一马,夜驰二百里,起吴璘于帐中,责之曰:‘大将与国义同休戚,临敌安得高枕而卧?’璘大惊。又以蜡书抵张正彦济师。西师大集,金兵败走。方议奏捷,刚中倍道驰还,谓其属李焘曰:‘将帅之功,吾何有焉。’焘唶曰:‘身督战而功成不居,过人远矣。’已乃差择将士,众所推者上之朝,备统帅选。又疏蜀名胜士与幕府之贤,备部使者、州刺史之佐。目使颐指,内外响应。诸汰遣使臣困绝不能自存,刚中以为冒刃于少壮之年,不可斥弃于既老之后,悉召诣府,有善射者复其禄秩,以禁军阙额粮给之,其罢癃不堪事,则给以义仓米。
成都万岁池广袤十里,溉三乡田,岁久淤淀,刚中集三乡夫共疏之,累土为防,上植榆柳,表以石柱,州人指曰:‘王公之甘棠也。’府学礼殿,东汉兴平中建,后又建新学,遭时多故,日就倾圮,属九县缮完,悉复其旧。葺诸葛武侯祠、张文定公庙,夷黄巢墓,表贤瘅恶以示民。有女巫蓄蛇为妖,杀蛇,黥之。
孝宗受禅,以宫僚进左朝奉大夫,召赴阙,以足疾请祠,提举太平兴国宫。归次番阳,营圃植竹,号竹坞。
金犯淮,有旨趣刚中入见,陈战守之策。除礼部尚书、直学士院兼给事中,为卤簿使,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进同知院事。刚中曰:‘战守者实事,和议者虚名,不可恃虚名害实事。’又奏四事:开屯田、省浮费、选将帅、汰冗兵。居政府,属疾卒,年六十三,赠资政殿大学士、光禄大夫,谥恭简。
建炎间,诏阶、成、岷、凤四州刺壮丁为兵,众以为忧。刚中建言五害罢之,免符下,民欢呼,声震山谷。比去,蜀父老遮道,有追送数百里者。繇布衣至公卿,无他嗜好,公退惟读书著文为乐。有易说、春秋通义、仙源圣纪、经史辨、汉唐史要览、天人修应录、东溪集、应斋笔录,凡百余卷。
李彦颖字秀叔,湖州德清人。少端重,强记览。金犯浙西,父挟家人逃避,彦颖方十岁,追不及,敌已迫其后,能趋支径,乱流获济。
绍兴十八年,擢进士第,主余杭簿。守曹泳豪敓酒家业为官监,利其赀具,彦颖争之。泳怒,戒吏煅炼,不得毫发罪。调建德丞,改秩。时宰知其才,将处之学官,或劝使一见,彦颖耻自献。调富阳丞。御史周操荐为御史台主簿。
金败盟,张浚督师进讨。上方向浚,执政坚主和,陈良翰、周操不以为然。右正言尹穑阴符执政,荐引同己者,转言和于上前。上惑之,罢督府,良翰、操相继黜,而穑进殿中,迁谏议大夫。一日,穑以和、战、守叩彦颖,彦颖曰:‘人所见固不同。公既以和议为是,曷不明陈于上前,以身任之,事成功归于公,不成奉身而退。若欲享其利而不及其害,国事将谁倚?’穑大怒曰:‘自为谏官,前后百余奏,曷尝及一“和”字,而台簿有是言!’自是衔彦颖,阴排之。
改国子博士,权吏部郎中,以父丧去。免丧,复为吏部兼皇子恭王府直讲,权右史兼兵部侍郎。经筵,张栻讲葛覃,言先王正家之道,因及时事,语激切,上意不怿。彦颖曰:‘人臣事君,岂不能阿谀取容?栻所以敢直言,正为圣明在上,得尽爱君之诚耳。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上意遽解,曰:‘使臣下皆若此,人主应无过。’
立皇太子,兼左谕德。首论建置宫僚,以为詹事于东宫内外无所不当省,事须白詹事而后行。司马光论皇太子讲读官有奏疏,录以进。上大喜,行之。皇太子尹临安,兼判官兼中书舍人。张说再登枢筦,彦颖论:‘说无寸长,去年骤跻宥府,物议沸腾。今此命复出,中外骇然。臣恐六军解体,人心不服。’未几,权礼部侍郎兼侍讲,因言:‘士习委靡,不然则矫激,宜择笃实鲠亮者用之。’升詹事,见上,言:‘皇太子尹临安已久,虽欲更尝民事,然非便,宜一意讲学。’他日以言于上者告太子,趣草奏辞尹事,三辞乃免。
兼吏部侍郎,权尚书兼侍读。月食淫雨,言:‘甲申岁以淫雨求言,今十年矣,中间非无水旱,而不闻求言之诏,岂以言多沽激厌之耶?比欺蔽成风,侍从、台谏犹慎嘿,况其他乎?阴沴之兴,未必不由此。’时廷臣多以中批斥去,彦颖又言:‘臣下有过,宜显逐之,使中外知获罪之由以为戒。今谮毁潜行,斥命中出,在廷莫测其故,将恐阴邪得伸,善类丧气,非盛世事也。’除吏部尚书。接送金贺正使还,言两淮兵备城筑及裁减接送浮费甚悉,上嘉纳焉。
十二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二年闰九月,参知政事。金使至,上遣王抃谕金使稍变受书旧礼,议久不决。彦颖曰:‘须于国体无损而事可济,乃善,若如去年张子颜之行,不但无益。’时左司谏汤邦彦新进,冀侥幸集事,自许立节。彦颖言邦彦轻脱,必误国。他日,对便殿,上复语及之。彦颖欲进说,上色动,宰相亟引退。遂以邦彦为申议国信使,且命福建造海船,起两淮民兵赴合肥训练,并诸军饬戎备,中外骚然。彦颖复言:‘两淮州县去合肥,远者千余里,近亦二三百里。令民户三丁起其二,限三月而罢,事未集,民先失业矣。’上作色曰:‘卿欲尽撤边备耶?’彦颖曰:‘今不得已,令三百里内,家起一丁诣合肥,三百里外,就州县训习,日增给钱米,限一月罢,庶不大扰。’翌日,复执奏,从之。洎邦彦辱命而还,彦颖论其罪,贬新州。
彦颖在东府三岁,实摄相事,内降缴回甚多。内侍白札籍名造器械并犒师,降旨发左藏、封桩诸库钱,动亿万计。彦颖疏岁中经费以进,因言:‘虞允文建此库以备边,故曰“封桩”,陛下方有意恢复,苟用之不节,徒启他日妄费,失封桩初意。’上矍然曰:‘卿言是,朕失之矣。’自是绝不支。
坠马在告,力求去,以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勤约有惠政。提举洞霄宫,复参知政事,病羸,艰拜起,力辞,上曰:‘老者不以筋力为礼,孟享礼繁,特免卿。’谏官论其子殴人至死,奉祠镌秩。起知婺州,禁民屠牛,捐属县税十三万三千缗。复知绍兴府,进资政殿大学士,再奉祠,进观文殿学士。
绍熙元年,致仕。家居凡十载,自奉澹约,食才米数合。室无姬媵,萧然永日,与州县了不相闻。薨,年八十一,赠少保,谥忠文。
子沐,庆元中,与一时台谏排赵汝愚,善类一空,公论丑之。
范成大字致能,吴郡人。绍兴二十四年,擢进士第。授户曹,监和剂局。隆兴元年,迁正字。累迁著作佐郎,除吏部郎官。言者论其超躐,罢,奉祠。
起知处州。陛对,论力之所及者三,曰日力,曰国力,曰人力,今尽以虚文耗之,上嘉纳。处民以争役嚣讼,成大为创义役,随家贫富输金买田,助当役者,甲乙轮第至二十年,民便之。其后入奏,言及此,诏颁其法于诸路。处多山田,梁天监中,詹、南二司马作通济堰在松阳、遂昌之间,激溪水四十里,溉田二十万亩。堰岁久坏,成大访故迹,叠石筑防,置堤闸四十九所,立水则,上中下溉灌有序,民食其利。
除礼部员外郎兼崇政殿说书。乾道令以绢计赃,估价轻而论罪重,成大奏:‘承平时绢匹不及千钱,而估价过倍。绍兴初年递增五分,为钱三千足。今绢实贵,当倍时直。’上惊曰:‘是陷民深文。’遂增为四千,而刑轻矣。
隆兴再讲和,失定受书之礼,上尝悔之。迁成大起居郎,假资政殿大学士,充金祈请国信使。国书专求陵寝,盖泛使也。上面谕受书事,成大乞并载书中,不从。金迎使者慕成大名,至求巾帻效之。至燕山,密草奏,具言受书式,怀之入。初进国书,词气慷慨,金君臣方倾听,成大忽奏曰:‘两朝既为叔侄,而受书礼未称,臣有疏。’搢笏出之。金主大骇,曰:‘此岂献书处耶?’左右以笏标起之,成大屹不动,必欲书达。既而归馆所,金主遣伴使宣旨取奏。成大之未起也,金庭纷然,太子欲杀成大,越王止之,竟得全节而归。
除中书舍人。初,上书崔寔政论赐辅臣,成大奏曰:‘御书政论,意在饬纲纪,振积敝。而近日大理议刑,递加一等,此非以严致平,乃酷也。’上称为知言。张说除签书枢密院事,成大当制,留词头七日不下,又上疏言之,说命竟寝。
知静江府。广西窘匮,专藉盐利,漕臣尽取之,于是属邑有增价抑配之敝,诏复行钞盐,漕司拘钞钱均给所部,而钱不时至。成大入境,曰:‘利害有大于此乎?’奏疏谓:‘能裁抑漕司强取之数,以宽郡县,则科抑可禁。’上从之。数年,广州盐商上书,乞复令客贩,宰相可其说,大出银钱助之。人多以为非,下有司议,卒不易成大说。旧法马以四尺三寸为限,诏加至四寸以上,成大谓互市四十年,不宜骤改。
除敷文阁待制、四川制置使,疏言:‘吐蕃、青羌两犯黎州,而奴儿结、蕃列等尤桀黠,轻视中国。臣当教阅将兵,外修堡砦,仍讲明教阅团结之法,使人自为战,三者非财不可。’上赐度牒钱四十万缗。成大谓西南诸边,黎为要地,增战兵五千,奏置路分都监。吐蕃入寇之路十有八,悉筑栅分戍。奴儿结扰安静砦,发飞山军千人赴之,料其三日必遁,已而果然。白水砦将王文才私娶蛮女,常导之寇边,成大重赏檄群蛮使相疑贰,俄禽文才以献,即斩之。蜀北边旧有义士三万,本民兵也,监司、郡守杂役之,都统司又俾与大军更戍,成大力言其不可,诏遵旧法。蜀知名士孙松寿年六十余,樊汉广甫五十九,皆挂冠不仕,表其节,诏召之,皆不起,蜀士由是归心。凡人才可用者,悉致幕下,用所长,不拘小节,其杰然者露章荐之,往往显于朝,位至二府。
召对,除权吏部尚书,拜参知政事。两月,为言者所论,奉祠。起知明州,奏罢海物之献。除端明殿学士,寻帅金陵。会岁旱,奏移军储米二十万振饥民,减租米五万。水贼徐五窃发,号‘静江大将军’,捕而戮之。以病请闲,进资政殿学士,再领洞霄宫。绍熙三年,加大学士。四年薨。
成大素有文名,尤工于诗。上尝命陈俊卿择文士掌内制,俊卿以成大及张震对。自号石湖,有石湖集、揽辔录、桂海虞衡集行于世。
论曰:刘珙忠义世家,迨属纩,以未雪仇耻为深恨。王蔺犯颜忠谏,刚肠嫉恶。方赵鼎、张浚非罪远谪,朋交绝踪,大宝独从之游,逮斥权奸,了无顾忌。安节拒秦桧,排渊、觌,坚如金石,孤立无党,死生祸福,曾不一动其心。当金兵犯大散关,刚中单骑星驰,夜起吴璘,一战却敌。成大致书北庭,几于见杀,卒不辱命。俱有古大臣风烈,孔子所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者欤?若祖舜夺杨愿恩,褫秦熺秩,诛桧恶于既死,彦颖论事激烈,披露忠荩,直气亦可尚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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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八十七‧列传第一百四十六  黄洽 汪应辰 王十朋 吴芾 陈良翰 杜莘老
  黄洽字德润,福州候官人。隆兴元年,以太学生试春官第二,诏循故事,未临轩,赐第二人及第。授绍兴府观察判官。秩满,就铨选,不用前名例谒庙堂。宰相陈俊卿白于上,改宣义郎,除国子博士。
适有旨职事官无待次,改差浙东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继为太学国子博士,枢密院编脩官,通判福州。奉祠,召为太常丞。请外,孝宗方厉精求治,曰:‘黄洽厚德,方任以事。’不许。当对,奏三事:备事莫若储才,士卒当练其心,军政必预为谋。上矍然,洽徐奏:‘愿戒饬州郡,毋烦扰以致寇,毋轻易以玩寇。寇扰而后定,伤根本多矣。’繇秘书郎迁著作郎。上谕词臣:‘秘阁储英俊为异时公卿用,行黄洽词,可及之。’
除右正言,首奏:‘谏臣非具员,职在谏争,朝政有阙,所当尽言。’上亦以为端士,许其尽言无隐。除侍御史。会水旱频仍,因祠祭上言:‘此事全在一念,陛下夙兴默想,专精在民,身虽法宫,心则坛壝,洋洋左右,理非漠然。洊岁荒歉之由,必有未尽契神示之心者。’一日特诏:‘诸路奉行荒政不虔,差官按视安集。’洽亟奏:‘使者一出,官吏必须知畏。其常平一司,所职何事?淮、浙、江东见有使,以五使分五路,尚虑不周知。今遣一人兼二三路,不过阅图账户口多寡,地里辽邈,安能遍历乎?若专责常平,名正而职举,事分而察精。’又奏:‘艺祖惩藩镇偏重之失,不欲兵民之权聚于一夫之手。今使主兵官兼郡寄,是合兵民权为一,且属边徼,偏重尤甚。’上皆嘉纳。洽所论列,未尝攟摭细故他慝以累其终身。
除右谏议大夫。上方锐志肄武,洽因风谏,言:‘颐之大象:“君子以慎言语,节饮食。”言语饮食犹谨节之,况其他乎?凡筋力喘息之间,一有过差,皆非所以养其身也。’上曰:‘卿言无非仁义忠孝,可为万世臣子之法,朕常念之。’洽在经筵,言:‘宰相代天理物,要在为国得人。人主之命相,任则勿疑。宰相重则朝廷尊,朝廷尊则庙社安。宰相抡才任职,当尽公心。君子进则庶职举,庶职举则天下治。’上首肯再三,乃曰:‘卿如良金美玉,浑厚无瑕,天其以卿为朕弼耶?’
除御史中丞,奏:‘荐举请托,必竞于宰执、台谏之门,若宰执、台谏不为人觅举,使士大夫咸自率厉,以公道得之,岂不甚善。或果知其人,露章以荐,亦何不可。’潭州奏彊盗罪不至死应配者坐加役流,有旨具议。洽曰:‘彊盗异他盗,以其故为也。若止髠役,三年之后,圈槛一弛,豨突四出,善良受害,可胜数耶?况役时必去防闲之具,走逸结合,患尤甚焉。’上深然之。
除参知政事。上曰:‘卿每告朕用人,今卿居用人之地,不可不勉。’上因商榷除目,洽罄竭无所顾避,上大喜曰:‘五十年无此差除。’除知枢密院事。洽累章求去,许之,除资政殿大学士、知隆兴府。
光宗受禅,特诏言事,洽奏:‘用人为万世不易之论,臣前以此纳忠寿皇,今复告于陛下。’屡乞归田,寻畀提举洞霄宫。方未得请也,人劝之治第,洽曰:‘吾书生,蒙拔擢至此,未有以报国,而先营私乎?使吾一旦罪去,犹有先人敝庐可庇风雨,夫复何忧。’庆元二年致仕。
洽常言:‘居家不欺亲,仕不欺君,仰不欺天,俯不欺人,幽不欺鬼神,何用求福报哉!’六年七月,薨,年七十九。赠金紫光禄大夫。洽质直端重,有大臣体,两朝推为名臣。有文集、奏议八十五卷。
汪应辰字圣锡,信州玉山人。幼凝重异常童,五岁知读书,属对应声语惊人,多识奇字。家贫无膏油,每拾薪苏以继晷。从人借书,一经目不忘。十岁能诗,游乡校,郡博士戏之曰:‘韩愈十三而能文,今子奚若?’应辰答曰:‘仲尼三千而论道,惟公其然。’
未冠,首贡乡举,试礼部,居高选。时赵鼎为相,延之馆塾,奇之。绍兴五年,进士第一人,年甫十八。御策以吏道、民力、兵势为问,应辰答以为治之要,以至诚为本,在人主反求而已。上览其对,意其为老成之士,及唱第,乃年少子,引见者掖而前,上甚异之。鼎出班特谢。旧进士第一人赐以御诗,及是,特书中庸篇以赐。初名洋,与姓字若有语病,特改赐应辰。上欲即除馆职,赵鼎言:‘且令历外任,养成其材。’乃授镇东军签判。故事,殿试第一人无待次者,至是,取一年半阙以归。舍人胡寅行词曰:‘属者延见多士,问以治道,尔年未及冠,而能推明帝王躬行之本,无曲学阿世之态。’
应辰少受知于喻樗,既擢第,知张九成贤,问之于樗,往从之游,所学益进。初任,赵鼎为帅,幕府事悉咨焉。岁小旱,命应辰祷雨名山即应,越人语之曰:‘此相公雨。’鼎曰:‘不然,乃状元雨也。’
召为秘书省正字。时秦桧力主和议,王伦使还,金人欲以河南地归我。应辰上疏,谓:‘和议不谐非所患,和议谐矣,而因循无备之可畏。异议不息非所患,异议息矣,而上下相蒙之可畏。金虽通和,疆埸之上宜各戒严,以备他盗。今方且肆赦中外,褒宠将帅,以为休兵息民自此而始。纵忘积年之耻,独不思异时意外之患乎?此因循无备之所以可畏也。方朝廷力排群议之初,大则窜逐,小则罢黜,至有一言迎合,则不次擢用。是以小人窥见间隙,轻躁者阿谀以希宠,畏懦者循默以备位,而忠臣正士乃无以自立于群小之间,此上下相蒙之所以可畏也。臣愿勿以和好之可无虞,而思患预防,常若敌人之至。’疏奏,秦桧大不悦,出通判建州,遂请祠以归。寓居常山之永年院,蓬蒿满迳,一室萧然,𫗴粥不继,人不堪其忧,处之裕如也,益以脩身讲学为事。自是凡三主管崇道观,在隐约时,胸中浩然之气凛然不可屈。
张九成谪邵州,交游皆绝,应辰时通问。及其丧父,言者犹攻之,而应辰不远千里往吊,人皆危之。通判袁州,凡所予夺,人无异词。始至,或以其书生易之,已乃知吏师所不能及。丞相赵鼎死朱崖,扶丧过郡,应辰为文祭之曰:‘惟公两登上宰,皆直艰危之时;一斥南荒,遂为死生之别。事已定于盖棺,恩特容于归骨。’吏付之火。其子借三兵以归,道出衢州,章杰为守,希桧意,指应辰为阿附,为死党,符移讯鞫,遍搜行槖,求祭文不可得。时胡寅遗桧书,谓此事不足竟,事乃寝。
通判静江府,逾期不得代,乃沿檄归省其母。继差通判广州。时桧所深忌者赵鼎、张浚,鼎既死而浚独存,未快其意。江西运判张常先笺注前帅张宗元与浚诗,言于朝,其词连逮者数十家,将诬以不轨而尽去之。狱既具,桧死,应辰幸而免。
明年,召为吏部郎官,迁右司。母老乞外,丞相苦留之曰:‘方进用,未应尔。’应辰曰:‘亲老矣,不可缓。’乃出知婺州。郡积欠上供十三万缗,朝廷命宪漕究治,应辰谓急则扰民,乃与诸邑蠲宿逋,去苛敛,定期会,窒渗漏,悉为补发。寻丁内艰去,庐于墓侧。
服阕,除秘书少监,迁权吏部尚书。李显忠冒具安丰军功赏五千余人,应辰奏驳之。权户部侍郎兼侍讲。应辰独员当剧务,节冗费,常奏:‘班直转官三日,而堂吏增给食钱万余缗;工匠洗泽器皿仅给百余千,而堂吏食钱六百千;塑显仁神御,半年功未及半,而堂吏食钱已支三万、银绢六百匹两。他皆类此。’上惊其费冗,命吏部裁之。
金渝盟,诏求足食足兵之策,应辰奏曰:‘陆贽有云:“将非其人,兵虽多不足恃;操失其柄,将虽才不为用。”臣之所忧,不在兵之不足,在乎军政之不脩。自讲和以来,将士骄惰,兵不阅习,敌未至则望风逃遁,敌既退则谩列战功,不惟佚罚,且或受赏。方时无事,诏令有所不行,一旦有急,谁能听命以赴国家之难。望发英断,赏善罚恶,使人人洗心易虑,以听上命,然后号令必行矣。’
三十二年建储,以孝宗名与唐庐江王、晋楚王同,诏改为‘晔’,应辰以为与唐昭宗同,白左相陈康伯,遂改今名。集议秀王封爵,应辰定其称曰‘太子本生之亲’。议入,内降曰:‘皇太子所生父,可封秀王。’暨内禅,拟于传位日降赦,应辰言:‘唐太宗受禅于高祖,明年正月始改元。’乃从其说。又议改元‘重熙’,应辰谓契丹尝以纪年,遂改隆兴。一朝大典礼,多应辰所定。
议太上尊号,李焘、陈康伯密议以‘光尧寿圣’为称。及集议,或谓:‘尊号始自开元,罢于元丰,今不当复,况太上视天下如弃敝屣,岂复顾此?’应辰主之尤力。或又言:‘主上奉亲,乌得援元丰自却为比?’于是议状书者半,不书者半。明日,应辰复与金安节等十二人各陈所见,大概谓‘光尧’近乎‘神尧’,‘寿圣’乃英宗诞节,尝以名寺。御史周必大亦以为问,应辰答以‘尧’岂可‘光’。是语有闻之德寿者,高宗因上过宫,云:‘汪应辰素不乐吾。’于是有诏:尊号之议,已尝奏知,不容但已。安节等遂奉诏。
应辰连乞补外,遂知福州。未几,升敷文阁待制,举朱熹自代。在镇二年,会朝廷谋蜀帅,乃以敷文阁直学士为四川制置使、知成都府。陛辞,特降诏抚谕。入境,以书与宣抚使吴璘,令以抚谕诏申严号令。既至,免利路民饷运,徙沿边戍兵就粮内郡,纵保胜义士复业,存左藏所解白契二百万以备不虞,悉奏行之。有谓蜀中纲马驿程由梁、洋、金、房,山路峻险,宜浮江而下,诏吴璘措置。执政、大将皆主其说,应辰与夔帅王十朋力言其不便,遂得中止。二税勘合,每贯取二十钱,乾道诏旨尝减三之一,有欲增之者,应辰与两漕臣列奏,言:‘勘合不以钞计,而以贯石匹两计,是阳为减而阴实增之也。以成都一路计之,岁入三十万,今以所增为六十万,计以四路,不知几倍。虽非兴利者所便,而民受其赐多矣。’
璘时驻蜀口武兴,精兵为天下冠,既老且病,应辰密奏以关陕大将系国安危,所当预图。于是执政传旨,若璘不起,令制司暂领其任。暨璘死,应辰遂摄宣抚之职,蜀道晏然。
虞允文寻以知枢密院事宣抚四川,应辰援张浚例,乞罢制司,不许。总所牒委官核四川匿契税,应辰奏:‘其不便者四,曰妨农废业,曰纵吏扰民,曰违法害教,曰长奸起讼。比户部已令人自首,州县收并已不少,其未尽者,有见行法令,不宜为此烦扰。’上曰:‘论极有理,速罢止之。’
蜀大旱,诏问救荒之策,应辰奏:‘利、阆、绵、梓军马粮料,随民力均敷,官虽支籴钱,民不得半价,若选官就岁熟处籴之,可以宽民力,第无钱束手,乞给度牒。’上曰:‘汪应辰治蜀甚有声,且留意民事如此。’给度牒四百,永为籴本振济,遂移书诸路漕臣,亟救荒,且以绵、剑和籴告之,而全蜀蒙惠。
刘珙拜同知枢密院事,进言曰:‘汪应辰、陈良翰、张栻学行才能,臣所不及。’已,得旨召还。邛之安仁年饥,挻起为盗,害及旁郡,即具奏,且檄茶马使招捕。旬月间,诛其渠魁,余悉抚定。或白之虞允文曰:‘汪帅得无掩盗事不上闻乎?’宣司乃密奏,使人绐应辰曰:‘邛寇事未敢奏,不审制司如何?’应辰以奏检报之,允文内愧。将行,代纳成都一府激赏绢估三万三千九百八十四匹。
冬,入觐,陛对,以畏天爱民为言。上曰:‘卿久在蜀,宽朕西顾忧,军政民事革弊殆尽,蜀中除虚额,民间当被实惠。’应辰奏:‘虚额去则州县宽,尚有两事,曰预借,曰对籴。预借乃州县累岁相仍,对籴则以补州县阙乏,民输米一石,即就籴一石,或半价,或不支,且多取赢。陛下近捐百万除预借之弊,对籴患止数州,愿并除之,则弊革无余矣。’
除吏部尚书,寻兼翰林学士并侍读,论爱民六事,庙堂议不合,不悦者众。一日,陈良祐登对,上告以‘汪应辰言卿在蜀多诞谩’。良祐奏:‘臣与应辰昨同从班,应辰请外,得衢州,臣惜其去,同奏留之。时边奏方急,臣不知应辰将为便私计也。奏既上,应辰以此大憾,乃为是说以中臣耳。’上曰:‘乃尔邪!’
应辰在朝多革弊事,中贵人皆侧目。德寿宫方甃石池,以水银浮金凫鱼于上,上过之,高宗指示曰:‘水银正乏,此买之汪尚书家。’上怒曰:‘汪应辰力言朕置房廊与民争利,乃自贩水银邪?’应辰知之,力求去。会复出发运均输之旨,叹曰:‘吾不可留矣,但力辨群枉,则补外之请自得。’乃力论其事有害无利,遂以端明殿学士知平江府。
韩玉被旨拣马,过郡,应辰简其礼。玉归,谮之于上曰:‘臣所过州县,未有若平江之不治者。’上怪之。平江米纲至,有折阅,事上,连贬秩。力疾请祠,自是卧家不起矣,以淳熙三年二月卒于家。
应辰接物温逊,遇事特立不回,流落岭峤十有七年。桧死,始还朝,刚方正直,敢言不避。少从吕居仁、胡安国游,张栻、吕祖谦深器许之,告以造道之方。尝释克己之私如用兵克敌,易惩忿窒欲,书刚制于酒,惩窒、刚制皆克胜义,可不常省察乎?其义理之精如此。好贤乐善,出于天性,尤笃友爱,尝以先畴逊其兄衢,虽无屋可居不顾也。子达,继登进士第,仕至吏部尚书、端明殿学士。
王十朋字龟龄,温州乐清人。资颖悟,日诵数千言。及长,有文行,聚徒梅溪,受业者以百数。入太学,主司异其文。
秦桧死,上亲政,策士,论考官曰:‘对策中有陈朝政切直者,并置上列。’十朋以‘权’为对,大略曰:‘揽权者,非欲衡石程书如秦皇,传餐听政如隋文,彊明自任、不任宰相如唐德宗,精于吏事、以察为明如唐宣宗,盖欲陛下惩既往而戒未然,威福一出于上而已。尝有铺翠之禁,而以翠羽为首饰者自若,是岂法令不可禁乎?抑宫中服澣濯之化,衣不曳地之风未形于外乎?法之至公者莫如选士,名器之至重者莫如科第。往岁权臣子孙、门客类窃巍科,有司以国家名器为媚权臣之具,而欲得人可乎?愿陛下正身以为本,任贤以为助,博采兼听以收其效。’几万余言。上嘉其经学淹通,议论醇正,遂擢为第一。学者争传诵其策,以拟古晁、董。
上用其言,严销金铺翠之令,取交阯所贡翠物焚之。诏:‘十朋乃朕亲擢。’授绍兴府签判。既至,或以书生易之,十朋裁决如神,吏奸不行。时以四科求士,帅王师心谓十朋身兼四者,独以应诏。召为秘书郎兼建王府小学教授。先是,教授入讲堂居宾位,十朋不可,皇孙特加礼而位教授中坐。
金将渝盟,十朋轮对,言:‘自建炎至今,金未尝不内相残贼,然一主毙,一主生,曷尝为中国利?要在自备如何。御敌莫急于用人,今有天资忠义、材兼文武可为将相者,有长于用兵、士卒乐为之用可为大帅者,或投闲置散,或老于藩郡,愿起而用之,以寝敌谋,以图恢复。’盖指张浚、刘锜也。又言:‘今权虽归于陛下,政复出于多门,是一桧死百桧生也。杨存中以三衙而交结北司,以盗大权。汉之祸起于恭、显,王氏之相为终始;唐之祸起于北军,藩镇之相为表里。今以管军位三公,利源皆入其门,阴结诸将,相为党援。枢密本兵之地,立班甘居其后。子弟亲戚,布满清要。台谏论列,委曲庇护,风宪独不行于管军之门,何以为国!至若清资加于哙伍;高爵滥于医门;诸军承受,威福自恣,甚于唐之监军;皇城逻卒,旁午察事,甚于周之监谤;将帅剥下赂上,结怨三军;道路捕人为卒,结怨百姓:皆非治世事。’上嘉纳,戢逻卒,罢诸军承受,更定枢密、管军班次,解杨存中兵权,其言大略施行。秦桧久塞言路,至是十朋与冯方、胡宪、查籥、李浩相继论事,太学生为五贤诗述其事。除著作郎。
三十一年正月,风雷雨雪交作,十朋以为阳不胜阴之验,遗陈康伯书,冀以春秋灾异之说力陈于上,崇阳抑阴,以弭天变。迁大宗正丞,亟请祠归。金犯边,起刘锜为江、淮、浙西制置,张浚帅金陵,悉如其言。
孝宗受禅,起知严州。召对,首言:‘太皇非倦勤时,而以大器付陛下,贤于尧、舜,陛下当思以副太上者。今社稷之安危,生民之休戚,人才之进退,朝廷之刑赏,宜若舜之协尧,断然行之,以尽继述之道。’拜司封郎中,累迁国子司业。言:‘今居位者往往职之不举,宜有以革之。人主有大职三,任贤、纳谏、赏罚是也。’上嘉之。除起居舍人,升侍讲。时左右史失职久,十朋除起居郎,胡铨奏四事,语在胡铨传。除侍御史,上谓胡铨曰:‘比除台官,外议如何?’铨曰:‘皆谓得人。’上曰:‘卿与十朋皆朕亲擢。’
十朋见上英锐,每见必陈恢复之计。及将北伐,上疏曰:‘天子之孝莫大于光祖宗、安社稷,因前王盈成而守者,周成康、汉文景是也;承前世衰微而兴者,商高宗、周宣王是也;先君有耻而雪之,汉宣帝臣单于、唐太宗俘颉利是也;先君有仇而复之,夏少康灭浇、汉光武诛莽是也。迹虽不同,其为孝一也。靖康之祸,亘古未有,陛下英武,慨然志在兴复。窃闻每对群臣奏事,则曰:“当如创业时。”又曰:“当以马上治之。”又曰:“某事当俟恢复后为之。”比因宣召,语及陵寝,圣容恻然,曰:“四十年矣。”陛下之心真少康、高宗、宣王、光武之心,奈何大臣不能仰副圣心?愿戒在位者,去附和之私心,赞国家之大计,则中兴日月可冀矣。’因论史浩八罪,曰怀奸、误国、植党、盗权、忌言、蔽贤、欺君、讪上,上为出浩知绍兴府。十朋再疏,谓:‘陛下虽能如舜之去邪,未能如舜之正名定罪。绍兴密迩行都,浩尝为属吏,奸赃彰闻,亦何颜复见其吏民。’遂改与祠。
史正志与浩族异,拜浩而父事之,十朋论正志倾险奸邪,观时求进,宜黜正志以正典刑。林安宅出入史浩、龙大渊门,盗弄威福,至是诈病求致仕,十朋并疏其罪。皆罢去。
张浚出师复灵壁、虹县,归附者万计,又复宿州。十朋奏:‘王师以吊民为主,先之以招纳,不获已而战伐随之,乞以此指戒浚。金将既降,宜速加爵赏,以劝来者。’上皆嘉纳。
会李显忠、邵宏渊不协,王师失律,张浚上表自劾,主和者乘此唱异议。十朋上疏言:‘臣素不识浚,闻其誓不与敌俱生,心实慕之。前因轮对,言金必败盟,乞用浚。陛下嗣位,命督师江、淮,今浚遣将取二县,一月三捷,皆服陛下任浚之难。及王师一不利,横议蜂起。臣谓今日之师,为祖宗陵寝,为二帝复仇,为二百年境土,为中原吊民伐罪,非前代好大生事者比。益当内脩,俟时而动。陛下恢复志立,固不以一衄为群议所摇,然异论纷纷,浚既待罪,臣其可尚居风宪之职!乞赐窜殛。’因言:‘臣闻近日欲遣龙大渊抚谕淮南,信否?’上曰:‘无之。’又言:‘闻欲以杨存中充御营使。’上嘿然。
改除吏部侍郎,力辞,出知饶州。饶并湖,盗出没其间,闻十朋至,一夕遁去。丞相洪适请故学基益其圃,十朋曰:‘先圣所居,十朋何敢予人。’移知夔州,饶民走诸司乞留不得,至断其桥,乃以车从间道去,众葺断桥,以‘王公’名之。
移知湖州,召对,刘珙请留之,上曰:‘朕岂不知王十朋,顾湖州被水,非十朋莫能镇抚。’至郡,户部责虚逋三十四万,命吏持券往辨,不听,即请祠去。起知泉州,十朋前在湖割奉钱创贡闱,又为泉建之,尤宏壮。
凡历四郡,布上恩,恤民隐,士之贤者诣门,以礼致之。朔望会诸生学宫,讲经询政,僚属间有不善,反复告戒,俾之自新。民输租俾自概量,闻者相告,宿逋亦愿偿。讼至庭,温词晓以理义,多退听者。所至人绘而祠之,去之日,老稚攀留涕泣,越境以送,思之如父母。饶久旱,入境雨至;湖积霖,入境即霁。凡祷必应,其至诚不独感人,而亦动天地鬼神。
东宫建,除太子詹事,力辞,诏州郡礼致,遂力疾造朝,以足疾不能趋,诏给扶减拜。谒东宫,太子以其旧学,待遇有加。又诏免朝参,遣中使以告及袭衣、金带就其家赐之。疾革,累章告老,以龙图阁学士致仕,命下而卒,年六十。绍熙三年,谥曰忠文。
十朋事亲孝,终丧不处内,友爱二弟,郊恩先奏其名,没而二子犹布衣。书室扁曰‘不欺’,每以诸葛亮、颜真卿、寇准、范仲淹、韩琦、唐介自比,朱熹、张栻雅敬之。
子闻诗、闻礼,皆笃学自立。闻诗知光州、提点江东刑狱;闻礼知常州、江东转运判官,为治能守家法,人亦思慕之。
吴芾字明可,台州仙居人。举进士第,迁秘书正字。与秦桧旧故,至是桧已专政,芾退然如未尝识。公坐旅进,揖而退,桧疑之,风言者论罢。通判处、婺、越三郡。知处州。处旧苦丁绢重,芾损之,以新丁补其额。
何溥荐芾材中御史,除监察御史。时金将败盟,芾劝高宗:‘专务脩德,痛自悔咎,延见群臣,俾陈阙失,求合乎天地,无愧乎祖宗,则人心悦服,天亦助顺矣。’上韪其言。迁殿中侍御史。
两淮战不利,廷臣争陈退避计,芾言:‘今日之事,有进无退,进为上策,退为无策。’既而金主亮毙,上疏劝亲征。车驾至建康,芾请遂驻跸,以系中原之望,高宗纳其说。会有密启还东者,下侍从、台谏议,芾言:‘今欲控带襄、汉,引输湖、广,则临安不如建康便;经理淮甸,应接梁、宋,则临安不如建康近。议者徒悦一时扈从思归之人,非为国计。臣恐回銮之后,西师之声援不接,北土之讴吟绝望矣。’又言:‘去岁两淮诸城望风奔溃,无一城能拒守者,此秦桧壅塞言路、挫折士气之余毒也。能反其道,则士气日振,而见危授命者有人矣。’
知婺州。孝宗初即位,陛辞,陈裴垍对唐宪宗‘为治先正其心’,以为临御之初,出治大原,无越于此。上嘉纳。至郡,劝民义役。金华长仙乡民十有一家,自以甲乙第其产,相次执役,几二十年。芾舆致十一人者,与合宴,更其乡曰‘循理’,里曰‘信义’,以褒异之。
知绍兴府。会稽赋重而折色尤甚,芾以攒宫在,奏免支移折变。鉴湖久废,会岁大饥,出常平米募饥民浚治。芾去,大姓利于田,湖复废。
权刑部侍郎,迁给事中,改吏部侍郎。以敷文阁直学士知临安府。内侍家僮殴伤酒家保,芾捕治之,徇于市,权豪侧目。执政议以芾使金,复除吏部侍郎,且议以龙大渊为副,芾曰:‘是可与言行事者邪?’语闻,得罢不行。下迁礼部侍郎,力求去,提举太平兴国宫。
时芾与陈俊卿俱以刚直见忌,未几,俊卿亦引去。中书舍人阎安中为孝宗言二臣之去,非国之福。起知太平州。造舟以梁姑溪。历阳筑者久役溃归,声言欲趋郡境,芾呼至城下,厚犒遣之,而密捕倡乱者系狱以闻,诏褒谕。知隆兴府。
芾前后守六郡,各因其俗为宽猛,吏莫容奸,民怀惠利。再奉太平祠,屡告老,以龙图阁直学士致仕。后十年卒,年八十。尝曰:‘视官物当如己物,视公事当如私事。与其得罪于百姓,宁得罪于上官。’立朝不偶,晚退闲者十有四年,自号湖山居士。为文豪健俊整,有表奏五卷、诗文三十卷。
陈良翰字邦彦,台州临海人。蚤孤,事母孝。资庄重,为文恢博有气。中绍兴五年进士第。知温州瑞安县。俗号强梗,吏治尚严,良翰独抚以宽,催租不下文符,但揭示名物,民竞乐输,听讼咸得其情。或问何术,良翰曰:‘无术,第公此心如虚堂悬镜耳。’殿中侍御史吴芾荐为检法官,迁监察御史。
孝宗初元,金主褒新立,求和,而中原旧人多求归,诏问何以处此,良翰言:‘议和,复纳降,皆非是。必定计自治,而和不和,任之乃可。’张浚军淮、泗以规进取,而议者争献防江策,良翰言:‘当固藩篱,专委任。今舍淮防江,却地夺便,朝廷过听,使督府不得专阃外事,误矣。’除右正言。
金再移书求故疆,良翰言:‘中原皆吾故土,况唐、邓、海、泗又金渝盟后以兵取之,安得以故疆为言而归之?’汤思退主遣小使卢仲贤、李栻,良翰言:‘仲贤轻儇无耻,栻自北来难信。’又言:‘庙堂督府论议不同,边奏上闻,皆阳唯诺而阴沮败之。万一失事机,督府安得独任其责?’上矍然称善。
朝廷遣史正志至建康,与张浚议事乖牾,良翰劾之,上曰:‘正志亦无罪。’良翰言:‘陛下使浚守淮,则任浚为重,一郎官为轻,且正志居中,浚必为去就。’上悟,出正志为福建漕运。杨存中为御营使,总殿前军,良翰言:‘存中久擅兵柄,太上皇罢就第,奈何复假使名?宜慎履霜之戒。’疏三上,存中竟罢。
李栻不敢涉淮,良翰奏夺其官。仲贤至汴,辄许金人以疆土、岁币而还,上大怒,下仲贤吏,欲诛之,宰相叩头恳请得免。复遣王之望、龙大渊,良翰言:‘前遣使已辱命,大臣不悔前失,不谓秦桧复见今日!且金要我罢四郡屯兵以归之,是不折一兵,而坐收四千里要害之地,决不可许。若岁币,则俟得陵寝然后与,庶犹有名。今议未决而之望遂行,恐其辱国不止于仲贤,愿先驰一介往,俟议决,行未晚也。’诏侍从、台谏议,多是良翰,遂以胡昉、杨由义为审议官,与敌议四郡不合,困辱而归。
思退尚执前论,正言尹穑附思退以撼督府。良翰为左司谏,疏论:‘思退奸邪误国,宜早罢黜,张浚精忠老谋,不宜以小人言摇之。’孝宗曰:‘思退前议固失,然朕爱其警敏,冀可效,卿其置之。若魏公则今日孰出其右,朕岂容有此意?纵有之,亦岂不谋卿等?此殆言者有异意,卿为朕谕之。’良翰顿首谢曰:‘陛下言及此,天下幸甚。宰相纵无全才,宁取朴实,缓急犹可倚赖。思退庸狡,小黠大痴,将误国,且“警敏”二字,恐非明主卜相之法。’既退,以上语谕同列,穑勃然变色,明日亦请对,遂罢良翰言职。
两淮既撤备,金大入,孝宗始深悔。太学生数百人伏阙,乞召用良翰、胡铨、王十朋而斩思退等,思退由是始败。
良翰在谏省,成恭皇后受册,官内外亲属二十五人,良翰论其冗,诏减七人。知建宁府、福建转运副使,提点江东刑狱,移浙西,召为宗正少卿、兵部侍郎,除右谏议大夫。良翰言:‘以蜀汉之师下关陕,以荆、襄趍韩、魏,江、淮𢭏青、徐,此今日大计。四川既命大臣,而荆、淮未有任责者,亦当择重臣临之。’上称善。
进给事中。大将成闵冒请真奉,有司坐获谴,阁门王抃矫诏遣妄人谢显出境,显既抵罪,置闵与抃不问,良翰皆驳议,请正典刑。遂改礼部侍郎,不拜,以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召为太子詹事,既见,上属以调护之责。一日,召对选德殿,出手书唐太宗与魏徵论仁德功利之说,俾极陈今日所未至者。良翰退,上疏,略曰:‘仁德治之本,功利治之效,务本而效自至。今承天意,结民心,任贤能,退小人,择将帅,收军情,择监司,吏久任,皆行之有未至,诚能革此八弊,则仁德无累,功利自致矣。’上为之嘉叹,诏兼侍讲。
未几,以疾告老,除敷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宫。卒,年六十五。光宗立,特谥献肃。
杜莘老字起莘,眉州青神人,唐工部甫十三世孙也。幼岁时,方禁苏氏文,独喜诵习。绍兴间,第进士,以亲老不赴廷对,赐同进士出身。授梁山军教授,从游者众。
秦桧死,魏良臣参大政,莘老疏天下利害以闻。良臣荐之,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彗星见东方,高宗下诏求言,莘老上书,论:‘彗,盭气所生,多为兵兆。国家为民息兵,而将骄卒惰,军政不肃。今因天戒以脩人事,思患预防,莫大于此。’因陈时弊十事。时应诏者众,上命择其议论切当推恩以劝之,后省以莘老为省,进一阶,迁敕令删定官、太常寺主簿,升博士。轮对,论:‘金将败盟,宜饬边备,勿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上称善再三。
南渡后,典秩散失,多有司所记省,至凶礼又讳不录。显仁皇后崩,议礼有疑,吏皆拱手,莘老以古义裁定。大敛前一日,宰相传旨问含玉之制,莘老曰:‘礼院故实所不载,请以周礼典瑞郑玄注制之,其可。’因立具奏,上览之曰:‘真礼官也。’及虞祭,或谓上哀劳,欲以宰相行事。莘老曰:‘古今无是。’卒正之。
迁秘书丞,论江、淮守备,上曰:‘卿言及此,忧国深矣。’擢监察御史。迁殿中侍御史,入对,上曰:‘知卿不畏彊御,故有此授,自是用卿矣。’陈俊卿既解言职,力求去,莘老因奏事,从容曰:‘多事之际,令俊卿辈在论思之地,必有补益。’上以为然,俊卿乃复留。
金遣使致嫚书,传钦宗凶问,请淮、汉地,指索大臣。上决策亲征,莘老疏奏赞上,且谓:‘敌欺天背盟,当待以不惧,勿以小利钝为异议所摇,谀言所惰,则人心有恃而士气振矣。宜不限早暮,延见大臣、侍从,谋议国事;申敕侍从、台谏、监司、守臣,亟举可用之才。’又言:‘亲征有期,而禁卫才五千余,羸老居半,至不能介胄者,愿亟留圣虑。’事皆施行。
带御器械刘炎筦禁中市易,通北贾,大为奸利。一日,见莘老,辄及朝政,语狂悖,莘老以闻,斥监嘉州税。知枢密院事周麟之初请使金,及嫚书至,闻金将盛兵犯边,乃大恐,建言不必遣使。莘老劾麟之:‘挟奸罔上,避事辞难,恐惧至于掩泣,众有“哭杀富郑公”之诮。’寻与宫观。疏再上,乃责瑞州。
幸医承宣使王继先怙宠干法,富浮公室,子弟直延阁,居第僭拟,别业、外帑遍畿甸,数十年无敢摇之者,闻边警,亟辇重宝归吴兴为避敌计。莘老疏其十罪,上曰:‘初以太后饵其药,稍假恩宠,不谓小人骄横乃尔。’莘老曰:‘继先罪擢发不足数,臣所奏,其大概耳。’上作而曰:‘有恩无威,有赏无罚,虽尧舜不能治天下。’诏继先福州居住,子孙皆勒停。籍其赀以千万计,诏鬻钱入御前激赏库,专以赏将士,天下称快。
内侍张去为取御马院西兵二百髠其顶,都人异之,口语籍籍。莘老弹治,上疑其未审,不乐。莘老执奏不已,竟罢去为御马院,致仕,而莘老亦以直显谟阁知遂宁府。给事中金安节、中书舍人刘珙封还制书,改司农少卿,寻请外,仍与遂宁。
始莘老自蜀造朝,不以家行。高宗闻其清脩独处,甚重之,一日因对,褒谕曰:‘闻卿出蜀,即蒲团、纸帐如僧然,难及也。’未几,遂擢用。莘老官中都久,知公论所予夺,奸蠧者皆得其根本脉络,尝叹曰:‘台谏当论天下第一事,若有所畏,姑言其次,是欺其心不敬其君者也。’及任言责,极言无隐,取众所指目者悉击去,声振一时,都人称骨鲠敢言者必曰杜殿院云。治郡,课绩为诸州最。
孝宗受禅,莘老进三议,曰定国是、脩内政、养根本。寻卒,年五十八。
论曰:黄洽浑厚有守,应辰学术精醇,尤称骨鲠。十朋、吴芾、良翰、莘老相继在台府,历诋奸幸,直言无隐,皆事上忠而自信笃,足以当大任者,惜不尽其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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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八十八‧列传第一百四十七  周执羔 王希吕 陈良祐 李浩 陈橐 胡沂 唐文若 李焘
  周执羔字表卿,信州弋阳人。宣和六年举进士,廷试,徽宗擢为第二。授湖州司士曹事,俄除太学博士。
建炎初,乘舆南渡,自京师奔诣扬州,不及,遂从隆祐太后于江西,还觐会稽。寻以继母刘疾,乞归就养,调抚州宜黄县丞。时四境俶扰,溃卒相挻为变,令大恐,不知所为,执羔谕以祸福,皆敛手听命。既又訹其党,执首谋者斩以徇。邑人德之,至绘像立祠。
绍兴五年,改秩,通判湖州。丁母忧,服阕,通判平江府。召为将作监丞。明年春,迁太常丞。会始议建明堂,大乐久废不修,诏奉常习肄之,访辑旧闻,庀阅工器,制作始备。累迁右司员外郎。
八月,擢权礼部侍郎,充贺金生辰使。往岁奉使官得自辟其属,赏典既厚,愿行者多纳金以请,执羔始拒绝之。使还,兼权吏部侍郎。请赐新进士闻喜宴于礼部,从之。军兴废此礼,至是乃复。同知贡举。旧例,进士试礼部下,历十八年得免举,又四试礼部下,始特奏名推恩。秦桧既以科第私其子,士论讙哗,为减三年以悦众。执羔言祖宗法不可乱,繇此忤桧,御史劾罢之。
又六年,起知眉州,徙阆州,又改夔州,兼夔路安抚使。夔部地接蛮獠,易以生事。或告溱、播夷叛,其豪帅请遣兵致讨,执羔谓曰:‘朝廷用尔为长,今一方绎骚,责将焉往,能尽力则贳尔,一兵不可得也。’豪惧,斩叛者以献,夷人自是皆惕息。三十年,知饶州,寻除敷文阁待制。
乾道初,守婺州,召还,提举佑神观兼侍讲。首进二说,以为王道在正心诚意,立国在节用爱人。二年四月,复为礼部侍郎。孝宗患人才难知,执羔曰:‘今一介干进,亦蒙赐召,口舌相高,殆成风俗,岂可使之得志哉!’上曰:‘卿言是也。’一日侍经筵,自言‘学易知数,臣事陛下之日短’,已乃垂涕,上恻然。即拜本部尚书,升侍读,固辞,不许。
方士刘孝荣言统元历差,命执羔厘正之。执羔用刘羲叟法,惟日月交食,考五纬赢缩,以纪气朔寒温之候,撰历议、历书、五星测验各一卷上之。
上尝问丰财之术,执羔以为:‘蠧民之本,莫甚于兵。古者兴师十万,日费千金。今尺籍之数,十倍于此,罢癃老弱者几半,不汰之其弊益深。’论:‘和籴本以给军兴,豫凶灾。盖国家一切之政,不得已而为之。若边境无事,妨于民食而务为聚敛,可乎?旧籴有常数,比年每郡增至一二十万石。今诸路枯旱之余,虫螟大起,无以供常税,况数外取之乎?宜视一路一郡一县丰凶之数,轻重行之,灾甚者蠲之可也。’上矍然曰:‘灾异如此,乃无一人为朕言者!’即诏从之。
充安恭皇后菆宫按行使,日与阉人接,卒事未尝交一谈,阉亦服其长者,不怨也。拜疏求去,上谓辅臣曰:‘朕惜其老成,宜以经筵留之。’除宝文阁学士,提举佑神观。上曰:‘遂除龙图可也。’经筵二年,每劝上以辨忠邪、纳谏争,上深知其忠。
明年三月,告老,上谕曰:‘祖宗时,近臣有年逾八十尚留者,卿之齿未也。’命却其章。闰月,复申前请。上度不可夺,诏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赐茶、药、御书,恩礼尤渥,公卿祖帐都门外,搢绅荣之。时闽、粤、江西岁饥盗起,执羔陛辞以为言,诏遣太府丞马希言使诸路振救之。乾道六年卒,年七十七。
执羔有雅度,立朝无朋比。治郡廉恕,有循吏风。手不释卷,尤通于易。
王希吕字仲行,宿州人。渡江后自北归南,既仕,寓居嘉兴府。乾道五年,登进士科。孝宗奖用西北之士,六年,召试,授秘书省正字。除右正言。时张说以攀援戚属擢用,再除签书枢密院事,希吕与侍御史李衡交章劾之。上疑其合党邀名,责远小监当,既而悔之,改授宫观。方说之见用,气势显赫,后省不书黄,学士院不草诏,皆相继斥逐,而希吕复以身任怨,去国之日,屏徒御,蹑履以行,恬不为悔。由是直声闻于远迩,虽以此黜,亦以此见知。出知庐州。
淳熙二年,除吏部员外郎,寻除起居郎兼中书舍人。淮右择帅,上以希吕已试有功,令知庐州兼安抚使。修葺城守,安集流散,兵民赖之。加直宝文阁、江西转运副使。
五年,召为起居郎,除中书舍人、给事中,转兵部尚书,改吏部尚书,求去,乃除端明殿学士、知绍兴府。寻以言者落职,处之晏如。
治郡百废俱兴,尤敬礼文学端方之士。天性刚劲,遇利害无回护意,惟是之从。尝论近习用事,语极切至,上变色欲起,希吕挽御衣曰:‘非但臣能言之,侍从、台谏皆有文字来矣。’佐漕江西,尝作拳石记以示僚属,一幕官举笔涂数字,举坐骇愕,希吕览之,喜其不阿,荐之。
居官廉洁,至无屋可庐,由绍兴归,有终焉之意,然犹寓僧寺。上闻之,赐钱造第。后以疾卒于家。
陈良祐字天与,婺州金华人。年十九,预乡荐,间岁入太学。绍兴二十四年,擢进士第。调兴国军司户,未上,有荐于朝者,召除太学录、枢密院编修官。中丞汪澈荐除监察御史,累迁军器监兼邓王府直讲。隆兴元年,出为福建路转运副使。丁父忧,服阕,乾道三年,除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迁起居郎。寻除左司谏。
首言会子之弊,愿捐内帑以纾细民之急。上曰:‘朕积财何用,能散可也。’慨然发内府白金数万两收换会子,收铜版勿造,军民翕然。未几,户部得请,改造五百万。又奏:‘陛下号令在前,不能持半岁久,以此令民,谁能信之?岂有不印交子五百万,遂不可为国乎?’既而又欲造会子二千万,屡争之不得,遂请以五百万换旧会,俟通行渐收之,常使不越千万之数。
上锐意图治,以唐太宗自比,良祐言:‘太宗政要愿赐省览,择善而从,知非而戒,使臣为良臣,勿为忠臣。’上曰:‘卿亦当以魏徵自勉。’
又言:‘陛下躬行节俭,弗殖货利。或者托肺腑之亲,为市井之行;以公侯之贵,牟商贾之利。占田畴,擅山泽,甚者发舶舟,招蕃贾,贸易宝货,麋费金钱。或假德寿,或托椒房,犯法冒禁,专利无厌,非所以维持纪纲,保全戚畹。愿严戒敕,苟能改过,富贵可保,如其不悛,以义断恩。’
时左相丁外艰,诏起复,良祐言:‘起复非正礼,今无疆埸之事,宜使之终丧。’遂寝。迁右谏议大夫兼侍讲,同知贡举,除给事中,兼直学士院,迁吏部侍郎。寻除尚书。
时议遣泛使请地,良祐奏:‘陛下恢复之志未尝忘怀,然词莫贵于佥同,不可不察;博访归于独断,不可不审。固有以用众而兴,亦有以用众而亡;固有以独断而成,亦有以独断而败。今遣使乃启衅之端,万一敌骑犯边,则民力困于供输,州郡疲于调发,兵拏祸结,未有息期。将帅庸鄙,类乏远谋,对君父则言效死,临战阵则各求生。有如符离之役,不战自溃,瓜洲之遇,望敌惊奔,孰可仗者?此臣所以未敢保其万全。且今之求地,欲得河南,曩岁尝归版图,不旋踵而又失,如其不许,徒费往来,若其许我,必邀重币。经理未定,根本内虚,又将随而取之矣。向之四郡得之亦勤,尚不能有,今又无故而求侵地,陛下度可以虚声下之乎?况止求陵寝,地在其中,曩亦议此,观其答书,几于相戏。凡此二端,皆是求衅。必须遣使,则祈请钦宗梓宫,犹为有辞。内视不足,何暇事外?迩者未怀,岂能绥远?’
奏入,忤旨,贬瑞州居住,寻移信州。九年,许令自便。淳熙四年,起知徽州,寻除敷文阁待制、知建宁府,卒。
李浩字德远,其先居建昌,迁临川。浩早有文称。绍兴十二年,擢进士第。时秦熺挟宰相子以魁多士,同年皆见之,或拉浩行,毅然不往。调饶州司户参军、襄阳府观察推官,连丁内外艰,继调金州教授,改太常寺主簿,寻兼光禄寺丞。
轮对,首陈无逸之戒,且言:‘宿卫大将杨存中恩宠特异,待之过,非其福。’上悟,旋令就第。自秦桧用事,塞言路,及上总揽权纲,激厉忠谠,此习尚存,朝士多务慎默。至是命百官转对,浩与王十朋、冯方、查籥、胡宪始相继言事,闻者兴起。
浩不安于朝,请祠,主管台州崇道观以归。孝宗即位,以太常丞召。时张浚督师江、淮,宰相多抑之,浩引仁宗用韩琦、范仲淹诏章得象故事,乞戒谕令同心协济。兼权吏部郎官。浩雅为汤思退所厚,御史尹穑欲引之以共挤浚,因荐浩。及对,乃明示不同之意,二人皆不乐。逾年,始除员外郎兼皇子恭王府直讲。
在王府多所裨益,且因事以及时政,书之于册,幸上或见之,王亦素所爱重。他日外补,累年以归,王喜曰:‘李直讲来矣。’未几,宰相召为郎者四人,将进用之,尤属意浩。浩嘿然无一辞,同舍皆迁,浩独如故。
逾年,浙河水灾,诏郎官、馆职以上条时政阙失,浩谓上忧劳如此,今何可不言,即奏疏指论近臣,并及宰执惟奉行,台谏多迎合,百执事顾忌畏缩。反复数千言,倾倒罄竭,见者悚栗。上不以为忤,执事者深忌之。
乞外,得台州。州有拣中禁军五百人,训练官贪残失众心,不逞者因谋作乱,忽露刃于庭,浩谓之曰:‘汝等欲为乱乎?请先杀我。’众骇曰:‘不敢。’乃徐推其为首者四人黥徙之,迄无事。除直秘阁。并海有宿寇,久不获,浩募其徒,自缚赎罪,即得其魁。
里豪民郑宪以赀给事权贵人门,囊槖为奸,事觉,械系之,死狱中,尽籍其家,徙其妻孥。权贵人教其家讼冤,且诬浩以买妾事,言者用是挤之。疏方上,权参政刘珙越次奏曰:‘李浩为郡,获罪豪民,为其所诬,臣考其本末甚白。’上顾曰:‘守臣不畏强御,岂易得邪?’且门章安在,珙袖出之,遂留中不下。大理观望,犹欲还其所没赀,上批其后曰:‘台州所断至甚允当,郑宪家资,永不给还,流徙如故。’浩始得安。
明年,除司农少卿。时朝廷和籴米八万,董其事者贱籴湿恶,隐克官钱,户部不敢诘。浩白发其奸,下有司穷竟。户部欲就支稽见数,大理附会之,浩争曰:‘非但惠奸,且亏军食。’上是其言。会大理奏吉他狱,上顾辅臣曰:‘棘寺官得刚正如李浩者为之。’已而卿缺,又曰:‘无以易浩。’遂除大理卿。
时上英明,有大有为之志,廷臣不能奉行,诞慢苟且,依违避事。浩前在司农,尝因面对,陈经理两淮之策,至是为金使接伴还,奏曰:‘臣亲见两淮可耕之田,尽为废地,心尝痛之。条画营屯,以为恢复根本。’又言:‘比日措置边事甚张皇,愿戒将吏严备御,无规微利近功。日与大臣修治具,结人心,持重安静,以俟敌衅。’上悉嘉纳。
宰相议遣泛使,浩与辨其不可,至以官职訹之,浩怒,以语触之,且力求外。以直宝文阁知静江府兼广西安抚。有尚书郎入对,论及择帅事,上曰:‘如广西,朕已得李浩矣。’又谕大臣曰:‘李浩营田议甚可行。’大臣莫有应者。
浩至郡,旧有灵渠通漕运及灌溉,岁久不治,命疏而通之,民赖其利。邕管隶安平州,其酋恃险,谋聚兵为边患,浩遣单使谕以祸福,且许其引赦自新,即日叩头谢过,焚彻水栅,听太府约束。
治广二年,召还,入对,论俗不美者八,其言曰:‘陛下所求者规谏,而臣下专务迎合;所贵者执守,而臣下专务顺从;所惜者名器,而侥幸之路未塞;所重者廉耻,而趣附之门尚开;儒术可行,而有险诐之徒;下情当尽,而有壅蔽之患;期以气节,而偷惰者得以苟容;责以实效,而诞慢者得以自售。’上问诞慢谓谁,浩具以实对。翌日,谓宰相曰:‘李浩直谅。’遂除权吏部侍郎。时政府有怙宠窃权者,党与非一,自浩之入,已相侧目,且欲以甘言诱之,浩中立不倚,拒弗纳。于是相与谋嗾谏议大夫姚宪论浩以强狠之资,挟奸谀之志,置之近列,变乱黑白。未及正谢而罢。
乾道九年,提举太平兴国宫。明年夏,夔路阙帅,命浩以秘阁修撰宠其行。夔有羁縻州曰思州,世袭为守则田氏,与其犹子不协,将起兵相攻,浩草檄遣官为劝解,二人感悟,歃血盟,尽释前憾,边得以宁。逾年,以疾请祠,提举玉隆万寿宫,命未至,以淳熙三年九月卒,年六十一。诸司奏浩尽瘁其职以死,诏特赠集英殿修撰。
浩天资质直,涵养浑厚,不以利害动其心。少力学为文辞,及壮益沈潜理义。立朝慨然以时事为己任,忠愤激烈,言切时弊,以此见忌于众。平居未尝假人以辞色,不知者以为傲,或谮于上前,上谓:‘斯人无他,在朕前亦如此,非为傲者。’小人惮之,诱以禄利,正色不回,谋害之者无所不至,独赖上察其衷,始终全之。为郡尤洁己,自海右归,不载南海一物。平生奉养如布衣时,风裁素高,人不敢干以私云。
陈槖字德应,绍兴余姚人。入太学有声,登政和上舍第,教授宁州。以母老改台州士曹,治狱平允。更摄天台、临海、黄岩三邑,易越州新昌令,皆以恺悌称。
吕颐浩欲援为御史,约先一见,槖曰:‘宰相用人,乃使之呈身耶?’谢不往。赵鼎、李光交荐其才。绍兴二年五月,召对,改秩。六月,除监察御史,论事不合。八月,诏以宰邑有治行,除江西运判。瑞昌令倚势受赂,槖首劾罢之。期年,所按以十数,至有望风解印绶者。
以母年高,乞归养,诏槖善抚字,移知台州。台有五邑,尝摄其三,民怀惠爱,越境欢迎,不数月称治。母丧,邦人巷哭,相率走行在所者千余人,请起槖。诏槖清谨不扰,治状着闻,其敕所在州赐钱三十万。槖力辞,上谓近臣曰:‘陈槖有古循吏风。’终丧,以司勋郎中召。
累迁权刑部侍郎。时秦桧力主和议,槖疏谓:‘金人多诈,和不可信。且二圣远狩沙漠,百姓肝脑涂地,天下痛心疾首。今天意既回,兵势渐集,宜乘时扫清,以雪国耻;否亦当按兵严备,审势而动。舍此不为,乃遽讲和,何以系中原之望。’
既而金厚有所邀,议久不决,将再遣使,槖复言:‘金每挟讲和以售其奸谋。论者因其废刘豫又还河南地,遂谓其有意于和,臣以为不然。且金之立豫,盖欲自为捍蔽,使之南窥。豫每犯顺,率皆败北,金知不足恃,从而废之,岂为我哉?河南之地欲付之他人,则必以豫为戒,故捐以归我。往岁金书尝谓岁帑多寡听我所裁,曾未淹岁,反复如此。且割地通和,则彼此各守封疆可也,而同州之桥,至今存焉。盖金非可以义交而信结,恐其假和好之说,骋谬悠之辞,包藏祸心,变出不测。愿深鉴前辙,亦严战守之备,使人人激厉,常若寇至。苟彼通和,则吾之振饬武备不害为立国之常。如其不然,决意恢复之图,勿循私曲之说,天意允协,人心响应,一举以成大勋,则梓宫、太后可还,祖宗疆土可复矣。’桧憾之。槖因力请去。未几,金果渝盟。
除徽猷阁待制、知颍昌府。时河南新疆初复,无敢往者,槖即日就道。次寿春则颍已不守。改处州,又改广州。兵兴后,广东盗贼无宁岁,十年九易牧守。槖尽革弊政,以恩先之。留镇三年,民夷悦服。
初,朝廷移韩京一军屯循州,会郴寇骆科犯广西,诏遣京讨之。槖奏:‘广东累年困于寇贼,自京移屯,敌稍知畏。今悉军赴广西,则广东危矣。’桧以槖为京地,坐稽留机事,降秩。屡上章告老,改婺州,请不已,遂致仕。又十二年,以疾卒于家,年六十六。
槖博学刚介,不事产业,先世田庐,悉推予兄弟。在广积年,四方聘币一不入私室。既谢事归剡中,侨寓僧寺,日籴以食,处之泰然。王十朋为风土赋,论近世会稽人物,曰:‘杜祁公之后有陈德应’云。
胡沂字周伯,绍兴余姚人。父宗伋,号醇儒,能守所学,不逐时好。沂胡异,六岁诵五经皆毕,不忘一字。绍兴五年进士甲科,陆沉州县几三十载,至二十八年,始入为正字。迁校书郎兼实录院检讨官,吏部员外郎。转右司,以忧去,终丧还朝。孝宗受禅,除国子司业、邓王府直讲,寻擢殿中侍御史。
有旨侍从、台谏条具方今时务,沂言:‘守御之利,莫若令沿边屯田。前岁淮民逃移,未复旧业,中原归附,未知所处。俾之就耕,可赡给,省饷馈。东作方兴,且虑敌人乘时惊扰,宜聚兵险隘防守。’诏行其言。
御史中丞辛次膺论殿帅成闵黩货不恤士卒之罪,诏罢殿前司职事,与祠。沂再言其二十罪,遂落太尉,婺州居住。
沂又言:‘将臣定十等之目,令其举荐,施之择将之顷则可,施之养士有素则未也。夫设武举,立武学,试之以弓马,又试之以韬略之文、兵机之策,盖将有所用也。除高等一二名,余皆吏部授以榷酤、征商,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愿诏大臣详议,中举者定品格,分差边将下准备差遣,则人人思奋,应上之求矣。’从之。
时龙大渊、曾觌以藩邸旧恩除知阁门事,张震、刘珙、周必大相继缴回词命。沂论其市权招士,请屏远之,未听,而谏官刘度坐抗论左迁。沂累章,益恳切,曰:‘大渊、觌不屏去,安知无柳宗元、刘禹锡辈挠节以从之者。’好进者嫉其言,共排之,沂以言不行请去,遂以直显谟阁主管台州崇道观。
乾道元年冬,召为宗正少卿兼皇子庆王府赞读,寻兼侍讲,进中书舍人、给事中。进对,论命令当谨之于造命之初,上曰:‘三代盛时如此。卿职在缴駮,事有当然,勿谓拂君相不言。’除吏部侍郎兼权尚书。
沂奏:‘七司法自绍兴十三年纂修成书,岁且一纪,历月阅时,不无抵牾。望令敕令所官讨论章旨,此法可行不可行,此条当革不当革,将见行之法与当革之条辑为一书,颁之中外,庶可戢吏胥之奸。’诏行之。寻以目疾丐祠。
六年,出为徽猷阁待制、知处州。复引疾奉祠,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八年,以待制除太子詹事,寻复拜给事中,进礼部尚书并兼领詹事,又改侍读。上顾沂厚,有大用意,而沂资性恬退,无所依附,数请去。
虞允文当国,希旨建策复中原,沂极论金无衅,而我诸将未见可任此事者,数梗其议。遂以龙图阁学士仍提举兴国宫。
淳熙元年卒,年六十八。方疾革,整容素冠不少惰,盖其为学所得者如此。谥献肃。
唐文若字立夫,眉山人。父庚在文苑传。文若少英迈不群,为文豪健。登进士第,分教潼川府。给事中勾涛荐自代,诏赴行在所,既至,而勾涛出,不得见。文若奏书阙下,略曰:‘昔汉高慢士,四皓去之,而西鄙少廉耻之人;光武礼贤,严光友之,而东都多节义之士。陛下屈万乘之尊,驻跸东南,两宫将归,五路初复,正宜市朽骨,式怒蛙,以来豪杰,与之共治,宁遽惜此数刻之对耶?’书奏,翌日召对便殿,高宗大悦,特旨改合入官,通判洋州。洋西乡县产茶,亘陵谷八百余里,山穷险,赋不尽括。使者韩球将增赋以市宠,园户避苛敛转徙,饥馑相藉,文若力争之,赋迄不增。
再通判遂宁府。会大水,民多漂死,文若至城上,发库钱募游者,振活甚众。又力请于朝。除田租二万一千顷,免场务税二十余所,筑长堤以捍水势,自是无水患。
秦桧死,上访蜀士于魏良臣,以文若对。二十六年,以光禄丞召,改秘书郎,为文思箴以献,其略曰:‘于赫我皇,兵既休矣。兵休如何?莫若治兵。居安思危,邦乃攸宁。爰整其旅,文王以兴。载舞干羽,舜仁用成。向戌弭兵,春秋所惩。萧俛去兵,祸乱乃萌。师则多矣,军则强矣。纵弛不绳,犹曰无人。兵非以残,以兵休兵。’凡千五百余言。自桧主和,朝论讳言兵,故文若以此风焉。
迁起居郎。劝上收用西北人材以固根本,上深纳之。将命以掌制,时有为宣和执政请恩,为司谏凌哲所弹,文若喜其直,作禾黍诗以美之。侍御史周方崇以为讥己,劾文若狂诞,出知邵州。上屡为近臣言唐文若无罪,可改近郡。
知饶州,兴学宫,减田租奇耗二万石,又请岁籴常平义仓之储什三与民平市,农末俱利,而粟不腐,遂以着令。余干尝有剧盗,巡尉不能制,文若遣牙兵捕而戮之。加直敷文阁,移知温州。三十一年,召为宗正少卿。
金人犯边,文若求对,首建大臣节制江上之议。上谕大臣以文若与虞允文、杜莘老、马骥才皆可用,复除起居郎。时诸将北出,捷书日闻,上下有狃志,独文若忧之,图上元嘉北伐故事。上谕文若以创业所历艰苦及敌情反复甚悉,文若对曰:‘愿陛下深察大势,趋策之长而避其短,无循前代轨辙,则大善。’
未几,诸军退守,金主自将,围大将王权于历阳,权遁,淮南尽没。诏百官廷议,文若画三策,一请上亲征,二乞遣大臣劳军,三乞起张浚。工部侍郎许尹是其言,众遂列奏上之,不报。
文若寻面对,上问曰:‘今计安出,卿熟张浚否?’文若曰:‘浚守道笃学,天下属望,今四十年,天不死浚岭海,正为今日。’上矍然曰:‘援浚者多,非卿无以发此。’数日,遣杨存中护江上军,缓亲征之期,起浚知平江府,盖上以浚虽忠悫,喜功,将士多不附。文若复言浚本以孤忠得众,寻改浚镇建康府,将以为江、淮宣抚使,中沮之而止。
乘舆幸江表,以起居郎兼给事中,直学士院,同群司居守。驾还,迁中书舍人。上将内禅,前数日手诏追崇皇太子所生父,文若既书黄,因过周必大诵圣德,而疑名称未安,归白宰相,请更黄,堂吏不可,文若执不已,宰相以闻。诏改称本生亲,寻又改宗室子偁,其后诏称皇兄。
孝宗嗣位,张浚以右府都督江、淮军事,文若时以疾请外,除敷文阁待制,知汉州,寻改都督府参赞军事。浚使行边按守备,多所罢行者。未还,除知鼎州,改江州。
明年,浚入相,都督府罢。其冬,金复大入,官军悉戍淮。文若谓上流当严兵备,以定民志,奏籍乡丁五万,训练有法,人倚以固。解严,和籴大起,郡之数八万,文若以民劳,坚请得减什三。旋请祠,章三上未报。
乾道元年卒,年六十。赠左通奉大夫。
李焘字仁甫,眉州丹棱人,唐宗室曹王之后也。父中登第,知仙井监。焘甫冠,愤金仇未报,著反正议十四篇,皆救时大务。绍兴八年,擢进士第。调华阳簿,再调雅州推官。改秩,知双流县。仕族张氏子居丧而争产,焘曰:‘若忍坠先训乎?盍归思之。’三日复来,迄悔艾无讼。又有不白其母而鬻产者,焘置之理,豪强敛迹。于是以余暇力学。
焘耻读王氏书,独博极载籍,搜罗百氏,慨然以史自任,本朝典故尤悉力研核。仿司马光资治通鉴例,断自建隆,迄于靖康,为编年一书,名曰长编,浩大未毕,仍效光体为百官公卿表。史官以闻,诏给札来上。制置王刚中辟干办公事。
知荣州。荣因溪为隍,夏秋率苦水潦,焘筑防捍之。除潼川府路转运判官,入境,劾守令不职者四人。县多聚敛,焘括一路财赋额,通有无,酌三年中数,定为科约,上之朝,颁之州县。
乾道三年,召对,首举艺祖治身、治家、治官、治吏典故,以为恢复之法,乞增置谏官,许六察言事,请练兵,毋增兵,杜诸将私献,核军中虚籍。
除兵部员外郎兼礼部郎中。会庆节上寿,在郊礼散斋内,议权作乐,焘言:‘汉、唐祀天地,散斋四日,致斋三日,建隆初郊亦然。自崇宁、大观法周礼祭天地,故前十日受誓戒。今既合祭,宜复汉、唐及建隆旧制,庶几两得。’诏垂拱上寿止乐,正殿为北使权用。正除礼部郎中,言中兴祭礼未备,请以开宝通礼、嘉祐因革礼、政和新仪令太常寺参校同异,修成祭法。
四年,上续通鉴长编,自建隆至治平,凡一百八卷。时乾道新历成,焘言:‘历不差不改,不验不用。未差无以知其失,未验无以知其是。旧历多差,不容不改,而新历亦未有大验,乞申饬历官讨论。’五年,迁秘书少监兼权起居舍人,寻兼实录院检讨官。
子垕试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焘素谓唐三百年不愧此科者惟刘去华,心慕之,尝以所著通论五十篇见蜀帅张焘,欲应诏,不偶而止。其友晁公溯以书勉之,焘答以当修此学,必不从此举。既不克躬试,于是命二子垕、塾习焉,至是,吏部尚书汪应辰荐垕文行可应诏,故有是命。
左相陈俊卿出知福州,右相虞允文任恢复事,更张旧典。宰相以焘数言事,不乐,焘遂请去。除直显谟阁、湖北转运副使,陛辞,以欲速变古为戒。
又奏:‘禹贡九州,荆田第八,赋乃在三,人功既修,遂超五等。今田多荒芜,赋亏十八。’上命之条画。既至,奏:‘京湖之民结茅而庐,筑土而坊,佣牛而犂,籴种而殖,谷苗未立,睥睨已多,有横加科敛者。今宜宽侵冒之禁,依乾德诏书止输旧税,广收募之术,如咸平、元丰故事,劝课有劳者推恩。’诏从之。总饷吕游问入奏焘摄其事。
岁饥,发鄂州大军仓振之,僚属争执不可,焘曰:‘吾自任,不以累诸君。’寻如数偿之。游问返。果劾焘专,上止令具析,不之罪也。
八年,直宝文阁,帅潼川兼知泸州,首葺石门堡以扼夷人,奏乞戒茶马司市叙州羁縻马毋溢额,戒官民毋于夷、汉禁山伐木造舟,奏移锁水于开边旧池,皆报可。
淳熙改元,被召,适城中火,上章自劾。提刑何熙志奏焚数不实,且言长编记魏王食肥彘,语涉诬谤,上曰:‘宪臣按奏火数失实,职也,何预国史?’命成都提刑李蘩究火事,诏熙志贬二秩罢,焘止贬一秩。
焘及都门,乞祠,除江西运副,且许临遣。或劝以方被谗,无及时事,焘曰:‘圣主全度如此,竭忠所以为报。’遂奏:‘日食、地震皆阴盛,主敌国小人,不可不虑。’且申‘无变古、无欲速’两言,又上快箴,引太祖罢朝悔乘快决事以谏,上曰:‘朕当揭之座右。’进秘阁修撰、权同修国史、权实录院同修撰。
焘为左史时,尝乞复行明堂礼,谓‘南郊、明堂初无隆杀,合视圜坛,特免出郊浮费。’至是申言之,诏集议,嬖幸沮止。其后周必大为礼部尚书,申其说,始克行。权礼部侍郎。
七月壬戌,雷震太祖庙柱,坏鸱尾,有司旋加修缮。焘奏非所以畏天变,当应以实。上谕大臣:‘焘爱朕,屡进谠言。’赐金紫。尝请正太祖东向之位。
四年,驾幸太学,以执经特转一官。焘论两学释奠:从祀孔子,当升范仲淹、欧阳脩、司马光、苏轼,黜王安石父子;从祀武成王,当黜李𪟝。众议不叶,止黜王雱而已。真拜侍郎,仍兼工部。
徽宗实录置院已久,趣上奏篇,焘荐吕祖谦学识之明,召为秘书郎兼检讨官。夜直宣引,奏:‘近者蒙气蔽日,厥占不肖者禄,股肱耳目宜谨厥与。’赐坐。欲起,又留赐饮、赐茶。寻诏监视太史测验天文。
九月丁酉,日当夜食,焘为社坛祭告官,伐鼓礼废,特举行。垕既中制科,为秘书省正字,寻迁著作郎兼国史实录院编修检讨官。父子同主史事,搢绅荣之。
焘感上知遇,论事益切,每集议,众莫敢发言,独条陈可否无所避。近臣复举其次子塾应制科,以阁试不中程黜。垕偶考上舍试卷,发策问制科,为御史所劾,语连及焘,垕罢,焘亦知常德府。
初,政和末,澧、辰、沅、靖四州置营田刀弩手,募人开边,范世雄等附会扰民,建炎罢之。乾道间,有建请复置者,焘为转运使,尝奏不当复,已而提刑尹机迫郡县行之,田不能给。焘至是又申言之,请度田立额,且约帅臣张栻列奏,诏从之。境多茶园,异时禁切商贾,率至交兵,焘曰:‘官捕茶贼,岂禁茶商?’听其自如,讫无警。
累表乞闲,提举兴国宫。秋,明堂大礼成,以其首议,复除敷文阁待制。顷之,垕、塾继亡,上欲以吏事纾焘忧,起知遂宁府。
七年,长编全书成,上之,诏藏秘阁。焘自谓此书宁失之繁,无失之略,故一祖八宗之事凡九百七十八卷,卷第总目五卷。依熙宁修三经例,损益修换四千四百余事,上谓其书无愧司马迁。焘尝举汉石渠、白虎故事,请上称制临决,又请冠序,上许之,竟不克就。
又奏:‘陛下即位二十余年,志在富强,而兵弱财匮,与“教民七年可以即戎者”异矣。’一日,召对延和殿,讲臣方读陆贽奏议,焘因言:‘贽虽相德宗,其实不遇。今遇陛下,可谓千载一时。’遂举贽所言切于今可举而行者数十事,劝上力行之。上有功业不足之叹,焘曰:‘功业见乎变通,人事既修,天应乃至。’进敷文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兼侍讲、同修国史。荐尤袤、刘清之十人为史官。
十年七月,久旱,进祖宗避殿减膳求言故事,上亟施行。丁丑雨。一日宣对,焘言:‘外议陛下多服药,罕御殿,宫嫔无时进见,浮费颇多。’上曰:‘卿可谓忠爱,顾朕老矣,安得此声。近惟葬李婕妤用三万缗,他无费也。’遂因转对,乞用祖宗故事故召宰执赴经筵。
太史言十一月朔,日当食心八分。焘复条上古今日食是月者三十四事,因奏之曰:‘心,天王位,其分为宋。十一月于卦为复,方潜阳时,阴气乘之,故比他食为重,非小人害政,即敌人窥中国。’明日对延和殿,又及晋何曾讥武帝无经国远图。
十一年春,乞致仕,优诏不允。上数问其疾增损,给事中宇文价传上旨,焘曰:‘臣子恋阙,非老病,忍乞骸骨。’因叩价时事,勉以忠荩。又闻四川乞减酒课额,犹手札赞庙堂行之。
病革,除敷文阁学士,致仕。命下,喜曰:‘事了矣。’口占遗表云:‘臣年七十,死不为夭,所恨报国缺然。愿陛下经远以艺祖为师,用人以昭陵为则。’辞气舒徐,乃卒,年七十。
上闻嗟悼,赠光禄大夫。他日谓宇文价曰:‘朕尝许焘大书“续资治通鉴长编”七字,且用神宗赐司马光故事,为序冠篇,不谓其止此。’
焘性刚大,特立独行。早书,桧尚当路,桧死始闻于朝。暨在从列,每正色以订国论。张栻尝曰:‘李仁甫如霜松雪柏。’无嗜好,无姬侍,不殖产。平生生死文字间,长编一书用力四十年,叶适以为春秋以后才有此书。
有易学五卷,春秋学十卷,五经传授、尚书百篇图、大传杂说、七十二子名籍各一卷,文集五十卷,奏议三十卷,四朝史藁五十卷,通论十卷,南北攻守录三十卷,七十二候图、陶潜新传并诗谱各三卷,历代宰相年表、唐宰相谱、江左方镇年表、晋司马氏本支、齐梁本支、王谢世表、五代将帅年表合为四十一卷。
谥文简,累赠太师、温国公。子垕、 21259.gif 夔州路提点刑狱、壁、 21334.gif 皆执政,别有传。
论曰:执羔宿德雅度,在经筵,忠忱启沃,以口舌相高为戒。希吕刚直恳切,有古引裾风。良祐力止汎使,惧开衅端,忤旨窜斥而甘心焉。李浩独不造秦熺,陈槖以呈身为耻,文若讥休兵,胡沂斥阉宦,其清风苦节,终始弗渝。高、孝之世,李焘耻读王氏书,掇拾礼文残缺之余,粲然有则,长编之作,咸称史才,然所掇拾,或出野史,春秋传疑传信之法然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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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八十九‧列传第一百四十八  尤袤 谢谔 颜师鲁 袁枢 李椿 刘仪凤 张孝祥
  尤袤字延之,常州无锡人。少尤异,蒋偕、施坰呼为奇童。入太学,以词赋冠多士,寻冠南宫。绍兴十八年,擢进士第。尝为泰兴令,问民疾苦,皆曰:‘邵伯镇置顿,为金使经行也,使率不受而空厉民。漕司输藁秸,致一束数十金。二弊久莫之去。’乃力请台阃奏免之。县旧有外城,屡残于寇,颓毁甚,袤即脩筑。已而金渝盟,陷扬州,独泰兴以有城得全。后因事至旧治,吏民罗拜曰:‘此吾父母也。’为立生祠。
注江阴学官,需次七年,为读书计。从臣以靖退荐,召除将作监簿。大宗正阙丞,人争求之,陈俊卿曰:‘当予不求者。’遂除袤。虞允文以史事过三馆,问谁可为秘书丞者,佥以袤对,亟授之。张栻曰:‘真秘书也。’兼国史院编脩官、实录院检讨官,迁著作郎兼太子侍读。
先是,张说自阁门入西府,士论鼎沸,从臣因执奏而去者数十人,袤率三馆上书谏,且不往见。后说留身密奏,于是梁克家罢相,袤与秘书少监陈骙各与郡。袤得台州,州五县,有丁无产者输二年丁税,凡万有三千家。前守赵汝愚修郡城工才什三,属袤成之。袤按行前筑,殊卤莽,亟命更筑,加高厚,数月而毕。明年大水,更筑之,墉正直水冲,城赖以不没。
会有毁袤者,上疑之,使人密察,民诵其善政不绝口,乃录其东湖四诗归奏。上读而叹赏,遂以文字受知。除淮东提举常平,改江东。江东旱,单车行部,核一路常平米,通融有无,以之振贷。
朱熹知南康,讲荒政,下五等户租五斗以下悉蠲之,袤推行于诸郡,民无流殍。进直秘阁,迁江西漕兼知隆兴府。屡请祠,进直敷文阁,改江东提刑。
梁克家荐袤及郑侨以言事去国,久于外,当召,上可之。召对,言:‘水旱之备惟常平、义仓,愿预饬有司随市价禁科抑,则人自乐输,必易集事。’除吏部郎官、太子侍讲,累迁枢密检正兼左谕德。轮对,又申言民贫兵怨者甚切。
夏旱,诏求阙失,袤上封事,大略言:‘天地之气,宣通则和,壅遏则乖;人心舒畅则悦,抑郁则愤。催科峻急而农民怨;关征苛察而商旅怨;差注留滞,而士大夫有失职之怨;廪给朘削,而士卒有不足之怨;奏谳不时报,而久系囚者怨;幽枉不获伸,而负累者怨;强暴杀人,多特贷命,使已死者怨;有司买纳,不即酬价,负贩者怨。人心抑郁所以感伤天和者,岂特一事而已。方今救荒之策,莫急于劝分,输纳既多,朝廷吝于推赏。乞诏有司检举行之。’
高宗崩前一日,除太常少卿。自南渡来,恤礼散失,事出仓卒,上下罔措,每有讨论,悉付之袤,斟酌损益,便于今而不戾于古。
当定庙号,袤与礼官定号‘高宗’,洪迈独请号‘世祖’。袤率礼官颜师鲁、郑侨奏曰:‘宗庙之制,祖有功,宗有德。艺祖规创大业,为宋太祖,太宗混一区夏,为宋太宗,自真宗至钦宗,圣圣相传,庙制一定,万世不易。在礼,子为父屈,示有尊也。太上亲为徽宗子,子为祖而父为宗,失昭穆之序。议者不过以汉光武为比,光武以长沙王后,布衣崛起,不与哀、平相继,其称无嫌。太上中兴,虽同光武,然实继徽宗正统,以子继父,非光武比。将来祔庙在徽宗下而称祖,恐在天之灵有所不安。’诏群臣集议,袤复上议如初,迈论遂屈。诏从礼官议。众论纷然。会礼部、太常寺亦同主‘高宗’,谓本朝创业中兴,皆在商丘,取‘商高宗’,实为有证。始诏从初议。建议事堂,令皇太子参决庶务。袤时兼侍读,乃献书,以为:‘储副之位,止于侍膳问安,不交外事;抚军监国,自汉至今,多出权宜。乞便恳辞以彰殿下之令德。’
台臣乞定丧制,袤奏:‘释老之教,矫诬亵渎,非所以严宫禁、崇几筵,宜一切禁止。’灵驾将发引,忽定配享之议,洪迈请用吕颐浩、韩世忠、赵鼎、张俊。袤言:‘祖宗典故,既祔然后议配享,今忽定于灵驾发引一日前,不集众论,惧无以厌伏勋臣子孙之心。宜反复熟议,以俟论定。’奏入,诏未预议官详议以闻,继寝之,卒用四人者。时杨万里亦谓张浚当配食,争之不从,补外。进袤权礼部侍郎兼同脩国史侍讲,又兼直学士院。力辞,上听免直院。
淳熙十四年,将有事于明堂,诏议升配,袤主绍兴孙近、陈公辅之说,谓:‘方在几筵,不可配帝,且历举郊岁在丧服中者凡四,惟元祐明堂用吕大防请,升配神考,时去大祥止百余日,且祖宗悉用以日易月之制,故升侑无嫌。今陛下行三年之丧,高宗虽已祔庙,百官犹未吉服,讵可近违绍兴而远法元祐升侑之礼?请俟丧毕议之。’诏可。
孝宗尝论人才,袤奏曰:‘近召赵汝愚,中外皆喜,如王蔺亦望收召。’上曰:‘然。’一日论事久,上曰:‘如卿才识,近世罕有。’次日语宰执曰:‘尤袤甚好,前此无一人言之,何也?’兼权中书舍人,复诏兼直学士院,力辞,且荐陆游自代,上不许。时内禅议已定,犹未谕大臣也。是日谕袤曰:‘旦夕制册甚多,非卿孰能为者,故处卿以文字之职。’袤乃拜命,内禅一时制册,人服其雅正。
光宗即位,甫两旬,开讲筵,袤奏:‘愿谨初戒始,孜孜兴念。’越数日,讲筵又奏:‘天下万事失之于初,则后不可救。书曰:“慎厥终,惟其始。”’又历举唐太宗不私秦府旧人为戒。又五日讲筵,复论官制,谓:‘武臣诸司使八阶为常调,横行十三阶为要官,遥郡五阶为美职,正任六阶为贵品,祖宗待边境立功者。近年旧法顿坏,使被坚执锐者积功累劳,仅得一阶:权要贵近之臣,优游而历华要,举行旧法。’姜特立以为议己,言者固以为周必大党,遂与祠。
绍熙元年,起知婺州,改太平州,除焕章阁待制,召除给事中。既就职,即昌言曰:‘老矣,无所补报。凡贵近营求内除小碍法制者,虽特旨令书请,有去而已,必不奉诏。’甫数日,中贵四人希赏,欲自正使转横行,袤缴奏者三,竟格不下。
兼侍讲,入对,言:‘愿上谨天戒,下畏物情,内正一心,外正五事,澄神寡欲,保毓太和,虚己任贤,酬酢庶务。不在于劳精神、耗思虑、屑屑事为之末也。’
陈源除在京宫观,耶律适嘿除承宣使,陆安转遥郡,王成特补官,谢渊、李孝友赏转官,吴元充、夏永寿迁秩,皆论駮之,上并听纳。
韩侂胄以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用应办赏直转横行,袤缴奏,谓:‘正使有止法,可回授不可直转。侂胄勋贤之后,不宜首坏国法,开攀援之门。’奏入,手诏令书行,袤复奏:‘侂胄四年间已转二十七年合转之官,今又欲超授四阶,复转二十年之官,是朝廷官爵专徇侂胄之求,非所以为摩厉之具也。’命遂格。
上以疾,一再不省重华宫,袤上封事曰:‘寿皇事高宗历二十八年如一日,陛下所亲见,今不待倦勤以宗社付陛下,当思所以不负其托,望勿惮一日之勤,以解都人之惑。’后数日,驾即过重华宫。
侍御史林大中以论事左迁,袤率左史楼钥论奏,疏入,不报,皆封駮不书黄。耶律适嘿复以手诏除承宣使,一再缴奏,辄奉内批,特与书行。袤言:‘天下者祖宗之天下,爵禄者祖宗之爵禄,寿皇以祖宗之天下传陛下,安可私用祖宗爵禄而加于公议不允之人哉?’疏入,上震怒,裂去后奏,付前二奏出。袤以后奏不报,使吏收阁,命遂不行。
中宫谒家庙,官吏推赏者百七十有二人,袤力言其滥,乞痛裁节,上从之。尝因登对,专论废法用例之弊,至是复申言之。除礼部尚书。驾当诣重华宫,复以疾不出,率同列奏言:‘寿皇有免到宫之命,愿力请而往,庶几可以慰释群疑,增光孝治。’后三日,驾随出,中外欢呼。
兼侍读,上封事曰:‘近年以来,给舍、台谏论事,往往不行,如黄裳、郑汝谐事迁延一月,如陈源者奉祠,人情固已惊愕,至姜特立召,尤为骇闻。向特立得志之时,昌言台谏皆其门人,窃弄威福,一旦斥去,莫不诵陛下英断。今遽召之,自古去小人甚难,譬除蔓草,犹且复生,况加封植乎?若以源、特立有劳,优以外任,或加锡赉,无所不可。彼其闲废已久,含愤蓄怨,待此而发,傥复呼之,必将潜引党类,力排异己,朝廷无由安静。’
时上已属疾,国事多舛,袤积忧成疾,请告,不报。疾笃乞致仕,又不报,遂卒,年七十。遗奏大略劝上以孝事两宫,以勤康庶政,察邪佞,护善类。又口占遗书别政府。明年,转正奉大夫致仕。赠金紫光禄大夫。
袤少从喻樗、江应辰游。樗学于杨时,时,程颐高弟也。方乾道、淳熙间,程氏学稍振,忌之者目为道学,将攻之。袤在掖垣,首言:‘夫道学者,尧、舜所以帝,禹、汤、武所以王,周公、孔、孟所以设教。近立此名,诋訾士君子,故临财不苟得所谓廉介,安贫守分所谓恬退,择言顾行所谓践履,行己有耻所谓名节,皆目之为道学。此名一立,贤人君子欲自见于世,一举足且入其中,俱无得免,此岂盛世所宜有?愿徇名必责其实,听言必观其行,人才庶不坏于疑似。’孝宗曰:‘道学岂不美之名,正恐假托为奸,使真伪相乱尔。待付出戒敕之。’袤死数年,侂胄擅国,于是禁锢道学,贤士大夫皆受其祸,识者以袤为知言。
尝取孙绰遂初赋以自号,光宗书扁赐之。有遂初小藁六十卷、内外制三十卷。嘉定五年,谥文简,子棐、槩。孙焴,礼部尚书。
谢谔字昌国,临江军新喻人。幼敏惠,日记千言,为文立成。绍兴二十七年,中进士第,调峡州夷陵县主簿,未上,抚之乐安多盗,监司檄谔摄尉,条二十策,大要使其徒相纠而以信赏随之,群盗果解散。金渝盟,诸军往来境上,选行县事,有治办声。
改吉州录事参军。囚死者旧瘗以鞂,往往暴骨。谔白郡,取船官弃材以棺敛之。郡民陈氏僮窃其箧以逃,有匿之者。陈于官,词过其实,反为匿僮者所诬。帅龚茂良怒,欲坐以罪,谔为书白茂良,陈氏获免,茂良亦以是知之。
岁大侵,饥民万余求廪,官吏罔措。谔植五色旗,分部给粜,顷刻而定。知袁州分宜县。县积负于郡数十万,岁常赋外,又征缗钱二万余,谔乃疏其弊于诸监司,请免之。以母忧去。寻丁父忧,服阕,除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迁国子监簿,寻擢监察御史。奏减袁州分宜、秀州华亭月桩钱。
谔里居时,创义役法,编为一书,至是上之,诏行其法于诸路,民以为便。
迁侍御史,再迁右谏议大夫兼侍讲。讲尚书,言于上曰:‘书,治道之本,故观经者当以书为本。’上曰:‘朕最喜伊尹、傅说所学,得事君之道。’谔曰:‘伊、傅固然,非成汤、武丁信用之,亦安能致治!’因论及边事,上有乘机会之谕,谔曰:‘机会虽不可失,举事亦不可轻。’上尝问曰:‘闻卿与郭雍游,雍学问甚好,岂曾见程颐乎?’谔奏:‘雍父忠孝尝事颐,雍盖得其传于父。’上遂封雍为颐正先生。
光宗登极,献十箴,又论二节三近:所当节者曰宴饮,曰妄费;所当近者曰执政大臣,曰旧学名儒,曰经筵列职。除御史中丞,权工部尚书。请祠,以焕章阁直学士知泉州,又辞,提举太平兴国宫而归。绍熙五年,卒,年七十四,赠通议大夫。
谔为文仿欧阳脩、曾巩。初居县南之竹坡,名其燕坐曰艮斋,人称艮斋先生。周必大荐士,及谔姓名,孝宗曰:‘是谓艮斋者耶?朕见其性学渊源五卷而得之’云。
颜师鲁字几圣,漳州龙溪人。绍兴中,擢进士第,历知莆田、福清县。尝决水利滞讼,辟陂洫绵四十里。岁大侵,发廪劝分有方而不遏籴价,船粟毕凑,市籴更平。郑伯熊为常平使,荐于朝,帅陈俊卿尤器重之。召为官告院,迁国子丞,除江东提举。时天雨土,日青无光,都人相惊,师鲁陛辞,言:‘田里未安,犴狱未清,政令未当,忠邪未辨,天不示变,人主何繇省悟!愿诏中外,极陈得失,求所以答天戒,销患未形。’上韪其言。
寻改使浙西。役法敝甚,细民至以鸡豚罂榻折产力,遇役辄破家。师鲁下教属邑,预正流水籍,稽其役之序,宽比限,免代输,咸便安之。盐课岁百钜万,本钱久不给,亭灶私鬻,禁不可止,刑辟日繁。师鲁撙帑缗,尽偿宿负,戒官吏毋侵移,比旁路课独最。上谓执政曰:‘儒生能办事如此。’予职直秘阁。农民有垦旷土成田未及受租者,奸豪多为己利,师鲁奏:‘但当正其租赋,不应绳以盗种法,失劭农重本意。’奏可,遂著为令。
入为监察御史,遇事尽言,无所阿挠。有自外府得内殿宣引,且将补御史阙员,师鲁亟奏:‘宋璟召自广州,道中不与杨思勗交一谈。李鄘耻为吐突承璀所荐,坚辞相位不拜。士大夫未论其才,立身之节,当以璟、鄘为法。今其人朋邪为迹,人所切齿,纵朝廷乏才,宁少此辈乎?臣虽不肖,羞与为伍。’命乃寝。继累章论除职帅藩者:‘比年好进之徒,平时交结权幸,一纡郡绂,皆掊克以厚包苴,故昔以才称,后以贪败。’上出其疏袖中,行之。
十年,繇太府少卿为国子祭酒。初,上谕执政择老成端重者表率太学,故有是命。首奏:‘宜讲明理学,严禁穿凿,俾廉耻兴而风俗厚。’师鲁学行素孚规约,率以身先,与诸生言,孳孳以治己立诚为本,艺尤异者必加奖劝,由是人知饬励。上闻之喜曰:‘颜师鲁到学未久,规矩甚肃。’除礼部侍郎,寻兼吏部。
有旨改官班,特免引见。师鲁献规曰:‘祖宗法度不可轻弛,愿始终持久,自强不息。’因言:‘赐带多滥,应奉微劳,皆得横金预外朝廷会,如观瞻何?且臣下非时之赐,过于优隆;梵舍不急之役,亦加锡赉。虽南帑封桩不与大农经费,然无功劳而槩与之,是弃之也。万一有为国制变御侮,建功立事者,将何以旌宠之?’高宗丧制,一时典礼多师鲁裁定,又与礼官尤袤、郑侨上议庙号,语在袤传。
诏充遗留礼信使。初,显仁遗留使至金,必令簪花听乐。师鲁陛辞,言:‘国势今非昔比,金人或强臣非礼,誓以死守。’沿途宴设,力请彻乐。至燕山,复辞簪花执射。时孝宗以孝闻,师鲁据经陈谊,反复慷慨,故金终不能夺。
迁吏部侍郎,寻除吏部尚书兼侍讲,屡抗章请老,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泉州。台谏、侍从相继拜疏,引唐孔戣事以留行。内引,奏言:‘愿亲贤积学,以崇圣德,节情制欲,以养清躬。’在泉因任,凡阅三年,专以恤民宽属邑为政,始至即蠲舶货,诸商贾胡尤服其清。再起知泉州,以绍熙四年卒于家,年七十五。
师鲁自幼庄重若成人,孝友天至。初为番禺簿,丧父以归,扶柩航海,水程数千里,甫三日登于岸,而飓风大作,人以为孝感。常曰:‘穷达自有定分,枉道希世,徒丧所守。’故其大节确如金石,虽动与俗情不合,而终翕然信服。嘉泰二年,诏特赐谥曰定肃。
袁枢字机仲,建之建安人。幼力学,尝以修身为弓赋试国子监,周必大、刘珙皆期以远器。试礼部,词赋第一人,调温州判官,教授兴化军。
乾道七年,为礼部试官,就除太学录,轮对三疏,一论开言路以养忠孝之气,二论规恢复当图万全,三论士大夫多虚诞、侥荣利。张说自阁门以节钺签枢密,枢方与学省同僚共论之,上虽容纳而色不怡。枢退诣宰相,示以奏疏,且曰:‘公不耻与哙等伍邪?’虞允文愧甚。枢即求外补,出为严州教授。
枢常喜诵司马光资治通鉴,苦其浩博,乃区别其事而贯通之,号通鉴纪事本末。参知政事龚茂良得其书,奏于上,孝宗读而嘉叹,以赐东宫及分赐江上诸帅,且令熟读,曰:‘治道尽在是矣。’
他日,上问袁枢今何官,茂良以实对,上曰:‘可与寺监簿。’于是以大宗正簿召登对,即因史书以言曰:‘臣窃闻陛下尝读通鉴,屡有训词,见诸葛亮论两汉所以兴衰,有“小人不可不去”之戒,大哉王言,垂法万世。’遂历陈往事,自汉武而下至唐文宗偏听奸佞,致于祸乱。且曰:‘固有诈伪而似诚实,憸佞而似忠鲠者,苟陛下日与图事于帷幄中,进退天下士,臣恐必为朝廷累。’上顾谓曰:‘朕不至与此曹图事帷幄中。’枢谢曰:‘陛下之言及此,天下之福也。’
迁太府丞。时士大夫颇有为党与者。枢奏曰:‘人主有偏党之心,刖臣下有朋党之患。比年或谓陛下宠任武士,有厌薄儒生之心,猜疑大臣,亲信左右,内庭行庙堂之事,近侍参军国之谋。今虽总权纲,专听览,而或壅蔽聪明,潜移威福。愿可否惟听于国人,毁誉不私于左右。’上方锐意北伐,示天下以所向。枢奏:‘古之谋人国者,必示之以弱,苟陛下志复金仇,臣愿蓄威养锐,勿示其形。’复陈用宰执、台谏之术。
时议者欲制宗室应举锁试之额,限添差岳祠,减臣僚荐举,定文武任子,严特奏之等,展郊禋之岁,缓科举之期,枢谓:‘此皆近来从窄之论,人君惟天是则,不可行也。’遂抗疏劝上推广大以存国体。
兼国史院编修官,分修国史传。章惇家以其同里,宛转请文饰其传,枢曰:‘子厚为相,负国欺君。吾为史官,书法不隐,宁负乡人,不可负天下后世公议。’时相赵雄总史事,见之叹曰:‘无愧古良史。’
权工部郎官,累迁兼吏部郎官。两淮旱,命廉视真、扬、庐、和四郡。归陈两淮形势,谓:‘两淮坚固则长江可守,今徒知备江,不知保淮,置重兵于江南,委空城于淮上,非所以戒不虞。瓜洲新城,专为退保,金使过而指议,淮人闻而叹嗟。谁为陛下建此策也?’
迁军器少监,除提举江东常平茶盐,改知处州,赴阙奏事。枢之使淮入对也,尝言:‘朋党相附则大臣之权重,言路壅塞则人主之势孤。’时宰不悦。至是又言:‘威权在下则主势弱,故大臣逐台谏以蔽人主之聪明;威权在上则主势强,故大臣结台谏以遏天下之公议。今朋党之旧尚在,台谏之官未正纪纲,言路将复荆榛矣。’
除吏部员外郎,迁大理少卿。通州民高氏以产业事下大理,殿中侍御史冷世光纳厚赂曲庇之,枢直其事以闻,人为危之。上怒,立罢世光,以朝臣劾御史,寔自枢始。手诏权工部侍郎,仍兼国子祭酒。因论大理狱案请外,有予郡之命,既而贬两秩,寝前旨。光宗受禅,叙复元官,提举太平兴国宫、知常德府。
宁宗登位,擢右文殿修撰、知江陵府。江陵濒大江,岁坏为巨浸,民无所托。楚故城楚观在焉,为室庐,徙民居之,以备不虞。种木数万,以为捍蔽,民德之。寻为台臣劾罢,提举太平兴国宫。自是三奉祠,力上请制,比之疏傅、陶令。开禧元年,卒,年七十五。
自是闲居十载,作易传解义及辩异、童子问等书藏于家。
李椿字寿翁,洺州永年人。父升,进士起家。靖康之难,升翼其父,以背受刃,与长子俱卒。椿年尚幼,藁殡佛寺,深竁而详识之;奉继母南走,艰苦备尝,竭力以养。以父泽,补迪功郎,历官至宁国军节度推官。治豪民伪券,还陈氏田,吏才精强,人称之。
张浚辟为制司准备差遣,常以自随。椿奔走淮甸,绥流民,布屯戍,察庐、寿军情,相视山水砦险要,周密精审,所助为多。
隆兴元年春,诸将有以北讨之议上闻者,事下督府,椿方奉檄至巢,亟奏记浚曰:‘复仇伐敌,天下大义,不出督府而出诸将,况藩篱不固,储备不丰,将多而非才,兵弱而未练,议论不定,纵得其地,未易守也。’既而师出无功。
浚尝叹实才之难,椿曰:‘岂可厚诬天下无人,唯不恶逆耳而甘逊志,则庶其肯来耳。’浚复除右相,椿知事不可为,劝之去。明年春,浚出视师,椿曰:‘小人之党已胜,公无故去朝廷,踪迹必危。’复申前说甚苦。浚心是之,而自以宗臣任天下之重,不忍决去,未几果罢。
监登闻鼓院,有所不乐,请通判廉州以归。未上,召对,知鄂州。请行垦田,复户数千,旷土大辟。
移广西提点刑狱,狱未竟者,一以平决之,释所疑数十百人。奏罢昭州金坑,禁仕者毋市南物。移湖北漕,适岁大侵,官强民振粜,且下其价,米不至,益艰食。椿损所强粜数而不遏其直,未几米舟凑集,价减十三。每行部,必前期戒吏具州县所当问事列为籍,单车以行,所至取吏卒备使令。凡以例致馈,一不受,言事者请下诸道为式。
召为吏部郎官,论广西盐法,孝宗是其说,遂改法焉。除枢密院检详。小吏持南丹州莫酋表,求自宜州市马者,因签书张说以闻。椿谓:‘邕远宜近,故迁之,岂无意?今莫氏方横,奈何道之以中国地里之近?小吏妄作,将启边衅,请论如法。’说怒,椿因求去,上慰谕令安职。
迁左司,复请外,除直龙图阁、湖南运副。兼请十三事,同日报可,大者减桂阳军月桩钱万二千缗,损民税折银之直,民刻石纪之。
除司农卿。椿会大农岁用米百七十万斛,而省仓见米仅支一二月,叹曰:‘真所谓国非其国矣。’力请岁储二百万斛为一年之蓄。
择临安守,椿在议中,执政或谓其于人无委曲,上曰:‘正欲得如此人。’遂兼临安府,视事三月,竟以权幸不便解去。椿在朝,遇事辄言,执政故不悦。及是转对,又言:‘君以刚健为体而虚中为用,臣以柔顺为体而刚中为用。陛下得虚中之道,以行刚健之德矣。在廷之臣,未见其能以刚中守柔顺而事陛下者也。’执政滋不悦,出知婺州。
会诏市牛筋,凡五千斤。椿奏:‘一牛之筋才四两,是欲屠二万牛也。’上悟,为收前诏。
除吏部侍郎,又极言阍寺之盛,曰:‘自古宦官之盛衰,系国家兴亡。其盛也,始则人畏之,甚则人恶之,极则群起而攻之。汉、唐勿论,靖康、明受之祸未远,必有以裁制之,不使至极,则国家免于前日之患,宦官亦保其富贵。门禁宫戒之外,勿得预外事,严禁士大夫兵将官与之交通。’上闻靖康、明受语,蹙頞久之,曰:‘幼亦闻此。’因纳疏袖中以入。最后极言:‘当预边备,如欲保淮,则楚州、盱眙、昭信、濠梁、涡口、花靥、正阳、光州皆不可以不守;如欲保江,则高邮、六合、瓦梁、濡须、巢湖、北峡亦要地也。’
以病请祠,不许,面请益力,乃除集英殿修撰、知宁国府,改太平州,赐尚方珍剂以遣。既至,力图上流之备,请选将练习,缓急列舰,上可以援东关、濡须,下可以应采石。
年六十九,上章请老,以敷文阁待制致仕。越再岁,上念湖南兵役之余,欲镇安之,谓椿重厚可倚,命待制显谟阁、知潭州、湖南安抚使。累辞不获,乃勉起,至则抚摩凋瘵,气象一如盛时。复酒税法,人以为便。岁旱,发廪劝分,蠲租十一万,粜常平米二万,活数万人。
潭新置飞虎军,或以为非便,椿曰:‘长沙一都会,控扼湖、岭,镇抚蛮傜,二十年间,大盗三起,何可无一军?且已费县官缗钱四十二万,何可废耶?亦在驭之而已。’未满岁,复告归,进敷文阁直学士致仕,朝拜命,夕登舟,归老野塘上。
椿年十五岁避地南来,贫无以为养,不得专力于学。年三十始学易,其言于朝廷,措诸行事,皆易之用。嶷然有守,存心每主于厚,尤恶佛老邪说。
淳熙十年,卒,年七十三。朱熹尝铭其墓,谓其‘逆知得失,不假蓍龟’,‘不阿主好,不诡时誉’云。
刘仪凤字韶美,普州人。少以文谒左丞冯澥,澥甚推许,遂知名。绍兴二年,登进士第。抱负倜傥,不事生产,于仕进恬如也。擢第十年,始赴调,尉遂宁府之蓬溪,监资州资阳县酒税,为果州、荣州掾。
绍兴二十七年,有旨令侍从荐士,起居郎赵逵举仪凤,称其‘富有词华,恬于进取’。宰执上其名,上曰:‘蜀人道远,文学行义有可用者,不由论荐,何缘知之?前此蜀仕宦者例多隔绝,不得一至朝廷,殊可惜也。’自秦桧专权,深抑蜀士,故上语及之。寻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召试馆职,辞以久离场屋,改国子监丞。宰相以其名士,迁秘书丞、礼部员外郎。所草笺奏,以典雅称。
孝宗受禅,议上‘光尧寿圣’尊号册宝,有欲俟钦宗服除者,太常博士林栗谓:‘唐宪宗上顺宗册宝在德宗服中,不必避,备乐而不作可也。’仪凤独上议曰:‘谨按上尊号事属嘉礼,累朝必俟郊祀庆成然后举行。太上皇帝为钦宗备礼终制,见于诏书。议者引宪宗故事,考之唐史,自武德以来,皆用易月之制,与本朝事体大相远也。乞候钦宗终制,检举以行,则国家盛美,主上事亲情实称矣。’议者虽是其言,然谓事亲当权宜而从厚,竟用栗议,仪凤复争辨不已。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兼权秘书少监。乾道元年,迁兵部侍郎兼侍讲。
仪凤在朝十年,每归即匿其车骑,扃其门户,客至,无亲疏皆不得见,政府累月始一上谒,人尤其傲。奉入,半以储书,凡万余卷,国史录无遗者。御史张之纲论仪凤录四库书本以传私室,遂斥归蜀。
三年十二月,辅臣进前侍从当复职者,上曰:‘刘仪凤无罪,可与复集英殿修撰。’起知邛州,未上,改汉州、果州,罢归。淳熙二年十二月丙申,卒,年六十六。
仪凤苦学,至老不倦,尤工于诗。然颇慕晋人简傲之风,不乐与庸辈接,故平生多蹭蹬,一跌遂不振云。
张孝祥字安国,历阳乌江人。读书一过目不忘,下笔顷刻数千言。年十六,领乡书,再举冠里选。绍兴二十四年,廷试第一。时策问师友渊源,秦埙与曹冠皆力攻程氏专门之学,孝祥独不攻。考官已定埙冠多士,孝祥次之,曹冠又次之。高宗读埙策皆秦桧语,于是擢孝祥第一,而埙第三,授承事郎、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谕宰相曰:‘张孝祥词翰俱美。’
先是,上之抑埙而擢孝祥也,秦桧已怒,既知孝祥乃祁之子,祁与胡寅厚,桧素憾寅,且唱第后,曹泳揖孝祥于殿庭,以请婚为言,孝祥不答,泳憾之。于是风言者诬祁有反谋,系诏狱。会桧死,上郊祀之二日,魏良臣密奏散狱释罪,遂以孝祥为秘书省正字。故事,殿试第一人,次举始召,孝祥第甫一年得召由此。
初对,首言乞总揽权纲以尽更化之美。又言:‘官吏忤故相意,并缘文致,有司观望锻炼而成罪,乞令有司即改正。’又言:‘王安石作日录,一时政事,美则归己。故相信任之专,非特安石。臣惧其作时政记,亦如安石专用己意,乞取已修日历详审是正,黜私说以垂无穷。’从之。
迁校书郎。芝生太庙,孝祥献文曰原芝,以大本未立为言,且言:‘芝在仁宗、英宗之室,天意可见,乞早定大计。’迁尚书礼部员外郎,寻为起居舍人、权中书舍人。
初,孝祥登第,出汤思退之门,思退为相,擢孝祥甚峻。而思退素不喜汪澈,孝祥与澈同为馆职,澈老成重厚,而孝祥年少气锐,往往陵拂之。至是澈为御史中丞,首劾孝祥奸不在卢杞下,孝祥遂罢,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于是汤思退之客稍稍被逐。
寻除知抚州。年未三十,莅事精确,老于州县者所不及。孝宗即位,复集英殿修撰、知平江府。事繁剧,孝祥剖决,庭无滞讼。属邑大姓并海囊槖为奸利,孝祥捕治,籍其家得谷粟数万。明年,吴中大饥,迄赖以济。
张浚自蜀还朝,荐孝祥,召赴行在。孝祥既素为汤思退所知,及受浚荐,思退不悦。孝祥入对,乃陈‘二相当同心戮力,以副陛下恢复之志。且靖康以来惟和战两言,遗无穷祸,要先立自治之策以应之。’复言:‘用才之路太狭,乞博采度外之士以备缓急之用。’上嘉之。
除中书舍人,寻除直学士院兼都督府参赞军事。俄兼领建康留守,以言者改除敷文阁待制,留守如旧。会金再犯边,孝祥陈金之势不过欲要盟。宣谕使劾孝祥落职,罢。
复集英殿修撰、知静江府、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治有声绩,复以言者罢。俄起知潭州,为政简易,时以威济之,湖南遂以无事。复待制,徙知荆南、荆湖北路安抚使。筑寸金堤,自是荆州无水患,置万盈仓以储诸漕之运。
请祠,以疾卒,孝宗惜之,有用才不尽之叹。进显谟阁直学士致仕,年三十八。
孝祥俊逸,文章过人,尤工翰墨,尝亲书奏札,高宗见之,曰:‘必将名世。’但渡江初,大议惟和战,张浚主复仇,汤思退祖秦桧之说力主和,孝祥出入二人之门而两持其说,议者惜之。
论曰:尤袤学本程颐,所谓老成典刑者,立朝抗论,与人主争是非,不允不已,而能令终完节,难矣。谢谔、颜师鲁、袁枢临民则以治辨闻,立朝则启沃忠谏,各举乃职,为世师表。李椿、刘仪凤言论节槩,著于行事。张孝祥早负才畯,莅政扬声,迨其两持和战,君子每叹息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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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九十‧列传第一百四十九  李衡 王自中 家愿 张纲 张大经 蔡洸 莫濛 周淙 刘章 沈作宾
  李衡字彦平,江都人。高祖昭素仕至侍御史。衡幼善博诵,为文操笔立就。登进士第,授吴江主簿。有部使者怙势作威,侵刻下民,衡不忍以敲扑迎合,投劾于府,拂衣而归。后知溧阳县,专以诚意化民,民莫不敬。夏秋二税,以期日榜县门,乡无吏迹,而输送先他邑办。因任历四年,狱户未尝系一重囚。
隆兴二年,金犯淮堧,人相惊曰:‘寇深矣!’官沿江者多送其孥,衡独自浙右移家入县,民心大安。盗猬起旁境,而溧阳靖晏自如。帅汪澈、转运使韩元吉等列上治状,诏进一秩,寻召入为监察御史。历司封郎中、枢密院检详,出知温、婺、台三州,惟婺尝莅其治。加直秘阁,而衡引年乞身,恳恳不休,上累却其奏,除秘阁修撰致仕。上思其朴忠,旋召落致仕,除侍御史,以老固辞,不获命。差同知贡举。会外戚张说以节度使掌兵柄,衡力疏其事,谓‘不当以母后肺腑为人择官’,廷争移时。改除起居郎,衡曰:‘与其进而负于君,孰若退而合于道。’章五上,请老愈力,上知不可夺,仍以秘撰致仕。时给事中莫济不书敕,翰林周必大不草制,右正言王希吕亦与衡相继论奏,同时去国,士为四贤诗以纪之。衡后定居昆山,结茅别墅,杖屦徜徉,左右惟二苍头,聚书逾万卷,号曰‘乐菴’,卒,年七十九。
衡自宣和间入辟雍,同舍有赵孝孙者,洛人也,其父实师程颐,家学有源,劝衡读论语曰:‘学非记诵辞章之谓,所以学圣贤也,不可有丝毫伪实处,方可以言学。’衡心佩其训,虽博通群书而以论语为根本。临没,沐浴冠栉,翛然而逝。周必大闻之曰:‘世谓潜心释氏,乃能达死生,衡非逃儒入释者,而临终超然如此,殆几孔门所谓闻道者欤。’
王自中字道甫,温州平阳人。少负奇气,自立崖岸,繇是忤世。乾道四年,议遣归正人,自中伏丽正门争论,且言:‘今内空无贤,外空无兵,当搜罗豪俊,广募忠力,以图中原。’坐斥徽州,放还。淳熙中,登进士第,主舒州怀宁簿。严州分水令。
枢密使王蔺荐,召对,帝壮其言,将改秩为籍田令,又俾举所知,且向用矣,以谏疏罢。自中本韩彦古客,王蔺既荐之,上大喜。韩彦直、彦质辈恐其为彦古报仇,力请交结于自中;而密达意近习,谓‘自中受彦古赂,伏阙上书荐彦古为相’。上遣人物色其事,中书舍人王信恒惧自中入台将不利于王淮,知彦直辈谮已行,亟请对,探上意;退即走白右正言蒋继周。继周方敢劾奏,读至‘受赂伏阙’处,上曰:‘卿可谓中其膏肓。’继周奏:‘臣非不知孤踪忤王蔺,但不敢旷职。’盖欲并中蔺以媚淮,上但喜继周善论事,不知曲折如此。
通判郢州,道除知光化军,改信州,丁内艰,服阕,还朝。光宗即位,迎谓曰:‘朕得卿名于寿皇,留为郎可乎?’言者不置。主管冲佑观,起知邵州、兴化军,命下而自中已病,庆元五年八月,卒,年六十。
家愿字处厚,眉山人。父勤国,庆历、嘉祐间与从兄安国、定国同从刘巨游,与苏轼兄弟为同门友。王安石久废春秋学,勤国愤之,著春秋新义。熙宁、元丰诸人纷更,而元祐诸贤矫枉过正,勤国忧之,为筑室,作室喻,二苏读之敬叹。
愿弱冠游京师,以广文馆进士登第,时绍圣元年也。廷策进士,中书侍郎李清臣拟进策问,力诋元祐之政,愿答策惟以守九年之所已行者为言。时门下侍郎苏辙尝上疏辨策问,举汉武帝事,触上怒待罪,愿未及知也,因见辙,诵所对,惊喜曰:‘故人子道同志合,犹若是也。’杨畏覆考,专主熙宁、元丰,取毕渐为第一,愿遂居下第。辙寻出守汝,而国论大变矣。
元符三年,以日食求言,愿时为普州乐至令,应诏上言,极论时政凡万言,其大要有十:一曰谨始以正本,二曰敬德以格天,三曰谨好恶以防小人,四曰审信任以辨君子,五曰开言路以来直谏,六曰详听言以观事实,七曰破党议以存至公,八曰登硕德以服天下,九曰从宽厚以尽人才,十曰崇名节以厚士风。疏上不报。崇宁元年,诏籍元祐、元符上书人姓名,愿以选人籍入邪下等,谪监华州西岳庙。时当改京秩,迄不改,禁锢不调凡十年。大观四年,孛星出,降赦,党禁解,始改秩,调知双流县。通判文州。郡守郑行纯凭内侍势自恣,罢蕃夷互市,启边隙。愿争之,不从,径下令复其旧。守怒,交章互奏,俱报罢。而愿以曾入党籍,谪英州酒税,量移黄州,数年始予祠。兴元帅臣王庶荐自代,通判果州。靖康初,左丞冯澥荐备谏列,除开封府工曹,京城失守,不克赴。高宗南渡,擢知阆州。会张浚谋大举,愿谓浚厉兵足谷以俟机会,浚不悦,以便旨移彭州。有论边防书,名曰罪言。守彭之明年,乞骸骨以归,卒。
方苏辙之读愿策,谓愿少年能不为进取计,异时当以直道闻,恨不及见,辙之言至是而验。淳祐间,愿曾孙大酉侍讲经筵,因从容及之,上改容嘉叹,宣取所上书,又亲书‘西社同门友,元符上书人’十大字以赐。
愿同郡杨恂,丹棱人也,字信仲,元丰五年,登进士第。元符初,知广都县,与愿同时上书,语甚切直。越三年,亦同入党籍邪下第五等。其书以火不存。
张纲字彦正,润州丹阳人。入太学,以上舍及第。释褐,徽宗知纲三中首选,特除太学正,迁博士,除校书郎。入对,论:‘君子小人溷殽,询言试事则邪正自别。小人得志邀功生事。祸有不可胜言者。今用事者大言罔上,风俗侈靡,背本趋末,日甚一日。宜以祖考躬行之教为法,天下有不难化矣。’上称善。论事与蔡京不相合,挤之去,主管玉局观。久之还故官,兼修国朝会要、校正御前文字。迁著作佐郎、屯田司勋郎。
初,朝议遣童贯、蔡攸使朔方,纲力论不可出师状,不报。及金渝盟犯京阙,命纲分守四壁,旋解严,诏登陴足月者迁。纲曰:‘主忧臣辱,义当尔,顾因此受赏邪?’卒不自言。出为两浙提刑,移江东。池将王进剽悍恣睢,曹官以小过违忤,遂钉手于门。事闻,诏纲乘传穷竟。时国势未安,诸将往往易朝廷,进拥甲骑数百突至纲前,纲叱进阶下,即按问,罪立具,自是无越法者。以左司召,权监察御史。请令郡邑月具系囚存亡数,申提刑司,岁终校多寡行殿最。进起居舍人,改中书舍人。建言乞依祖宗法命大臣兼领史事,诏宰臣吕颐浩监修国史,著为令。
试给事中。大将有以军中田不均乞不收租,朝廷将从之,纲执不可。会推恩元祐党籍家,有司无限制,自陈者纷至。纲建议以崇宁所刻九十八人为正。自军兴后,小人多乘时召乱,历五年而怨家告讦者众。纲谓非所以广好生之德,乞自蔽囚,后有告勿受。宗室令懬特转太中大夫,纲言:‘庶官超转侍从非法,且自崇宁以来官职不循资任,致纲纪大坏,今方丕变其俗,奈何以令懬故复违旧章。’诏以次官命词,舍人王居正复执不行,命遂寝。宣抚使张俊驻师九江,遣营卒以书至瑞昌,县令郭彦章揣知卒与狱囚通,乃械系之。俊愬于朝,彦章坐免。纲言:‘近时州县吏多献谀当路,彦章不随流俗,是能奉法守职,今不奖而黜,何以示劝?’
除给事中。侍御史魏矼劾纲,提举太平观。进徽猷阁待制,引年致仕。秦桧用事久,纲卧家二十年绝不与通问。桧死,召为吏部侍郎兼侍读。初讲诗关雎,因后妃淑女事,历陈文王用人,寓意规戒。上曰:‘久不闻博雅之言,今日所讲析理精详,深启朕心。’纲言:‘比年监司资浅望轻,请择七品以上清望官,或曾任郡守有治状者为之,庶位望既重,材能已试,可举其职。’从之。权吏部尚书。时以彗出东方,诏求言。纲奏:‘求言易,听察难。宜命有司详审章奏,必究极其情,无事苟简。’除参知政事。高宗频谕辅臣宽恤民力,盖惩秦桧苛政,期安黎庶。纲乃摘其切于利民八十事,标以大指,乞镂版宣布中外,于是人皆昭知上德意。告老,以资政殿学士知婺州,寻致仕。高宗幸建康,纲朝行宫。孝宗登极,召纲陪祀南郊,以老辞不至,诏嘉之,命所在州郡恒存问,仍赐羊酒,卒,年八十四。
纲常书坐右曰:‘以直行己,以正立朝,以静退高天下。’其笃守如此。初谥文定,吏部尚书汪应辰论驳之,孙釜再请,特赐曰章简。釜,庆元间为谏官,力排道学诸贤,累官至签书枢密院事。
张大经字彦文,建昌南城人。绍兴十五年,中进士第,宰吉之龙泉,有善政。诸司列荐,赐对便殿,出知仪真。时两淮监司、帅守多兴事邀功,大经独以平易近民,民咸德之。提举湖南常平,提点湖北刑狱,寻移江东。他路有巨豪犯法,狱久不竟,命移属大经。豪挟权势求脱,大经卒正其罪。孝宗重风宪之选,命条上部使者十人,上独可大经,召见,上曰:‘朕十人中得卿一人,以卿风力峻整。’遂除监察御史,命下,中外耸叹。
大经首陈士风掊克、媮惰、诞慢、浮虚四弊。时理官间多居外,大经奏非便,乃作舍寺庭。迁大理少卿,守殿中侍御史。言:‘今日不治,由大臣不任责。’又言:‘诸路荒政不实,飞蝗颇多。愿益加恐惧,申饬大臣,俾内而百官有司输忠谠、脩厥职,外而监司守臣察贪理冤、去苛敛、宽民力。’上皆嘉纳。因论近习韩俣荐士,上曰:‘此亦无害。昔杨得意为狗监,亦尝荐司马相如。’大经奏:‘彼何人斯,使得荐士,将恐无廉耻者望风希旨,伤毁士俗。’后数日,上谓大经曰:‘卿前所论韩俣,朕思之诚是也。’又论宦者董琏暴横,将命淮甸,所至诛求,且自号‘董阎罗’。上曰:‘然,人皆言之。’即依奏镌罢,窜南康军。除侍御史。上宣谕曰:‘卿论事得体,且详练。’大经遂言:‘士风未厚,吏治未肃,民力未苏,和气未应,皆由人心未正。愿察公正,明义利,以彰好恶,抑浮薄,去贪刻,则莫不靡然洗濯,一归于正。’上称善再三。又言:‘监司治民之本,不可限以资格。’上纳其言,即选四寺丞同时临遣。试右谏议大夫兼侍讲。请通漕臣之计,以补州郡之有无;拘户绝之租,以广常平之储 38e5.gif ;严赃罪改正法,以惩贪黩;收外路辟阙归吏部,以杜私谒而通孤寒。
秋旱,诏求言。大经极言:‘人心不和有以致之。民力竭而愁叹多,军士贫而怨嗟众,二者当今大弊。州县之间,绢帛多折其估,米粟过收其赢,关市苛征,榷酤峻禁。中外兵帅多出贵幸之门,营利自丰,素召众怨,教阅灭裂,军容不整。且近习甲第名园,越法逾制,别墅列肆,在在有之,非赂遗何以济欲?愿陛下疏斥憸腐,抑绝幸门,垂意人主之职,责成宰辅,一提其纲,则天下事必有能办之者。’俄而池司郝政降充统制官,殿帅补外,盖用其言也。
除礼部尚书兼侍读。大经屡请祠,上曰:‘卿公廉必能为朕牧民。’以徽猷阁学士知建宁府。未几,移镇绍兴,辞不拜,予祠。进龙图阁学士,告老,以通奉大夫致仕。方主眷未衰,抗疏引去,人方之孔戣。寿逾八袠,绍熙五年,宁宗即位,进正议大夫,降诏抚问,赐银奁药茗。庆元四年七月,疾革,语诸子曰:‘吾目可瞑,吾爱君忧国之心不可泯。’无一语及私。卒,年八十九。讣闻,上甚悼之,赠银青光禄大夫,谥简肃。
蔡洸字子平,其先兴化仙游人,端明殿学士襄之后,徙霅川。父伸,左中大夫。洸以荫补将仕郎,中法科,除大理评事,迁寺丞,出知吉州。召为邢部郎,徙度支,以户部郎总领淮东军马钱粮、知镇江府。会西溪卒移屯建康,舳舻相衔。时久旱,郡民筑陂潴水灌溉,漕司檄郡决之,父老泣诉。洸曰:‘吾不忍获罪百姓也。’却之。已而大雨,漕运通,岁亦大熟。民歌之曰:‘我潴我水,以灌以溉。俾我不夺,蔡公是赖。’就除司农少卿,言:‘镇江三邑税户客户输丁各异,请为一体,不得自为同异。所输丁绢,依和买之直,计尺折纳,人给一钞,官自买绢起发,公私皆便。’上嘉纳。以户部侍郎召,试吏部尚书,移户部。上谓侍臣曰:‘朕以版曹得人为喜。’洸常言‘财无渗漏则不可胜用。’未几求去,除徽猷阁学士、知宁国府。陛辞赐坐,上慰劳曰:‘卿面有火色,风证也,朕有二方赐卿。’洸谢,即奉祠以归。卒,年五十七。
洸事亲孝,曾祖襄未易名,力请于朝,赐谥忠惠。所得奉,每以振亲戚之贫者,去朝之日,囊无余资,至售所赐银鞍鞯治行,人服其清洁云。
莫濛字子蒙,湖州归安人。以祖荫补将仕郎,两魁法科,累官至大理评事、提举广南市舶。张子华以赃败,朝廷命濛往鞫之,濛正其罪。又言秦熺、郑时中受子华赂,计直数千缗。还朝,除大理寺正。吏部火,连坐者数百人,久不决,命濛治之。濛察其最可疑者留于狱,出余人为耳目以踪迹之,约三日复来,遂得其实,系者乃得释。黄州倅奏亲擒盗五十余人,上命濛穷竟,既至,咸以冤告。濛命囚去桎梏,引倅至庭,询窃发之由,斗敌之所,远近时日悉皆抵牾,折之,语塞。濛具正犯数人奏上,余释之。上谕辅臣曰:‘莫濛非独晓刑狱,可俾理金谷。’除户部员外郎。
朝廷遣濛措置浙西、江淮沙田芦场,上语之曰:‘得此可助经费,归日以版曹处卿。’濛多方括责,得二百五十三万七千余亩。言者论其丈量失实,征收及贫民,责监饶州景德镇。起知光化军。谍知金渝盟,郡乏舟,众以为虑,濛力为办集,及敌犯境,民赖以济。时饷馈急,除淮南转运判官,濛迁延不之任,右司谏梁仲敏劾其慢命,罢官勒停。宣谕使汪澈为言于上,复旧职,召见,上谕曰:‘朕常记向措置沙田甚不易。’濛谢曰:‘职尔,不敢避怨。’上曰:‘使任责者人人如卿,天下何事不成。’
除湖北转运判官。未几,知鄂州,召除户部左曹郎中,出知扬州。陛辞,上以城圮,命濛增筑。濛至州,规度城𬮱,分授诸将各刻姓名甃堞间,县重赏激劝,阅数月告成。除直宝文阁学士、大理少卿兼详定司敕令官,兼权知临安府。未几,假工部尚书使金贺正旦。金庭锡宴,濛以本朝忌日不敢簪花听乐,金遣人趣赴,濛坚执不从,竟不能夺。使还,除刑部侍郎,改工部侍郎兼临安府少尹,以言者罢。起知鄂州。卒于官,年六十一,赠正奉大夫。
周淙字彦广,湖州长兴人。父需,以进士起家,官至左中奉大夫。淙幼警敏,力学,宣和间以父任为郎,历官至通判建康府。绍兴三十年,金渝盟,边事方兴,帅守难其选,士夫亦惮行。首命淙守滁阳,未赴,移楚州,又徙濠梁。淮、楚旧有并山水置砦自卫者,淙为立约束,结保伍。金主亮倾国犯边,民赖以全活者不可胜计。除直秘阁,再任。孝宗受禅,王师进取虹县,中原之民翕然来归,扶老携幼相属于道。淙计口给食,行者犒以牛酒,至者处以室庐,人人感悦。张浚视师,驻于都梁,见淙谋,辄称叹,且曰:‘有急,公当与我俱死。’淙亦感激,至谓‘头可断,身不可去’。浚入朝,悉陈其状,上嘉叹不已,进直徽猷阁,帅维扬。
会钱端礼以尚书宣谕淮东,复以淙荐,进直显谟阁。时两淮经践蹂,民多流亡,淙极力招辑,按堵如故。劝民植桑柘,开屯田,上亦专以属淙,屡赐亲札。淙奉行益力,进直龙图阁,除两浙转运副使。未几,知临安府,上言:‘自古风化必自近始。陛下躬履节俭,以示四方,而贵近奢靡,殊不知革。’乃条上禁止十五事,上嘉纳之,降诏奖谕,赐金带。临安驻跸岁久,居民日增,河流湫隘,舟楫病之,淙请疏浚。工毕,除秘阁修撰,进右文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以归。上念淙不忘,除敷文阁待制,起知宁国府,趣入奏,上慰抚愈渥。魏王出镇,移守婺州。明年春,复奉祠,亟告老。十月卒,年六十,积阶至右中奉大夫,封长兴县男。
刘章字文孺,衢州龙游人。少警异,日诵数千言,通小戴礼,四冠乡举。绍兴十五年廷对,考官定其级在三,迨进御,上擢为第一,授镇江军签判。是冬,入省为正字。明年,迁秘书郎兼普安、恩平两王府教授,迁著作佐郎。事王邸四岁,尽忠诚,专以经谊文学启迪掖导,受知孝宗自此始。秦桧当国,嗛不附己,风言者媒糵其罪,出倅筠州。桧死,召为司封员外郎、检详枢密院文字兼玉牒检讨官。擢秘书少监、起居郎。使金还,除权工部侍郎,俄兼吏部、兼侍讲。郊祀毕,侍从,上庆成诗。
初,章在秘省,尝议郊庙礼文,当置局讨论,诏行其说。正迁吏部,御史论章使胥长买绢,高宗愕然曰:‘刘章必无是事。’御史执不已,罢提举崇道观,举朝嗟郁。起居郎王佐讼其冤,亦坐绌。起知信州,未久,复请祠。孝宗受禅,念旧学,命知漳州,为谏议大夫王大宝所格。寻除秘阁修撰、敷文阁待制,召提举佑神观兼侍读,遂拜礼部侍郎。奏禁遏淫祀,仍于三朝史中删去道释、符瑞志,大略以为非春秋法。
朝廷议经略中原,调诸郡兵,民颇扰。少卿赵彦端指言非是。或谮彦端曰:‘陛下究心大举,凡所图回,但资赵彦端一笑尔。’彦端惧不测。上因夜对问章曰:‘闻卿监中有笑朕者。’章不知状,从容对曰:‘圣主所为,人焉敢笑,若议论不同或有之。’上意颇解。彦端获免,人称章长者。诏询唐太宗所问魏徵德仁功利优劣,章上疏谆复,且言:‘太宗问征在贞观十六年,陛下宅天命十载于兹,愿益加意,将越商、周绍唐、虞矣,太宗非难到也。’进权礼部尚书兼给事中。对选德殿,问章:‘今年几而容貌未衰,颇尝学道否?’章拱对曰:‘臣书生无他长,惟菲俭自度。晏婴一狐裘三十年不易,人以为难,臣以为易。’上嘉叹久之。亲洒宸翰以赐,俾安职。章力告归,以显谟阁学士食祠禄。
淳熙元年,子之衡由御史、检法出守广德军,当陛辞,对便殿,问:‘卿父学士安否?’抚劳再三,临退复谓曰:‘卿归侍,为朕致此意。’旋遣阁门祗候苏曦至家宣问,拜端明殿学士,赐银绢四百匹。四年,上表告老,以资政殿学士致仕,卒,年八十,赠光禄大夫,谥曰靖文。章容状魁硕,以周密自守,出入两朝,被顾遇,未尝泄禁中一语。
沈作宾字宾王,世为吴兴归安人。以父任入仕,监饶州永平监,冶铸坚致,又承诏造雁翎刀,称上意,连进两资。中刑法科,历江西提刑司检法官,入为大理评事。改秩,通判绍兴府。帅守丘崈遇僚吏刚严,作宾从容裨赞,每济以宽。秩满,知台州,首访民疾苦,弛盐禁,宽租期,均徭役,更酒政,决滞狱,五十日间尽除前政之不便民者,邦人胥悦;而前守嫉其胜己,巧媒糵之,罢去。民请于朝,借留不遂,为立‘留贤碑’。除大理正,亲嫌,改太府丞,迁刑部郎。
庆元初,历官至淮南转运判官,以治办闻。直华文阁,因其任。擢太府少卿,总领淮东军马钱粮,继升为卿。寻除直龙图阁,帅浙东,知绍兴府。入对,奏:‘徽州、南康军月桩不如期,朝廷科降额,比年曰“权免一次”,来年督促如初,适足启吏奸、重民害,乞明诏示。又楚州武锋一军已招三千五百余人,朝廷初欲减戍,数年未就纪律:一,主将望轻;二,郡守节制不为礼;三,训练不尽其能。愿令本州少假借,责之练习,期以岁月,考绩用成否,上于朝而黜陟之。’上嘉纳。韩侂胄方用事,族有居越者,私酿公行,作宾逮捕置于狱,而窜其奴。又论绍兴府和买事,语在食货志。
除两浙转运副使。入对,奏:‘欑宫一司,岁拨经、总制钱为缗率四万有奇,丹雘未弊,加之涂饰,墙壁具存,从而创易,妄费固不足计,亡谓惊黩,非所以妥神灵、彰圣孝。今后有合营缮,闻于朝,下守臣稽核,画旨而后兴役。’上首肯再三,而修奉者不乐也。
除权工部侍郎,继兼户部侍郎。奏请修绍兴三十一年以前故事,复敕令所删修官五员以待选人有才者,又乞申严保伍法。以言者罢归,起知镇江府,除集英殿修撰,改知宁国府,除宝谟阁待制,知潭州,除户部侍郎兼详定敕令官。奏湖北当储粟,湖南当增兵。未几,除龙图阁待制,知平江府,请得节制许浦水军,诏可。郡有使臣,故海盗也,作宾使招诱其党,既至,慰勉之,锡衣物,又得强勇者几千人,置将以统之,号曰‘义士’;复募郡城内外恶少亦几千人,号曰‘壮士’。衣粮器械皆视官军,而轻捷善斗过之,于是海道不警,市井无哗。寻命参赞督府,兼权镇江府。请留戍兵千人,又欲以江、闽新军二千人易旧军千人,备不虞。朝廷难之,遂请祠。言者继及之,复召为户部侍郎。军兴之余,国力殚耗,见存金谷,仅支旬日。作宾考逋负,柅吏奸,阅三月即有半年之储。充馆伴使,兼权工部尚书。
会临安阙知府事,时相欲奏用作宾,力辞。除权户部尚书,以母忧解,服阕,授显谟阁直学士、知建宁府。入觐,乞申严诡户之禁。除宝谟阁学士、江西安抚兼知隆兴府。奏部内南安、南康、龙泉三县,迫近溪峒,三县令尉及近峒之砦曰秀洲,曰北乡,曰莲塘,并永新县之胜乡砦,宜就委帅、宪两司择才辟置,量加赏格。又乞诏诸道监司分诣州郡,选禁军,精练阅,改刺其懦弱者为厢军。在郡撙钱二十余万缗,僚属请献诸朝,作宾谓平生未尝献羡,以半归帅司犒师,半隶本府。除焕章阁学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进显谟阁学士致仕,卒于家,赠金紫光禄大夫。
论曰:李衡进退雍容,几于闻道。王自中、家愿奇迈危言,摧折弗悔,咸有可称。尝考宋之立国,元气在台谏。崇宁、大观而后,奸佞擅权,爵赏冒滥,驯至覆亡。高、孝重绳纠封驳之司,张纲抑令懬恩,大经劾韩俣、斥董琏,人人振扬风采,正气稍伸矣。时则有若洸、濛、淙、章、作宾,班班有善,同传亦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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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九十一‧列传第一百五十  周必大 留正 胡晋臣
  周必大字子充,一字洪道,其先郑州管城人。祖诜,宣和中倅庐陵,因家焉。父利建,太学博士。必大少英特,父死,鞠于母家,母亲督课之。
绍兴二十年,第进士,授徽州户曹。中博学宏词科,教授建康府。除太学录,召试馆职,高宗读其策,曰:‘掌制手也。’守秘书省正字。馆职复召试自此始。兼国史院编修官,除监察御史。
孝宗践祚,除起居郎。直前奏事,上曰:‘朕旧见卿文,其以近作进。’上初御经筵,必大奏:‘经筵非为分章析句,欲从容访问,裨圣德,究治体。’先是,左右史久不除,并记注壅积,必大请言动必书,兼修月进。乃命必大兼编类圣政所详定官,又兼权中书舍人。侍经筵,尝论边事,上以蜀为忧,对曰:‘蜀民久困,愿诏抚谕,事定宜宽其赋。’应诏上十事,皆切时弊。
权给事中。缴驳不辟权幸。翟婉容位官吏转行碍止法,争之力,上曰:‘意卿止能文,不谓刚正如此。’金索讲和时旧礼,必大条奏,请正敌国之名,金为之屈。
曾觌、龙大渊得幸,台谏交弹之,并迁知阁门事,必大与金安节不书黄,且奏曰:‘陛下于政府侍从,欲罢则罢,欲贬则贬,独于二人委曲迁就,恐人言纷纷未止也。’明日宣手诏,谓:‘给舍为人鼓扇,太上时小事,安敢尔!’必大入谢曰:‘审尔,则是臣不以事太上者事陛下。’退待罪,上曰:‘朕知卿举职,但欲破朋党、明纪纲耳。’旬日,申前命,必大格不行,遂请祠去。
久之,差知南剑州,改提点福建刑狱。入对,愿诏中外举文武之才,区别所长为一籍,藏禁中,备缓急之用。除秘书少监、兼直学士院,兼领史职。郑闻草必大制,上改窜其末,引汉宣帝事。必大因奏曰:‘陛下取汉宣帝之言,亲制赞书,明示好恶。臣观西汉所谓社稷臣,乃鄙朴之周勃,少文之汲黯,不学之霍光。至于公孙弘、蔡义、韦贤,号曰儒者,而持禄保位,故宣帝谓俗儒不达时宜。使宣帝知真儒,何至杂伯哉?愿平心察之,不可有轻儒名。’上喜其精洽,欲与之日夕论文。
德寿加尊号,必大曰:‘太上万寿,而绍兴末议文及近上表用嗣皇帝为未安。按建炎遥拜徽宗表,及唐宪宗上顺宗尊号册文,皆称皇帝。’议遂定。赵雄使金,赍国书,议受书礼。必大立具草,略谓:‘尊卑分定,或较等威;叔侄亲情,岂嫌坐起!’上褒之曰:‘未尝谕国书之意,而卿能道朕心中事,此大才也。’
兼权兵部侍郎。奏请重侍从以储将相,增台谏以广耳目,择监司、郡守以补郎官。寻权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一日,诏同王之奇、陈良翰对选德殿,袖出手诏,举唐太宗、魏徵问对,以在位久,功未有成,治效优劣,苦不自觉,命必大等极陈当否。退而条陈:‘陛下练兵以图恢复而将数易,是用将之道未至;择人以守郡国而守数易,是责实之方未尽。诸州长吏,倏来忽去,婺州四年易守者五,平江四年易守者四,甚至秀州一年而四易守,吏奸何由可察,民瘼何由可苏!’上善其言,为革二弊。江、湖旱,请捐南库钱二十万代民输,上嘉之。
兼侍讲,兼中书舍人。未几,辞直学士院,从之。张说再除签书枢密院,给事中莫济封还录黄,必大奏曰:‘昨举朝以为不可,陛下亦自知其误而止之矣。曾未周岁,此命复出。贵戚预政,公私两失,臣不敢具草。’上批:‘王曮疾速撰入。济、必大予宫观,日下出国门。’说露章荐济、必大,于是济除温州,必大除建宁府。济被命即出,必大至丰城称疾而归,济闻之大悔。必大三请祠,以此名益重。
久之,除敷文阁待制兼侍读、兼权兵部侍郎、兼直学士院。上劳之曰:‘卿不迎合,无附丽,朕所倚重。’除兵部侍郎,寻兼太子詹事。奏言:‘太宗储才为真宗、仁宗之用,仁宗储才为治平、元祐之用。自章、蔡沮士气,卒致裔夷之祸。秦桧忌刻,逐人才,流弊至今。愿陛下储才于闲暇之日。’
上日御球场,必大曰:‘固知陛下不忘阅武,然太祖二百年天下,属在圣躬,愿自爱。’上改容曰:‘卿言甚忠,得非虞衔橛之变乎?正以仇耻未雪,不欲自逸尔。’升兼侍读,改吏部侍郎,除翰林学士。
久雨,奏请减后宫给使,宽浙郡积逋,命省部议优恤。内直宣引,论:‘金星近前星,武士击球,太子亦与,臣甚危之。’上俾语太子,必大曰:‘太子人子也,陛下命以驱驰,臣安敢劝以违命,陛下勿命之可也。’
乞归,弗许。上欲召人与之分职,因问:‘吕祖谦能文否?’对曰:‘祖谦涵养久,知典故,不但文字之工。’除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进吏部兼承旨。诏礼宫议明堂典礼,必大定圜丘合宫互举之议。被旨撰选德殿记及皇朝文鉴序。必大在翰苑几六年,制命温雅,周尽事情,为一时词臣之冠。或言其再入也,实曾觌所荐,而必大不知。
除参知政事,上曰:‘执政于宰相,固当和而不同。前此宰相议事,执政更无语,何也?’必大曰:‘大臣自应互相可否。自秦桧当国,执政不敢措一辞,后遂以为当然。陛下虚心无我,大臣乃欲自是乎?惟小事不敢有隐,则大事何由蔽欺。’上深然之。久旱,手诏求言。宰相谓此诏一下,州郡皆乞振济,何以应之,约必大同奏。必大曰:‘上欲通下情,而吾侪阻隔之,何以塞公论。’
有介椒房之援求为郎者,上俾谕给舍缴驳,必大曰:‘台谏、给舍与三省相维持,岂可谕意?不从失体,从则坏法。命下之日,臣等自当执奏。’上喜曰:‘肯如此任怨耶?’必大曰:‘当予而不予则有怨,不当予而不予,何怨之有!’上曰:‘此任责,非任怨也。’除知枢密院。上曰:‘每见宰相不能处之事,卿以数语决之,三省本未可辍卿也。’
山阳旧屯军八千,雷世方乞止差镇江一军五千,必大曰:‘山阳控扼清河口,若今减而后增,必致敌疑。扬州武锋军本屯山阳者,不若岁拨三千,与镇江五千同戍。’郭杲请移荆南军万二千永屯襄阳,必大言:‘襄阳固要地,江陵亦江北喉襟。’于是留二千人。上谕以‘金既还上京,且分诸子出镇,将若何?’必大言:‘敌恫疑虚喝,正恐我先动。当镇之以静,惟边将不可不精择。’
拜枢密使。上曰:‘若有边事,宣抚使惟卿可,他人不能也。’上诸军升差籍,时点召一二察能否,主帅悚激,无敢容私。创诸军点试法,其在外解发而亲阅之。池州李忠孝自言正将二人不能开弓,乞罢军。上曰:‘此枢使措置之效也。’金州谋帅,必大曰:‘与其私举,不若明扬。’令侍从、管军荐举。或传大石林牙将加兵于金,忽鲁大王分据上京,边臣结约夏国。必大皆屏不省,劝上持重,勿轻动。既而所传果妄。上曰:‘卿真有先见之明。’
淳熙十四年二月,拜右丞相。首奏:‘今内外晏然,殆将二纪,此正可惧之时,当思经远之计,不可纷更欲速。’秀州乞减大军总制钱二万,吏请勘当,必大曰:‘此岂勘当时耶?’立蠲之。封事多言大臣同异,必大曰:‘各尽所见,归于一是,岂可尚同?陛下复祖宗旧制,命三省覆奏而后行,正欲上下相维,非止奉行文书也。’
高宗升遐,议用显仁例,遣三使诣金。必大谓:‘今昔事殊,不当畏敌曲徇。’止之。贺正使至,或请权易淡黄袍御殿受书,必大执不可,遂为缟素服,就帷幄引见。十五年,思陵发引,援熙陵吕端故事,请行,乃摄太傅,为山陵使。明堂加恩,封济国公。
十一月,留身乞去,上奖劳再三。忽宣谕:‘比年病倦,欲传位太子,须卿且留。’必大言:‘圣体康宁,止因孝思稍过,何遽至倦勤。’上曰:‘礼莫大于事宗庙,而孟飨多以病分诣;孝莫重于执丧,而不得自至德寿宫。欲不退休,得乎?朕方以此委卿。’必大泣而退。十二月壬申,密赐绍兴传位亲札。辛卯,命留身议定。二月壬戌,又命预草诏,专以奉几筵、侍东朝为意。拜左丞相、许国公。参政留正拜右丞相。壬子,上始以内禅意谕二府。二月辛酉朔,降传位诏。翼日,上吉服御紫宸殿。必大奏:‘陛下巽位与子,盛典再见,度越千古。顾自今不得日侍天颜。’因哽噎不能言,上亦泫然曰:‘正赖卿等协赞新君。’
光宗问当世急务,奏用人、求言二事。三月,拜少保、益国公。李𪩘草二相制,抑扬不同,上召𪩘令帖麻改定,既而斥𪩘予郡。必大求去。
何澹为司业,久不迁,留正奏选之。澹憾必大而德正,至是为谏长,遂首劾必大。诏以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澹论不已,遂以少保充醴泉观使。判隆兴府,不赴,复除观文殿学士、判潭州,复大观文。坐所举官以贿败,降荥阳郡公。复益国公,改判隆兴,辞,除醴泉观使。
宁宗即位,求直言,奏四事:曰圣孝,曰敬天,曰崇俭,曰久任。庆元元年,三上表引年,遂以少傅致仕。
先是,布衣吕祖泰上书请诛韩侂胄,逐陈自强,以必大代之。嘉泰元年,御史施康年劾必大首唱伪徒,私植党与,诏降为少保。自庆元以后,侂胄之党立伪学之名,以禁锢君子,而必大与赵汝愚、留正实指为罪首。
二年,复少傅。四年,薨,年七十有九。赠太师,谥文忠。宁宗题篆其墓碑曰‘忠文耆德之碑’。
自号平园老叟,著书八十一种,有平园集二百卷。尝建三忠堂于乡,谓欧阳文忠修、杨忠襄邦乂、胡忠简铨皆庐陵人,必大平生所敬慕,为文记之,盖绝笔也。一子,纶。
留正字仲至,泉州永春人。六世祖从效,事太祖,为清远军节度使,封鄂国公。绍兴十三年,第进士,授南恩州阳江尉、清海军节度判官。
龚茂良守番禺,正言:‘在法:劫盗赃满五贯死,海盗加等。小民饵利,率身陷重辟。请镂梓海上,使户知之。’民始知避。用茂良荐,赴都堂审察。宰相虞允文奇之,荐于上。得对,正言:‘国家右文而略武备,祖宗以天下全力用于西夏,承平日久,边不为备,至敌人长驱而不能支。今当改辙,使文武并用。’孝宗嘉叹,书札中要语下三省施行。
知循州,陛辞,言:‘士大夫名节不立,国家缓急无所倚仗。靖康金人犯阙,死义者少,因乱谋利者多。今欲恢复,当崇尚名节。’上益喜,明日谕辅臣:‘留正奏事,议论耿耿,可与职事官。’除军器监簿,历官考功郎官。太常谥叶义问‘恭简’,正覆谥,言:‘义问将兵出疆,不知敌人情伪,及金犯边,督视寡谋,几至败事。’下太常更议,时论韪之。
擢起居舍人,寻权中书舍人。光宗自东宫朝,顾见正,谓左右曰:‘修整如此,其人可知,’乃请于上,兼太子左谕德。正言:‘记注进御,非设官本意。乞自今免奏御。’诏从之。
为中书舍人兼侍讲,兼权兵部侍郎,除给事中。张说子荐往视镇江战舰,挟势游观,沉舟溺卒,除知阁门事、枢密副承旨,正封还词头。洪邦直除御史,正言:‘邦直为邑人所讼,不宜任风宪。’
兼权吏部尚书,言:‘用人莫先论相。陛下志在恢复,而相位不能任辅赞。望精选人才,与图大计。’时相益不乐,以显谟阁直学士出知绍兴府。
侍御史范仲劾前帅赃六十万,有诏核责。正明其非辜,御史怒,并劾正,降显谟阁待制、提举玉隆万寿宫。寻复职。知赣州,奏减上供米,不报。及为相,蠲一万八千石。知隆兴府。
进龙图阁直学士、四川制置使,兼知成都府。平四蜀折租价,岁减酒课三十八万。乾道初,羌酋奴儿结越大渡河,据安静砦,侵汉地几百里。正密授诸将方略,擒奴儿结以归,尽俘其党,羌平。进敷文阁学士,寻诏赴行在。正在蜀以简素化民,归装仅书数簏,人服其清。
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孝宗密谕内禅意,拜右丞相。一日奏事,皇太子参决侍立,上顾谓太子曰:‘留正纯诚可托。’
光宗受禅,主管左右春坊姜特立随龙恩擢知阁门事,声势浸盛。正列其招权预政状,乞斥逐,上意犹未决。会副参阙,特立谒正曰:‘上以丞相在位久,欲迁左相,叶翥、张枃当择一人执政,未知孰先?’正奏之,上大怒,诏特立提举兴国宫。孝宗闻之,曰:‘真宰相也。’
绍熙元年,进左丞相。正谨法度,惜名器,豪发不可干以私。引赵汝愚首从班,卒与之共政。用黄裳为皇子嘉王翊善,世号得人。嘉王感疾,正言:‘陛下只有一子,隔在宫墙外非便,乃令蚤正元良之位,入居东宫,则朝夕相见甚顺。’又奏:‘太子,天下本。传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庙社稷。”汉文帝即位,即建太子。本朝皇子居冢嫡,有未出阁而正储位者。皇子嘉王既居冢嫡,出阁已久,宜早正储位,以定天下本。’再月不报。检汉文帝纪及本朝真宗立仁宗典故,并吕诲、张方平两奏,节其要语缴奏。
上不豫,外议汹汹,正与同列间至福宁殿奏事,处分得宜,人情以安。进封申国公。上疾浸平,正乞归政,不许。
初,正帅蜀,虑吴氏世将,谋去之。至是,朝廷议更蜀帅,正言:‘西边三将,惟吴氏世袭兵柄,号为“吴家军”,不知有朝廷。’遂以户部侍郎丘崈行。及吴挺死,韩侂胄为吴氏地,使吴曦世袭。正力请留曦环卫,遣张诏代挺。后数岁,曦入蜀,卒稔变。
寿皇圣政成,进少保,封卫国公。李端友以椒房亲,手诏除郎,正缴还,上不纳,复执奏曰:‘昔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今端友依凭内援,恐累圣德。’姜特立除浙东副总管,寻召赴行在,正引唐宪宗召吐突承璀事,乞罢相。上批:‘成命已行,朕无反汗,卿宜自处。’正待罪六和塔,奏言:‘陛下近年,不知何人献把定之说,遂至每事坚执,断不可回。天下至大,机务至烦,事出于是,则人无异词,可以固执;事出于非,则众论纷起,必须惟是之从。臣恐自此以往,事无是非,陛下壹持把定之说,言路遂塞。’因缴进前后锡赉及告敕,待罪范村,乞归田里,不许。
寿圣太后将以冬至上尊号册宝,以正为礼仪使,摄太傅。于是上遣左司徐谊谕旨,正复入都堂视事。是行也,待罪凡一百四十日。册宝礼成,拜少傅,封鲁国公。正力辞。
五年正月,孝宗疾革,正数请车驾过宫。一日,上拂衣起,正引裾泣谏,随至福宁殿门。正退上疏,言极激切。六月戊戌,孝宗崩,光宗以疾未能执丧,正率同列屡奏,乞早正嘉王储位,又拟指挥付学士院降诏。寻有手诏:‘朕历事岁久,念欲退闲。’正得之始惧,请对,复不报。即出国门,上表请老,末曰:‘愿陛下速回渊鉴,追悟前非,渐收人心,庶保国祚。’
正始议以上疾未克主丧,宜立皇太子监国;若终丧未倦勤,当复辟。设议内禅,太子可即位。时从臣郑湜奏与正同。既而赵汝愚以内禅请于宪圣,正谓:‘建储诏未下,遽及此,他日必难处。’论既违,以肩舆逃去。及嘉王即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以正为大行攒宫总护使。宁宗即位,入谢,复出。宪圣命速宣押,时汝愚亦以为请,上亲札,遣使召正还。
侍御史张叔椿请议正弃国之罚,乃徙叔椿吏部侍郎,而正复相。入贺,且请车驾一出,慰安都人心;及定寿康宫南向,撤去新增禁旅。诏悉从之。进少傅,屡辞不拜,奏言:‘陛下勉徇群情,以登大宝,当遇事从简,示天下以不得已之意,实非颁爵之时。’
韩侂胄浸谋预政,数诣都堂,正使省吏谕之曰:‘此非知阁日往来之地。’侂胄怒而退。会经筵晚讲赐坐,正执奏以为非,上不怿。侍御史黄度论马大同罪,正拟度补外,上知其情,除度右正言。正请推恩随龙人,上曰:‘朕未见父母,可恩及下人耶?’积数事失上意,侂胄从而间之。八月,手诏正以少师、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寻又以谏议大夫张叔椿言,落职。
庆元元年六月,诏正以上皇付正手诏八字进入,宣付史馆。复观文殿大学士。
初,刘德秀自重庆入朝,未为正所知,谒正客范仲黼请为言,正曰:‘此人若留之班行,朝廷必不静。’乃除大理簿,德秀憾之。至是为谏议大夫,论正四大罪,褫职,自是弹劾无虚岁。以张釜言,责授中大夫、光禄卿,分司西京,邵州居住。明年,令自便。给事中谢源明封还录黄,量移南剑州,再许自便。
复光禄大夫、提举洞霄宫。上章乞纳禄,诏复元官职致仕。又以御史林采言,依旧官光禄大夫致仕。俄复观文殿学士、金紫光禄大夫。嘉泰元年,进封魏国公,复少师、观文殿大学士。开禧二年七月,薨,年七十八。赠太师。
正出处大致如绍熙去国,耻与姜特立并位而待罪近郊,五月复入,议者犹惜其去之不勇。首发大议,蚤正嘉王储位,遂致言者深文,指为弃国,岂弘毅有所不足耶?或问范仲黼:‘留、赵二公处变不同如何?’仲黼曰:‘赵,同姓之卿也;留则异姓之卿,反复之而不听,则去。’闻者以为名言。
有诗文、奏议、外制二十卷行于世。宝庆三年,谥忠宣。子恭、丙、端,皆为尚书郎。孙元英,工部侍郎;元刚,起居舍人。
胡晋臣字子远,蜀州人。登绍兴二十七年进士第,为成都通判。制置使范成大以公辅荐诸朝,孝宗召赴行在。入对,疏当今士俗、民力、边备、军政四弊。试学士院,除秘书省校书郎,迁著作佐郎兼右曹郎官。
轮对,论三事:一,无忽讲读官,以仁宗为法;二,责谏官以纠官邪,责宰相以抑奔竞;三,广听纳、通下情,以销未形之患。又极论近幸,上览奏色动。晋臣口陈甚悉,至论及两税折变,天威稍霁,首肯久之。
赵雄时秉政,手诏下中书问近幸姓名。晋臣翼日至中书,执政诘其故,晋臣曰:‘近习招权,丞相岂不知之?’即条具大者以闻。上感悟,自是近习严惮。
晋臣以亲年高,求外补,知汉州,除潼川路提点刑狱,以忧去。服除再召,以五事见,曰:选将帅,广常平,治渠堰,更铨法,通楮币。上谓辅臣曰:‘胡晋臣言可行。’
除度支郎,累迁侍御史。朱熹除兵部郎官,以病足未供职。侍郎林栗与熹论易不合,因奏熹不即受印为傲慢。晋臣上疏留熹而排栗,物论归重。
光宗嗣位,迁工部侍郎,除给事中,每以裁滥恩、惜名器为重,内降持不下,上嘉其有守,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正谢日,上命条上军政利害。既而朝重华宫,孝宗谓曰:‘嗣君擢任二三大臣,深惬朕意,闻外庭亦无异词。’晋臣拜谢。
除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上自南郊后久不御朝,晋臣与丞相留正同心辅政,中外帖然。其所奏陈,以温凊定省为先,次及亲君子、远小人、抑侥幸、消朋党,启沃剀切,弥缝缜密,人无知者。未几,薨于位,赠资政殿学士,谥文靖。
论曰:谋大事,决大议,非凝定有立者不能也。周必大、留正一时俱以相业称,然必大纯笃忠厚,能以善道其君,光、宁禅受之际,惧祸而去,其可为有立乎哉?若胡晋臣争论朱熹,则侃侃有守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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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宋史   卷三百九十二‧列传第一百五十一  赵汝愚子崇宪
赵汝愚字子直,汉恭宪王元佐七世孙,居饶之余干县。
父善应,字彦远,官终修武郎、江西兵马都监。性纯孝,亲病,尝刺血和药以进。母畏雷,每闻雷则披衣走其所。尝寒夜远归,从者将扣门,遽止之曰:‘无恐吾母。’露坐达明,门启而后入。家贫,诸弟未制衣不敢制,已制未服不敢服,一瓜果之微必相待共尝之。母丧,哭泣呕血,毁瘠骨立,终日俯首柩傍,闻雷犹起,侧立垂涕。既终丧,言及其亲,未尝不挥涕,生朝必哭于庙。父终肺疾,每膳不忍以诸肺为羞。母生岁值卯,谓卯兔神也,终其身不食兔。闻四方水旱,辄忧形于色。江、淮警报至,为之流涕,不食累日;同僚会宴,善应怅然曰:‘此宁诸君乐饮时耶!’众为失色而罢。故人之孤女,贫无所归,善应聘以为己子妇。有尝同僚者死不克葬,子佣食他所,善应驰往哭之,归其子而予之赀,使葬焉。道见病者必收恤之,躬为煮药。岁饥,旦夕率其家人辍食之半,以饲饥者。夏不去草,冬不破壤,惧百虫之游且蛰者失其所也。晋陵尤袤称之曰:‘古君子也。’既卒,丞相陈俊卿题其墓碣曰:‘宋笃行赵公彦远之墓。’
汝愚早有大志,每曰:‘丈夫得汗青一幅纸,始不负此生。’擢进士第一,签书宁国军节度判官,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孝宗方锐意恢复,始见,即陈自治之策,孝宗称善,迁校书郎。知阁门张说擢签书枢密院事,汝愚不往见,率同列请祠,未报。会祖母讣至,即日归,因自劾,上不加罪。
迁著作郎、知信州,易台州,除江西转运判官,入为吏部郎兼太子侍讲。迁秘书少监兼权给事中。内侍陈源有宠于德寿宫,添差浙西副总管。汝愚言:‘祖宗以童贯典兵,卒开边衅,源不宜使居总戎之任。’孝宗喜,诏自今内侍不得兼兵职。旧制,密院文书皆经门下省,张说在西府,托言边机不宜泄。汝愚谓:‘东西二府朝廷治乱所关,中书庶政无一不由东省,何密院不然?’孝宗命如旧制。
权吏部侍郎兼太子右庶子,论知阁王抃招权预政,出抃外祠。以集英殿修撰帅福建,陛辞,言国事之大者四,其一谓:‘吴氏四世专蜀兵,非国家之利,请及今以渐抑之。’进直学士、制置四川兼知成都府。诸羌蛮相挻为边患,汝愚至,悉以计分其势。孝宗谓其有文武威风,召还。光宗受禅,趣召未至,殿中侍御史范处义论其稽命,除知潭州,辞,改太平州。进敷文阁学士,知福州。
绍熙二年,召为吏部尚书。先是,高宗以宫人黄氏侍光宗于东宫,及即位为贵妃,后李氏意不能平。是年冬十一月郊,有司已戒而风雨暴至,光宗震惧,及斋宿青城,贵妃暴薨,驾还,闻之恚,是夕疾作。内侍驰白孝宗,孝宗仓卒至南内,问所以致疾之由,不免有所戒责。及光宗疾稍平,汝愚入对。上常以五日一朝孝宗于重华宫,至是往往以传旨免,至会庆节上寿,驾不出,冬至朝贺又不出,都人以为忧。汝愚往复规谏,上意乃悟。汝愚又属嗣秀王伯圭调护,于是两宫之情通。光宗及后俱诣北内,从容竟日。
四年,汝愚知贡举,与监察御史汪义端有违言。汝愚除同知枢密院事,义端言祖宗之法,宗室不为执政,诋汝愚植党沽名,疏上,不纳。又论台谏、给舍阴附汝愚,一切缄默,不报。论汝愚发策讥讪祖宗,又不报。汝愚力辞,上为徙义端军器监。给事中黄裳言:‘汝愚事亲孝,事君忠,居官廉,忧国爱民,出于天性。义端实忌贤,不可以不黜。’上乃黜义端补郡,汝愚不获已拜命。未几,迁知枢密院事,辞不拜,有旨趣受告。汝愚对曰:‘臣非敢久辞。臣尝论朝廷数事,其言未见用,今陛下过重华,留正复相,天下幸甚。惟武兴未除帅,臣心不敢安。’上遂以张诏代领武兴军,汝愚乃受命。
光宗之疾生于疑畏,其未过宫也,汝愚数从容进谏,光宗出闻其语辄悟,入辄复疑。五年春,孝宗不豫,夏五月,疾日臻。光宗御后殿,丞相率同列入,请上诣重华宫侍疾,从臣、台谏继入,阁门吏以故事止之,不退。光宗益疑,起入内。越二日,宰相又请对,光宗令知阁门事韩侂胄传旨云:‘宰执并出。’于是俱至浙江亭俟命。孝宗闻之忧甚,嗣秀王简丞相传孝宗意,令宰执复入。侂胄奏曰:‘昨传旨令宰执出殿门,今乃出都门。’请自往宣押,汝愚等乃还第。
六月丁酉,夜五鼓,重华大阉扣宰执私第,报孝宗崩,中书以闻,汝愚恐上疑,或不出视朝,持其札不上。次日,上视朝,汝愚以提举重华宫关礼状进,上乃许过北内,至日昃不出,宰相率百官诣重华宫发丧。壬寅,将成服,留正与汝愚议,介少傅吴琚请宪圣太后垂帘暂主丧事,宪圣不许。正等附奏曰:‘臣等连日造南内请对,不获。累上疏,不得报。今当率百官恭请,若皇帝不出,百官相与恸哭于宫门,恐人情骚动,为社稷忧。乞太皇太后降旨,以皇帝有疾,暂就宫中成服。然丧不可无主,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太皇太后,寿皇之母也,请摄行祭礼。’盖是时正、汝愚之请垂帘也,以国本系乎嘉王,欲因帘前奏陈宗社之计,使命出帘帏之间,事行庙堂之上,则体正言顺,可无后艰。而吴琚素畏慎,且以后戚不欲与闻大计,此议竟格。
丁未,宰臣已下,待对和宁门,不报,乃入奏云:‘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早正储位以安人心。’又不报。越六日再请,御批云:‘甚好。’明日,同拟旨以进,乞上亲批付学士院降诏。是夕,御批付丞相云:‘历事岁久,念欲退闲。’留正见之惧,因朝临佯仆于庭,密为去计。汝愚自度不得辞其责,念故事须坐甲以戒不虞,而殿帅郭杲莫有以腹心语者。
会工部尚书赵彦逾至私第,语及国事,汝愚泣,彦逾亦泣,汝愚因微及与子意,彦逾喜。汝愚知彦逾善杲,因缪曰:‘郭杲傥不同,奈何?’彦逾曰:‘某当任之。’约明乃复命。汝愚曰:‘此大事已出诸口,岂容有所俟乎?’汝愚不敢入私室,退坐屏后,以待彦逾之至。有顷,彦逾至,议遂定。明日,正以五更肩舆出城去,人心益摇,汝愚处之恬然。自吴琚之议不谐,汝愚与徐谊、叶适谋可以白意于慈福宫者,乃遣韩侂胄以内禅之意请于宪圣。侂胄因所善内侍张宗尹以奏,不获命,明日往,又不获命。侂胄逡巡将退,重华宫提举关礼见而问之,侂胄具述汝愚意。礼令少俟,入见宪圣而泣。宪圣问故,礼曰:‘圣人读书万卷,亦尝见有如此时而保无乱者乎?’宪圣曰:‘此非汝所知。’礼曰:‘此事人人知之,今丞相已去,所赖者赵知院,旦夕亦去矣。’言与泪俱。宪圣惊曰:‘知院同姓,事体与他人异,乃亦去乎?’礼曰:‘知院未去,非但以同姓故,以太皇太后为可恃耳。今定大计而不获命,势不得不去。去,将如天下何?愿圣人三思。’宪圣问侂胄安在,礼曰:‘臣已留其俟命。’宪圣曰:‘事顺则可,令谕好为之。’礼报侂胄,且云:‘来早太皇太后于寿皇梓宫前垂帘引执政。’侂胄复命,汝愚始以其事语陈骙、余端礼,使郭杲及步帅阎仲夜以兵卫南北内,礼使其姻党宣赞舍人傅昌朝密制黄袍。
是日,嘉王谒告不入临,汝愚曰:‘禫祭重事,王不可不出。’翌日,禫祭,群臣入,王亦入。汝愚率百官诣大行前,宪圣垂帘,汝愚率同列再拜,奏:‘皇帝疾,未能执丧,臣等乞立皇子嘉王为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继有“念欲退闲”之语,取太皇太后处分。’宪圣曰:‘既有御笔,相公当奉行。’汝愚曰:‘兹事重大,播之天下,书之史册,须议一指挥。’宪圣允诺。汝愚袖出所拟太皇太后指挥以进,云:‘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欲自退闲。皇子嘉王扩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宪圣览毕曰:‘甚善。’汝愚奏:‘自今臣等有合奏事,当取嗣君处分。然恐两宫父子间有难处者,须烦太皇太后主张。’又奏:‘上皇疾未平,骤闻此事,不无惊疑,乞令都知杨舜卿提举本宫,任其责。’遂召舜卿至帘前,面喻之。宪圣乃命皇子即位,皇子固辞曰:‘恐负不孝名。’汝愚奏:‘天子当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今中外人人忧乱,万一变生,置太上皇何地?’众扶入素幄,披黄袍,方却立未坐,汝愚率同列再拜。宁宗诣几筵殿,哭尽哀。须臾,立仗讫,催百官班。帝衰服出就重华殿东庑素幄立,内侍扶掖乃坐。百官起居讫,行禫祭礼。汝愚即丧次,召还留正长百僚,命朱熹待制经筵,悉收召士君子之在外者。侍御史张叔椿请议正弃国之罚,汝愚为迁叔椿官。
是月,上命汝愚兼权参知政事。留正至,汝愚乞免兼职,乃除特进、右丞相。汝愚辞不拜,曰:‘同姓之卿,不幸处君臣之变,敢言功乎?’乃命以特进为枢密使,汝愚又辞特进。孝宗将欑,汝愚议欑宫非永制,欲改卜山陵,与留正议不合。侂胄因而间之,出正判建康,命汝愚为光禄大夫、右丞相。汝愚力辞至再三,不许。汝愚本倚正共事,怒侂胄不以告,及来谒,故不见,侂胄惭忿。签书枢密罗点曰:‘公误矣。’汝愚亦悟,复见之。侂胄终不怿,自以有定策功,且依托肺腑,出入宫掖,居中用事。朱熹进对,以为言,又约吏部侍郎彭龟年同劾之,未果。熹白汝愚,当以厚赏酬劳,勿使预政,而汝愚谓其易制不为虑。
右正言黄度欲论侂胄,谋泄,以内批斥去。熹因讲毕,奏疏极言:‘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进退宰执,移易台谏,皆出陛下之独断,大臣不与谋,给舍不及议。此弊不革,臣恐名为独断,而主威不免于下移。’疏入,遽出内批,除熹宫观。汝愚袖批还上,且谏且拜,侂胄必欲出之,汝愚退求去,不许。吏部侍郎彭龟年力陈侂胄窃弄威福,为中外所附,不去必贻患。又奏:‘近日逐朱熹太暴,故欲陛下亦亟去此小人。’既而内批龟年与郡,侂胄势益张。
侂胄恃功,为汝愚所抑,日夜谋引其党为台谏,以摈汝愚。汝愚为人疏,不虞其奸。赵彦逾以尝达意于郭杲,事定,冀汝愚引与同列,至是除四川制置,意不 3966.gif ,与侂胄合谋。陛辞日,尽疏当时贤者姓名,指为汝愚之党,上意不能无疑。汝愚请令近臣举御史,侂胄密谕中司,令荐所厚大理寺簿刘德秀,内批擢德秀为察官,其党牵联以进,言路遂皆侂胄之人。会黄裳、罗点卒,侂胄又擢其党京镗代点,汝愚始孤,天子益无所倚信。于是中书舍人陈傅良、监察御史吴猎、起居郎刘光祖各先后斥去,群憸和附,视正士如仇雠,而衣冠之祸始矣。
侂胄欲逐汝愚而难其名,或教之曰:‘彼宗姓,诬以谋危社稷,则一网无遗。’侂胄然之,擢其党将作监李沐为正言。沐,彦颖之子也,尝求节度使于汝愚不得,奏:‘汝愚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乞罢其政。’汝愚出浙江亭待罪,遂罢右相,除观文殿学士、知福州。台臣合词乞寝出守之命,遂以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国子祭酒李祥言:‘去岁国遭大戚,中外汹汹,留正弃相位而去,官僚几欲解散,军民皆将为乱,两宫隔绝,国丧无主。汝愚以枢臣独不避殒身灭族之祸,奉太皇太后命,翊陛下以登九五,勋劳著于社稷,精忠贯于天地,乃卒受黯黮而去,天下后世其谓何?’博士杨简亦以为言。李沐劾祥、简,罢之。太府丞吕祖俭亦上书诉汝愚之忠,诏祖俭朋比罔上,送韶州安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张衟、林仲麟、蒋傅、徐范等伏阙言:‘去岁人情惊疑,变在朝夕。当时假非汝愚出死力,定大议,虽百李沐,罔知攸济。当国家多难,汝愚位枢府,本兵柄,指挥操纵,何向不可,不以此时为利,今上下安恬,乃独有异志乎?’书上,悉送五百里外羁管。
侂胄忌汝愚益深,谓不重贬,人言不已。以中丞何澹疏,落大观文。监察御史胡纮疏汝愚唱引伪徒,谋为不轨,乘龙授鼎,假梦为符。责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初,汝愚尝梦孝宗授以汤鼎,背负白龙升天,后翼宁宗以素服登大宝,盖其验也,而谗者以为言。时汪义端行词,用汉诛刘屈牦、唐戮李林甫事,示欲杀之意。迪功郎赵师召亦上书乞斩汝愚。汝愚怡然就道,谓诸子曰:‘观侂胄之意,必欲杀我,我死,汝曹尚可免也。’至衡州病作,为守臣钱鍪所窘,暴薨,天下闻而冤之,时庆元二年正月壬午也。
汝愚学务有用,常以司马光、富弼、韩琦、范仲淹自期。凡平昔所闻于师友,如张栻、朱熹、吕祖谦、汪应辰、王十朋、胡铨、李焘、林光朝之言,欲次第行之,未果。所著诗文十五卷、太祖实录举要若干卷、类宋朝诸臣奏议三百卷。汝愚聚族而居,门内三千指,所得廪给悉分与之,菜羹疏食,恩意均洽,人无间言。自奉养甚薄,为夕郎时,大冬衣布裘,至为相亦然。
汝愚既殁,党禁寖解,旋复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已而赠少保。侂胄诛,尽复元官,赐谥忠定,赠太师,追封沂国公。理宗诏配享宁宗庙庭,追封福王,其后进封周王。子九人,崇宪其长子也。
崇宪字履常,淳熙八年以取应对策第一,时汝愚侍立殿上,降,再拜以谢。孝宗顾近臣曰:‘汝愚年几何?已有子如此。’越三年,复以进士对策,擢甲科。上谓执政曰:‘此汝愚子,岂即前科取应第一人者耶?’
崇宪初仕为保义郎、监饶州赡军酒库,换从事郎、抚州军事推官。汝愚帅蜀,辟书写机宜文字,改江西转运司干办公事,监西京中岳庙。汝愚既贬死,海内愤郁,崇宪阖门自处。居数年,复汝愚故官职,多劝以仕。
改奉议郎、知南昌县事,奉行荒政,所活甚众。升籍田令,制曰:‘尔先人有功王室,中更谗毁,思其功而录其子,国之典也。’崇宪拜命感泣,陈疏力辞,以为‘先臣之冤未悉昭白,而其孤先被宠光,非公朝所以劝忠孝、厉廉耻之意’。俄改监行在都进奏院,复引陈瓘论司马光、吕公著复官事申言之,乞以所陈下三省集议:‘若先臣心迹有一如言者所论,即近日恩典皆为冒滥,先臣复官赐谥,与臣新命,俱合追寝。如公论果谓诬蔑,乞昭示中外,使先臣之谗谤既辨,忠节自明,而宪圣慈烈皇后拥佑之功德益显。然后申饬史官、改正诬史,垂万世之公。’
又请正赵师召妄贡封章之罪,究蔡琏与大臣为仇之奸,毁龚颐正续稽古录之妄。诏两省史官考订以闻。已而吏部尚书兼修国史楼钥等请施行如章,从之。及诬史未正,复进言,其略谓:‘前日史官徒以权臣风旨,刊旧史、焚元稿,略无留难。今诏旨再三,莫有慨然奋直笔者,何小人敢于为恶,而谓之君子者顾不能勇于为善耶?’闻者愧之。其后玉牒、日历所卒以重修龙飞事实进呈,因崇宪请也。
未几,赠汝愚太师,封沂国公,擢崇宪军器监丞,改太府监丞,迁秘书郎,辞,弗许。寻为著作佐郎兼权考功郎官。尝因闵雨求言,乃上封事,谓:‘今日有更化之名,无更化之实。人才,国之元气,而忠鲠摈废之士,死者未尽省录,存者未悉褒扬。言论,国之风采,其间输忠亡隐,有所规益者,岂惟奖激弗加,盖亦罕见施用;媮安取容,无所建明者,岂惟黜罚弗及,或乃遂阶通显。’至若勉圣学以广聪明,教储贰以固根本,戒宰辅大臣同寅尽瘁以济艰难,责侍从台谏思职尽规以宣壅蔽,防左右近习窃弄之渐,察奸憸余党窥伺之萌,皆恳恳为上言之。
请外,知江州。郡民岁苦和籴,崇宪疏于朝,永蠲之。且转籴旁郡谷别廪储之,以备岁俭。瑞昌民负茶引钱,新旧累积,为缗十七万有奇,皆困不能偿,死则以责其子孙犹弗贷。会新券行,视旧价几倍蓰,崇宪叹曰:‘负茶之民愈困矣。’亟请以新券一偿旧券二,诏从之。盖受赐者千余家,刻石以纪其事。修陂塘以广溉灌,凡数千所。提举江西常平兼权隆兴府及帅漕司事,迁转运判官仍兼帅事。
初,汝愚捐私钱百余万创养济院,俾四方宾旅之疾病者得药与食,岁久寖移为它用。崇宪至,寻修复,立规约数十条,以愈疾之多寡为赏罚。弃儿于道者,亦收鞠之。社仓久敝,访其利害而更张之。
以兵部郎中召,寻改司封,皆固辞,遂直秘阁、知静江府、广西经略安抚。静江之属邑十,地肥硗略等,而阳朔、修仁、荔浦之赋独倍焉。自张栻奏减之余,人犹以为病。崇宪请再加蠲减,诏递损有差,三县民立祠刻石。琼守非才,激黎峒之变,乃劾去之,改辟能者代其任。萝蔓峒者仍岁寇钞为暴,实民何向父子阴诱导之。崇宪捐金缯付小校使系以来,置之法。因严民夷交通之禁,使边民相什伍,寇至则鸣鼓召众,先后掩击,俘获者赏,不至者有惩。先是,部内郡邑有警,辄移统府兵戍之,在宜州者百人,古县半之。崇宪谓根本单虚,非所以窒奸萌,迺于其地各置兵如戍兵之数,而敛戍者以归。邕为边要害地,自狄青平侬智高,所以设捍防者甚至,岁久浸弛,而溪峒日彊。崇宪条上其议,朝廷颇采其言,然未及尽用也。崇宪天性笃孝,居父丧,月余始食食,小祥始茹果实,终丧不饮酒食肉,比御犹弗入者久之。
论曰:自昔大臣处危疑之地,而能免于祸难者盖鲜矣。昔者周成王立而幼冲,周公以王室懿亲为宰辅,四国流言,而周公不免于居东之忧,非天降风雷之变,以彰周公之德而启成王之衷,则所谓金縢之书,固无因而关于王之耳目,公之心果能以自明乎?公之心能自明,则天意之所以属于周而绵八百载之丕祚者,实系于兹。不然,周其殆哉!赵汝愚,宋之宗臣也,其贤固不及周公,其位与戚又非若周公之尊且昵也。方孝宗崩,光宗疾,大丧无主,中外汹汹,一时大臣有畏难而去者矣。汝愚独能奋不虑身,定大计于顷刻,收召明德之士,以辅宁宗之新政,天下翕然望治,其功可谓盛矣。然不几时,卒为韩侂胄所构,一斥而遂不复返,天下闻而冤之。于此见天之所以眷宋者不如周,而宋之陵夷驯至于不可为,信非人力之所能也。汝愚父以纯孝闻,而子崇宪能守家法,所至有惠政,亦可谓世济其美者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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