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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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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一 ‧列傳第四十九  王盟子勱 從孫誼 獨孤信子羅 竇熾兄子榮定 毅 賀蘭祥 叱列伏龜 閻慶子毗 史寧子雄 祥 權景宣
王盟字仵,明德皇后之兄也,其先樂浪人。六世祖波,前燕太宰。祖珍,魏黃門侍郎,贈并州刺史、樂浪公。父羆,伏波將軍,以良家子鎮武川,因家焉。
魏正光中,破六韓拔陵攻陷諸鎮,盟亦為其所擁。拔陵平後,流寓中山,復以積射將軍從蕭寶夤西征。寶夤僭逆,盟遂逃匿人間。及爾朱天光入關,盟從之。隨賀拔岳禽万俟丑奴,平秦隴,常先登力戰。及周文帝平侯莫陳悅,除盟原州刺史。孝武至長安,封魏昌縣公。大統三年,征拜司空,轉司徒。迎魏文帝悼後於蠕蠕,加侍中,遷太尉。魏文帝東征,以留後大都督行雍州事,節度關中諸軍。趙青雀之亂,盟與開府李虎輔太子出頓渭北。事平,進長樂郡公,賜姓拓王氏。遷太保。九年,進位太傅,加開府儀同三司。
盟姿度弘雅,仁而汎愛。雖居師傅,禮冠群後,而謙恭自處,未嘗以勢位驕人。魏文帝甚尊重之,及疾,數幸其第,親問所欲。十一年,薨,贈本官,諡曰孝定。
子勱,字丑興,性忠果有材幹。年十七,從周文帝入關。及平秦隴,定關中,周文嘗謂曰:「為將坐見成敗者上也,被堅執銳者次也。」勱曰:「意欲兼被之。」周文大笑。尋拜散騎常侍,賜爵梁甫縣公。大統初,為千牛備身直長,領左右,出入臥內,小心謹厚。魏文帝常曰:「王勱可謂不二心臣也。」沙苑之役,勱以都督領禁兵,居左翼,當其前者死傷甚眾。勱亦被傷重,遂卒於行間。周文深悼焉。贈使持節、太尉、尚書令、十州諸軍事、雍州刺史,追封咸陽郡公,諡曰忠武。
子弼襲爵,尚魏安樂公主,位大都督、通直散騎常侍。
勱弟懋,字小興。盟之西征也,以懋尚幼,留在山東。永安中,始入關,與盟相見,遂從征伐。大統初,賜爵安平縣子。後進爵為公,累遷右衛將軍。於時疆埸交兵,未申喪紀,服齊斬者並墨縗從事。及盟薨,懋上表辭位,乞終喪制,魏文帝不許。累遷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左衛將軍、領軍將軍。懋溫和,小心敬慎,宿衛宮禁十有餘年,勤恪當官,未嘗有過。廢帝二年,除南岐州刺史,賜爵安寧郡公。後拜小司寇,卒於官。
子悅嗣,位大將軍、同州刺史,改封濟南郡公。
盟兄子顯,幼而敏悟,沉靜少言。初為周文帳內都督,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光祿卿、鳳州刺史。賜爵洛邑縣公,進位大將軍,卒。子誼。
誼字宜君,少有大志,便弓馬,博覽群言。周閔帝時,為左中侍上士。時大冢宰宇文護執政,帝拱默無所關預。有朝士於帝側微不恭,誼勃然而進,將擊之,其人惶懼請罪,乃止。自是朝臣無敢不肅。遷御正大夫。丁父艱,毀瘁過禮,盧於墓側,負土成墳。
武帝即位,累遷內史大夫,封揚國公。從帝伐齊,至并州。帝既入城,反為齊人所敗,左右多死,誼率麾下驍雄赴之。齊平,自相州刺史征為大內史。汾州稽胡亂,誼擊之。帝弟越王盛、譙王儉雖為總管,並受誼節度。賊平,封一子開國公。帝臨崩,謂皇太子曰:「王誼社稷臣,宜處以機密,不須遠任。」皇太子即位,是為宣帝,憚誼剛正,出為襄州總管。
及隋文帝為丞相,鄖州總管司馬消難舉兵反,帝以誼為行軍元帥討之,未至而消難奔陳。於時北至商、洛,南拒江、淮,東西二千餘裏,巴蠻多叛,共推渠帥蘭洛州為主。洛州自號河南王以附消難,北連尉遲迥。誼分兵討之,旬月皆平。帝遣使勞問,冠蓋不絕,以第五女妻其子奉孝。尋拜大司徒。誼自以與帝有舊,亦歸心焉。及隋受禪,顧遇彌厚,帝親幸其第,與之極歡。
太常卿蘇威議,以為戶口滋多,人田不贍,欲減功臣之地以給人。誼奏曰;「百官者,歷世勛賢,方蒙爵土,一旦削之,未見其可。」帝以為然,竟寢威議。帝將幸岐州,誼諫曰:「陛下初臨萬國,人情未洽,何用此行。」上戲之曰:「吾昔與公位望齊等,一朝屈節為臣,或當恥愧,是行也,振揚威武,欲以服公心耳。」誼笑而退。尋奉使突厥。帝嘉其稱旨,進郢國公。
未幾,其子奉孝卒。逾年,誼上表言公主少,請除服。御史大夫楊素劾誼曰:「臣聞喪服有五,親疏異節;喪制有四,降殺殊文。王者之所常行,故曰不易之道也。而儀同王奉孝既尚蘭陵公主,以去年五月身喪,始經一周,而誼便請除釋。竊以雖曰王姬,終成下嫁之禮;公則主之,猶在移天之義。況復三年之喪,自上達下,及期釋服,在禮未詳。然夫婦之則,人倫攸始,喪紀之制,人道至大,苟不重之,取笑君子。故鑽燧改火,責以居喪之速;朝祥暮歌,譏以忘哀之早。然誼雖不自強,爵位已重,欲為無禮,其可得乎?乃薄俗傷教,為父則不慈;輕禮易喪,致婦於無義。若縱而不正,恐傷風俗。」有詔不問。然恩禮稍薄,誼頗怨望。
或告誼謀反,帝令案其事。主者奏誼有不遜之言,實無反狀。帝賜酒而釋之。時上柱國元諧亦頗失意,誼數與往來,言論醜惡。胡僧告之。公卿奏誼大逆不道,罪當死。帝見誼,愴然曰:「朕與公舊同學,甚相憐愍,將奈國法何。」於是詔曰:「誼有周之世,早預人倫,朕共游庠序,遂相親好。然性懷險薄,巫覡盈門,鬼言怪語,稱神道聖。朕受命之初,深存戒約,口雲改悔,心實不悛。乃說四天王神道,誼應受命,書有誼讖,天有誼星,桃、鹿二川,岐州之下,歲在辰巳,興帝王之業。密令卜問,伺殿省之災。又說其身是明王聖主。信用左道,所在詿誤。自言相表,當王不疑。此而赦之,將或為亂。禁暴除惡,宜伏國刑。」帝復令大理正趙綽謂誼曰:「時命如此,將若之何!」乃賜死於家,時年四十六。
獨孤信,雲中人也,本名如願。魏初有四十六部,其先伏留屯者為部落大人,與魏俱起。祖俟尼,和平中,以良家子自雲中鎮武川,因家焉。父庫者,為領人酋長,少雄豪有節義,北州咸敬服之。
信美容儀,善騎射。正光末,與賀拔度等同斬衛可瓌,由是知名。後為葛榮所獲。信既少年,自修飾服章,軍中號為獨孤郎。及爾朱氏破葛榮,以信為別將。從征韓婁,信匹馬挑戰,禽賊漁陽王袁肆周。後以破元顥黨,賜爵受德縣侯,遷武衛將軍。賀拔勝出鎮荊州,乃表信為大都督。及勝弟岳為侯莫陳悅所害,勝乃令信入關,撫岳餘眾。屬周文帝已統岳兵,與信鄉裏,少相友善,相見甚歡,因令信入洛請事。至雍州,大使元毗又遣信還荊州。尋征入朝,魏孝武雅相委任。
及孝武西遷,事起倉卒,信單騎及之於瀍澗。孝武嘆曰:「武衛遂能辭父母,捐妻子從我,世亂識忠良,豈虛言哉!」進爵浮陽郡公。時荊州雖陷東魏,人心猶戀本朝,乃以信為衛大將軍、都督三荊州諸軍事,兼尚書右僕射。東南道行台、大都督、荊州刺史,以招懷之。既至,東魏刺史辛纂出戰,信縱兵擊纂,大敗之。都督楊忠等前驅斬纂,於是三荊遂定。
東魏又遣其將高敖曹、侯景等奄至。信以眾寡不敵,遂率麾下奔梁。居三載,梁武帝方許信還北。信父母既在山東,梁武帝問信所往,荅以事君無二。梁武義之,禮送甚厚。
大統三年至長安,以虧損國威,上書謝罪。魏文帝付尚書議之。七兵尚書、陳郡王玄等議,以為既經恩降,請赦罪復職。詔轉驃騎大將軍,加侍中、開府。尋拜領軍將軍。仍從復弘農,破沙苑,改封河內郡公。俘虜中有信親屬,始得父凶問,乃發喪行服。尋起為大都督,與馮翊王元季海入洛陽,潁、豫、襄、廣、陳留之地並款附。四年,東魏將侯景等圍洛陽,信據金墉城,隨方拒守旬有餘日。及周文帝至瀍東,景等退走。信與李遠為右軍,戰不利,東魏遂有洛陽。六年,侯景寇荊州,周文令信與李弼出武關,景退。即以信為大使,慰撫三荊。
尋除隴右十一州大都督、秦州刺史。先是守宰暗弱,政令乖方,人有冤訟,曆年不能斷決。乃信在州,事無擁滯。示以禮教,勸以耕桑,數年之中,公私富實,流人願附者數萬家。周文以其信着遐邇,故賜名為信。七年,岷州刺史赤水蕃王梁仚定舉兵反,詔信討之。仚定尋為其部下所殺,而仚定子弟仍收其餘眾。信乃勒兵向萬年,頓三交谷口。賊併力拒守。信因詭道趣稠松嶺。賊不虞信兵之至,望風奔潰。乘勝逐北,徑至城下,賊並出降。加授太子太保。
芒山之戰,大軍不利。信與于謹帥散卒自後擊之,齊神武追騎驚擾,諸軍因此得全。及涼州刺史宇文仲和據州不受代,周文令信率開府怡峯討之。仲和嬰城固守,信夜令諸將以沖梯攻其東北,信親率壯士襲其西南,達明克之。禽仲和,虜其六千戶送於長安。拜大司馬。十三年,大軍南討。時以蠕蠕為寇,令信移鎮河陽。十四年,進位柱國大將軍,錄前後功,增封,聽回授諸子。於是第二子善,封魏寧縣公;第三子穆,必要縣侯;第四子藏,義寧縣侯,邑各一千戶。第五子順,武成縣侯;第六子陁,建忠縣伯,邑各五百戶。信在隴右歲久,啟求還朝,周文不許。或有自東魏來者,又告其母凶問,信發喪行服。信陳哀苦,請終禮制,又不許。於是追贈信父庫者司空公,追封信母費連氏常山郡君。十六年,遷尚書令。六官建,拜大司馬。
周孝閔帝踐阼,遷大宗伯,進封衛國公,邑萬戶。趙貴誅後,信以同謀坐免。居無幾,晉公護又欲殺之,以其名望素重,不欲顯其罪過,逼令自盡於家,時年五十五。
信美風度,雅有奇謀大略。周文初啟霸業,唯有關中之地,以隴右形勝,故委信鎮之。既為百姓所懷,聲震鄰國。東魏將侯景之南奔梁也,魏收為檄梁文,矯稱信據隴右,不從宇文氏,乃云「無關西之憂」,欲以委梁人也。又信在秦州,嘗因獵日暮,馳馬入城,其帽微側,詰旦而吏人有戴帽者,咸慕信而側帽焉。其為鄰境及士庶所重如此。
子羅,先在東魏,乃以次子善為嗣。及齊平,羅至而善卒,又以羅主嗣。信長女周明敬後,第四女元貞後,第七女隋文獻後。周、隋及皇家三代皆為外戚,自古以來,未之有也。隋文帝踐極,乃下詔褒贈信太師、上柱國、十州諸軍事、冀州刺史,封趙國公,邑一萬戶,諡曰景;追贈信父庫者使持節、太尉、上柱國、六州諸軍事、定州刺史,封趙國公,邑一萬戶,諡曰恭;信母費連氏贈太尉趙恭公夫人。
羅字羅仁。父信隨魏孝武入關中,羅遂為高氏所囚。及信為宇文護誅,羅始見釋。寓居中山,孤貧無以自給。齊將獨孤永業以宗族故,哀之,為買田宅,遺以資畜。
初,信入關後,復娶二妻。郭氏生子六人,善、穆、藏、順、陁、整;崔氏生隋獻皇后。及齊亡,隋文帝為定州總管,獻皇后遣人求羅,得之。相見悲不自勝,侍御者皆泣。於是厚遺車馬財物。未幾,周武帝以羅功臣子,久淪異域,征拜楚安郡太守。以疾去官,歸京師。諸弟見羅少長貧賤,每輕侮,不以兄禮事之。然性長者,亦不與諸弟校競長短。後由是重之。
文帝為丞相,拜羅儀同,常置左右。既受禪,詔追贈羅父。其諸弟以羅母沒齊,先無夫人號,不當承襲。上以問後,後曰:「羅誠嫡長,不可誣也。」於是襲爵趙國公。以其弟善為河內郡公,穆為金泉縣公,藏為武平縣公,陁為武喜縣公,整為千牛備身。擢拜羅為左領左右將軍,遷左衛將軍,前後賞賜不可勝計。出為涼州總管,進位上柱國,征拜左武衛大將軍。煬帝嗣位,改封蜀國公。未幾卒官,諡曰恭。
子纂嗣,位河陽都尉。
纂弟武都,大業末,亦為河陽都尉。
庶長子開遠。宇文化及之弒逆也,裴虔通率賊入成象殿,宿衛兵士皆從逆。開遠時為千牛,與獨孤盛力戰閣下,為賊所執,賊義而舍之。
善字伏陁,幼聦慧,善騎射,以父勛,封魏寧縣公。魏廢帝元年,又以父勛,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進爵長城郡公。周孝閔帝踐阼,除河州刺史。以父負釁,久廢於家。保定三年,乃授龍州刺史。天和六年,襲爵河內郡公。從帝東討,以功授上開府。尋除兗州刺史,政在簡惠,百姓安之。卒於州,贈使持節、柱國、五州諸軍事、定州刺史。
子覽嗣,位右候衛大將軍。大業末卒。
陁字黎邪。仕周,胥附上士。坐父徙蜀十餘年,宇文護誅,始歸長安。隋文帝受禪,拜上開府、領左右將軍,累轉延州刺史。
陁性好左道,其外祖母高氏先事貓鬼,已殺其舅郭沙羅,因轉入其家。上微聞而不信。會獻皇后及楊素妻鄭氏俱有疾,召醫視之,皆曰:「此貓鬼疾。」上以陁,後之異母弟,陁妻,楊素之異母妹,由是意陁所為。陰令其兄左監門郎將穆以情喻之,上又避左右諷陁,陁言無有。上不說,左轉遷州刺史。出怨言,上令左僕射高熲、納言蘇威、大理正皇甫孝緒、大理丞楊遠等雜案之。陁婢徐阿尼言:本從陁母家來,常事貓鬼,每以子日夜祀之。言子者鼠也。其貓鬼每殺人者,所死家財物潛移於畜貓鬼家。陁嘗從家中索酒,其妻曰:「無錢可酤。」陁因謂阿尼曰:「可令貓鬼向越公家,使我足錢。」阿尼便咒之,居數日,貓鬼向素家。後上初從并州還,陁於園中謂阿尼曰:「可令貓鬼向皇后所,使多賜吾物。」阿尼復咒之,遂入宮中。楊遠乃於門下外省遣阿尼呼貓鬼,阿尼於是夜中置香粥一盆,以匙扣而呼曰:「貓女可來,無住宮中。」久之,阿尼色正青,若被牽拽者,雲貓鬼已至。上以其事下公卿。奇章公牛弘曰:「妖由人興,殺其人,可以絕矣。」上令犢車載陁夫妻,將賜死於其家。陁弟司勛侍中整詣闕求哀,於是免陁死,除名,以其妻楊氏為尼。先是有人訟其母為人貓鬼所殺者,上以為妖妄,怒而遣之。及此,詔誅被訟行貓鬼家。陁未幾而卒。
煬帝即位,追念舅氏,聽以禮葬。乃下詔贈正議大夫。帝意猶不已,復贈銀青光祿大夫。二子,延福、延壽。
陁弟整,位幽州刺史。大業初,贈金紫光祿大夫、平鄉侯。
竇熾字光成,扶風平陵人,後漢大鴻臚章之後也。章子統,靈帝時為雁門太守,避竇武之難,亡奔匈奴,遂為部落大人。後魏南徙,子孫因家代,賜姓紇豆陵氏。累世仕魏,皆至大官。父略,平遠將軍,以熾著勛,贈少保、柱國大將軍、建昌公。
熾性嚴明,有謀略,美須髯,身長八尺二寸。少從范陽祁忻受毛詩、左氏春秋,略通大義。善騎射,膂力過人。魏正光末,北鎮擾亂,乃隨略避地定州,投葛榮。榮欲官略,略不受。榮疑其有異志,遂留略於冀州,將熾及熾兄善隨軍。及爾朱榮破葛榮,熾乃將家隨榮於并州。時葛榮別帥韓婁等據薊城不下,以熾為都督,從驃騎將軍侯深討之。熾手斬婁,以功拜揚烈將軍。
魏孝武即位,蠕蠕等諸蕃並遣使朝貢,帝臨軒宴之。有鴟飛鳴於殿前,帝素知熾善射,因欲矜示遠人,乃給熾御箭兩隻,命射之,鴟乃應弦而落,諸蕃人咸嘆異焉。帝大悅。尋隨東南道行台樊子鵠追爾朱仲遠,仲遠奔梁。時梁主又遣元樹入寇,據譙城。子鵠令熾擊破之,封行唐縣子,尋進爵上洛縣伯。時帝與齊神武構隙,以熾有威重,堪處爪牙任,拜閣內大都督,遷朱衣直閣,遂從帝西遷。仍與其兄善至城下,與武衛將軍高金龍戰於千秋門,敗之。因入宮城,取御馬四十匹並鞍勒,進之行所。帝大悅,賜熾及善駿馬各二匹,駑馬十匹。
大統元年,別封真定縣公。從周文帝禽竇泰,復弘農,破沙苑,皆有功。河橋之戰,諸將退走,熾時獨從兩騎,為敵人追至芒山。熾乃下馬,背山抗之。俄而敵眾漸多,矢下如雨,熾騎士所執弓,並為敵人所射破。熾乃總收其箭以射之,所中人馬,應弦而倒。敵乃相謂曰;「得此三人,未足為功。」乃稍引退。熾因其怠,遂突圍得出。又從太保李弼討白額稽胡,破之。
高仲密以北豫州來赴,熾從周文援之。至洛陽,會東魏人據芒山為陣,周文命留輜重於瀍曲,率輕騎奮擊,中軍與右軍大破之,悉虜其步卒。熾獨追至石濟而還。大統十三年,進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出為涇州刺史,蒞職數年,政號清靜。改封安武縣公。
魏廢帝元年,除原州刺史。熾抑挫豪右,申理幽滯,在州十載,甚有政績。州城北有泉水,熾屢經游踐,嘗與僚吏宴於泉側,因酌水自飲,曰:「吾在此州,唯當飲水而已。」及去職後,人吏感其遺惠,每至此泉者,莫不懷之。恭帝元年,進爵廣武郡公。屬蠕蠕寇廣武,熾與柱國趙貴分路討之。蠕蠕引退,熾度河至麴伏川追及,大破之。武成二年,拜柱國大將軍。周明帝以熾前朝舊臣,勛望兼重,欲獨為造第。熾辭以天下未平,干戈未偃,不宜輒發徒役,周明不許。尋而帝崩,事方得寢。
保定元年,進封鄧國公,邑一萬戶,別食資陽縣一千戶,收其租賦。天和五年,自大宗伯為宜州刺史。先是周文田於渭北,令熾與晉公護分射走兔,熾一日獲十七頭,護十一頭。護恥不及,因以為嫌。至是,熾又以周武年長,有勸護歸政之議,護惡之,故左遷焉。及護誅,征拜太傅。
熾既朝之元老,名望素隆,至於軍國大謀,常與參議。嘗有疾,周武帝幸其第問之,因賜金石之樂。其見禮如此。帝於大德殿將謀伐齊,熾年已衰老,乃扼腕曰:「臣雖朽邁,請執干櫓,首啟戎行。得一睹誅翦鯨鯢,廓清寰宇,省方觀俗,登岳告成,然後歸魂泉壤,無復余恨。」帝壯其志節,遂以熾第二子武當公恭為左二軍總管。齊平之後,帝乃召熾歷觀相州宮殿。熾拜賀曰:「陛下真不負先帝矣。」帝大悅,進位上柱國。
宣政元年,兼雍州牧。及周宣營建東京,以熾為京洛營作大監,宮苑制度,皆取決焉。大象初,改食樂陵縣,邑戶如舊。隋文帝入輔政,停洛陽宮作,熾請入朝。屬尉遲迥舉兵,熾乃移入金墉,與洛州刺史、平涼公元亨同心固守,仍權行洛陽鎮事。相州平,熾方入朝。屬文帝初為相國,百僚皆勸進,自以累世受恩,遂不肯署箋,時人皆高其節。及帝踐極,拜太傳,加殊禮,贊拜不名。開皇四年八月薨,時年七十八。贈八州諸軍事、冀州刺史,諡曰恭。
熾事親孝,奉諸兄以悌順聞。及其望位隆重,而子孫皆處列位,遂為當時盛族。
子茂嗣。茂有弟十三人,恭、威最知名。
恭位至大將軍。從周武平齊,封贊國公,除西兗州總管,以罪賜死。
熾兄善,以中軍大都督、南城公從魏孝武西遷,仕至太僕、衛尉卿、汾北華瀛三州刺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永富縣公,諡曰忠。子榮定嗣。
榮定沉深有器局,容貌魁偉,美須髯,便弓馬。初為魏文帝千牛備身,周文帝見而奇之,授平東將軍,賜爵宜君縣子。後從周文與齊人戰於北芒,周師不利,榮定與汝南公宇文神慶帥精騎擊卻齊師。以功拜上儀同。尋復以軍功進位開府。襲爵永富縣公,除忠州刺史。從平齊,加上開府,拜前將軍、佽飛中大夫。
其妻,則隋文帝長姊安成長公主也,文帝少與之情契甚厚。榮定亦知帝有人君之表,尤相推結。及帝作相,領左右宮伯,使鎮守天台,總統露門內兩廂仗衛,常宿禁中。遇尉遲迥初平,朝廷頗以山東為意,拜榮定為洛州總管以鎮之。前後賜縑四千匹、西涼女樂一部。及受禪,來朝,賜馬三百匹、部曲八十戶遣之。坐事除名。公主曰:「天子姊乃作田舍兒妻!」上不得已,尋拜右武候大將軍。上數幸其第,恩錫甚厚,每令尚食局日供羊一口,珍味稱是。以佐命功,拜上柱國。
歷位寧州刺史、右武候大將軍、秦州總管,賜吳樂一部。突厥沙缽略寇邊,為行軍元帥,率總管出涼州。與虜戰於高越原,兩軍相持,地無水,士卒渴甚,至刺馬血而飲,死者十二三。榮定仰天太息,俄而澍雨,軍復振。於是進擊,數挫其鋒,突厥憚之,請盟而去。賜縑萬匹,進爵安豐郡公,復封子憲為安康郡公,賜縑五千匹。歲余,拜右武衛大將軍。帝欲以為三公,榮定上書固辭,陳畏懼之道,帝乃止。前後賞賜不可勝計。及卒,帝為之廢朝,令左衛大將軍元旻監護喪事,賻絹三千匹。上謂侍臣曰:「吾每欲致榮定於三事,其人固讓不可。今欲賜之,重違其志。」於是贈冀州刺史、陳國公,諡曰懿。子抗嗣。
抗美容儀,性通率,長於巧思。父卒後,恩遇彌厚,所賜錢帛金寶亦以鉅萬。位定州刺史,檢校幽州總管。煬帝即位,漢王諒反,以為抗與通謀,由是除名,以其弟慶襲封陳公。
慶亦有姿容,性和厚,頗工草隸。初封永富郡公,位河東太守、衛尉卿。大業末,為南郡太守,為盜賊所害。
慶弟璡,亦工草隸,頗解鍾律。歷位潁川、南郡、扶風太守。
熾兄子毅。毅字天武。父岳早卒,及毅著勛,追贈大將軍、冀州刺史。毅深沉有器度,事親以孝聞。魏孝武初,起家員外散騎侍郎。時齊神武擅朝,毅慨然有徇主之志。從孝武西遷,封奉高縣子。從禽竇泰,復弘農,戰沙苑,皆有功,進爵安武縣公。恭帝元年,進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改封永安縣公。出為幽州刺史。周孝閔帝踐阼,進爵神武郡公。保定三年,拜大將軍。
時與齊人爭衡,戎車歲動,並交結突厥以為外援。突厥已許納女於周,齊人亦甘言重幣,遣使求婚,狄人便欲有悔。朝廷乃令楊薦等累使結之,往返十餘,方復前好。至是雖期往逆,猶懼改圖。以毅地兼勛戚,素以威重,乃令為使。及毅至,齊使亦在焉,突厥君臣,猶有貳志。毅抗言正色,以大義責之,累旬乃定,卒以皇后歸。朝議嘉之,別封成都縣公,進位柱國。歷同州刺史、蒲金二州總管,加上柱國,入為大司馬。隋開皇初,拜定州總管。累居藩鎮,鹹得人和。二年,薨於州,贈襄、郢等六州刺史,諡曰肅。
毅性溫和,每以謹慎自守,又尚周文帝第五女襄陽公主,特為朝廷所委信,雖任兼出內,未嘗有矜惰之容,時人以此稱焉。子賢嗣。
賢字托賢,志業通敏,少知名。宣政元年,授使持節、儀同大將軍。開皇中,襲爵神武公,除遷州刺史。
毅第二女即大唐太穆皇后。武德元年,詔贈毅司空、使持節、總管荊郢等十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杞國公。又追贈賢子紹宣秦州刺史,並襲賢爵。紹宣無子,仍以紹宣兄子德藏嗣。
賀蘭祥字盛樂,其先與魏俱起,有乞伏者,為賀蘭莫何弗,因以為氏。後有以良家子鎮武川者,遂家焉。父初真,少知名,為鄉閭所重,尚文帝姊建安長公主。保定二年,追贈太傅、柱國、常山郡公。
祥年十一而孤,居喪合禮。長於舅氏,特為周文帝所愛,雖在戎旅,常博延儒生,教以書傳。周文初入關,祥與晉公護俱在晉陽,後乃遣使迎致之。解褐奉朝請。少有膽氣,志在立功。尋擢補都督,恆居帳下。從平侯莫陳悅,又迎魏孝武,以前後功封撫夷縣伯。仍從擊潼關,獲東魏將薛長儒,又攻回洛拔之。還拜左右直長,進爵為公。
大統九年,從周文與東魏戰於芒山,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十四年,除都督、荊州刺史,進爵博陵郡公。先是祥嘗行荊州事,雖未期月,頗有惠政,至是重往,百姓安之。由是漢南流人襁負至者,日有千數,遠近蠻夷莫不款附。祥隨機撫納,鹹得其歡心。時盛夏亢陽,祥親巡境內,觀政得失,見有發掘古冢,暴露骸骨,乃謂守令曰:「此豈仁者為政邪!」命所在收葬之。即日澍雨,是歲大有年。境內多古墓,其俗好行發掘,至是遂息。祥雖周文密親,性甚清素。州境南接襄陽,西通岷蜀,物產所出,多諸珍異。既與梁通好,行李往來,公私贈遺,一無所受。梁雍州刺史、岳陽王蕭詧欽其風素,乃以竹屏風、絺綌之屬及經史贈之。祥難違其意,取而付諸所司。周文後聞之,並以賜祥。十六年,拜大將軍。周文以涇、渭溉灌之處,渠堰廢毀,乃令祥修造富平堰,開渠引水,東注於洛。功用既畢,人獲其利。魏廢帝二年,行華州事,後改華州為同州,仍以祥為刺史。尋拜尚書左僕射。六官建,授小司馬。
周孝閔帝踐阼,進位柱國、大司馬。時晉公護執政,祥與護中表,少相親愛,軍國之事,護皆與祥參謀。及誅趙貴,廢閔帝,祥有力焉。
武成初,吐谷渾侵掠州郡,詔祥與宇文貴總兵討之。祥乃遣其軍司檄吐谷渾,與渾廣定王、鍾留王等戰,破之,因拔其洮陽、洪和二城,以其地為洮州。撫安西土,振旅而還。進封涼國公。薨,贈太師、同岐等十三州諸軍事、同州刺史,諡曰景。
有七子,敬、讓、璨、師、寬知名。
敬少歷顯職,封化隆縣侯,後襲爵涼國公。位柱國、華州刺史。
讓,大將軍、鄭州刺史、河東郡公。
璨,開府儀同三司、宣陽郡公。建德五年,從於并州戰歿,贈上儀同大將軍,追封清都公。
師,尚明帝女,位上儀同大將軍、幽州刺史、博陵郡公。
寬,開府儀同大將軍、武始公。入隋,歷汴、鄭二州刺史,並著政績。
祥弟隆,大將軍、襄樂縣公。隋文帝與祥有舊,開皇初,追贈上柱國。
叱列伏龜字摩頭陁,代郡西部人也。其先為部落大人,魏初入附,遂世為第一領人酋長,至龜五世。
龜容貌瓌偉,腰帶十圍,進止詳雅,兼有武藝。嗣父業復為領人酋長。魏孝昌三年,以別將從長孫承業西征,累遷金紫光祿大夫。從還洛,授都督,遂為齊神武所寵任,加授大都督。沙苑之敗,隨例來降。周文帝以其豪門,解縛禮之,仍以邵惠公女妻之。大統四年,封長樂縣公。自此常從征討,亟有戰功。歷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恆州刺史。卒,子椿嗣。
椿字千年。明帝時,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改封永世縣公。天和初,除左宮伯,進位大將軍。
閻慶字仁度,河陰人也。曾祖善,仕魏歷龍驤將軍、雲州鎮將,因家雲州之盛樂郡。祖提,持節、車騎大將軍、敦煌鎮都大將。父進,有謀略,勇冠當時。正光中,拜龍驤將軍。屬衛可瓌作亂,攻圍盛樂,進率眾拒守,以功拜盛樂郡守。
慶幼聦敏,重然諾,風儀端肅,望之儼然。隨父固守盛樂,頗有力焉,拜別將。後以軍功拜步兵校尉、中堅將軍。既而齊神武舉兵入洛,魏孝武西遷,慶謂所親曰:「高歡將有篡逆之謀,豈可苟安目前,受其控制也?」遂以大統三年自宜陽歸闕。稍遷後將軍,封安次縣子,以功進爵為伯。慶善於綏撫,士卒未休,未嘗先舍,故能盡其死力,屢獲勳勞。累遷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雲州大中正,加侍中,賜姓大野氏。周孝閔帝踐阼,出為河州刺史,進爵石保縣公。州居河外,地接戎夷,慶留心撫納,頗稱簡惠。就拜大將軍,進爵太安郡公。入為小司空,歷雲、寧二州刺史。慶性寬和,不苛察,百姓悅之。天和六年,進位柱國。
晉公護母,慶之姑也。護雖擅朝,而慶未嘗阿附。及護誅,武帝以此重之。詔慶第十二子毗尚帝女清都公主。慶雖位望隆重,婚連帝室,常以謙慎自守,時以此稱之。建德二年,抗表致事,優詔許焉。慶既衰老,恆嬰沉痼。宣帝以其先朝耆舊,特異恆倫,乃詔靜帝至第問疾。賜布千段,醫藥所須,令有司供給。大象二年,拜上柱國。
隋文帝踐極,又令皇太子就第問疾,仍供醫藥之費。開皇二年薨,年七十七。贈司空、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諡曰成。長子常,先慶卒。次子毗嗣。
毗,七歲襲爵石保縣公。及長,儀貌矜嚴,頗好經史,受漢書於蕭該,略通大旨。能篆書,草隸尤善,為當時之妙。周武帝見而悅之,命尚清都公主。宣帝即位,拜儀同三司。
隋文帝受禪,以技藝侍東宮。數以雕麗之物取悅於皇太子,由是甚見親待,每稱之於上。尋拜車騎,宿衛東宮。上嘗遣高熲大閱於龍台澤,諸軍部伍多不齊整,唯毗一軍,法制肅然。熲言之於上,特蒙賜帛。俄兼太子宗衛率長史,尋加上儀同。太子服翫之物多毗所為。及太子廢,毗坐杖一百,與妻子俱配為官奴婢。二歲放免。
煬帝嗣位,盛修軍器,以毗性巧,練習舊事,詔典其職。尋授朝請郎。毗立議,輦輅車輿,多所增損。擢拜起部郎。
帝嘗大備法駕,嫌屬車太多,顧謂毗曰:「開皇之日,屬車十二乘,於事亦得。今八十一乘,以牛駕車,不足以益文物,朕欲減之,從何為可?」毗曰:「臣初定數,共宇文愷參詳故實,據漢胡伯始、蔡邕等議,屬車八十一乘。此起於秦,遂為後式。故張衡賦云『屬車九九』是也。次及法駕,三分減一,為三十六乘,此漢制也。又據宋孝建時,有司奏議,晉遷江左,唯設五乘,尚書令建平王宏曰:『八十一乘,義兼六國,三十六乘,無所准憑,江左五乘,儉不中禮。但帝王文物旗旒之數,爰及冕玉,皆用十二,今宜准此,設十二乘。』開皇平陳,因以為法。今憲章往古,大駕依秦,法駕依漢,小駕依宋,以為差等。」帝曰:「何用秦法!大駕宜三十六,法駕宜十二,小駕除之。」毗研精故事,皆此類也。
長城之役,毗總其事。及帝有事恆岳,詔毗營立壇場。尋轉殿內丞,從幸張掖郡。高昌王朝於行所,詔毗持節迎勞,遂將護入東都。尋以母憂去職,未期,起令視事。將興遼東之役,自洛口開渠達涿郡以通漕,毗督其役。明年,兼領右翊衛長史,營建臨朔宮。及征遼東,以本官領武賁郎將,典宿衛。時軍圍遼東城,帝令毗詣城下宣諭,賊弓弩亂發,流矢中所乘馬,毗顏色不變,辭氣抑揚,卒事而去。遷殿內少監,又領將作少監。後復從帝征遼東。會楊玄感作逆,帝班師,從至高陽郡,卒。帝甚悼惜之,贈殿內監。
史寧字永和,建康表氏人也。曾祖豫,仕沮渠氏為臨松令。魏平涼州,祖灌隨例遷於撫寧鎮,因家焉。父遵,初為征虜府鎧曹參軍。杜洛周構逆,六鎮自相屠陷,遵遂率鄉裏奔恆州。其後恆州為賊所敗,遵後歸洛陽,拜樓煩郡守。及寧著勛,贈散騎常侍、征西大將軍、涼州刺史,諡曰貞。
寧少以軍功,累加持節、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賀拔勝為荊州刺史,寧以本官為勝軍司,隨勝之部。會荊蠻騷動,三鴉路絕。寧先驅平之,因撫慰蠻左,翕然降附。尋除南郢州刺史。及勝為大行台,表寧為大都督。攻梁下溠戍破之,封武平縣伯。又攻拔梁齊興鎮等九城。未及論功,屬孝武西遷,東魏遣侯景寇荊州,寧隨勝奔梁。梁武帝引寧至香蹬前,謂之曰:「觀卿風表,終是富貴,我當使卿衣錦還鄉。」寧荅曰:「臣世荷魏恩,位為列將,天長喪亂,本朝傾覆,不能北面事逆賊,幸得息肩有道。儻如明詔,欣幸實多。」因涕泣橫流,梁武為之動容。在梁二年,勝乃與寧密圖歸計。寧曰:「朱異既為梁主所信任,請往見之。」勝然其言。寧乃見異,申以投分之言,微托思歸之意,辭氣雅至。異亦嗟挹,為奏梁主,果許勝等歸。
大統二年,自梁歸,進爵為侯。久之,遷車騎將軍,行涇州事。時賊帥莫折後熾寇掠居人,寧率州兵與行原州事李賢討破之。轉東義州刺史。東魏亦以胡梨苟為東義州刺史。寧僅得入州,梨苟亦至,寧逆擊破之,斬其洛安郡守馮善道。州既鄰接疆埸,百姓流移,寧留心撫慰,咸來復業。轉涼州刺史。寧未至而前刺史宇文仲和據州作亂,詔獨孤信與寧討之。寧先至涼州,為陳禍福,城中吏人皆相率降附。仲和仍據城不下,尋亦克之。後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進爵為公。
十六年,宕昌叛羌獠甘作亂,逐其王彌定而自立,並連結傍乞鐵匆及鄭五丑等。詔寧率軍與宇文貴、豆盧寧等討之。寧別擊獠甘,而山路險阻,才通單騎,獠甘已分其黨立柵守險。寧進兵攻之,遂破其柵。獠甘將百騎走投生羌鞏廉玉。彌定遂得復位。寧以未獲獠甘,遂進軍大破之,生獲獠甘,徇而斬之。並執鞏廉玉送闕。所得軍實,悉分賞將士,寧無私焉。師還,召寧率所部鎮河陽。
寧先在涼州,戎夷服其威惠,遷鎮之後,邊人並思慕之。魏廢帝元年,復除涼甘瓜三州諸軍事、涼州刺史。初蠕蠕與魏和親,後更離叛。尋為突厥所破,殺其主阿那瓌。部落逃逸者,仍奉瓌之子孫,抄掠河右。寧率兵邀擊,獲瓌子孫二人,並其種落酋長。自是每戰破之,前後降數萬人。進爵安政郡公。二年,吐谷渾通使於齊,寧擊獲之,就拜大將軍。寧後遣使詣周文帝請事,周文即以所服冠履衣被及弓箭甲等賜寧,謂其使人曰:「為我謝涼州,孤解衣以衣公,推心以委公,善始令終,無損功名也。」
時突厥木汗可汗假道涼州,將襲吐谷渾,周文令寧率騎隨之。軍至番禾,吐谷渾已覺,奔於南山。木汗將分兵追之,令俱會於青海。寧謂木汗曰:「樹敦、賀真二城是吐谷渾巢穴,今若拔其本根,余種自然離散,此上策也。」木汗從之,即分為兩軍,木汗從北道向賀真,寧趣樹敦。渾娑周王率眾逆戰,寧擊斬之。逾山履險,遂至樹敦。樹敦是渾之舊都,多諸珍藏。而渾主先已奔賀真,留其征南王及數千人固守。寧進兵攻之,偽退,渾人果開門逐之,因回兵奮擊,門未及闔,寧兵遂得入。生獲其征南王,俘虜男女財寶盡歸諸突厥。渾賀羅拔王依險為柵,欲塞寧路,寧攻破之。木汗亦破賀真,虜渾主妻子,大獲珍物。寧還軍於青海,與木汗會。木汗握寧手,嘆其勇決,並遺所乘良馬,令寧於帳前乘之,木汗親自步送。突厥以寧所圖必破,皆畏憚之,咸曰:「此中國神智人也。」及將班師,木汗又遺寧奴婢一百口、馬五百匹、羊一萬口。寧乃還州,尋被征入朝。屬周文帝崩,寧悲慟不已,乃請赴陵所盡哀,並告行師克捷。
周孝閔帝踐阼,拜小司徒,出為荊州刺史、荊襄淅郢等五十二州及江陵鎮防諸軍事。寧有謀畫,識兵權,臨敵指撝,皆如其策,甚得當時之譽。及在荊州,頗自奢縱,貪濁不修法度。嘗出,有人訴州佐屈法,寧還付被訟者治之。自是有事者不敢復言,聲名大損於西州。保定三年,卒於州,諡曰烈。子雄嗣。
雄字世武。少勇敢,膂力過人,便弓馬,有筭略。年十四,從寧於牽屯山奉迎周文帝。仍從校獵,弓無虛發,周文嘆異之。尋尚周文女永富公主。除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累遷駕部中大夫、司馭中大夫。從柱國、枹罕公辛威鎮金城,遂卒於軍,時年二十四。雄弟祥。
祥字世休,少有文武才幹。仕周,太子車右中士,襲爵武遂縣公。隋文帝踐阼,拜儀同,領交州事,進爵陽城郡公。在州頗有惠政。轉驃騎將軍。伐陳之役,從宜陽公王世積出九江道,破陳師,進拔江州。文帝大悅,下詔慰勉之。進位上開府。尋拜蘄州刺史,遷蘄州總管,征拜左領軍將軍。復以行軍總管從晉王廣破突厥於靈武。遷右衛將軍。仁壽中,率兵屯弘化以備胡。煬帝時在東宮,遺祥書,論舊行兵時事,申以恩旨。祥為書陳謝。太子甚親遇之。
及即帝位,漢王諒作亂,遣其將綦母良自滏口徇黎陽,塞白馬津,余公理自太行下河內。帝以祥為行軍總管,軍於河陰,久不得濟。祥謂軍吏曰:「余公理輕而無謀,又新得志,謂其眾可恃,恃眾必驕。且河北人先不習兵,所謂擁市人而戰,不足圖也。」乃令軍中修攻具。公理使諜知之,果屯兵於河陽內城以備。祥於是艤船南岸,公理聚甲當之。祥乃簡精銳,於下流潛度。公理拒之,未成列,祥縱擊大破之。東趣黎陽,討綦良。綦良棄軍走,其眾大潰。進位上大將軍,賜縑彩七千段、女妓十人、良馬二十疋。轉太僕卿。帝嘗賜祥詩曰:「伯煚朝寄重,夏侯親遇深,貴耳唯聞古,賤目詎知今?早 22dcb.gif 勁草質,久有背淮心,掃逆黎山外,振旅河之陰。功已書王府,留情太僕箴。」祥上表辭謝。帝手詔曰:「昔歲勞公,問罪河朔。賊爾日塞兩關之路,據倉阻河,公竭誠奮勇,一舉而克。故聊示所懷,亦何謝也。」
尋遷鴻臚卿,從征吐谷渾。祥出玉門道,擊虜破之。進位右光祿大夫,拜右驍衛大將軍。及征遼東,出蹋頓道,不利,由是除名。俄拜燕郡太守,被賊高開道所圍,城陷,開道甚禮之。會開道與羅藝通和,送祥於涿郡,卒於塗。子義隆,永年令。
祥弟雲,字世高,亦以父勛賜爵武平縣公。歷位司織下大夫、儀同大將軍、萊州刺史。
雲弟威,字世儀,亦以父勛賜爵武當縣公。
權景宣字暉遠,天水顯親人也。父曇騰,魏隴西郡守,贈秦州刺史。
景宣少聦悟,有氣俠,宗黨皆嘆異之。年十七,魏行台蕭寶夤見而奇之,表為輕車將軍。及寶夤敗,景宣歸鄉裏。周文帝平隴右,擢為行台郎中。孝武西遷,授鎮遠將軍、步兵校尉,加平西將軍、秦州大中正。大統初,轉祠部郎中。景宣曉兵權,有智略。從周文拔弘農,破沙苑,皆先登陷陣。轉外兵郎中。從開府于謹援洛陽,景宣督課糧儲,軍以周濟。
時初復洛陽,將修繕宮室,景宣率徒三千,先出採運。會東魏兵至,司州牧元季海等以眾少拔還,屬城悉叛,道路擁塞。景宣將二十騎且戰且走,從騎略盡。景宣輕馬突圍,手斬數級,馳而獲免,因投人家自匿。景宣以久藏非計,乃偽作周文書,招募得五百餘人,保據宜陽,聲言大軍續至。東魏將段琛等率眾至九曲,憚景宣不敢進。景宣恐琛審其虛實,乃將腹心自隨,詐雲迎軍,因得西遁。與儀同李延孫相會,攻拔孔城。洛陽以南,尋亦來附。周文即留景宣守張白塢,節度東南義軍。東魏將王元軌入洛,景宣與延孫等擊走之,以功授大行台左丞。進屯宜陽,攻襄城,拔之,獲郡守王洪顯。周文嘉之,征入朝。錄前後功,封顯親縣男,除南陽郡守。郡鄰敵境,舊製發人守防三十五處,多廢農桑,而奸宄猶作。景宣至,並除之,唯修起城樓,多備器械,寇盜斂跡,人得肄業焉。百姓稱之,立碑頌德。周文特賞粟帛,以旌其能。遷廣州刺史。
侯景舉河南來附,景宣從僕射王思政經略應接。既而侯景南叛,恐東魏復有其地,以景宣為大都督、豫州刺史,鎮樂口。東魏亦遣張伯德為刺史。伯德令其將劉貴平率其戍卒及山蠻,屢來攻逼。景宣兵不滿千人,隨機奮擊,貴平乃退走。進授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潁川陷後,周文以樂口等諸城道路阻絕,悉令拔還。襄州刺史杞秀以狼狽獲罪。景宣號令嚴明,戎旅整肅,所部全濟,獨被優賞。仍留鎮荊州,委以鴉南之事。
初,梁岳陽王蕭詧將以襄陽歸朝,仍勒兵攻梁元帝於江陵。詧叛將杜岸乘虛襲之。景宣乃率騎三千助詧。詧因是乃送其妻王氏及子寮入質。景宣又與開府楊忠取梁將柳仲禮,拔安陸、隨郡。久之,隨州城人吳士英殺刺史黃道玉,因聚為寇。景宣以英小賊,可以計取之,若聲其罪,恐同惡者眾。迺與英書,偽稱道玉凶暴,歸功英等。英等果信之,遂相率而至。景宣執而戮之,獲其黨與。進攻應城,拔之,獲夏侯珍洽。於是應禮安隨並平。朝議以景宣威行南服,迺授並安肆郢新應六州諸軍事、并州刺史。尋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兼督江、北司二州諸軍事,進爵為伯。唐州蠻田魯嘉自號豫州伯,引致齊兵,大為人害。景宣又破之,獲魯嘉,以其地為郡。轉安州刺史。梁定州刺史李洪遠初款後叛,景宣惡其懷貳,密襲破之,虜其家口及部眾。洪遠脫身走免。自是酋帥懾服,無敢叛者。
燕公于謹征江陵,景宣別破梁司空陸法和司馬羊亮於溳水。又遣別帥攻拔魯山。多造舟艦,益張旗幟,臨江欲度,以懼梁人。梁將王琳在湘州,景宣遺書喻以禍福,琳遂遣長史席壑因景宣請舉州款附。周孝閔帝踐阼,征為司憲中大夫。尋除基鄀硤平四州五防諸軍事、江陵防主,加大將軍。
保定四年,晉公護東討,景宣別略河南。齊豫州刺史王士良、永州刺史蕭世怡並以城降。景宣以開府謝徹守永州,開府郭彥守豫州,以士良、世怡及降卒一千人歸諸京師。尋而洛陽不守,乃棄二州,拔其將士而還。至昌州而羅陽蠻反,景宣回軍破之。還次霸上,晉公護親迎勞之。
天和初,授荊州刺史,總管十七州諸軍事,進爵千金郡公。陳湘州刺史華皎舉州款附,表請援兵。敕景宣統水軍與皎俱下。景宣到夏口,陳人已至。而景宣以任遇隆重,遂驕傲縱恣,多自矜伐,兼納賄貨,指麾節度,朝出夕改。將士憤怒,莫肯用命。及水軍始交,一時奔北,戰艦器仗,略無孑遺。時衛公直總督諸軍,以景宣負敗,欲繩以軍法。朝廷不忍加罪,遣使就軍赦之。尋遇疾卒。贈河、渭、鄯三州刺史,諡曰恭。
子如璋嗣,位至開府、膠州刺史。
如璋弟仕玠,儀同大將軍、廣川縣侯。
論曰:王盟始以親黨升朝,終而才能進達,勤宣運始,位列周行,實參跡於功臣,蓋弗由於恩澤。誼文武奇才,以剛正見忌,有隋受命,郁為名臣,末路披猖,信有終之克鮮。獨孤信威申南服,化洽西州,信着遐方,光昭鄰國,雖不免其身,慶延於後,三代外戚,何其盛歟。竇熾儀表魁梧,器識雄遠,入參朝政,則嘉謀屢陳,出總藩條,則惠政斯洽。毅忠肅奉上,溫恭接下,茂實彰於本朝,義聲播於殊俗。並以國華人望,論道當官,榮映一時,慶流來葉。及熾遲疑勸進,有送故之心,雖王公恨恨,何以加此。榮定以功懋賞,以勞定國,保其祿位,貽厥子孫,盛矣。賀蘭祥、叱列伏龜、閻慶等雖階緣戚屬,各以功名自終,而毗製造之功,亦足傳於後葉。史寧、權景宣並以將帥之才,受內外之寵,總戎薄伐,著克敵之功,布政蒞人,垂稱職之譽,若此者,豈非有國之良翰歟。然而史在末年,貨財虧其雅志,權亦晚節矜驕,喪其威聲,惜矣。楊諒干紀,祥獨克之,效亦足稱云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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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二‧列傳第五十 王羆孫長述 王思政 尉遲迥弟綱 綱子運 王軌樂運
王羆字熊羆,京兆霸城人,漢河南尹遵之後,世為州郡著姓。羆質直木強,處物平當,州閭敬憚之。魏太和中,除殿中將軍,稍遷雍州別駕,清廉疾惡,勵精公事。刺史崔亮有知人之鑑,見羆雅相欽挹。亮後轉定州,啟羆為長史。執政者恐羆不稱,不許。及梁人寇硤石,亮為都督南討,復啟羆為長史,帶銳軍。朝廷以亮頻舉羆,故當可用。及克硤石,羆功居多。先是南岐、東益氐羌反叛,乃拜羆冠軍將軍,鎮梁州,討平諸賊。還,授西河內史,辭不拜。時人謂曰:「西河大邦,奉祿優厚,何為致辭?」羆曰:「京洛材木,盡出西河,朝貴營第宅者,皆有求假。如其私辦,則力所不堪,若科發人間,又違犯憲法。以此致辭耳。」
後以軍功封定陽子,除荊州刺史。梁復遣曹義宗圍荊州,堰水灌城,不沒者數版。時既內外多虞,未遑救援,乃遺羆鐵券,雲城全當授本州刺史。城中糧盡,羆乃煮粥與將士均分食之。每出戰,常不擐甲冑,大呼告天曰:「荊州城,孝文皇帝所置。天若不祐國家,使箭中王羆額;不爾,王羆須破賊。」屢經戰陣,亦不被傷。彌歷三年,義宗方退。進封霸城縣公。元顥入洛,以羆為左軍大都督。顥敗,莊帝以羆受顥官,故不得本州,更除岐州刺史。
時南秦數叛,以羆行南秦州事。羆至州,召其魁帥為腹心,擊捕反者略盡。乃謂魁帥等曰:「汝黨皆死盡,何用活為!」乃以次斬之。自是南秦無復反者。又詔羆行秦州事。尋遷涇州刺史。未及之部,屬周文帝徵兵為勤王之舉,羆請前驅效命,遂為大都督,鎮華州。
孝武西遷,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別封萬年縣伯,乃除華州刺史。齊神武率軍進潼關,人懷危懼,羆勸勵將士,眾心乃安。神武退,拜驃騎大將軍,加侍中、開府。嘗修州城未畢,梯在城外。神武遣韓軌、司馬子如從河東宵濟襲羆,羆不覺。比曉,軌眾已乘梯入城。羆尚臥未起,聞閣外洶洶有聲,便袒身露髻徒跣,持一白棒,大呼而出,謂曰:「老羆當道臥,貉子那得過!」敵見,驚退。逐至東門,左右稍集,合戰破之。軌遂投城遁走。文帝聞而壯之。時關中大飢,徵稅人間穀食,以供軍費。或隱匿者,令遞相告,多被篣捶,以是人有逃散。唯羆信着於人,莫有隱者,得粟不少諸州,而無怨讟。沙苑之役,神武士馬甚盛。文帝以華州衝要,遣使勞羆,令加守備。及神武至城下,謂羆曰:「何不早降?」羆乃大呼曰:「此城是王羆家,死生在此,欲死者來!」神武不敢攻。
後移鎮河東,以前後功進爵扶風郡公。河橋之戰,王師不利,趙青雀據長安城,所在莫有固志。羆乃大開州門,召城中戰士謂曰:「如聞天子敗績,不知吉凶,諸人相驚,咸有異望。王羆受委於此,以死報恩。諸人若有異圖,可來見殺。必恐城陷沒者,亦任出城。如有忠誠,能與王羆同心,可共固守。」軍人見其誠信,皆無異心。
及軍還,征拜雍州刺史。時蠕蠕度河南寇,候騎已至豳州。朝廷慮其深入,乃徵發士馬,屯守京城,塹諸街巷,以備侵軼。右僕射周惠達召羆議之。羆不應命,臥而不起,謂其使曰:「若蠕蠕至渭北者,王羆率鄉裏自破之,不煩國家兵。何為天子城中,遂作如此驚動!由周家小兒恇怯致此。」羆輕侮權貴,守正不回,皆此類也。未幾,還鎮河東。
羆性儉率,不事邊幅。嘗有台使至,羆為設食,使乃裂去薄餅緣。羆曰:「耕種收穫,其功已深,舂爨造成,用力不少,爾之選擇,當是未飢。」命左右撤去之。使者愕然大慚。又客與羆食瓜,客削瓜皮,侵肉稍厚,羆意嫌之。及瓜皮落地,乃引手就地取而食之。客甚愧色。性又嚴急,嘗有吏挾私陳事者,羆不暇命捶撲,乃手自取靴履,持以擊之。每至享會,自秤量酒肉,分給將士。時人尚其均平,嗤其鄙碎。羆舉動率情,不為巧詐,凡所經處,雖無當時功跡,咸去乃見思。卒於官,贈太尉、都督、相冀等十州刺史,諡曰忠。
羆安於貧素,不營生業,後雖貴顯,鄉裏舊宅,不改衡門,身死之日,家甚貧罄,當時伏其清潔。
子慶遠,弱冠以功臣子拜直閣將軍,先羆卒。孫述。
述字長述。少孤,為祖羆所養。聦敏有識度。年八歲,周文帝見而奇之曰:「王公有此孫,足為不朽。」解褐員外散騎侍郎,封長安縣伯。羆薨,居喪過禮,有詔褒之。免喪,襲封扶風郡公。除中書舍人,修起居注,改封龍門郡公。周受禪,拜賔部下大夫。累遷廣州刺史,甚有威惠。朝議嘉之,就拜大將軍。後歷襄、仁二州總管,並有能名。隋文帝為丞相,授信州總管,位上大將軍。王謙作亂,遣使致書於長述。因執其使,上書,又陳取謙策。上大悅,前後賜金五百兩,授行軍總管,討謙。以功進位柱國。開皇初,獻平陳計,修營戰艦,為上流之師。上善其能,頻加賞勞。後數歲,以行軍總管擊南寧,未至而卒。上甚傷惜之。贈上柱國、冀州刺史,諡曰莊。
子謨嗣。謨弟軌,大業末郡守。少子文楷,起部郎。
王思政,太原祁人,漢司徒允之後也。自魏太尉凌誅後,冠冕遂絕。父祐,州主簿。
思政容貌魁梧,有籌策,解褐員外散騎侍郎。屬万俟丑奴、宿勤明達等擾亂關右,北海王顥討之,聞思政壯健,啟與隨軍,所有謀議,並與參詳。時孝武在藩,素聞其名,乃引為賔客,遇之甚厚。及登大位,委以心膂。預定策功,封祁縣侯,為武衛將軍。俄而齊神武潛有異圖,帝以思政可任大事,拜使持節、中軍大將軍、大都督,總宿衛兵。思政乃言於帝曰:「洛陽四面受敵,非用武之地。關中有崤函之固,且士馬精強。宇文夏州糾合同盟,願立功效,若聞車駕西幸,必當奔走奉迎。藉天府之資,因已成之業,二年修復舊京,何慮不克。」帝深然之。及神武兵至河北,帝乃西遷。進爵太原郡公,拜光祿卿、并州刺史,加散騎常侍、大都督。
大統之後,思政雖被任委,自以非相府之舊,每不自安。周文帝曾在同州,與群公宴集,出錦罽及雜綾絹數千段,令諸將摴蒲取之。物盡,周文又解所服金帶,令諸人遍擲,曰:「先得盧者即與之。」群公擲將遍,莫有得者。次至思政,乃斂容跪而誓曰:「王思政羇旅歸朝,蒙宰相國士之遇,方願盡心效命,上報知己。若此誠有實,令宰相賜知者,願擲即為盧;若內懷不盡,神靈亦當明之,使不作也,便當殺身以謝所奉。」辭氣慷慨,一座盡驚。即拔所佩刀,橫於膝上,攬摴蒲,拊髀擲之。比周文止之,已擲為盧矣。徐乃拜而受帶。自此朝寄更深。
及河橋之戰,思政下馬,用長矟左右橫擊,一擊踣數人。時陷陣既深,從者死盡,思政被重創悶絕。會日暮,敵亦收軍。思政久經軍旅,每戰唯著破衣弊甲,敵人疑非將帥,故得免。有帳下督雷五安於戰處哭求思政,會已蘇,遂相得。乃割衣裹創,扶思政上馬,夜久方得還軍。仍鎮弘農,除侍中、東道行台。思政以玉壁地險要,請築城。即自營度,移鎮之。遷汾晉並三州諸軍事、并州刺史、行台如故,仍鎮玉壁。八年,東魏復來寇,卒不能克。以全城功,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高仲密以北豫州來附,周文親接援之,乃驛召思政,將鎮成皋。未至而班師,復命思政鎮弘農。思政入弘農,令開城門,解衣而臥,慰勉將士,示不足畏。數日後,東魏將劉豐生率數千騎至城下,憚之,不敢進,乃引軍還。於是修城郭,起樓櫓,營田農,積芻秣,凡可以守御者皆具焉。弘農之有備,自思政始也。
十二年,加特進,兼尚書左僕射、行台、都督、荊州刺史。境內卑濕,城塹多壞。思政乃命都督藺小歡督工匠繕修之。掘得黃金三十斤,夜中密送。至旦,思政召佐史,以金示之曰:「人臣不宜有私。」悉封金送上。周文嘉之,賜錢二十萬。思政之去玉壁也,周文命舉代人,思政乃進所部都督韋孝寬。其後東魏來寇,孝寬卒能全城,時論稱其知人。
十三年,侯景叛東魏,請援乞師。當時未即應接。思政以為若不因機進取,後悔無及,即率荊州步騎萬餘,從魯關向陽翟。周文聞思政已發,乃遣太尉李弼赴潁川。東魏將高岳等聞大兵至,收軍而遁。思政入守潁川。景引兵向豫州,外稱略地,乃密遣送款於梁。先是,周文遣帥都督賀蘭願德助景捍禦,景既有異圖,因厚撫願德等,冀為己用。思政知景詭詐,乃密追願德。思政分佈諸軍,據景七州十二鎮。周文乃以所授景使持節、太傅、大將軍,兼尚書令、河南大行台、河南諸軍事,回授思政,思政並讓不受。頻使敦喻,唯受河南諸軍事。
十四年,拜大將軍。九月,東魏太尉高岳、行台慕容紹宗、儀同劉豐生等率步騎十萬來攻潁川,殺傷甚眾。岳又築土山以臨城中,飛梯火車,盡攻擊之法。思政亦作火 408e.gif ,因迅風便投之土山。又射以火箭,燒其攻具。仍募勇士,縋而出戰,據其兩土山,置樓堞以助防守。齊文襄更益兵,堰洧水以灌城。時雖有怪獸,每沖壞其堰。然城被灌已久,多亦崩頹。岳悉眾苦攻。思政身當矢石,與士卒同勞苦。岳乃更修堰,作鐵龍雜獸,用厭水神。堰成,水大至。城中泉涌溢,懸釜而炊,糧力俱竭。慕容紹宗、劉豐生及其將慕容永珍意以為閒,共乘樓船以望城內,令善射人俯射城中。俄而大風暴起,船乃飄至城下。城上人以長鈎牽船,弓弩亂發。紹宗窮急,透水而死。豐生浮向土山,復中矢而斃。禽永珍,並獲船中器械。思政謂永珍曰:「仆之破亡,在於晷漏。誠知殺卿無益,然人臣之節,守之以死。」乃流涕斬之。並收紹宗等屍,以禮埋瘞。
岳既失紹宗等,志氣沮喪,不敢逼城。齊文襄聞之,乃率步騎十萬來攻。思政知不濟,率左右據土山,因仰天大哭,左右皆號慟。思政西向再拜,便欲自剄。先是,文襄告城中人曰:「有能生致王大將軍者,封侯重賞。若大將軍身有損傷,親近左右皆從大戮。」都督駱訓固止之,不得引決。齊文襄遣其通直散騎常侍趙彥深,就土山遺以白羽扇而說之,牽手以下。引見文襄,辭氣慷慨,涕淚交流,無撓屈之容。文襄以其忠於所事,起而禮之,接遇甚厚。其督將分禁諸州地牢,數年盡死。
思政初入潁川,士卒八千人。被圍既久,城中無鹽,腫死者十六七,及城陷之日,存者才三千人。雖外無救援,遂無叛者。思政常以勤王為務,不營貲產。嘗被賜園地,思政出征後,家人種桑果雜樹。及還,見而怒曰:「匈奴未滅,去病辭家,況大賊未平,欲事產業,豈所謂憂公忘私邪!」命左右拔而棄之。故身陷之後,家無蓄積。及齊文宣受東魏禪,以思政為都官尚書、儀同三司。卒,贈以本官,加兗州刺史。
初,思政在荊州,自武關以南延袤一千五百裏,置三十餘城,並當衝要之地。凡所舉薦,鹹得其才。
子康,沈毅有度量,後為周文親信。思政陷後,詔以因水城陷,非戰之罪,增邑三千五百戶,以康襲爵太原公,除驃騎大將軍、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康弟揆,先封中都縣侯,增邑通前一千五百戶,進爵為公。揆弟邗,封西安縣侯。邗弟恭,忠誠縣伯。恭弟幼,顯親縣伯。康姊封齊郡君。康兄元遜亦陷於潁川,封其子景晉陽縣侯。康抗表固讓,不許。十六年,王師東討,加康使持節、大都督,以思政所部兵皆配之。魏廢帝二年,隨尉遲迥征蜀,鎮天水郡。尋賜姓拓王氏。為鄜州刺史。武成末,除匠師中大夫,轉載師。保定二年,歷安、襄二州總管,位柱國。入隋,終於汴州刺史。
尉遲迥字薄居羅,代人也。其先,魏之別種,號尉遲部,因而氏焉。父俟兜,性弘裕有鑑識,尚周文帝姊昌樂大長公主,生迥及綱。迥年七歲,綱年六歲,俟兜病且卒,呼二子,撫其首曰:「汝等並有貴相,但恨吾不見耳,各勉之。」武成初,追贈柱國大將軍、太傅、長樂郡公,諡曰定。
迥少聦敏,美容儀。及長,有大志,好施愛士。尚魏文帝女金明公主,拜駙馬都尉,封西都侯。大統十一年,拜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魏安郡公。十五年,遷尚書左僕射,兼領軍將軍。迥通敏有干能,雖任兼文武,頗允時望,周文以此深委仗焉。十六年,拜大將軍。
侯景之渡江也,梁元帝時鎮江陵,請修鄰好。其弟武陵王紀在蜀稱帝,率眾東下,將攻之。梁元帝大懼,移書請救。周文曰:「蜀可圖矣!取蜀制梁,在茲一舉。」乃與群公會議,諸將多有異同。唯迥以為紀既盡銳東下,蜀必空虛,王師臨之,必有徵無戰。周文以為然,謂曰:「伐蜀之事,一以委汝。」於是令迥督開府元珍、乙弗亞、侯呂陵始、叱奴興、綦連雄、宇文昇等六軍甲士取晉壽,開平林舊道。迥前軍臨劍閣,紀安州刺史樂廣以州先降。紀梁州刺史楊干運時鎮潼水,先已遣使詣闕,密送誠款,然恐其下不從,猶據潼水別營拒守。迥遣元珍、侯呂陵始等襲之,干運還保潼川。珍等遂圍之,干運降。迥至潼川,大饗將士,度涪江,至青溪,登南原,勒兵講武,修繕約束,閱器械,自開府以下賞金帛各有差。時夏中連雨,山路險峻,將士疲病者十二三,迥親自勞問,加以湯藥,引之而西。紀益州刺史蕭撝嬰城自守,進軍圍之。初,紀至巴郡,遣前南梁州刺史史欣景、幽州刺史趙拔扈等為撝外援。迥分遣元珍、乙弗亞等擊破之。拔扈等遁走,欣景遂降。撝被圍五旬,頻戰為迥所破。遣使乞降,許之。撝乃與紀子宜都王圓肅率其文武詣軍門請見,迥以禮接之。其吏人等各令復業,唯收僮隸及儲積以賞將士。號令嚴肅,軍無私焉。詔以迥為大都督、益潼等十二州諸軍事、益州刺史。三年,加督六州,通前十八州諸軍事。以平蜀功,封一子安固郡公。自劍閣以南得承制封拜及黜陟。迥乃明賞罰,布恩威,綏輯新邦,經略未附,人夷懷而歸之。
性至孝,色養不怠,身雖在外,所得四時甘脆,必先薦奉,然後敢嘗。大長公主年高多病,迥往在京師,每退朝參候起居,憂悴形於容色。大長公主每為之和顏進食,以寧迥心。周文知其至性,征迥入朝,以慰其母意。遣大鴻臚郊勞,仍賜迥袞冕之服。蜀人思之,為立碑頌德。六官初建,拜小宗伯。
周孝閔帝踐阼,進位柱國大將軍,以迥有平蜀功,同霍去病冠軍之義,改封寧蜀公。遷大司馬。尋以本官鎮隴右。武成元年,進封蜀國公,邑萬戶,除秦州總管、秦渭等十四州諸軍事、隴右大都督。保定二年,拜大司馬。及晉公護東伐,迥帥師攻洛陽。齊王憲等軍於芒山,齊眾度河,諸軍驚散。迥率麾下反行卻敵,於是諸將遂得全師而還。遷太保、太傅。建德初,拜太師,尋加上柱國。
宣帝即位,以迥為大右弼,轉大前疑,出為相州總管。宣帝崩,隋文帝輔政,以迥位望宿重,懼為異圖,乃令迥子魏安郡公惇齎詔書以會葬征迥。尋以鄖國公韋孝寬代迥為總管。迥以隋文帝當權,將圖篡奪,遂謀舉兵,留惇而不受代。隋文帝又令候正破六韓裒詣迥喻旨,密與總管府長史晉昶等書,令為之備。迥聞之,殺昶,集文武士庶等登城北樓而令之。於是眾咸從命,莫不感激。乃自稱大總管,承制署官司。於時趙王招已入朝,留少子在國,迥又奉以號令。迥弟子大將軍、成平郡公勤時為青州總管,初得迥書表送之,尋亦從迥。迥所管相、衛、黎、毛、洺、貝、趙、冀、瀛、滄,勤所統青、齊、膠、光、莒諸州皆從之,眾數十萬。滎州刺史邵國公宇文胄、申州刺史李惠、東楚州刺史費也利進國、東潼州刺史曹孝達各據州以應迥。徐州總管司錄席毗與前東平郡守畢義緒據兗州及徐州之蘭陵郡,亦以應迥。永橋鎮將紇豆陵惠以城降迥。迥又北結高寶寧以通突厥;南連陳人,許割江淮之地。
隋文帝於是徵兵討迥,即以韋孝寬為元帥,陰羅雲監諸軍,郕國公梁士彥、樂安公元諧、化政公宇文忻、濮陽公宇文述、武鄉公崔弘度、清河公楊素、隴西公李詢、延壽公于仲文等皆為行軍總管。迥遣所署大將軍石愻攻建州,刺史宇文弁以州降愻。迥又遣西道行台韓長業攻陷潞州,執刺史趙威,署城人郭子勝為刺史。上儀同赫連士猷攻晉州,即據小鄉城。紇豆陵惠襲陷定州之鉅鹿郡,遂圍恆州。上大將軍宇文威攻汴州,上開府莒州刺史烏丸尼、開府尉遲雋率膠、光、青、齊、莒、兗之眾圍沂州。大將軍檀讓攻陷曹、亳二州,屯兵梁郡。大將軍、東南道行台席毗眾號八萬,軍於藩城,攻陷昌慮、下邑、豐縣。李惠自申州攻永州,焚之而還。宇文胄軍於洛口。開府梁子康攻懷州。
魏安公惇率眾十萬人入武德,軍於沁東。孝寬等諸軍隔水,相持不進。隋文帝又遣高熲馳驛督戰。惇布兵二十餘裏,麾軍小卻,欲待孝寬軍半度而擊之。孝寬因其卻,乃鳴鼓齊進,惇遂大敗。孝寬乘勝進至鄴,迥與其子惇、祐等又悉其卒十三萬,陣於城南。迥別統萬人,皆綠巾錦襖,號曰黃龍兵。勤率眾五萬自青州赴迥,以三千騎先到。迥舊集軍旅,雖老,猶被甲臨陣。其麾下兵皆關中人,為之力戰。孝寬等軍失利而卻。鄴中士女觀者如堵。高熲與李詢乃整陣先犯觀者,因其擾而乘之。迥眾大敗,遂入鄴城。迥走保北城,孝寬縱兵圍之。李詢、賀婁子干以其屬先登。迥上樓,射殺數人,乃自殺。勤、惇、祐等東走青州,未至,開府郭衍追及之,並為衍所獲。隋文帝以勤初有誠款,特釋之。李惠先是自縛歸罪,隋文帝復其官爵。
迥末年衰耄,惑於後妻王氏,而諸子多不睦。及起兵,以開府、小御正崔達拏為長史,自余委任,亦多用齊人。達拏文士,無籌略,舉措多失綱紀,不能匡救,迥自起兵至於敗,凡經六十八日焉。
子寬,大將軍、長樂郡公,先迥卒。寬兄誼,開府、資中郡公。寬弟順,以迥平蜀功,授開府、安固郡公。後以女為宣帝皇后,拜上柱國,封胙國公。順弟惇,軍正下大夫、魏安郡公。惇弟祐,西都郡公。皆被誅,而誼等諸子以年幼,並獲全。
武德中,迥從孫庫部員外郎耆福上表請改葬。朝議以迥忠於周室,有詔許焉,仍贈絹百匹。迥弟綱。
綱字婆羅,少孤,與兄迥依託舅氏。周文帝西討關隴,迥、綱與母昌樂大長公主留於晉陽。後方入關。從周文征伐,常陪侍帷幄,出入臥內。以軍功封廣宗縣伯。綱驍果有膂力,善騎射,周文甚寵之,委以心膂。河橋之戰,周文馬中流矢,因而驚奔。綱與李穆等左右力戰,眾皆披靡,文帝方得乘馬。大統十四年,進爵平昌郡公。廢帝二年,拜大將軍,兼領軍。乃魏帝有異謀,言頗漏泄。周文以綱職典禁旅,使密為之備。俄而廢帝立齊王,仍以綱為中領軍,總宿衛事。
綱兄迥伐蜀,從周文送之於城西,見一走兔,周文命綱射之。誓曰:「若獲此兔,必當破蜀。」俄而綱獲兔而返。周文喜曰:「事平,當賞汝佳口。」及克蜀,賜綱侍婢二人。及嘗從周文北狩雲陽,見五鹿俱走,綱獲其三。每從游宴,周文以珍異之物令諸功臣射而取之,綱所獲輒多。
周孝閔帝踐阼,綱以親戚掌禁兵,除小司馬。又與晉公護廢帝。明帝即位,進位柱國大將軍。武成元年,進封吳國公,邑萬戶,除涇州總管。歷位少傅、大司空、陝州總管。晉公護東討,乃配綱甲士,留鎮京師。大軍還,綱復歸。天和二年,以綱政績可紀,賜帛及錢穀等,增邑,以褒賞之。陳公純等以皇后阿史那氏自突厥將入塞,詔征綱與大將軍王傑率眾迎衛於境首。三年,追論河橋功,封一子縣公。四年,薨於京師。贈太保,諡曰武。
第二子安以嫡嗣。大象末,位柱國。入隋,歷鴻臚卿、左衛大將軍。安兄運。
運少強濟,志在立功。魏大統十六年,以父勛封安喜縣侯。周明帝立,以預定策勛,進爵周城縣公。歷位隴州刺史,再遷左武伯中大夫,尋加軍司馬。運既職兼文武,甚見委任。進爵廣業郡公,轉右司衛。時宣帝在東宮,親狎諂佞,數有罪失。武帝於朝臣內選忠諒鯁正者以匡弼之,於是以運為右宮正。
建德三年,帝幸雲陽宮,又令運以本官兼司武,與長孫覽輔皇太子居守。俄而衛刺王直作亂,率其黨襲肅章門。覽懼,走行在所。運時偶在門中,直兵奄至,不暇命左右,乃手自闔門。直黨與運爭門,斫傷運指,僅而得閉。直既不得入,乃縱火。運恐火盡,直黨得進,乃取宮中材木及床等以益火,更以膏油灌之,火轉熾。久之,直不得進,乃退。運率留守兵因其退以擊之,直大敗而走。是夜微運,宮中已不守矣。武帝嘉之,授大將軍,賜以直田宅、妓樂、金帛、車馬、什物等不可勝數。
四年,出為同州刺史,同州、蒲津、潼關等六防諸軍事。帝將伐齊,召運參議,東夏底定,頗有力焉。五年,拜柱國,進爵盧國公。轉司武上大夫,總宿衛軍事。帝崩於雲陽宮,秘未發喪,運總侍衛兵還京師。
宣帝即位,授上柱國。運之為宮正也,數進諫於帝。帝不納,反疏忌之。時運又與王軌、宇文孝伯等皆為武帝親待。軌屢言帝失於武帝,帝謂運預其事,愈更銜之。及軌被誅,運懼及於禍,尋而得出為秦州總管。至州,猶懼不免,遂以憂薨於州。贈大後丞、七州諸軍事、秦州刺史,諡曰忠。子靖嗣。
運弟勤,大象末,青州總管,起兵應伯迥。
勤弟敬,尚明帝女河南公主,位儀同三司。
王軌,太原祁人也,小名沙門。漢司徒允之後,世為州郡冠族。累葉仕魏,賜姓烏丸氏。父光,少雄武,有將帥才略。頻有戰功,周文帝遇之甚厚。位至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平原縣公。
軌性質直,起家事輔城公。及武帝即位,累遷內史下大夫,遂處腹心之任。帝將誅晉公護,軌贊成其謀。建德初,轉內史中大夫,加授開府儀同三司,又拜上開府儀同大將軍,封上黃縣公,軍國之政,皆參預焉。從平並、鄴,以功進位上大將軍,進爵郯國公。
及陳將吳明徹入寇呂梁,徐州總管梁士彥頻與戰不利,乃退保州城。明徹遂堰清水以灌之,列船艦於城下,以圖攻取。詔以軌為行軍總管,率諸軍赴救。軌潛於清水入淮口,多豎大木,以鐵鎖貫車輪,橫截水流,以斷其船路,方欲密決其堰以斃之。明徹知之,乃破堰遽退,冀乘決水以得入淮。比至清口,川流已闊,水勢亦衰,船並礙於車輪,不復得過。軌因率兵圍而蹙之。唯有騎將蕭摩訶以二十騎先走,得免。明徹及將士三萬餘人並器械輜重並就俘獲。陳之銳卒,於是殲焉。進位柱國,仍拜徐州總管。軌性嚴重,善謀略,兼有呂梁之捷,威振敵境。陳人甚憚之。
及宣帝即位,追鄭譯等復為近侍。軌自知必及於禍,謂所親曰:「吾昔在先朝,實申社稷至計。今日之事,斷可知矣。此州控帶淮南,鄰接強寇,欲為身計,易同反掌。但忠義之節,不可虧違。況荷先帝厚恩,每思以死自效,豈以獲罪於嗣主,便欲背德於先帝?止可於此待死,義不為他計。冀千載之後,知吾此心。」
大象元年,帝使內史杜虔信就徐州殺軌。御正中大夫顏之儀切諫,帝不納,遂誅之。軌立朝忠恕,兼有大功,忽以無罪被戮,天下知與不知皆傷惜。
時京兆郡丞樂運亦以直言數諫於帝。
樂運字承業,南陽淯陽人,晉尚書令廣之八世孫。祖文素,齊南郡守。父均,梁義陽郡守。
運少好學,涉獵經史。年十五而江陵滅,隨例遷長安。其親屬等多被籍沒,運積年為人傭保,皆贖免之。事母及寡嫂甚謹,由是以孝聞。梁故都官郎琅邪王澄美之,次其行事為孝義傳。性方直,未嘗求媚於人。臨淄公唐瑾薦之,自柱國府記室為露門學士。前後犯顏屢諫武帝,多被納用。建德二年,除萬年縣丞。抑挫豪右,號稱強直。武帝嘉之,特許通籍,事有不便於時者,令巨細奏聞。
武帝嘗幸同州,召運赴行在所。既至,謂曰:「卿言太子如何人?」運曰:「中人也。」時齊王憲以下並在帝側,帝顧謂憲等曰:「百官佞我,皆雲太子聦明睿智,唯運雲中人,方驗運之忠直耳。」於是因問運中人之狀。運對曰:「班固以齊桓公為中人,管仲相之則霸,豎貂輔之則亂。可與為善,亦可與為惡也。」帝曰:「我知之矣。」遂妙選宮官以匡弼之。乃超拜運京兆郡丞。太子聞之,意甚不悅。
及武帝崩,宣帝嗣位,葬訖,詔天下公除,帝及六宮,便議即吉。運上疏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先王制禮,安可誣之。禮,天子七月而葬,以候天下畢至。今葬期既促,事訖便除,文軌之內,奔赴未盡;鄰境遠聞,使猶未至。若以喪服受吊,不可既吉更凶;如以玄冠對使,未知此出何禮。進退無據,愚臣竊所未安。」書奏,帝不納。
自是德政不修,數行赦宥。運又上疏曰:「臣謹按周官曰:『國君之過市,刑人赦。』此謂市者交利之所,君子無故不游觀焉,則施惠以悅之也。尚書曰:『眚災肆赦。』此謂過誤為害,罪雖大,當緩赦之。謹尋經典,未有罪無輕重,溥天大赦之文。故管仲曰:『有赦者,奔馬之委轡;不赦者,痤疽之礪石。』又曰:『惠者,人之仇讎;法者,人之父母。』吳漢遺言,猶云:『唯願無赦。』王符著論,亦云:『赦者非明世之所宜有。』大尊豈可數施非常之惠,以肆奸宄之惡乎。」帝亦不納,而昏暴滋甚。
運乃輿櫬詣朝堂,陳帝八失:
一曰:內史御正,職在弼諧,皆須參議,共理天下。大尊比來小大之事,多獨斷之。堯、舜至聖,尚資輔弼,況大尊未為聖主,而可專恣己心?凡諸刑罰爵賞,爰及軍國大事,請參諸宰輔,與眾共之。
二曰:內作色荒,古人重誡。大尊初臨四海,德惠未洽,先搜天下美女,用實後宮,又詔儀同以上女,不許輒嫁。貴賤同怨,聲溢朝野。請姬媵非幸御者,放還本族。欲嫁之女,勿更禁之。
三曰:天子未明求衣,日旰忘食,猶恐萬機不理,天下擁滯。大尊比來一入後宮,數日不出。所須聞奏,多附內豎。傳言失實,是非可懼。事由宦者,亡國之徵。請准高祖,居外聽政。
四曰:變故易常,乃為政之大忌;淫刑酷罰,非致安之弘規。若罰無定刑,則天下皆懼;政無常法,則人無適從。豈有削嚴刑之詔未及半祀,便即遣改,更嚴前制?政令不定,乃至於此!今宿衛之官,有一夜不直者,罪至削除;因而逃亡者,遂便籍沒。此則大逆之罪,與杖十同科。雖為法愈嚴,恐人情愈散。一人心散,尚或不可止,若天下皆散,將如之何?請遵輕典,並依大律,則億兆之人,手足有所措矣。
五曰:高祖斲雕為樸,本欲傳之萬世。大尊朝夕趨庭,親承聖旨。豈有崩未逾年,而遽窮奢麗,成父之志,義豈然乎?請興造之制,務從卑儉,雕文刻鏤,一切勿營。
六曰:都下之人,徭賦稍重。必是軍國之要,不敢憚勞。豈容朝夕徵求,唯供魚龍爛漫;士庶從役,祗為俳優角牴?紛紛不已,財力俱竭,業業相顧,無復聊生。凡無益之事,請並停罷。
七曰:近見有詔,上書字誤者即科其罪。假有忠讜之人,欲陳時事,尺有所短,文字非工,不密失身,義無假手,脫有舛謬,便迫嚴科。嬰徑尺之鱗,其事非易;下不諱之詔,猶懼未來,更加刑戮,能無鉗口?大尊縱不能采誹謗之言,無宜杜獻替之路。請停此詔,則天下幸甚。
八曰:昔桑谷生朝,殷王因之獲福;今玄象垂戒,此亦興周之祥。大尊雖減膳撤縣,未盡銷譴之理。誠願咨諏善道,修布德政,解兆庶之慍,引萬方之罪。則天變可除,鼎業方固。大尊若不革茲八事,臣見周廟不血食矣。
帝大怒,將戮之。內史元岩諫,因而獲免。翌日,帝頗感悟,召運謂之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實是忠臣。先皇聖明,卿數有規諫;朕既昏暗,卿復能如此!」乃賜御食以賞之。朝之公卿,初見帝甚怒,莫不為運寒心。後見獲賞,又皆相賀,以為倖免獸口。
內史鄭譯常以私事請託,運不之許,因此銜之。及隋文帝為丞相,譯為長史,遂左遷運為廣州滍陽令。開皇五年,轉毛州高唐令。頻歷二縣,並有聲績。運常願處一諫官,從容諷議,而性訐直,為人所排抵,遂不被任用。乃發憤錄夏、殷以來諫爭事,集而部之,凡六百三十九條,合四十一卷,名曰諫苑。奏上之。文帝覽而嘉焉。
論曰:王羆剛峭有餘,弘雅未之聞也。情安儉率,志在公平。既而奮節危城,抗辭勍敵,梁人為之退舍,高氏不敢加兵。以此見稱,信非虛矣。至述不隕門風,亦足稱也。
王思政驅馳有事之秋,慷慨功名之際。及乎策名霸府,作鎮潁川,設縈帶之險,修守御之術,以一城之眾,抗傾國之師,率疲駘之兵,當勁勇之卒,猶能亟摧大敵,屢建奇功。忠節冠於本朝,義聲動於鄰聽。運窮事蹙,城陷身囚,壯志高風,亦足奮於百世矣。
尉遲迥地則舅甥,職惟台袞,沐恩累葉,荷眷一時,居形勝之地,受藩維之託,顛而不扶,憂責斯在。及主威雲謝,鼎業將遷,九服移心,三靈改卜,遂能志存赴蹈,投袂稱兵。忠君之勤未宣,違天之禍便及。校其心,翟義、葛誕之儔歟。綱、運積宣王室,勤勞出內。觀其自致榮寵,豈唯恩澤而已乎。
夫士之成名,其途不一,蓋有不待爵祿而貴,不因學藝而重者何?亦云忠孝而已。若乃竭力以奉其親者,人子之行也;致身以事其君者,人臣之節也。斯固彌綸三極,囊括百代。當宣帝之在東朝,凶德方兆,王軌志惟無諱,極議於骨肉之間,竟遇淫刑,以至夷滅。若斯人者,人或以為其不忠,則天下莫之信也。觀樂運之所以行己之節,其有古之遺直之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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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三‧列傳第五十一 周惠達 馮景 蘇綽子威 從兄亮
周惠達字懷文,章武文安人也。父信,歷樂鄉、平舒、成平三縣令,皆以廉能稱。
惠達幼有節操,好讀書,美容貌。魏齊王蕭寶夤為瀛州刺史,召惠達及河間馮景同在閣下,甚禮之。及寶夤還朝,惠達隨入洛陽。寶夤西征,惠達復隨入關。寶夤除雍州刺史,令惠達使洛陽。未還,而寶夤謀反聞於京師。有司以惠達是其行人,將執之。惠達乃私馳還。至潼關,遇大使楊侃。侃謂曰:「何為故入獸口?」惠達曰:「蕭王必為左右所誤,今往,庶其改圖。」及至,寶夤反形已露,不可彌縫。遂用惠達為光祿勛、中書舍人。寶夤既敗,唯惠達等數人從之。寶夤語惠達曰:「人生富貴,左右咸言盡節,及遭厄難,乃知歲寒也。」
賀拔岳為關中大行台,惠達為岳府屬。岳為侯莫陳悅所害,惠達遁入漢陽之麥積崖。悅平,歸於周文帝。文帝復以為府司馬,便委任焉。周文帝為大將軍、大行台,以惠達為行台尚書、大將軍府司馬,封文安縣子。周文出鎮華州,留惠達知後事。
時既承喪亂,庶事多闕。惠達營造戎仗,儲積倉糧,簡閱士馬,以濟軍國之務,甚為朝廷所稱。後拜中書令,進爵為公。大統四年,兼尚書右僕射。其年,周文與魏文帝東討,令惠達輔魏太子居守,總留台事。及芒山失律,人情駭動。趙青雀據長安子城反,惠達奉太子出渭橋北以御之。軍還,青雀等誅。拜吏部尚書。久之,復為右僕射。
自關右草創,禮樂缺然。惠達與禮官損益舊章,是以儀軌稍備。魏文帝因朝奏樂,顧謂惠達曰:「此卿功也。」惠達雖居顯職,性謙退,善下人,盡心勤公,愛拔良士,以此皆敬而附之。薨,子題嗣。隋開皇初,以惠達着績前代,追封蕭國公。
馮景字長明,河間武垣人也。父傑,為伏與令。
景少與周惠達友,俱以客從蕭寶夤。寶夤後為尚書右僕射,引景領尚書都令史。正光中,寶夤為關西大行台,景又為行台都令史。及寶夤敗還長安,或議歸罪闕下,或言留州立功。景曰:「擁兵不還,此罪將大。」寶夤不從,遂反。及寶夤平,景方得還洛。朝廷聞景有諫言,故不罪之。
後事賀拔岳為行台郎。岳使景詣齊神武,察其行事。神武聞岳使至,甚有喜色,問曰:「賀拔公詎憶吾邪?」即與景歃血,托岳為兄弟。景還,以狀報岳。岳曰;「此奸有餘,而實不足。自古王臣無私盟者也,吾料之熟矣。」岳北合費也頭,東引紇豆陵伊利,西總侯莫陳悅、河州刺史梁景叡及酋渠為盟誓,共會平涼,移軍東下。懼有專任之嫌,使景啟孝武帝。帝甚悅。又為岳大都督府從事中郎。
後侯莫陳悅平,周文使景於京師告捷。帝有西遷意,因問關中事勢。景勸帝西遷。後以迎孝武功,封高陽縣伯,除散騎常侍、行台尚書。大統初,詔行涇州事,卒於官。
蘇綽字令綽,武功人,魏侍中則之九世孫也。累世二千石。父協,武功郡守。
綽少好學,博覽群書,尤善筭術。從兄讓為汾州刺史,周帝餞於都門外。臨別,謂曰:「卿家子弟之中,誰可任用者?」讓因薦綽。周文乃召為行台郎中。在官歲余,未見知。然諸曹疑事,皆詢於綽而後定。所行公文,綽又為之條式。台中咸稱其能。周文與僕射周惠達論事,惠達不能對,請出外議之。乃召綽,告以其事,綽即為量定。惠達入呈,周文稱善,謂曰:「誰與卿為此議者?」惠達以綽對,因稱其有王佐才。周文曰:「吾亦聞之久矣。」尋除著作佐郎。
屬周文與公卿往昆明池觀漁,行至城西漢故倉地,顧問左右,莫有知者。或曰:「蘇綽博物多通,請問之。」周文乃召綽問,具以狀對。周文大悅,因問天地造化之始,歷代興亡之跡。綽既有口辯,應對如流。周文益嘉之,乃與綽並馬徐行至池,竟不設網罟而還。遂留綽至夜,問以政道,臥而聽之。綽於是指陳帝王之道,兼述申、韓之要。周文乃起,整衣危坐,不覺膝之前席。語遂達曙不厭。詰朝,謂周惠達曰:「蘇綽真奇士,吾方任之以政。」即拜大行台左丞,參典機密。自是寵遇日隆。綽始制文案程式,朱出墨入,及計帳、戶籍之法。
大統三年,齊神武三道入寇,諸將咸欲分兵御之,獨綽意與周文同,遂併力拒竇泰,擒之於潼關。封美陽縣伯。十一年,授大行台度支尚書,領著作,兼司農卿。
周文方欲革易時政,務弘強國富人之道,故綽得盡其智能,贊成其事。減官員,置二長,並置屯田以資軍國。又為六條詔書,奏施行之。
其一,先修心,曰:
凡今之方伯守令,皆受命天朝,出臨下國,論其尊貴,並古之諸侯也。是以前代帝王,每稱共理天下者唯良宰守耳。明知百僚卿尹雖各有所司,然其理人之本,莫若守宰之最重也。凡理人之體,當先理己心,心者一身之主,百行之本。心不清靜,則思慮妄生。思慮妄生,則見理不明。見理不明,則是非謬亂。是非既亂,則一身不能自理,安能理人也?是以理人之要,在於清心而已。夫所謂清心者,非不貪貨財之謂,乃欲使心氣清和,志意端靜。心和志靜,則邪僻之慮無因而作。邪僻不作,則凡所思念無不皆得至公之理。率至公之理以臨其人,則彼下人孰不從化?是以稱理人之本,先在理心。
其次又在理身。凡人君之身者,乃百姓之表,一國之的也。表不正,不可求直影;的不明,不可責射中。今君身不能自理,而望理百姓,是猶曲表而求直影也;君行不能自修,而欲百姓修行者,是猶無的而責射中也。故為人君者,必心如清水,形如白玉,躬行仁義,躬行孝悌,躬行忠信,躬行禮讓,躬行廉平,躬行儉約,然後繼之以無倦,加之以明察。行此八者以訓其人。是以其人畏而愛之,則而象之,不待家教日見而自興行矣。
其二,敦教化,曰:
天地之性,唯人為貴。明其有中和之心,仁恕之行,異於木石,不同禽獸,故貴之耳。然性無常守,隨化而遷。化於敦樸者則質直,化於澆偽者則浮薄。浮薄者則衰弊之風,質直者則淳和之俗。衰弊則禍亂交興,淳和則天下自治。自古安危興亡,無不皆由所化也。
然世道雕喪,已數百年。大亂滋甚,且二十載。人不見德,唯兵革是聞;上無教化,唯刑罰是用。而中興始爾,大難未弭,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凡百草創,率多權宜。致使禮讓弗興,風俗未反。比年稍登稔,徭賦差輕,衣食不切,則教化可修矣。凡諸牧守令長,各宜洗心革意,上承朝旨,下宣教化矣。
夫化者,貴能扇之以淳風,浸之以太和,被之以道德,示之以樸素。使百姓亹亹,日遷於善,邪偽之心,嗜欲之性,潛以消化,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之謂化也。然後教之以孝悌,使人慈愛;教之以仁順,使人和睦;教之以禮義,使人敬讓。慈愛則不遺其親,和睦則無怨於人,敬讓則不競於物。三者既備,則王道成矣。此之謂教也。先王之所以移風易俗,還淳反素,垂拱而臨天下以至於太平者,莫不由此。此之謂要道也。
其三,盡地利,曰:
人生天地之間,衣食為命。食不足則飢,衣不足則寒。饑寒切體,而欲使人興行禮讓者,此猶逆阪走丸,勢不可得也。是以古之聖王知其若此,先足其衣食,然後教化隨之。夫衣食所以足者,由於地利盡。地利所以盡者,由於勸課有方。主此教者,在乎牧守令長而已。人者冥也,智不自周,必待勸教然後得盡其力。諸州郡縣,每至歲首,必戒敕部人,無問少長,但能操持農器者,皆令就田,墾發以時,勿失其所。及布種既訖,嘉苗須理,麥秋在野,蠶停於室,若此之時,皆宜少長悉力,男女並功,若揚湯救火,寇盜之將至,然後可使農夫不失其業,蠶婦得就其功。若游手怠惰,早歸晚出,好逸惡勞,不勤事業者,則正長牒名郡縣,守令隨事加罰,罪一勸百。此則明宰之教也。
夫百畝之田,必春耕之,夏種之,秋收之,然後冬食之。此三時者,農之要月也。若失其一時,則谷不可得而食。故先王之戒曰:「一夫不耕,天下必有受其飢者;一婦不織,天下必有受其寒者。」若此三時,不務省事,而令人廢農者,是則絕人之命,驅以就死然。單劣之戶,及無牛之家,勸令有無相通,使得兼濟。三農之隙,及陰雨之暇,又當教人種桑植果,藝其蔬菜,修其園圃,畜育雞豚,以備生生之資,以供養老之具。
夫為政不欲過碎,碎則不煩;勸課亦不容太簡,簡則人怠。善為政者,必消息時宜而適煩簡之中。故詩曰:「不剛不柔,布政懮優,百祿是求。」如不能爾,則必陷於刑辟矣。
其四,擢賢良,曰:
天生蒸黎,不能自化,故必立君以理之。人君不能獨理,故必置臣以佐之。上自帝王,下及列國,置臣得賢則安,失賢則亂,此乃自然之理,百王不能易也。
今刺史縣令,悉有僚吏,皆佐助之人也。刺史府官則命於天朝;其州吏以下,並牧守自置,自昔以來,州郡大夫,但取門資,多不擇賢良;末曹小吏,唯試刀筆,並不問志行。夫門資者,乃先世之爵祿,無妨子孫之愚瞽;刀筆者,乃身外之末材,不廢性行之澆偽。若門資之中而得賢良,是則策騏驥而取千裏也;若門資之中而得愚瞽,是則土牛木馬,形似而用非,不可以涉道也。若刀筆之中而得志行,是則金相玉質,內外俱美,實為人寶也;若刀筆之中而得澆偽,是則飾畫朽木,悅目一時,不可以充榱椽之用也。今之選舉者,當不限資蔭,唯在得人。苟得其人,自可起冢養而為卿相,則伊尹、傅說是也,而況州郡之職乎?苟非其人,則丹朱、商均雖帝王之胤,不能守百裏之封,而況於公卿之胄乎?由此而言,官人之道可見矣。
凡所求材藝者,為其可以理人。若有材藝而以正直為本者,必以材而為理也;若有材藝而以奸偽為本者,將因其官而亂也,何致化之可得乎?是故將求材藝,必先擇志行,善者則舉之,其志行不善則去之。
而今擇人者,多雲邦國無賢,莫知所舉。此乃未之思也,非適理之論。所以然者,古人有言:明主聿興,不降佐於昊天;大人基命,不擢才於后土。常引一世之人,理一世之務。故殷、周不待稷、契之臣,魏、晉無假蕭、曹之佐。仲尼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豈有萬家之都,而雲無士?但求之不勤,擇之不審,或授之不得其所,任之不盡其材,故云無耳。古人云:「千人之秀曰英,萬人之英曰俊。」今之智效一官,行聞一邦者,豈非近英俊之士也?但能勤而審之,去虛取實,各得州郡之最而用之,則人無多少,皆足化矣。孰雲無賢!
夫良玉未剖,與瓦石相類;名驥未馳,與駑馬相雜。及其剖而瑩之,馳而試之,玉石駑驥,然後始分。彼賢士之未用也,混於凡品,竟何以異。要任之以事業,責之以成務,方與彼庸流較然不同。昔呂望之屠釣,百裏奚之飯牛,甯生之扣角,管夷吾之三敗,當此之時,悠悠之徒,豈謂其賢?及升王朝,登霸國,積數十年,功成事立,始識其奇士也。於是後世稱之,不容於口。彼瓌瑋之材,不世之傑,尚不能以未遇之時,自異於凡品,況降此者哉!若必待太公而後用,是千載無太公;必待夷吾而後任,是百世無夷吾。所以然者,士必從微而至著,功必積小以至大,豈有未任而已成,不用而先達也?若識此理,則賢可求,士可擇。得賢而任之,得士而使之,則天下之理,何向而不可成也?
然善官人者,必先省其官。官省,則善人易充。善人易充,則事無不理。官煩,則必雜不善之人。雜不善之人,則政必有得失。故語曰:「官省則事省,事省則人清;官煩則事煩,事煩則人濁。」清濁之由,在於官之煩省。案今吏員,其數不少。昔人殷事廣,尚能克濟,況今戶口減耗?依員而置,猶以為少。如聞在下州郡,尚有兼假,擾亂細人,甚為無理。諸如此輩,悉宜罷黜,無得習常。
非直州郡之官,宜須善人,爰至黨族閭裏正長之職,皆當審擇,各得一鄉之選,以相監統。夫正長者,理人之基。基不傾者上必安。
凡求賢之路,自非一途。然所以得之審者,必由任而試之,考而察之。起於居家,至於鄉黨,訪其所以,觀其所由,則人道明矣,賢與不肖別矣。率此以求,則庶無愆悔矣。
其五,恤獄訟,曰:
人受陰陽之氣以生,有情有性。性則為善,情則為惡。善惡既分,賞罰隨焉。賞罰得中,則惡止而善勸;賞罰不中,則人無所措手足,則怨叛之心生。是以先王重之,特加戒慎者,欲使察獄之官,精心悉意,推究根源。先之以五聽,參之以證驗,妙睹情狀,窮鑒隱伏,使奸無所容,罪人必得。然後隨事加刑,輕重皆當,舍過矜愚,得情勿喜。又能消息情理,斟酌禮律,無不曲盡人心,而遠明大教,使獲罪者如歸。此則善之上者也。然宰守非一,不可人人皆有通識,推理求情,時或難盡。唯當率至公之心,去阿枉之志,務求曲直,念盡平當。聽察之理,必窮所見,然後拷訊以法,不苛不暴,有疑則從輕,未審不妄罰,隨事斷理,獄無停滯。此亦其次。若乃不仁恕而肆其殘暴,同人木石,專用捶楚。巧詐者,雖事彰而獲免;辭弱者,乃無罪而被罰。有如此者,斯則下矣,非共理所寄。今之宰守,當勤於中科,而慕其上善。如在下條,則刑所不赦。
又當深思遠大,念存德教。先王之制曰:與殺無辜,寧赦有罪;與其害善,寧其利淫。明必不得中,寧濫舍有罪,不謬害善人也。今之從政者則不然,深文巧劾,寧致善人於法,不免有罪於刑。所以然者,非皆好殺人也,但云為吏寧酷,可免後患。此則情存自便,不念至公,奉法如此,皆奸人也。夫人者,天地之貴物,一死不可復生。然楚毒之下,以痛自誣,不被申理,遂陷刑戮者,將恐往往而有。是以自古已來,設五聽三宥之法,着明慎庶獄之典,此皆愛人甚也。凡伐木殺草,田獵不順,尚違時令而虧帝道;況刑罰不中,濫害善人,寧不復天心,犯和氣!和氣損而欲陰陽調適,四時順序,萬物阜安,蒼生悅樂者,不可得也。故語曰,一夫吁嗟,王道為之傾覆,正謂此也。凡百宰守,可無慎乎!
若深奸巨猾,傷化敗俗,悖亂人倫,不忠不孝,故為背道,殺一利百,以清王化,重刑可也。識此二途,則刑政盡矣。
其六,均賦役,曰:
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明先王必以財聚人,以仁守位。國而無財,位不可守。是故三五以來,皆有徵稅之法。雖輕重不同,而濟用一也。今寇逆未平,軍國費廣,雖未遑減省,以恤人瘼,然宜令平均,使下無怨。平均者,不舍豪強而征貧弱,不縱奸巧而困愚拙,此之謂均也。故聖人曰:「蓋均無貧。」
然財貨之生,其功不易。紡紝織績,起於有漸,非旬日之間,所可造次。必須勸課,使預營理。絹鄉先事織紝,麻土早修紡績。先時而備,至時而輸,故王賦獲供,下人無困。如其不預勸戒,臨時迫切,復恐稽緩,以為己過,捶撲交至,取辦目前。富商大賈,緣茲射利,有者從之貴買,無者與之舉息。輸稅之人,於是弊矣。
租稅之時,雖有大式,至於斟酌貧富,差次先後,皆事起於正長,而系之於守令。若斟酌得所,則政和而人悅;若檢理無方,則吏奸而人怨。又差發徭役,多不存意,致令貧弱者或重徭而遠戍,富強者或輕使而近防。守令用懷如此,不存恤人之心,皆王政之罪人也。
周文甚重之,常置諸坐右。又令百司習誦之,其牧守令長非通六條及計帳者,不得居官。
自有晉之季,文章競為浮華,遂以成俗。周文欲革其弊,因魏帝祭廟,群臣畢至,乃命綽為大誥,奏行之。其詞曰:
惟中興十有一年仲夏,庶邦百辟,咸會於王庭。柱國泰洎群公列將罔不來朝。時迺大稽百憲,敷於庶邦,用綏我王度。皇帝若曰:「昔堯命羲和,允釐百工。舜命九官,庶績咸熙。武丁命說,克號高宗。時惟休哉,朕其欽若。格爾有位,胥暨我太祖之庭,朕將丕命女以厥官。」
六月丁巳,皇帝朝格於太廟,凡厥具僚,罔不在位。
皇帝若曰:「咨我元輔、群公、列將、百辟、卿士、庶尹、御事,朕惟夤敷祖宗之靈命,稽於先王之典訓,以大誥於爾在位。昔我太祖神皇,肇膺明命,以創我皇基。烈祖、景宗,廓開四表,底定武功。暨乎文祖,誕敷文德。龔惟武考,不霣其舊。自時厥後,陵夷之弊,用興大難於彼東土,則我黎庶,咸墜塗炭。惟台一人,纘戎下武,夙夜祗畏,若涉大川,罔識攸濟。是用稽於帝典,揆於王度,拯我人瘼。惟彼哲王,示我通訓,曰天生黎蒸,罔克自乂,上帝降鑒叡聖,植元後以乂之。時惟元後弗克獨乂,博求明德,命百辟群吏以佐之。肆天之命辟,辟之命官,惟以恤人,弗惟逸豫。辟惟元首,庶黎惟趾,股肱惟弼。上下一體,各勤攸司,茲用克臻於皇極。故其彝訓曰;『後克艱厥後,臣克艱厥臣,政乃乂。』今台一人,膺天之嘏,既陟元後。股肱百辟,乂服我國家之命,罔不咸守厥職。嗟!後弗艱厥後,臣弗艱厥臣,政於何弗斁?嗚呼艱哉!凡爾在位,其敬聽命。」
皇帝若曰:「柱國,惟四海之不造,載繇二紀。天未絕我太祖、烈祖之命,用錫我以元輔。國家將墜,公惟棟樑。皇之弗極,公惟作相。百揆愆度,公惟大錄。公其允文允武,克明克乂,迪七德,敷九功,龕暴除亂,下綏我蒼生,傍施於九正,若伊之在商,周之有呂,說之相丁,用保我無疆之祚。」
皇帝若曰:「群公、太宰、太尉、司徒、司空。惟公作朕鼎足,以弼乎朕躬。宰惟天官,克諧六職。尉惟司武,武在止戈。徒惟司眾,敬敷五教。空惟司土,利用厚生。惟時三事,若三階之在天;惟茲四輔,若四時之成歲。天工人其代諸。」
皇帝若曰:「列將,汝惟鷹揚,作朕爪牙。寇賊奸宄,蠻夷猾夏,汝徂征。綏之以惠,董之以威,刑期無刑,萬邦咸寧。俾八表之內,莫違朕命,時汝功。」
皇帝若曰:「庶邦列辟,汝惟守土,作人父母。人惟不勝其飢,故先王重農;不勝其寒,故先王貴女工。人之不率於孝慈,則骨肉之恩薄;弗惇於禮讓,則爭奪之萌生。惟茲六物,實為教本。嗚呼!為上在寬,寬則人怠,齊之以禮,不剛不柔,稽極於道。」
皇帝若曰:「卿士、庶尹、凡百御事,王省惟歲,卿士惟月,庶尹惟日,御事惟時。歲月日時,罔易其度,百憲咸貞,庶績其凝。嗚呼!惟若王官,陶均萬國,若天之有斗,斟元氣,酌陰陽,弗失其和,蒼生永賴;悖其序,萬物以傷。時惟艱哉!」
皇帝若曰:「惟王地之道,一陰一陽;禮俗之變,一文一質。爰自三五,以迄於茲,匪惟相革,惟其救弊;匪惟相襲,惟其可久。惟我有魏,承乎周之末流,接秦、漢遺弊,襲魏、晉之華誕,五代澆風,因而未革,將以穆俗興化,庸可暨乎!嗟我公輔、庶僚、列辟,朕惟否德,其一朕心力,祗慎厥艱,克遵前王之丕顯休烈,弗敢怠荒。咨爾在位,亦協於朕心,惇德允元,惟厥艱是務。克捐厥華,即厥實,背厥偽,崇厥誠。勿愆勿忘,一乎三代之彝典,歸於道德仁義,用保我祖宗之丕命。荷天之休,克綏我萬方,永康我黎庶。戒之哉,朕言不再。」
柱國泰洎庶僚百辟拜手稽首曰;「『亶聦明,作元後,元後作人父母』。惟三五之王,率繇此道,用臻於刑措。自時厥後,歷千載未聞。惟帝念功,將反叔世,逖致於雍熙,庸錫降丕命於我群臣。博哉王言,非言之難,行之實難。臣聞『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商書曰:『終始惟一,德迺日新。』惟帝敬厥始,慎厥終,以躋日新之德,則我群臣,敢不夙夜對揚休哉!惟茲大誼,未光於四表,以邁種德,俾九域幽遐,咸昭奉元後之明訓,率遷於道,永膺無疆之休。」
帝曰:「欽哉。」
自是之後,文筆皆依此體。
綽性儉素,不事產業,家無餘財。以海內未平,常以天下為己任。博求賢俊,共弘政道,凡所薦達,皆至大官。周文亦推心委任,而無間言焉。或出遊,常預署空紙以授綽,若須有處分,則隨事施行。及還,啟知而已。綽常謂為國之道,當愛人如慈父,訓人如嚴師。每與公卿議論,自晝達夜,事無巨細,若指諸掌。積思勞倦,遂成氣疾。十二年,卒於位,時年四十九。
周文痛惜之,哀動左右。及將葬,乃謂公卿等曰:「蘇尚書平生謙退,敦尚儉約。吾欲全其素志,便恐悠悠之徒,有所未達;如其厚加贈諡,又乖宿昔相知之道。進退惟谷,孤有疑焉。」尚書令史麻瑤越次而進曰:「昔晏子,齊之賢大夫,一孤裘三十年。及其死也,遣車一乘。齊侯不奪其志。綽既操履清白,謙挹自居,愚謂宜從儉約,以彰其美。」周文稱善,因薦瑤於朝廷。及綽歸葬武功,唯載以布車一乘。周文與群公,皆步送出同州郭外。周文親於車後酹酒而言曰:「尚書平生為事,妻子兄弟不知者,吾皆知之。惟爾知吾心,吾知爾意。方欲共定天下,不幸遂舍吾去,奈何!」因舉聲慟哭,不覺卮墜於手。至葬日,又遣使祭以太牢,周文自為其文。
綽又著佛性論、七經論,並行於世。周明帝二年,以綽配享文帝廟廷。子威嗣。
威字無畏。少有至性,五歲喪父,哀毀有若成人。周文帝時,襲爵美陽縣公,仕郡功曹。大冢宰宇文護見而禮之,以其女新興公主妻焉。威見護專權,恐禍及己,逃入山。為叔父所逼,卒不獲免。然每居山寺,以諷讀為娛。未幾,授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改封懷道縣公。武帝親總萬機,拜稍伯下大夫。前後所授,並辭疾不拜。
有從父妹適河南元世雄。世雄先與突厥有隙,突厥入朝,請世雄及其妻子,將甘心焉。周遂遣之。威以夷人昧利,遂標賣田宅,罄資產贖世雄。論者義之。宣帝嗣位,就拜開府。
隋文帝為丞相,高熲屢言其賢,亦素重其名,召入臥內,與語大悅。居月余,威聞禪代之議,遁歸田裏。高熲請追之。帝曰:「此不欲預吾事,且置之。」及受禪,征拜太子少保,追贈其父邳國公,以威襲焉。俄兼納言,棕上表陳讓,優詔不許。
帝嘗與文獻皇后對觴,召威及高熲、楊素、廣平王雄四人,謂曰:「太史言朕祚運盡於三年,朕憂懣,故舉此酒耳。今欲營南山險處,與公等固之,以觀時變,將如何?」威進曰:「周文修德,旋地動之災;宋景一言,退法星三舍。願陛下恢崇德度,享天之休。若棄德恃險,同舟之人,誰非敵國!縱南山之岨,安足固哉?」帝善其言,屬之以酒。
初,威父綽在魏,以國用不足,為徵稅法,頗稱為重。既而嘆曰:「所為者正如張弓,非平世法也。後之君子,誰能弛乎?」威聞其言,每以為己任。至是,奏減賦役,務從輕典,帝悉從之。漸見親重,與高熲參掌朝政。威見宮中以銀為幔鈎,因盛陳節儉之美,諭帝。帝為改容,雕飾舊物,悉命除毀。帝嘗怒一人,將殺之。威入閣進諫,不納。帝怒甚,將自出斬之。威當前不去,帝避之而出。威又遮止帝,帝拂衣入。良久,乃召威謝曰:「公能若是,吾無憂矣。」於是賜馬二匹、錢十餘萬。歲余,尋復兼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本官悉如故。持書侍御史梁毗劾威兼領五職,安繁戀劇,無舉賢自代心。帝曰:「蘇威朝夕孜孜,志存遠大,舉賢有闕,何遽迫之。」顧謂威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因謂朝臣曰:「蘇威不遇我,無以措其言;我不得蘇威,何以行其道?楊素才辯無雙,至若斟酌古今,助我宣化,非威匹也。蘇威若逢亂世,商山四皓,豈易屈哉!」其見重如此。
未幾,拜刑部尚書,解少保、御史大夫官。後京兆尹廢,檢校雍州別駕。時高熲與威同心,協贊政刑,大小無不籌之,故革運數年,天下稱平。俄轉戶部尚書,納言如故。屬山東諸州人飢,帝令威振恤之。遷吏部尚書,兼領國子祭酒。隋承戰爭之後,憲章踳駁。帝令朝臣釐改舊法,為一代通典,律令格式多威所定。世以為能。九年,拜尚書右僕射。其年,以母憂去職,柴毀骨立。敕勉諭殷勤,未幾,起令視事。固辭,優詔不許。明年,帝幸并州,命與高熲同總留事。俄追詣行在所,使決人訟。
尋令持節巡撫江南,得以便宜從事。過會稽,逾五嶺而還。江表自晉已來,刑法疏緩,代族貴賤,不相陵越。平陳之後,牧人者盡改變之,無長幼悉使誦五教。威加以煩鄙之辭,百姓嗟怨。使還,奏言江表依內州責戶籍。上以江表初平,召戶部尚書張嬰,責以政急。時江南州縣又訛言欲徙之入關,遠近驚駭。饒州吳世華起兵為亂,生臠縣令,啖其肉。於是舊陳率土皆反,執長吏,抽其腸而殺之,曰:「更使儂誦五教邪!」尋詔內史令楊素討平之。時突厥都藍可汗屢為患,復令威至可汗所。
威子夔以公子盛名,引致賔客,四海士大夫多歸之。時議樂,夔與國子博士何妥各有所持。於是夔、妥各為一議,使百僚署其所同。朝廷多附威,同夔者十八九。妥恚曰:「吾席間函丈四十餘年,反為昨暮兒之所屈也!」遂奏威與禮部尚書盧愷、吏部侍郎薛道衡、尚書右丞王弘、考功侍郎李同和等為朋黨,省中呼王弘為世子,李同和為叔,言二人如威子弟。復言威以曲道任其從父弟徹、肅等罔冒為官。又國子學請黎陽人王孝逸為書學博士,威屬盧愷,以為其府參軍。上令蜀王秀、上柱國虞慶則等雜按之,事皆驗。帝以宋書謝晦傳中朋黨事令威讀之。威懼,免冠頓首。帝曰:「謝已晚矣!」於是免威官爵,以開府就第。知名之士,坐威得罪者百餘人。未幾,帝曰:「蘇威德行者,但為人誤耳。」命之通籍。
歲余,復爵邳公,拜納言。從祠太山,坐不敬免。俄而復位。帝謂群臣曰:「世人言蘇威詐清,家累金玉,此妄言也。然其性狠戾,不切世要,求名太甚,從己則悅,違之必怒,此其大病耳。」仁壽初,復拜尚書右僕射。帝幸仁壽宮,以威總留事。及帝還,御史奏威職事多不理。帝怒,詰責威。威謝,帝亦止。
煬帝嗣位,上將大起長城之役,威諫止之。高熲、賀若弼之誅也,咸坐相連免官。歲余,拜魯郡太守,修羽儀。召拜太常卿。從征吐谷渾,進拜右光祿大夫。歲余,復為納言,與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黃門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蘊、內史侍郎虞世基參掌朝政,時人稱為五貴。及征遼東,以本官領右武衛大將軍,進位光祿大夫,賜爵房陵侯,尋進封房公。以年老乞骸骨,不許。復以本官參掌選事。明年,從征遼東,領右御衛大將軍。
楊玄感之反,帝引威於帳中,懼見於色,謂曰:「此小兒聦明,得不為患邪?」威曰:「粗疏非聦明者,必無慮,但恐浸成亂階耳。」威見勞役不已,百姓思亂,以此微欲諷帝。帝竟不悟。
從還,至涿郡,詔威安撫關中,以其孫尚輦直長儇副。威子鴻臚少卿夔先為關中簡黜大使。一家三人,俱使關右,三輔榮之。歲余,帝手詔曰:「玉以潔潤,丹紫莫能渝其質;松表歲寒,霜雪莫能凋其采。可謂溫仁勁直,性之然乎。房公威,先後舊臣,朝之宿齒,棟樑社稷,弼諧朕躬,守文奉法,卑身率禮。昔漢之三傑,輔惠帝者蕭何;周之十亂,佐成王者邵奭。國之寶器,其在得賢。參燮台階,具瞻斯允。雖事藉論道,終期獻替,銓衡時務,朝寄為重。可開府儀同三司,余並如故。」威當時尊重,朝臣莫與為比。
後從幸雁門。帝為突厥所圍,朝廷危懼。帝欲輕騎潰圍而出。威諫曰:「城守則我有餘力,輕騎則彼之所長。陛下萬乘主,何宜輕脫!」帝乃止。突厥俄亦解圍去。車駕次太原,威以盜賊不止,勸帝還京師,深根固本,為社稷計。帝初從之,竟用宇文述等議,遂往東都。天下大亂,威知帝不可匡正,甚患之。屬帝問盜賊事。宇文述曰:「盜賊信少,不足為虞。」威不能詭對,以身隱殿柱。帝呼問之。威曰:「臣非職司,不知多少,但患其漸近。」帝曰:「何謂也?」威曰:「他日賊據長白山,今者近在滎陽、汜水。」帝不悅而罷。屬五月五日,百僚上饋,多以珍玩,威獻尚書一部,微以諷帝。帝彌不平。後復問伐遼東事,威對願赦群盜,遣討高麗,帝益怒。御史大夫裴蘊希旨,令御史張行本,奏威昔在高陽典選,濫授人官,怯畏突厥,請還京師。帝令案其事,乃下詔曰:「威立性朋黨,好異端,懷挾詭道,徼幸名利,詆訶律令,謗訕台省。昔歲薄伐,奉述先志,凡預切問,各盡胸臆,而威不以開懷,遂無對命,啟沃之道,其若是乎!」於是除名。後月余,人有奏威與突厥陰圖不軌。大理簿責威。威自陳精誠不能上感,瑕釁屢彰,罪當萬死。帝憫而釋之。其年,從幸江都宮。帝將復用威,裴蘊、虞世基奏言昏耄羸疾,帝乃止。
宇文化及弒逆,以威為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化及敗,歸於李密。密敗,歸東都,越王侗以為上柱國、邳公。王世充僭號,署太師。威自以隋室舊臣,遭逢喪亂,所經之處,皆與時消息,以求容免。
及太宗平世充,坐於東都閶闔門內,威請謁見,稱老病不能拜起。上遣人數之曰:「公隋朝宰輔,政亂不能匡救,遂令品物塗炭,君弒國亡。見李密、世充皆拜伏舞蹈。今既老病,無勞相見。」尋入長安,至朝堂請見,高祖又不許。終於家,時年八十二。
威行己清儉,以廉慎見稱。然每至公議,惡人異己,雖或小事,必固爭之。時人以為無大臣之體。所修格令章程,並行於當世,頗傷煩碎,論者以為非簡久之法。及大業末年,尤多征役,至於論功行賞,威每承望風旨,輒寢其事。時群盜蜂起,郡縣有奏聞者,又訶詰使人,令減賊數,故出師攻討,多不克捷。由是遂致敗亂,為物議所譏。子夔。
夔字伯尼。聦敏有口辯,然性輕險無行。八歲誦詩,兼解騎射。年十三,從父至尚書省,與安德王雄射,賭得駿馬而歸。十四詣學,與諸儒議論,詞致可觀。見者皆稱善。及長,博覽群言,尤以鍾律自命。初名哲,字知人,父威由是改之,頗為有識所哂。起家太子通事舍人。楊素見而奇之,每戲威曰:「楊素無兒,蘇夔無父。」後與鄭譯、何妥議樂,得罪,議寢不行。著樂志十五篇以見其志。數載,遷太子舍人,以罪免居數年。仁壽三年,詔天下舉達禮樂源者。晉王昭時為雍州牧,舉夔。與諸州所舉五十餘人謁見。帝望夔,謂侍臣曰:「唯此一人,稱吾所舉。」於是拜晉王友。
煬帝嗣位,歷太子洗馬、司朝謁者。以父免職,夔亦去官。後歷尚書職方郎、燕王司馬。遼東之役,以功拜朝散大夫。時帝方勤遠略,蠻夷來朝。帝謂宇文述、虞世基曰:「四夷率服,觀禮華夏,鴻臚之職,須歸令望。寧有多才藝,美容儀,可接賔客者為之乎?」咸以夔對。即日拜鴻臚少卿。其年,高昌王麴伯雅來朝,朝廷妻以公主。夔有雅望,令主婚。
其後延安、弘化等數郡盜賊屯結,詔夔巡關中。及突厥圍雁門,夔於城東南為弩樓、車箱、獸圈,一夕而就。帝見善之。以功進位通議大夫。坐父事,除名。後會丁母憂,不勝哀,卒,時年四十九。
綽弟椿,字令欽。性廉慎,沈勇有決斷。魏正光中,關右賊亂,椿應募討之,授蕩寇將軍。以功累遷中散大夫,賜爵美陽子。大統初,拜鎮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賜姓賀蘭氏。後除帥都督,行弘農郡事。椿當官強濟,特為周文帝所知。
十四年,置當州鄉師,自非鄉望允當眾心者不得預焉。乃令驛追椿,領鄉兵。其年,破槃頭氐有功,除散騎常侍,加大都督。十六年,征隨郡。軍還,除武功郡守。既為本邑,以清儉自居,小大之政,必盡忠恕。為爵為侯,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卒。子植嗣。
亮字景順,綽從兄也。祖稚,字天祐,位中書侍郎、玉門郡守。父祐,泰山郡守。
亮少通敏,博學好屬文,善章奏,與弟湛等皆著名西土,一家舉二秀才。亮初舉秀才,至洛陽,過河內常景。景深器之,而謂人曰:「秦中才學可以抗山東者,將此人乎!」魏齊王蕭寶夤引為參軍。寶夤遷大將軍,仍為之掾。寶夤雅相知重,凡有文檄謀議,皆以委之。尋行武功郡事,甚着聲績。寶夤作亂,以亮為黃門侍郎。亮善處人間,與物無忤。及寶夤敗,從之者多遇禍,唯亮獲全。及長孫承業、爾朱天光等西討,並以亮為郎中,專典文翰。賀拔岳為關西行台,引亮為左丞,典機密。
魏孝武西遷,遷吏部郎中。大統二年,拜給事黃門侍郎,領中書舍人。魏文帝子宜都王式為秦州刺史,以亮為司馬。帝謂亮曰:「黃門侍郎豈可為秦州司馬?直以朕愛子出藩,故以心腹相委,勿以為恨。」臨辭,賜以御馬。八年,封臨涇縣子,除中書監,領著作,修國史。亮有機辯,善談笑。周文帝甚重之,有所籌議,率多會旨。記人之善,忘人之過,薦達後進,常如弗及,故當世敬慕。歷秘書監、大行台尚書,出為岐州刺史。朝廷以其作牧本州,特給路車、鼓吹,先還其宅,並給騎士三千,列羽儀,游鄉黨,經過故人,歡飲旬日,然後入州。世以為榮。十七年,征拜侍中,卒於位。贈本官。
亮少與從弟綽俱知名,然綽文章稍不逮亮,至於經畫進趣,亮又減之。故世稱二蘇焉。亮自大統以來,無歲不轉官,一年或至三遷。僉曰才至,不怪其速也。所著文筆數十篇,頗行於世。子師嗣,以亮名重於時,起家黃門侍郎。
亮弟湛,字景儁。少有志行,與亮俱著名西土。年二十餘,舉秀才,除奉朝請,領侍御史,加員外散騎侍郎。蕭寶夤西討,以湛為行台郎中,深見委任。及寶夤將謀叛逆,湛時臥疾於家。寶夤乃令湛從母弟天水姜儉謂湛曰:「吾不能坐受死亡,今便為身計,不復作魏臣也。與卿死生榮辱,方當共之,故以相報。」湛聞之,舉聲大哭。儉遽止之曰:「何得便爾?」湛曰:「闔門百口,即時屠滅,云何不哭!」哭數十聲,徐謂儉曰:「為我白齊王,王本以窮而歸人,賴朝廷假王羽翼,遂得榮寵至此。既屬國步多虞,不能竭誠報德,豈可乘人間隙,便有問鼎之心乎!今魏德雖衰,天命未改,王之恩義,未洽於人,破亡之期,必不旋踵。蘇湛終不能以積世忠貞之基,一旦為王族滅也。」寶夤復令儉謂湛曰:「此是救命之計,不得不爾。」湛復曰:「凡舉大事,當得天下奇士。今但共長安博徒小兒輩為此計,豈有辦哉?湛不忍見荊棘生王戶庭也。願賜骸骨還舊裏,庶歸全地下,無愧先人。」寶夤素重之,知必不為己用,遂聽還武功。寶夤後果敗。
孝莊帝即位,征拜尚書郎。帝嘗謂之曰:「聞卿荅蕭寶夤,甚有美辭,可為我說之。」湛頓首謝曰:「臣自惟言辭不如伍被遠矣,然始終不易,竊謂過之。但臣與寶夤周旋契闊,言得盡心,而不能令其守節,此臣之罪也。」孝莊大悅,加散騎侍郎。尋遷中書。孝武初,以疾還鄉裏,終於家。贈散騎常侍、鎮西將軍、雍州刺史。
湛弟讓,字景恕。幼聦敏,好學,頗有人倫鑒。初為本州主簿,稍遷別駕、武都郡守、鎮遠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及周文帝為丞相,引為府屬,甚見親待。出為衛將軍、南汾州刺史,有善政。尋卒官。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涇州刺史。
論曰:周惠達見禮寶夤,遂契闊於戎寇,不以夷險易志,斯固篤終之士也。
周文提劍而起,百度草創,施約法之制於競逐之辰,修太平之禮於鼎峙之日,終能斲雕為樸,變奢從儉,風化既被,而下肅上尊,疆埸屢動,而內安外附,斯蓋蘇綽之力也。
邳公周道雲季,方事幽貞,隋室龍興,首應旌命。綢繆任遇,窮極寵榮,久處機衡,多所損益,罄竭心力,知無不為。然志尚清儉,體非弘廣,好同惡異,有乖直道,不存易簡,未為通德。歷事二帝,三十餘年,雖廢黜當時,終稱遺老。君邪而不能正言,國亡而情均眾庶,予違汝弼,徒聞其語,疾風勁草,未見其人。禮命闕於興王,抑亦此之由也。
夔志識沈敏,方雅可稱,若天假之年,足以不虧堂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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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四‧列傳第五十二 韋孝寬兄敻 敻子世康 韋瑱子師 柳虬弟檜 慶 慶子機 機子述 機弟弘 旦 肅 機從子謇之
韋叔裕字孝寬,京兆杜陵人也,少以字行。世為三輔著姓。祖直善,魏馮翊、扶風二郡字。父旭,武威郡守。建義初,為大行台右丞,加輔國將軍、雍州大中正。永安二年,拜右將軍、南豳州刺史。時氐賊數為抄竊,旭隨機招撫,並即歸附。尋卒官,贈司空、冀州刺史,諡曰文惠。
孝寬沈敏和正,涉獵經史。弱冠,屬蕭寶夤作亂關右,乃詣闕,請為軍前驅。朝廷嘉之,即拜統軍。隨馮翊公長孫承業西征,每戰有功。拜國子博士,行華山郡事。屬侍中楊侃為大都督,出鎮潼關,引孝寬為司馬。侃奇其才,以女妻之。永安中,授宣威將軍、給事中,尋賜爵山北縣男。普泰中,以都督從荊州刺史源子恭鎮穰城,以功除淅陽郡守。時獨孤信為新野郡守,同隸荊州,與孝寬情好款密,政術俱美,荊部吏人號為連璧。
孝武初,以都督鎮城。周文帝自原州赴雍州,命孝寬隨軍。及克潼關,即授弘農郡守。從擒竇泰,兼左丞,節度宜陽兵馬事。仍與獨孤信入洛,為陽城郡守,復與宇文貴、怡峯應接潁川義徒,破東魏將任祥、堯雄於潁川。孝寬又進平樂口,下豫州,獲刺史馮邕。又從戰於河橋。時大軍不利,邊境騷然,乃令孝寬以本將軍行宜陽郡事。尋遷南兗州刺史。是歲,東魏將段琛、堯傑復據宜陽,遣其陽州刺史牛道恆扇誘邊人。孝寬深患之,乃遣諜人訪獲道恆手跡,令善學書者偽作道恆與孝寬書,論歸款意,又為落燼燒跡,若火下書者,還令諜人送於琛營。琛得書,果疑道恆,其所欲經略,皆不見用。孝寬知其離阻,因出奇兵掩襲,禽道恆及琛等,崤澠遂清。
大統五年,進爵為侯。八年,轉晉州刺史,尋移鎮玉壁,兼攝南汾州事。先是,山胡負險,屢為劫盜,孝寬示以威信,州境肅然。進授大都督。
十二年,齊神武傾山東之眾,志圖西入,以玉壁衝要,先命攻之。連營數十裏,至於城下。乃於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當其山處,城上先有兩高樓。孝寬更縛木接之,令極高峻,多積戰具以御之。齊神武使謂城中曰:「縱爾縛樓至天,我會穿城取爾。」遂於城南鑿地道,又於城北起土山,攻具,晝夜不息。孝寬復掘長塹,要其地道,仍簡戰士屯塹。城外每穿至塹,戰士即擒殺之。又於塹外積柴貯火,敵人有在地道內者,便下柴火,以皮排吹之。火氣一衝,咸即灼爛。城外又造攻車,車之所及,莫不摧毀,雖有排楯,莫之能抗。孝寬乃縫布為縵,隨其所向則張設之。布懸於空中,其車竟不能壞。城外又縛松於竿,灌油加火,規以燒布,並欲焚樓。孝寬復長作鐵鈎,利其鋒刃,火竿一來,以鈎遙割之,松麻俱落。外又於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為四路,於其中各施樑柱。作訖,以油灌柱,放火燒之,柱折,城並崩壞。孝寬又隨崩處,豎木柵以捍之,敵不得入。城外盡其攻擊之術,孝寬咸拒破之。
神武無如之何,乃遣倉曹參軍祖孝征謂曰:「未聞救兵,何不降也?」孝寬報云:「我城池嚴固,兵食有餘,攻者自勞,守者常逸,豈有旬朔之間,已須救援?適憂爾眾有不反之危。孝寬關西男子,必不為降將軍也。」俄而孝征復謂城中人曰:「韋城主受彼榮祿,或復可爾,自外軍士,何事相隨入湯火中邪?」乃射募格於城中云:「能斬城主降者,拜太尉,封開國郡公,邑萬戶,賞帛萬匹。」孝寬手題書背,反射城外,云:「若有斬高歡者,一依此賞。」孝寬弟子遷,先在山東,又鎖至城下,臨以白刃云:「若不早降,便行大戮。」孝寬慷慨激揚,略無顧意。士卒莫不感勵,人有死難之心。神武苦戰六旬,傷及病死者十四五,智力俱困,因而發疾。其夜遁去。後因此忿恚,遂殂。魏文帝嘉孝寬功,令殿中尚書長孫紹遠、左丞王悅至玉壁勞問,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建忠郡公。
廢帝二年,為雍州刺史。先是,路側一裏置一土堠,經雨頹毀,每須修之。自孝寬臨州,乃勒部內,當堠處植槐樹代之。既免修復,行旅又得庇蔭。周文後見,怪問知之,曰:「豈得一州獨爾,當令天下同之。」於是令諸州夾道一裏種一樹,十裏種三樹,百裏種五樹焉。
恭帝元年,以大將軍與燕公于謹伐江陵,平之,以功封穰縣公。還,拜尚書右僕射,賜姓宇文氏。三年,周文北巡,命孝寬還鎮玉壁。周孝閔帝踐祚,拜小司徒。明帝初,參麟趾殿學士,考校圖籍。
保定初,以孝寬立勛玉壁,置勛州,仍授勳州刺史。齊人遣使至玉壁,求通互市。晉公護以其相持日久,絕無使命,一日忽來求交易,疑別有故。又以皇姑、皇世母先沒在彼,因其請和之際,或可致之。遂令司門下大夫尹公正至玉壁,共孝寬詳議。孝寬乃於郊盛設供帳,令公正接對使人,兼論皇家親屬在東之意。使者辭色甚悅。時又有汾州胡抄得關東人,孝寬復放東還,並致書一牘,具陳朝廷欲敦鄰好。遂以禮送皇姑及護母等。
孝寬善於撫御,能得人心,所遣間諜入齊者,皆為盡力。亦有齊人得孝寬金貨,遙通書疏。故齊動靜,朝廷皆先知。時有主帥許盆,孝寬度以心膂,令守一城。盆乃以城東入。孝寬怒,遣諜取之,俄而斬首而還。其能致物情如此。
汾州之北,離石以南,悉是生胡,抄掠居人,阻斷河路。孝寬深患之,而地入於齊,無方誅剪。欲當其要處,置一大城。乃於河西征役徒十萬,甲士百人,遣開府姚岳監築之。岳色懼,以兵少為難。孝寬曰:「計成此城,十日即畢。既去晉州四百餘裏,一日創手,二日偽境始知,設令晉州徵兵,二日方集,謀議之間,自稽三日,計其軍行,二日不到。我之城隍,足得辦矣。乃令築之。齊人果至南首,疑有大軍,乃停留不進。其夜,又令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諸村,所在縱火。齊人謂是軍營,遂收兵自固。版築克就,卒如其言。
四年,進位柱國。時晉公護將東討,孝寬遣長史辛道憲啟陳不可,護不納。既而大軍果不利。後孔城遂陷,宜陽被圍。孝寬乃謂其將帥曰:「宜陽一城之地,未能損益。然兩國爭之,勞師數載。彼多君子,寧乏謀猷?若棄崤東,來圖汾北,我之疆界,必見侵擾。今宜於華谷及長秋速築城,以杜賊志。脫其先我,圖之實難。」於是畫地形,具陳其狀。晉公護令長史叱羅協謂使人曰:「韋公子孫雖多,數不滿百。汾北築城,遣誰固守?」事遂不行。
天和五年,進爵鄖國公,增邑通前一萬戶。是歲,齊人果解宜陽之圍,經略汾北,遂築城守之。其丞相斛律明月至汾東,請與孝寬相見。明月云:「宜陽小城,久勞戰爭。今既入彼,欲於汾北取償,幸勿怪也。」孝寬荅曰:「宜陽彼之要衝,汾北我之所棄。我棄彼圖,取償安在?且若輔翼幼主,位重望隆,理宜調陰陽,撫百姓,焉用極武窮兵,構怨連禍!且滄、瀛大水,千裏無煙,復欲使汾、晉之間,橫屍暴骨,苟貪尋常之地,塗炭疲弊之人,竊為君不取。」
孝寬參軍曲岩頗知卜筮,謂孝寬曰:「來年東朝必大相殺戮。」孝寬因令岩作謠歌曰:「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百升,斛也。又言:「高山不摧自崩,槲樹不扶自豎。」令諜人多齎此文,遺之於鄴。祖孝征既聞,更潤色之,明月竟以此誅。
建德之後,武帝志在平齊。孝寬乃上疏陳三策。
其第一策曰:「臣在邊積年,頗見間隙,不因際會,難以成功。是以往歲出軍,徒有勞費,功績不立,由失機會。何者?長淮之南,舊為沃土,陳氏以破亡餘燼,猶能一舉平之。齊人曆年赴救,喪敗而反。內離外叛,計盡力窮。傳不云乎?:『仇有釁焉,不可失也。』今大軍若出軹關,方軌而進,兼與陳氏共為掎角;並令廣州義旅出自三鴉;又募山南驍銳,沿河而下;復遣北山稽胡絕其並、晉之路。凡此諸軍,仍令各募關、河之外勁勇之士,厚其爵賞,使為前驅。岳動川移,雷駭電激,百道俱進,並趨虜庭。必當望旗奔潰,所向摧殄。一戎大定,實在此機。」
其第二策曰:「若國家更為後圖,未即大舉,宜與陳人分其兵勢。三鴉以北,萬春以南,廣事屯田,預為貯積。募其驍悍,立為部伍。彼既東南有敵,戎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埸。彼若興師赴援,我則堅壁清野,待其去遠,還復出師。常以邊外之軍,引其腹心之眾。我無宿舂之費,彼有奔命之勞。一二年中,必自離叛。且齊氏昏暴,政出多門,鬻獄賣官,唯利是視,荒淫酒色,忌害忠良。闔境熬然,不勝其弊。以此而觀,覆亡可待。然後乘間電掃,事等摧枯。」
其第三策曰:「竊以大周土宇,跨據關、河,蓄席捲之威,持建瓴之勢。太祖受天明命,與物更新,是以二紀之中,大功克舉。南清江、漢,西龕巴、蜀,塞表無虞,河右底定。唯彼趙、魏,獨為榛梗者,正以有事三方,未遑東略。遂使漳、滏遊魂,更存余晷。昔勾踐亡吳,尚期十載;武王取亂,猶煩再舉。今若更存遵養,且復相時,臣謂宜還崇鄰好,申其盟約,安人和眾,通商惠工,蓄銳養威,觀釁而動。斯則長策遠馭,坐自兼併也。」
書奏,武帝遣小司寇淮南公元偉、開府伊婁謙等重幣聘齊。爾後遂大舉,再駕而定山東。卒如孝寬之策。
孝寬每以年迫懸車,屢請致仕。帝以海內未平,優詔弗許。至是,復稱疾乞骸骨。帝曰:「往已面申本懷,何煩重請也。」
五年,帝東伐,過幸玉壁。觀禦敵之所,深嘆美之,移時乃去。孝寬自以習練齊人虛實,請為先驅。帝以玉壁要衝,非孝寬無以鎮之,乃不許。及趙王招率兵出稽胡,與大軍掎角,乃敕孝寬為行軍總管,圍守華谷以應接之。孝寬克其四城。武帝平晉州,復令孝寬還舊鎮。及帝凱旋,復幸玉壁。從容謂孝寬曰:「世稱老人多智,善為軍謀。然朕唯共少年一舉平賊,公以為如何?」孝寬對曰:「臣今衰耄,唯有誠心而已。然昔在少壯,亦曾輸力先朝,以定關右。」帝大笑曰:「實如公言。」乃詔孝寬隨駕還京。拜大司空,出為延州總管,進位上柱國。
大象元年,除徐、兗等十一州十五鎮諸軍事、徐州總管。又為行軍元帥,徇地淮南。乃分遣杞公宇文亮攻黃城,郕公梁士彥攻廣陵,孝寬率眾攻壽陽,並拔之。初,孝寬到淮南,所在皆密送誠款。然彼五門,尤為險要,陳人若開塘放水,即津濟路絕。孝寬遽令分兵據守之。陳刺史吳文立果遣決堰,已無及。於是陳人退走,江北悉平。
軍還,至豫州,宇文亮舉兵反,立以數百騎襲孝寬營。時亮國官茹寬密白其狀,孝寬有備,亮不得入,遁走,孝寬追獲之。詔以平淮南之功,別封一子滑國公。
及宣帝崩,隋文帝輔政。時尉遲迥先為相州總管,詔孝寬代之。又以小司徒叱列長叉為相州刺史,先令赴鄴。孝寬續進,至朝歌,迥遣其大都督賀蘭貴齎書候孝寬。孝寬留貴與語以察之,疑其有變,遂稱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醫藥,密以伺之。既到湯陰,逢長叉奔還。孝寬兄子魏郡守藝又棄郡南走。孝寬審知其狀,乃馳還。所經橋道,皆令毀撤,驛馬悉擁以自隨。又勒驛將曰:「蜀公將至,可多備肴酒及芻粟以待之。」迥果遣儀同梁子康將數百騎追孝寬,驛司供設豐厚,所經之處,皆輒停留,由是不及。
時或勸孝寬,以為洛京虛弱,素無守備,河陽鎮防,悉是關東鮮卑,迥若先往據之,則為禍不小。及入保河陽。河陽城內,舊有鮮卑八百人,家並在鄴,見孝寬輕來,謀欲應迥。孝寬知之,遂密造東京官司,詐稱遣行,分人詣洛受賜。既至洛陽,並留不遣。因此離解,其謀不成。
六月,詔發關中兵,以孝寬為元帥東伐。七月,軍次河陽。迥所署儀同薛公禮等圍逼懷州,孝寬遣兵擊破之。進次懷縣永橋城之東南,其城既在要衝,雉堞牢固,迥已遣兵據之。諸將士以此城當路,請先攻取。孝寬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損我兵威。今破其大軍,此亦何能為也。」於是引軍次於武陟,大破迥子惇,惇輕騎奔鄴。軍次於鄴西門豹祠之南,迥自出戰,又破之。迥窮迫自殺。兵士在小城中者,盡坑之於游豫園。諸有未服,皆隨機討之。關東悉平。
十月,凱還京師。十一月,薨,時年七十二。贈太傅、十二州諸軍事、雍州牧,諡曰襄。
孝寬在邊多載,屢抗強敵。所有經略,佈置之初,人莫之解;見其成事,方乃驚服。雖在軍中,篤意文史,政事之餘,每自披閱。末年患眼,猶令學士讀而聽之。又早喪父母,事兄嫂甚謹,所得俸祿,不入私房。親族有孤遺者,必加振贍。朝野以此稱焉。長子諶,年十歲,魏文帝欲以女妻之。孝寬辭以兄子世康年長。帝嘉之,遂以妻世康。
孝寬有六子,總、壽、霽、津知名。
總字善會,聦敏好學。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納言、京兆尹。武帝嘗戲總曰:「卿師尹帝鄉,故當不以富貴威福鄉裏邪?」總乃正色對曰:「陛下擢臣非分,竊謂已鑒愚誠。今奉嚴旨,便似未照丹赤。豈可久忝此職,用疑聖慮。請解印綬,以避賢能。」帝大笑曰:「前言戲之耳。」五年,從武帝東征。總每率麾下,先驅陷敵,遂於并州戰歿,時年二十九。贈上大將軍,追封河南郡公,諡曰貞。六年,重贈柱國、五州刺史。
子國成嗣,後襲孝寬爵鄖國公。隋文帝追錄孝寬舊勛,開皇初,詔國成食封三千戶,收其租賦。
壽字世齡,以貴公子早有令譽。位京兆尹。武帝親征齊,委以後事。以父軍功,賜爵永安縣侯。隋文帝為丞相,以其父平尉遲迥,拜壽儀同三司,進封滑國公。文帝受禪,歷位恆、毛二州刺史,頗有能名。以疾征還,卒於家。諡曰定。仁壽中,文帝為晉王昭納其女為妃。其子保巒嗣。
壽弟霽,位太常少卿、安邑縣伯。
霽弟津,位內史侍郎、戶部侍郎、判尚書事。
孝寬兄敻。敻字敬遠,志尚夷簡,澹於榮利。弱冠,被召拜雍州中從事,非其好也,遂謝疾去。前後十見徵辟,皆不應命。屬周文帝經綸王業,側度求賢,聞敻養高不仕,虛心敬悅,遣使辟之,備加禮命。雖情諭甚至,而竟不能屈。彌以重之,亦弗之奪也。所居之宅,枕帶林泉。敻對翫琴書,蕭然自逸,時人號為居士焉。至有慕其閒素者,或載酒從之,敻亦為之盡歡,接對忘倦。
明帝即位,禮敬愈厚。乃為詩以貽之曰:「六爻貞遁世,三辰光少微。潁陽讓逾遠,滄州去不歸。香動秋蘭佩,風飄蓮葉衣。坐石窺仙洞,乘槎下釣磯。嶺松千仞直,岩泉百丈飛。聊登平樂觀,遙望首陽薇。詎能同四隱,來參余萬機?」敻荅帝詩,願時朝謁。帝大悅,敕有司日給河東酒一斗,號之曰逍遙公。
時晉公護執政,廣營第宅。嘗召敻至宅,訪以政事。敻仰視其堂,徐而嘆曰:「酣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弗亡。」護不悅。有識者以為知言。
陳遣其尚書周弘正來聘,素聞敻名,請與相見。朝廷許之。弘正乃造敻,談謔盡日,恨相遇之晚。後請敻至賔館,敻不時赴。弘正乃贈詩曰:「德星猶未動,真車詎肯來?」其為當時所欽挹如此。
武帝嘗與敻夜宴,大賜之縑帛,令侍臣數人負以送出。敻唯取一匹,示承恩旨而已,帝以此益重之。孝寬為延州總管,敻至州,與孝寬相見。將還,孝寬以所乘馬及轡勒與敻。敻以其華飾,心弗欲之。笑謂孝寬曰:「昔人不棄遺簪墜屨者,惡與之同出,不與同歸。吾之操行,雖不逮前烈,然舍舊錄新,亦非吾志也。」於是乃乘舊馬以歸。
武帝又以佛、道、儒三教不同,詔敻辨其優劣。敻以三教雖殊,同歸於善,其跡似有深淺,其致理如無等級。乃著三教序奏之。帝覽而稱善。時宣帝在東宮,亦遺敻書,並令以帝所乘馬迎之,問以立身之道。敻對曰:「傳不云乎,儉為德之恭,侈為惡之大。欲不可縱,志不可滿。並聖人之訓也,願殿下察之。」
敻子瓘,行隨州刺史,因疾物故。孝寬子總復於并州戰歿。一日之中,凶問俱至。家人相對悲慟,而敻神色自若,謂之曰:「死生命也,去來常事,亦何足悲!」援琴撫之如舊。敻又雅好名義,虛襟善誘,雖耕夫牧豎,有一介可稱者,皆接引之。特與族人處玄及安定梁曠為放逸之友。少愛文史,留情著述,手自抄錄數十萬言。晚年虛靜,唯以體道會真為務,舊所制述,咸削其藁,故文筆多並不存。
建德中,敻以年老,預戒其子等曰:「昔士安以籧篨束體,王孫以布囊繞屍,二賢高達,非庸才能繼。吾死之日,可斂舊衣,勿更新造。使棺足周屍,牛車載柩,墳高四尺,壙深一丈。其餘煩雜,悉無用也。朝晡奠食,於事彌煩,吾不能頓絕汝輩之情,可朔望一奠而已。仍薦蔬素,勿設牲牢。親友欲以物弔祭者,並不得為受。吾常恐臨終恍惚,故以此言預戒汝輩。瞑目之日,勿違吾志也。」宣政元年二月,卒於家,時年七十七。武帝遣使弔祭,賻賵有加。其喪制葬禮,諸子等並遵其遺戒。子世康。
世康幼而沈敏,有器度。年十歲,州辟主簿。在魏,弱冠為直寢,封漢安縣公,尚周文帝女襄樂公主,授儀同三司。仕周,歷位典祠下大夫,沔、硤二州刺史。從武帝平齊,授司州總管長史。時東夏初定,百姓未安,世康綏撫之,士庶胥悅。入為戶部中大夫,進位上開府,轉司會中大夫。尉遲迥之亂,隋文帝謂世康曰:「汾、絳舊是周、齊分界,因此亂階,恐生搖動,今以委公。」因授絳州刺史。以雅望鎮之,闔境清肅。
世康性恬素好古,不以得喪干懷。在州有止足之志,與子弟書曰:「吾生因緒餘,夙霑纓弁,驅馳不已,四紀於茲,亟登兗命,頻蒞方岳。志除三惑,心慎四知,以不貪而為寶,處脂膏而莫潤。如斯之事,頗為時悉。今耄雖未及,壯年已謝。霜早梧楸,風先蒲柳。眼暗更劇,不見細書;足疾彌增,非可趨走。祿豈須多,防滿則退;年不待暮,有疾便辭。況娘春秋已高,溫凊宜奉,晨昏有闕,罪在我躬。今世穆、世文,並從武役,吾與世沖,復嬰遠任,陟岵瞻望,此情彌切。桓山之悲,倍深常戀。意欲上聞,乞遵禮教,未訪汝等,故遣此及。興言遠慕,感咽難勝。」諸弟報以事恐難遂,乃止。
在任有惠政,奏課連最,擢為禮部尚書。世康寡嗜欲,不慕勢貴,未嘗以位望矜物。聞人之善,若己有之,亦不顯人過咎,以求名譽。進爵上庸郡公。轉吏部尚書,選用平允,請託不行。以母憂去職,固辭,乞終私制。上不許。開皇七年,將事江南,議重方鎮,拜襄州刺史。坐事免。未幾授安州總管,遷信州總管。十三年,復拜吏部尚書。前後十餘年間,多所進拔,朝廷稱為廉平。
嘗因休暇,謂子弟曰:「吾聞功遂身退,古人常道。今年將耳順,志在懸車,汝輩以為云何?」子福嗣荅曰:「大人澡身浴德,名立官成。盈滿之戒,先哲所重,欲追蹤二疏,伏奉尊命。」後因侍宴,世康再拜陳讓,願乞骸骨。上曰:「冀與公共理天下,今之所請,深乖本望。縱筋力衰謝,猶屈公臥臨一隅。」於是出拜荊州總管。時天下唯置荊、並、楊、益四大總管,並、楊、益三州並親王臨統,唯荊州委於世康,時論以此為美。世康為政簡靜,百姓愛悅。卒於州。上聞而痛惜,贈大將軍,諡曰文。
世康性孝友,初以諸弟位並隆貴,獨季弟世約宦塗不達,共推父時田宅盡以與之。世多其義。
長子福子,位司隸別駕。
次子福嗣,位內史舍人。後以罪黜。楊玄感之亂,從衛玄戰,敗於城北,為玄感所獲。令為文檄,詞甚不遜。尋背玄感還東都,帝銜之,車裂於高陽。
少子福獎,通事舍人。在東都,與玄感戰沒。
世康兄洸,字世穆。性剛毅,有器干,少便弓馬。仕周,釋褐直寢上士。數從征伐,累遷開府,賜爵衛國縣公。隋文帝為丞相,從季父孝寬擊尉遲迥於相州,以功拜柱國,進襄陽郡公。時突厥寇邊,皇太子屯咸陽,令洸統兵出原州道。與虜相遇,擊破之。拜江陵總管,俄拜安州總管。伐陳之役,為行軍總管。及陳平,拜江州總管。略定九江,遂進圖嶺南。上與書慰勉之。洸至廣州,嶺表皆降之。上聞而大悅,許以便宜從事。洸所綏集二十四州,拜廣州總管。歲余,番禺夷王仲宣反,以兵圍洸,洸拒之,中流矢卒。贈上柱國,賜綿絹萬段,諡曰敬。
子協,字欽仁。好學有雅量,位秘書郎。其父在廣州有功,上命協齎詔書勞問,未至而父卒。上以其父死王事,拜協柱國,歷定、息、秦三州刺史,有能名。卒官。
洸弟瓘,字世恭。御正下大夫,儀同三司、行隨州刺史。
瓘弟藝,字世文。周武帝時,以軍功位上儀同,賜爵脩武縣侯,授左旅下大夫,出為魏郡太守。及隋文帝為丞相,尉遲迥陰圖不軌,朝廷遣藝季父孝寬馳往代迥。孝寬將至鄴,詐病止傳舍,從迥求藥,以密觀變。藝因投孝寬,即從孝寬擊迥。以功進位上大將軍,改封武威縣公,以脩武縣侯別封一子。文帝受禪,進封魏興郡公,拜齊州刺史。為政通簡,士庶懷惠。遷營州總管。藝容貌瓌偉,每夷狄參謁,必整儀衛,盛服以見之,獨坐滿一榻。蕃人畏懼,莫敢仰視。而大修產業,與北夷貿易,家資鉅萬。頗為清論所譏。卒官。諡曰懷。
藝弟沖,字世沖。以名家子,在周釋褐衛公府禮曹參軍。從大將軍元定度江伐陳,為陳人所虜。周武帝以幣贖還之。帝復令沖以馬千匹使陳,贖開府賀拔華等五十人及元定之柩而還。沖有辭辯,奉使稱旨。累遷小御伯下大夫,加上儀同,拜汾州刺史。
隋文帝踐阼,征兼散騎常侍,進位開府,賜爵安固縣侯。歲余,發南汾州胡千餘人北築長城,在塗皆亡。上呼沖問計,沖曰:「皆由牧宰不稱所致,請以理綏靜,可不勞兵而定。」上因命沖綏懷叛者,月余,並赴長城。上降書勞勉之。尋拜石州刺史,甚得諸胡歡心。以母憂去職。俄起為南寧州總管,持節撫慰,復遣柱國王長述以兵繼進。沖既至南寧,渠帥首領皆詣府參謁。上大悅,下詔褒揚之。其兄子伯仁隨沖在府,掠人之妻,士卒縱暴,邊人失望。上聞之,大怒,令蜀王秀按其事。益州長史元岩性方正,按沖無所寬貸。竟坐免官。其弟太子洗馬世約譖岩於皇太子。上謂太子曰:「古人云:『酤酒酸而不售者,為噬犬耳。』今何用世約乎!」世約遂除名。
後令沖檢校括州事。時東陽賊帥陶子定、吳州賊帥羅慧方並聚眾為亂,沖率兵破之。改封義豐縣侯,檢校泉州事,遷營州總管。沖容貌都雅,寬厚得眾心,撫靺羯、契丹,皆能致其死力。奚、霫畏懼,朝貢相續。高麗嘗入寇,衝擊走之。及文帝為豫章王暕納沖女為妃,征拜戶部尚書。卒官。少子挺知名。
韋瑱字世珍,京兆杜陵人也。世為三輔著姓。曾祖惠度,姚泓尚書郎。隨劉義真過江,仕宋為順陽太守、行南雍州事。後於襄陽歸魏,拜中書侍郎,贈洛州刺史。祖千雄,略陽郡守。父英,代郡守,贈兗州刺史。
瑱幼聦敏,有夙成之量。起家太尉府法曹參軍,累遷諫議大夫。周文帝為丞相,封長安縣男。轉行台左丞,遷南郢州刺史,復令為行台左丞。瑱明察有干局,再居左轄,時論榮之。從復弘農,戰沙苑,加衛大將軍、左光祿大夫。從戰河橋,進爵為子。大統八年,齊神武侵汾、絳,瑱從周文御之。軍還,以本官鎮蒲津關,帶中潬城主。歷鴻臚卿。以望族兼領鄉兵,加帥都督,進散騎常侍。
魏恭帝二年,賜姓宇文氏。三年,除瓜州刺史。州通西域,蕃夷往來,前後刺史多受賂遺,胡寇犯邊,又莫能御。瑱雅性清儉,兼有武略,蕃夷贈遺,一無所受。胡人畏威,不敢為寇。公私安靜,夷夏懷之。周孝閔帝踐祚,進爵平齊縣伯。秩滿還京,吏人戀慕,老幼追送,留連十數日方得出境。明帝嘉之,授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卒,贈岐、宜二州刺史,諡曰惠。又追封為公,詔其子峻襲。
峻位至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峻子德政,隋大業中給事郎。峻弟師。
師字公穎。少沈謹,有至性。初就學,始讀孝經,舍書而嘆曰:「名教之極,其在茲乎!」少丁父母憂,居喪盡禮,州裏稱其有孝行。及長,略涉經史,尤工騎射。周大冢宰宇文護引為中外府記室,轉賔曹參軍。師雅知諸蕃風俗及山川險易,其有夷狄朝貢,師必接對,論其國俗,如視諸掌。夷人驚服,無敢隱情。齊王憲為雍州牧,引為主簿,本官如故。及武帝親總萬機,轉少府大夫。及齊平,詔師安撫山東。徙為賔部大夫。隋文帝受禪,拜吏部侍郎,賜爵井陘侯。遷河北道行台兵部尚書。奉詔為山東、河南十八州安撫大使。奏事稱旨,兼領晉王廣司馬。
其族人世康為吏部尚書,與師素懷勝負。於時廣為雍州牧,盛存望第,以司空楊雄、尚書左僕射高熲並為州都,引師為主簿,而世康弟世約為法曹從事。世康恚恨不能食,又恥世約在師之下,召世約數之曰:「汝何故為從事!」遂杖之。
後從上幸醴泉宮,上召師與左僕射高熲、上柱國韓擒等於臥內賜宴,令各敘舊事,以為笑樂。平陳之役,以本官領元帥掾。陳國府藏,悉委於師,秋毫無犯,稱為清白。後上為長寧王儼納其女為妃。除汴州刺史,甚有政名。卒官,諡曰定。
師宗人謩,仕周,位內史大夫。隋文帝初,以定策功,累遷上柱國,封普安郡公。開皇初,卒於蒲州刺史。
柳虬字仲盤,河東解人也。五世祖恭,仕後趙為河東郡守。後以秦、趙喪亂,率人南徙,居汝、潁間,遂仕江表。祖緝,宋司州別駕、宋安郡守。父僧習,善隸書,敏於當世。與豫州刺史裴叔業據州歸魏,歷北地潁川二郡守、揚州大中正。
虬年十三,便專精好學。時貴遊子弟就學者,並車服華盛,唯虬不事容飾。遍受五經,略通大義,兼涉子史,雅好屬文。孝昌中,揚州刺史李憲舉虬秀才,兗州刺史馮雋引虬為府主簿。既而樊子鵠為吏部尚書,其兄義為揚州刺史,乃以虬為揚州中從事,加鎮遠將軍。非其好也,並棄官還洛陽。屬天下喪亂,乃退耕於陽城,有終焉之志。
大統三年,馮翊王元季海、領軍獨孤信鎮洛陽。於時舊京荒廢,人物罕存,唯有虬在陽城,裴諏在潁川。信等乃俱征之,以虬為行台郎中,諏為北府屬,並掌文翰。時人為之語曰:「北府裴諏,南府柳虬。」時軍旅務殷,虬勵精從事,或通夜不寢。季海常云:「柳郎中判事,我不復重看。」四年入朝,周文帝欲官之,虬辭母老,乞侍醫藥。周文許焉。又為獨孤信開府從事中郎。信出鎮隴右,因為秦州刺史,以虬為二府司馬。雖處元僚,不綜府事,唯在信左右談論而已。因使見周文,被留為丞相府記室。追論歸朝功,封美陽縣男。
虬以史官密書善惡,未足懲勸,乃上疏曰:「古者人君立史官,非但記事而已,蓋所為鑑誡也。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彰善癉惡,以樹風聲。故南史抗節,表崔杼之罪;董狐書法,明趙盾之愆。是知執筆於朝,其來久矣。而漢、魏已還,密為記注,徒聞後世,無益當時。非所謂將順其美,匡救其惡者。且著述之人,密書縱能直筆,人莫知之。何止物生橫議,亦自異端互起。故班固致受金之名,陳壽有求米之論。著漢、魏者非一氏,造晉史者至數家。後代紛紜,莫知準的。伏惟陛下則天稽古,勞心庶政,開誹謗之路,納忠讜之言。諸史官記事者,請皆當朝顯言其狀,然後付之史閣。庶令是非明著,得失無隱,使聞善者日修,有過者知懼。」事遂施行。
十四年,除秘書丞,領著作。舊丞不參史事,自虬為丞,始令監掌焉。遷中書侍郎,修起居注,仍領丞事。時人論文體者,有今古之異。虬又以為時有古今,非文有古今,乃為文質論。文多不載。廢帝初,遷秘書監,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虬脫略人間,不事小節,弊衣蔬食,未嘗改操。人或譏之。虬曰:「衣不過適體,食不過充飢,孜孜營求,徒勞思慮耳。」恭帝元年冬卒,時年五十四。贈兗州刺史,諡曰孝。有文章數十篇,行於世。子鴻漸嗣。虬弟檜。
檜字季華。性剛簡,任氣少文,善騎射,果於斷決。年十八,起家奉朝請。居父喪,毀瘠骨立。服闋,除陽城郡丞、防城都督。大統四年,從周文戰於河橋,先登有功。授都督,鎮鄯州。八年,拜湟河郡守,仍典軍事。尋加平東將軍、太中大夫。吐谷渾入寇郡境,時檜兵少,人懷憂懼,檜撫而勉之,眾心乃安。因率數十人先擊之,渾人潰亂,餘眾乘之,遂大敗而走。以功封萬年縣子。時吐谷渾強盛,數侵疆埸,自檜鎮鄯州,屢戰必破之。數年之後,不敢為寇。十四年,遷河州別駕,轉帥都督。俄拜使持節、撫軍將軍、大都督。居三載,征還京師。
時檜兄虬為秘書丞,弟慶為尚書左丞。檜嘗謂兄弟曰:「兄則職典簡牘,褒貶人倫;弟則管轄群司,股肱朝廷。可謂榮寵矣。然而四方未靜,車書不一,檜唯當蒙矢石,履危難,以報國恩耳。」頃之,周文謂檜曰:「卿昔在鄯州,忠勇顯著。今西境肅清,無勞經略。九曲,國之東鄙,當勞君守之。」遂令檜鎮九曲。
尋從大將軍王雄討上津、魏興,平之,即除魏興、華陽二郡守。安康人黃眾寶謀反,連結黨與,將圍州城,乃相謂曰:「常聞柳府君勇悍有餘,不可當。今既在外,方為吾徒腹心之疾也,不如先擊之。」遂圍檜郡。郡城卑下,士眾寡弱,又無守御之備。連戰積十餘日,士卒僅有存者。於是力屈城陷,身被十餘創,遂為賊所獲。既而眾寶等進圍東梁州,乃縛檜置城下,欲令誘城中。檜乃大呼曰:「群賊烏合,糧食已罄,行即退散,各宜勉之!」眾寶大怒,乃臨檜以兵曰:「速更汝辭!不爾便就戮矣。」檜守節不變,遂害之,棄屍水中。城中人皆為之流涕。眾寶解圍之後,檜兄子止戈方收檜屍還長安。贈東梁州刺史。子斌嗣。
斌字伯達。年十七,齊公憲召為記室。早卒。
斌弟雄亮,字信誠。父檜在華陽見害,雄亮時年十四,哀毀過禮,陰有復仇之志。武帝時,眾寶率其部歸長安,帝待之甚厚。雄亮手斬眾寶於城中,請罪闕下。帝特原之。後累遷內史中大夫,賜爵汝陽縣子。隋文帝受禪,拜尚書考功侍郎,遷給事黃門侍郎。尚書省凡所奏事,多所駁正,深為公卿所憚。俄以本官檢校太子左庶子,進爵為伯。秦王俊鎮隴右,出為秦州總管府司馬,領山南道行台左丞。卒。子贊嗣。
檜弟鷟,好學善屬文,卒於魏臨淮王記室參軍事。
子帶韋,字孝孫。深沈有度量,少好學,身長八尺三寸,美風儀,善占對。周文闢為參軍事。侯景作亂江南,周文令帶韋使江、郢二州,與梁邵陵、南平二王通好。行至安州,遇段寶等反,帶韋乃矯為周文書以安之,並即降附。及見邵陵,具申周文意。邵陵遣使隨帶韋報命。以奉使稱旨,授輔國將軍、中散大夫。
後達奚武經略漢川,以帶韋為行台左丞,從軍南討。時梁宜豐侯蕭脩守南鄭,武攻之未拔,乃令帶韋入城,說脩降之。廢帝元年,出為解縣令。加授驃騎將軍、左光祿大夫。轉汾陰令。發摘奸伏,百姓畏而懷之。周武成元年,授武藏下大夫。天和二年,封康城縣男。累遷兵部中大夫。雖頻改職,仍領武藏。五年,轉武藏中大夫。俄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凡居劇職十有餘年,處斷無滯,官曹清肅。
時譙王儉為益州總管,漢王贊為益州刺史。武帝以帶韋為益州總管府長史,領益州別駕,輔弼二王,總知軍事。及大軍東討,征為前軍總管齊王憲府長史。齊平,以功授上開府儀同大將軍,進爵為公。陳王純鎮并州,以帶韋為并州司會、并州總管府長史。卒官,諡曰愷。
子祚嗣。少有名譽,位宣納上士。入隋,位司勛侍郎。
鷟弟慶。慶字更興。幼聦敏有器量,博涉群書,不為章句,好飲酒,閒於占對。年十三,因暴書,父僧習試令慶於雜賦集中取賦一篇千餘言,誦之。慶立讀三遍,便誦之無所漏。時僧習為潁川郡守,地接都畿,人多豪右。將選鄉官,皆依貴勢,競來請託。選用既定,僧習謂諸子曰:「權貴請託,吾並不用。其使欲還,皆須有荅。汝等各以意為吾作書。」慶乃具書草。僧習讀,嘆曰:「此兒有意氣,丈夫理當如是。」即依慶所草以報。起家奉朝請。
慶出後第四叔,及遭父憂,議者不許為服重。慶泣曰:「禮緣人情,若於出後之家,更有苴斬之服,可奪此以從彼。今四叔薨背已久,情事不追。豈容奪禮,乖違天性!」時論不能抑,遂以苫塊終喪。既葬,乃與諸兄負土成墳。
孝武將西遷,慶以散騎侍郎馳傳入關。慶至高平,見周文,共論時事。周文即請奉迎輿駕,仍令慶先還復命。時賀拔勝在荊州,帝屏左右謂慶曰:「朕欲往荊州,何如?」慶曰:「關中金城千裏,天下之強國也。荊州地無要害,寧足以固鴻基?」帝納之。及帝西遷,慶以母老不從。獨孤信之鎮洛陽,乃得入關。除相府東閣祭酒。
大統十年,除尚書都兵郎中,並領記室。時北雍州獻白鹿,群臣欲賀。尚書蘇綽謂慶曰:「近代已來,文章華靡,逮於江左,彌復輕薄。洛陽後進,祖述未已。相公柄人軌物,君職典文房,宜制此表,以革前弊。」慶操筆立成,辭兼文質。綽讀而笑曰:「枳橘猶自可移,況才子也!」
尋以本官領雍州別駕。廣陵王欣,魏之懿親。其甥孟氏,屢為兇橫。或有告其盜牛。慶捕得實,趣令就禁。孟氏殊無懼容,乃謂慶曰:「若加以桎梏,後獨何以脫之?」欣亦遣使辨其無罪。孟氏由此益驕。慶乃大集僚吏,盛言孟氏倚權侵虐之狀。言畢,令笞殺之。此後貴戚斂手。
有賈人持金二十斤詣京師,寄人居止。每欲出行,常自執管鑰。無何,緘閉不異而並失之。謂主人所竊。郡縣訊問,主人自誣服。慶疑之,乃召問賈人曰:「卿鑰恆置何處?」對曰:「恆自帶之。」慶曰:「頗與人同宿乎?」曰:「無。」「與同飲乎?」曰:「日者曾與一沙門再度酣宴,醉而晝寢。」慶曰:「沙門乃真盜耳。」即遣捕沙門,乃懷金逃匿。後捕得,盡獲所失金。十二年,改三十六曹為十二部,以慶為計部郎中,別駕如故。
又有胡家被劫,郡縣按察,莫知賊所,鄰近被囚者甚多。慶以賊是烏合,可以詐求之。乃作匿名書,多榜官門曰:「我等共劫胡家,徒侶混雜,終恐泄露。今欲首伏,懼不免誅。若聽先首免罪,便欲來告。」慶乃復施免罪之牒。居二日,廣陵王欣家奴面縛自告牒下,因此盡獲黨與。慶之守正明察,皆此類也。每嘆曰:「昔於公斷獄無私,辟高門以待封。儻斯言有驗,吾其庶幾乎。」封清河縣男,除尚書左丞,攝計部。
周文嘗怒安定國臣王茂,將殺之,而非其罪。朝臣咸知,而莫敢諫。慶乃進爭之。周文逾怒曰:「卿若明其無罪,亦須坐之。」乃執慶於前。慶辭氣不撓,抗聲曰:「竊聞君有不達者為不明,臣有不爭者為不忠。慶謹竭愚誠,實不敢愛死,但懼公為不明之君耳。」周文乃悟而赦茂,已不及矣。周文默然。明日,謂慶曰:「吾不用卿言,遂令王茂冤死。可賜茂家錢帛,以旌吾過。」尋進爵為子。慶威儀端肅,樞機明辯。周文每發號令,常使慶宣之。天性抗直,無所迴避。周文亦以此深委仗焉。恭帝初,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轉左僕射,領著作。六官建,拜司會中大夫。
周孝閔帝踐祚,賜姓宇文氏,進爵平齊縣公。晉公護初執政,欲引為腹心。慶辭之,頗忤旨。又與楊寬有隙,及寬參知政事,慶遂見疏忌,出為萬州刺史。明帝尋悟,留為雍州別駕,領京兆尹。武成二年,除宜州刺史。慶自為郎,迄為司會,府庫倉儲,並其職也。及在宜州,寬為小冢宰,乃囚慶故吏,求其罪失。案驗積六十餘日,吏或有死於獄者,終無所言,唯得乘錦數匹。時人服其廉慎。又入為司會。
先是,慶兄檜為魏興郡守,為賊黃眾寶所害。檜子三人皆幼弱,慶撫養甚篤。後眾寶歸朝,朝廷待以優禮。居數年,檜次子雄亮白日手刃眾寶於長安城中。晉公護聞而大怒,執慶諸子侄皆囚之,讓慶擅殺人。對曰:「慶聞父母之仇不同天,昆弟之仇不同國。明公以孝臨天下,何乃責於此乎?」護逾怒,慶辭色無屈,竟以俱免。卒。贈鄜、綏、丹三州刺史,諡曰景。子機嗣。
機字匡時。偉容儀,有器局,頗涉經史。年十九,周武帝時為魯公,引為記室。及帝嗣位,累遷太子宮尹,封平齊縣公。宣帝時,為御正上大夫。機見帝失德,屢諫不聽,恐禍及己,托於鄭譯,求出,拜華州刺史。及隋文帝作相,征還京師。時周代舊臣皆勸禪讓,機獨義形於色,無所陳請。俄拜衛州刺史。及踐祚,進爵建安郡公,征為納言。機性寬簡,有雅望,當近侍,無所損益。又好飲酒,不親細務。數年,出為華州刺史,奉詔每月朝見。尋轉冀州刺史。後征入朝,以其子述尚蘭陵公主,禮遇益隆。
初,機在周,與族人文城公昂俱歷顯要,及此,昂、機並為外職。楊素時為納言,方用事,因上賜宴,素戲曰:「二柳俱摧,孤楊獨聳。」坐者歡笑,機竟無言。未幾還州。前後作守,俱稱寬惠。後以征還,卒於家。贈大將軍、青州刺史,諡曰簡。子述嗣。
述字業隆。性明敏,有幹略,頗涉文藝。以父蔭為太子親衛。後以尚主故,拜開府儀同三司、內史侍郎。上於諸婿中特見寵遇。歲余,判兵部尚書事。父艱去職。未幾,起攝給事黃門侍郎事,襲爵建安郡公。
仁壽中,判吏部尚書事。述雖職務修理,為當時所稱,然不達大體,暴於馭下,又怙寵驕豪,無所降屈。楊素時方貴重,朝臣莫不讋憚,述每陵侮之,數於上前面折素短。判事有不合,素意或令述改,輒謂將命者曰:「語僕射,道尚書不肯。」素由是銜之。俄而楊素被疏忌,不知省事。述任寄逾重,拜兵部尚書,參掌機密。述自以無功可紀,過叨匪服,抗表陳讓。上許之,命攝兵部尚書。
上於仁壽宮寢疾,述與楊素、黃門侍郎元岩等侍疾宮中。時皇太子無禮於陳貴人,上知之,大怒,令述召房陵王。述與元岩出外作敕書。楊素見之,與皇太子謀,矯詔執述、岩屬吏。及煬帝嗣位,述坐除名。公主請與同徙,帝不聽。述在龍川數年,復徙寧越,遇瘴癘死。
機弟弘,字匡道。少聦穎,工草隸,博涉群書,辭采雅贍。與弘農楊素為莫逆交。解巾中外府記室。建德初,除內史上士。歷小宮尹、御正上士。陳遣王偃人來聘,武帝令弘勞之。偃人謂弘曰:「來日至藍田,正逢滋水暴長,所齎國信,溺而從流。今所進,假之從吏。請勒下流人見為尋此物。」弘曰:「昔淳于之獻空籠,前史稱以為美。足下假物而進,詎是陳君命乎?」偃人慚不能對。武帝聞而嘉之,盡以偃人所進物賜弘,仍令報聘。占對敏捷,見稱於時。
後卒於御正下大夫。贈晉州刺史。楊素誄之曰:「山陽王弼,風流長逝;潁川荀粲,零落無時。修竹夾池,永絕梁園之賦;長楊映沼,無復洛川之文。」其為士友所痛惜如此。有文集行於世。
弘弟旦,字匡德。工騎射,頗涉書籍。仕周,位兵部下大夫。以行軍長史從梁睿討王謙,以功授儀同三司。開皇元年,加開府,封新城縣男,授掌設驃騎。歷羅、淅、魯三州刺史,並有能名。大業初,拜龍川太守。郡人居山洞,好相攻擊。旦為開設學校,大變其風。帝聞,下詔褒美之。征為太常少卿,攝判黃門侍郎事。卒。
子燮,官至河內郡掾。
旦弟肅,字匡仁。少聦敏,閒於占對。仕周,位宣納上士。隋文帝作相,引為賔曹參軍。開皇初,授太子洗馬。陳使謝泉來聘,以才學見稱,詔肅宴接,時論稱其華辯。歷太子內舍人,遷太子仆。太子廢,坐除名。
大業中,帝與段達語及庶人罪惡。達云:「柳肅在宮,大見疏斥。」帝問其故。荅曰:「學士劉臻嘗進章仇太翼宮中,為巫蠱事。肅知而諫曰:『殿下位當儲貳,戒在不孝,無患見疑。劉臻書生,鼓搖唇舌,適足以相詿誤。願勿納之。』庶人不懌,他日,謂臻曰:『汝何漏泄,使柳肅知之,令面折我!』自是後,言皆不用。」帝曰「肅橫除名。」乃召守禮部侍郎。坐事免。後守工部侍郎,大見親任,每幸遼東,常委於涿郡留守。卒官。
機從子謇之,字公正。父蔡年,周順州刺史。謇之身長七尺五寸,儀容甚偉,風神爽亮,進止可觀。為童兒時,周齊王憲遇之於塗,異而與語,大奇之,因奏為國子生。以明經擢第,拜宮師中士,轉守廟下士。武帝有事太廟,謇之讀祝文,音韻清雅,觀者屬目。帝善之,擢為宣納上士。開皇初,拜通事舍人,尋遷內史舍人。歷兵部、司勛二曹侍郎。朝廷以謇之雅望,善談謔,又飲酒至一石不亂,由是,每梁陳使至,輒令接對。遷光祿少卿。出入十餘年,每參掌敷奏。
會吐谷渾來降,朝廷以宗女光化公主妻之,以謇之兼散騎常侍,送公主於西域。及突厥啟人可汗求和親,復令謇之送義成公主於突厥。前後使二國,得贈馬二千餘匹,雜物稱是,皆散之宗族,家無餘財。出為肅、息二州刺史,俱有惠政。煬帝踐祚,復拜光祿。大業初,啟人可汗自以內附,遂畜牧於定襄、馬邑間。帝使謇之諭令出塞。還,拜黃門侍郎。
時元德太子初薨,朝野注望,以齊王當立。帝方重王府之選,拜為齊王長史。帝法服臨軒,命齊王立於西朝堂,遣吏部尚書牛弘、內史令楊約、左衛大將軍宇文述等從殿廷引謇之詣齊王所,西面立。弘宣敕謂齊王曰:「我出蕃之初,時年十二。先帝立我於西朝堂,乃令高熲、虞慶則、元旻等從內送王子相於我。誡我曰:『以汝未更世事,令子相作輔於汝,事無大小,皆可委之。無得昵近小人,疏遠子相。若從我言者,有益於社稷,成立汝名行;如不用此言,唯國及身,敗無日矣。』吾受敕,奉以周旋,不敢失墜。微子相之力,吾幾無今日矣。若與謇之從事,一如子相也。」又敕謇之曰:「今以卿作輔於齊,副朕所望。若齊王德業修備,富貴自當鍾卿一門。若有不善,罪亦相及。」時齊王擅寵,喬令則之徒,深見昵狎,謇之知其非,不能匡正。及王得罪,謇之竟坐除名。
及帝幸遼東,召檢校燕郡事。帝班師至燕郡,坐供頓不給,配戍嶺南,卒於洭口。子威明。
論曰:高氏籍四胡之勢,跨有山東,周文承二將之餘,創基關右,似商、周之不敵,若漢、楚之爭雄。又連官渡之兵,未定鴻溝之約。雖弘農、沙苑,齊卒先奔;而河橋、北芒,周師橈敗。於是競圖進取,各務兵戈,齊謂兼併有餘,周則自守不足。韋孝寬奇材異度,緯武經文,居要害之地,受干城之託。東人怙恃其眾,悉力來攻,將欲釃酒未央,飲馬清渭。孝寬迺馮茲雉堞,抗彼仇讎,事甚析骸,勢危負戶,終能奮其智勇,應變無方,城守六旬,竟摧大敵。齊人既焚營宵遁,高氏遂憤恚而殂。雖即墨破燕,晉陽存趙,何以能尚?若使平陽不守,鄴城無眾人之師;玉壁啟關,函谷失封泥之固。斯豈一城之得喪,實亦二國之興亡者歟。
韋敻隱不負人,貞不絕俗,怡神墳籍,養素丘園,哀樂無以動其心,名利不足干其慮,確乎不拔,實近代之高人也。明帝比諸園、綺,豈徒然哉!世康風神雅量,一代稱偉,簪纓人物,見重京華。瑱素望高風,亦云美矣。
柳虬兄弟,雅道是基,並能譽重搢紳,豈虛至也。慶束帶立朝,匪躬是蹈,蒞官從政,清白著美。至於畏避權寵,違忤宰臣,雖取詘於一時,實獲申於千載矣。機立身行己,本以寬雅流譽,至於登朝正色,可謂不違直道。雖陵谷遷貿,終以雅正自居,古所謂以道事人,斯之謂矣。述雖幹略見稱,終乃敗於驕寵,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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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五‧列傳第五十三  達奚武 若干惠 怡峯 劉亮 王德 赫連達 韓果 蔡祐 常善 辛威 厙狄昌 梁椿 梁台 田弘子仁恭 孫德懋
達奚武字成興,代人也。祖眷,父長,並為鎮將。
武少倜儻好馳射,賀拔岳征關右,引為別將。及岳為侯莫陳悅所害,武與趙貴收屍歸平涼,同翊戴周文帝。從平悅,封須昌縣伯。
大統初,自大丞相府中兵參軍出為東秦州刺史。齊神武與竇泰、高敖曹三道來侵,周文欲並兵擊泰,諸將多異議,唯武及蘇綽與周文意同,遂禽之。周文進圖弘農,遣武從兩騎覘候。武與其候騎遇,即交戰,斬六級,獲三人而反。齊神武趣沙苑,周文復遣武覘之。武從三騎,皆衣敵人衣,至暮,下馬潛聽其軍號,歷營若警夜者,有不如法者,往往撻之。具知敵情以告,周文遂從破之。進爵高陽郡公。
四年,周文援洛陽,武為前峯,與李弼破莫多婁貸文。又進至河橋,力戰,斬其司徒高敖曹。再遷雍州刺史。復從戰芒山,時大軍不利,齊神武乘勝進軍至陝。武御之,乃退。十七年,詔武經略漢川。梁梁州刺史宜豐侯蕭脩固守南鄭。武圍之,脩請服。會梁武陵王遣其將楊干運等救脩,脩更不下。武擊走干運,脩乃降。自劍門以北悉平。明年,振旅還京師。朝議欲以武為柱國,武曰:「我作柱國,不應在元子孝前。」固辭。以大將軍出鎮玉壁。
周孝閔帝踐祚,授柱國、大司寇。齊北豫州刺史司馬消難舉州來附,詔武與楊忠迎消難以歸。武成初,轉大宗伯,進封鄭國公。齊將斛律敦侵汾、絳,武御之,敦退。武築柏壁城,留開府權嚴、薛羽生守之。保定三年,遷太保。其年,大軍東伐,隨公楊忠引突厥自北道,武以三萬騎自東道期會晉陽。武至平陽,後期不進,而忠已還,武尚未知。齊將斛律明月遺武書曰:「鴻鶴已翔於寥廓,羅者猶視於沮澤也。」武覽書,乃班師。出為同州刺史。明年,從晉公護東伐。時尉遲迥圍洛陽,為敵所敗。武與齊王憲於芒山御之。至夜,收軍。憲欲待明更戰。武曰:「洛陽軍散,人情駭動,不因夜速還,明日欲歸不得。」憲從之,遂全軍而返。天和三年,轉太傅。
武微時,奢侈好華飾。及居重位,不持威儀,行常單馬,左右從一兩人而已,門外不施戟,恆畫掩一扉。或謂曰:「公位冠群後,何輕率若是?」武曰:「吾昔在布衣,豈望富貴!今日富貴,不可頓忘疇昔。且天下未平,國恩未報,安可過事威容乎?」言者慚而退。武之在同州,時旱,武帝敕武祀華岳。岳廟舊在山下,常所祈禱。武謂僚屬曰:「吾備位三公,不能燮理陰陽,不可同於眾人,在常祀所,必須登峯展誠,尋其聖奧。」岳既高峻,人跡罕通。武年逾六十,唯將數人攀藤而上,於是稽首祈請。晚不得還,即於岳上藉草而宿。夢一白衣來執武手曰:「快辛苦。」甚相嘉尚。武遂驚覺,益用祗肅。至旦,雲霧四起,俄而澍雨,遠近霑洽。武帝聞之,璽書勞武,賜彩百匹。
武性貪吝,其為大司寇也,在庫有萬釘金帶,當時寶之,武因入庫,乃取以歸。主者白晉公護,護以武勛重,不彰其過,因而賜之。時論深鄙焉。薨,贈太傅、十五州諸軍事、同州刺史,諡曰桓。子震嗣。
震字猛略。少驍勇,走及奔馬。周文嘗於渭北校獵,時有兔過周文前,震與諸將競射之,馬倒而墜。震足不傾躓,因步走射之,一發中兔。顧馬才起,遂回身騰上。周文喜曰:「非此父不生此子。」乃賜震雜彩一百段。後封魏昌縣公。明帝初,拜司右中大夫,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武成初,進爵廣平郡公,除華州刺史。震雖出自膏腴,少習武藝,然頗有政術。天和六年,拜柱國。
建德初,襲爵鄭國公。從平鄴,賜妾二人、女樂一部,拜大宗伯。震父嘗為此職,時論榮之。宣政中,出為原州總管。隋開皇初,薨於家。
震弟惎,大象末,為益州刺史,與王謙據蜀起兵,被誅。
若干惠字惠保,代武川人也。其先與魏俱起,以國為姓。父樹利周,從魏廣陽王深征葛榮,戰沒,贈冀州刺史。
惠以別將從賀拔岳,以功封北平縣男。及岳為侯莫陳悅所害,惠與寇洛、趙貴等同謀翊戴周文。仍從平悅,拜直閣將軍。從禽竇泰,復弘農,破沙苑,惠每先登陷陣。加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封長樂郡公。大統四年,從魏文帝東巡洛陽,與齊神武戰於河橋,力戰破之。七年,遷領軍。
及高仲密舉北豫州來附,周文迎之。軍至洛陽,齊神武屯於芒山。惠為右軍,與中軍大破之。齊神武兵乃萃左軍,軍將趙貴等戰不利。會日暮,齊神武進兵攻惠,惠擊之,皆披靡。至夜中,神武騎復來追惠。惠徐下馬,顧命廚人營食。食訖,謂左右曰:「長安死,此中死,異乎?」乃建旗鳴角,收軍而還。神武追騎憚惠,疑有伏兵,不敢逼。至弘農,見周文,陳賊形勢,恨其垂成之功,虧於一簣,歔欷不自勝。周文壯之,遷司空。惠性剛質,有勇力,容貌魁岸。善於撫御,將士莫不懷恩。及侯景內附,朝議欲收輯河南,今惠以本官鎮魯陽。遇病,薨於軍。
惠於諸將年最少。早喪父,事母以孝聞。周文嘗造射堂新成,與諸將宴射。惠竊嘆曰:「親老矣,何時辦此!」周文聞之,即日徙堂於惠宅。其見重如此。及薨,為流涕久之。惠喪至,又臨撫焉。加贈秦州刺史,諡曰武烈。子鳳嗣。
鳳字達摩,有識度。襲父爵長樂郡公,尚周文女。位開府儀同三司、大馭中大夫。後錄惠佐命功,封鳳徐國公,拜柱國。
怡峯字景阜,遼西人也。本姓默台,因避難改焉。高祖寬,燕遼西郡守,魏道武時歸朝,拜羽真,賜爵長虵公。曾祖文,冀州刺史。
峯少以驍勇聞。從賀拔岳討万俟丑奴,賜爵蒲陰縣男。岳被害,峯與趙貴等同謀翊戴周文,進爵為伯。及齊神武與孝武帝構隙,文帝令峯與都督趙貴赴洛陽。至潼關,屬孝武西遷,峯即從周文帝拔回洛,復潼關。後以討曹泥功,進爵華陽縣公。又從破竇泰於小關。復弘農,破沙苑,進爵樂陵郡公。仍與元季海、獨孤信復洛陽。東魏行台任祥率步騎萬餘攻潁川,峯復以輕騎五百邀擊,大破之。自是威名轉盛。加授開府儀同三司。
及周文與東魏戰河橋,時峯為左軍,不利,與李遠先還,周文遂班師。詔原其罪。拜夏州刺史。大統十五年,東魏圍潁川,峯與趙貴赴援。至南陽,病卒。峯沈毅有膽略,得士卒心,當時號驍將。周文嗟悼者久之。贈華州刺史,諡曰襄威。
子昂嗣。位開府儀同三司。朝廷追錄峯功,封昂闕郡公。
昂弟光,少以峯勛,賜爵安平縣侯,加開府儀同三司。
光弟春,少知名,位吏部下大夫、儀同三司。
劉亮,中山人也,本名道德。父特真,位領人酋長。魏大統中,以亮着勛,追贈恆州刺史。
亮少倜儻,有從橫計略,姿貌魁傑,見者憚之。以都督從賀拔岳西征,以功封廣興縣子。侯莫陳悅害岳,亮與諸將謀迎周文。及平悅後,悅黨豳州刺史孫定兒仍據州不下,眾至數萬。周文令亮襲之。定兒以義兵猶遠,未為之備。亮乃輕將二十騎,先豎一纛於近城高嶺,即馳入城中。定兒方置酒高會,卒見亮至,眾皆駭愕。亮乃麾兵斬定兒,懸首州門,號令賊黨。仍遙指城外纛,命二騎曰:「出追大軍。」賊黨忷懼,一時降服。
及周文置十二軍,簡諸將領之,亮領一軍。每征討,常與怡峯俱為騎將。以復潼關功,封饒陽縣伯。尋加侍中。從禽竇泰,復弘農,戰沙苑,並力戰有功。遷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進爵長廣公。以母憂去職,居喪毀瘠。周文嗟其至性,每憂惜之。起複本官。
亮以勇敢見知,為當時名將,兼屢陳謀策,多合機宜。周文謂曰:「卿文武兼資,即孤之孔明也。」乃賜名亮,並賜姓侯莫陳氏。出為東雍州刺史,為政清靜,百姓安之。卒於州。喪還京,周文親臨之,泣而謂人曰:「股肱喪矣,腹心何寄!」令鴻臚卿監護喪事,追贈太尉,諡曰襄。後配饗周文廟廷。子昶嗣。
昶尚周文女西河長公主,大象中,位柱國、秦靈二州總管,以亮功封彭國公。隋開皇中,坐事死。
昶弟靜,天水郡守。靜弟恭,開府儀同三司、饒陽縣伯。恭弟干,上儀同三司、褒中侯。
王德字天恩,代武川人也。少善騎射,雖不經師訓,以孝悌稱。初從爾朱榮討元顥,賜爵同官縣子。又從賀拔岳討平万俟丑奴,別封深澤縣男。及侯莫陳悅害岳,德與寇洛等議,翊戴周文,於是除平涼郡守。德雖不知書,至於斷決處分,良吏無以過。涇州所部五郡,德常為最。
及孝武西遷,進封下博縣伯,行東雍州事。在州未幾,百姓懷之。賜姓烏丸氏。大統元年,進爵為公,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北雍州刺史。後常從周文征伐,累有戰功,加開府、侍中,進爵河間郡公。先是河、渭間種羌屢叛,以德有威名,拜河州刺史。群羌率服。後卒於涇州刺史,諡曰獻。德性厚重廉慎,言行無擇。母幾年百歲,後德終。
子慶嗣,小名公奴。性謹厚,位開府儀同三司。初德喪父,貧無以葬,乃賣公奴並一女以營葬事。因遭兵亂,不復相知。及德在平涼,始得之,遂名曰慶。
赫連達字朔周,盛樂人,勃勃之後也。曾祖庫多汗,因避難改姓杜氏。
達性剛鯁有膽力。少從賀拔岳征討有功,賜爵長廣鄉男。及岳為侯莫陳悅所害,趙貴建議迎周文,達贊成其議,請輕騎告周文,仍迎之。諸將或欲南追賀拔勝,或雲東告朝廷。達又曰:「此皆遠水不救近火,何足道哉!」謀遂定,令達馳往。周文見達慟哭,遂以數百騎南赴平涼,令達率騎據彈箏峽。時百姓惶懼奔散者,軍爭欲掠之。達止之,乃撫以恩信,人皆悅附。周文聞而嘉之。加平東將軍。周文謂諸將曰:「當清水公遇禍之日,君等性命懸於賊手。杜朔周冒萬死之難,遠來見及,遂得同雪仇恥。勞而不酬,何以勸善?」乃賜馬二百疋。
孝武入關,褒敘勛義,以達首迎元帥,匡復秦、隴,進爵魏昌縣伯。從儀同李虎破曹泥。後復弘農,戰沙苑,皆有功。詔複姓赫連。以達勛望兼隆,乃除雲州刺史,進爵為公。從大將軍達奚武攻漢中。梁宜豐侯蕭脩拒守積時,後乃送款。開府賀蘭願德等以其食盡,欲急攻取之。達曰:「不戰而獲城,策之上也。無容利其子女,貪其財帛,仁者不為。如其困獸猶鬬,則成敗未可知。」武遂受脩降。師還,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進爵藍田縣公。
保定初,為大將軍、夏州總管。達雖非文吏,然性質直,遵奉法度,輕於鞭撻,而重慎死罪。性又廉儉。邊境胡人或饋達羊,達欲招異類,報以繒帛。主司請用官物。達曰:「羊入我廚,物出官庫,是欺上也。」命取私帛與之。識者嘉其仁恕。尋進爵樂川郡公,位柱國。薨。
子遷嗣。位大將軍、蒲州刺史。
韓果字阿六拔,代武川人也。少驍雄,善騎射。賀拔岳西征,引為帳內,擊万俟丑奴。後從周文討平侯莫陳悅。大統初,累進爵為石城公。果性強記,兼有權略,善伺敵虛實,揣知情狀。有潛匿溪谷欲為間偵者,果登高望之,所疑處,往必有獲。周文由是以果為虞候都督。每從征行,常領候騎,晝夜巡察,略不眠寢。
從平竇泰於潼關,周文因其規劃,軍以勝返,賞真珠金帶一條。又從復弘農,破沙苑,戰河橋,並有功。歷朔、安二州刺史。從戰芒山,軍還,除河東郡守。又從大將軍破稽胡於北山。胡地險阻,人跡罕至,果進兵窮討,散其種落。稽胡憚果勁勇趫捷,號為着翅人。周文聞之,笑曰:「著翅之名,寧減飛將。」累遷開府儀同三司、進爵褒中郡公。保定三年,拜少師,進位柱國。天和初,授華州刺史。為政寬簡,吏人稱之。薨。
子明嗣。為黎州刺史,與尉遲迥同謀反,被誅。
蔡祐字承先,其先陳留圉人也。曾祖紹為夏州鎮將,徙居高平,因家焉。父襲,名著西州。魏正光中,万俟丑奴亂關中,襲乃背賊歸洛陽。拜齊安郡守。及孝武西遷,始拔難西歸。賜爵平舒縣伯,除岐、雍二州刺史。
祐性聦敏,有行檢。襲之背賊東歸,祐年十四,事母以孝聞。及長,有膂力。周文在原州,召為帳下親信。及遷夏州,以祐為都督。侯莫陳悅害賀拔岳,諸將迎周文,周文將赴之。夏州首望彌姐元進等陰有異計。周文微知之,召元進等入計事,既而目祐。祐即出外,衣甲持刀直入,叱元進而斬之,並其黨伏誅。一坐皆戰慄。於是與諸將盟,同心誅悅。周文以此重之,謂祐曰:「吾今以爾為子,爾其父事我。」後迎孝武於潼關,以前後功封萇鄉縣伯。後從禽竇泰,復弘農,戰沙苑,皆有功。授平東將軍、太中大夫。
又從戰河橋,祐下馬步鬬,左右勸乘馬以備急卒。祐怒之曰:「丞相養我如子,今日豈以性命為念?」遂率左右十餘人,齊聲大呼,殺傷甚多。敵以其無繼,圍之十餘重。祐乃彎弓持滿,四面拒之。東魏人乃募厚甲長刀者,直進取祐。去祐可三十步,左右勸射之。祐曰:「吾曹性命,在此一矢耳,豈虛發哉!」敵人可十步,祐乃射之,中其面,應弦而倒,便以矟刺殺之。敵乃稍卻。祐乃徐引退。是戰也,西軍不利,周文已還。祐至弘農,夜與周文會。周文字之曰:「承先,爾來吾無憂矣!」周文驚,不得寢,枕祐股上乃安。以功進爵為公,授京兆郡守。
高仲密舉北豫來附,周文率軍援之,與齊神武遇於芒山。祐時着明光鐵鎧,所向無敵。齊人咸曰:「此是鐵猛獸也。」皆避之。歷青、原二州刺史,尋除大都督。遭父憂,請終喪紀,弗許。累遷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賜姓大利稽氏,進爵懷寧郡公。六官建,授兵部中大夫。周文不豫,祐與晉公護、賀蘭祥等侍疾。及周文崩,祐悲慕不已,遂得氣疾。
周孝閔帝踐祚,拜少保。祐與尉遲綱俱掌禁兵。時帝信任司會李植等,謀害晉公護。祐每泣諫,帝不聽。尋而帝廢。明帝之為公子也,與祐特相友昵,及即位,禮遇彌隆。加拜小司馬。御膳每有異味,輒以賜祐,群臣朝宴,每被別留,或至昏夜,列炬鳴笳,送祐還宅。祐以過蒙殊遇,常辭疾避之。至於婚姻,尤不願結於權要。尋以本官權鎮原州。頃之,授宜州刺史。未之部,卒於原州。
祐少與鄉人李穆布衣齊名,常相謂曰:「大丈夫當建立功名,以取富貴,安能久處貧賤。」言訖,各大笑。後皆如言。及從征伐,為士卒先。軍還,諸將爭功,祐終無所競。周文每嘆之曰:「承先口不言勛,孤當代其論敘。」性節儉,所得祿秩,皆散宗族,身死之日,家無餘財。贈柱國大將軍、原州都督,諡曰莊。子正嗣。
祐弟澤,頗好學,有干能。後為州刺史,以不從司馬消難被害。
常善,高陽人也。家本豪族。魏孝昌中,從爾朱榮入洛,封房城縣男。後周文平侯莫陳悅,除天水郡守。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西安州刺史,轉蔚州刺史。頻蒞二藩,有政績。進爵永陽郡公。周孝閔帝踐祚,拜大將軍、寧州總管。保定二年,入為小司徒。卒,贈柱國大將軍、都督、延州刺史。子昂和嗣。
辛威,隴西人也。少慷慨有志略。初從賀拔岳征伐有功,假輔國將軍、都督。及周文統岳眾,見威奇也,引為帳內,封白土縣伯,後進爵為公。累遷開府儀同三司,賜姓普屯氏。出為鄜州刺史。威時望既重,朝廷以桑梓榮之,遷河州刺史、本州大中正。頻領二鎮,頗得人和。周孝閔帝踐祚,拜大將軍,進爵枹罕郡公。宣政元年,進位上柱國。大象二年,進封宿國公,復為少傅。薨。
威性持重,有威嚴。歷官數十年,未嘗有過,故得以身名終。兼其家有義,五世同居,時以此稱之。
子永達嗣。位儀同大將軍。
厙狄昌字恃德,神武人也。少便弓馬,有膂力。及長,進止閒雅,膽氣壯烈,每以將帥自許。從爾朱天光定關中。天光敗,又從賀拔岳征討。及岳被害,昌與諸將議翊戴周文。從平侯莫陳悅,賜爵陰盤縣子。後從迎孝武,復潼關,改封長子縣子。大統初,累遷開府儀同三司,進爵方城郡公。六官建,授稍伯中大夫。周孝閔帝踐祚,拜大將軍。卒。
梁椿字千年,代人也。初從爾朱榮入洛,又從賀拔岳討平万俟丑奴,仍從周文平侯莫陳悅。大統中,累以戰功封東平郡公,位開府儀同三司。周孝閔帝踐祚,除華州刺史,改封清陵郡公。保定元年,拜大將軍,卒於位。贈都督、恆州刺史,諡曰烈。
椿性果毅,善於撫納,所獲賞物,分賜麾下,故每踐敵場,鹹得其死力。雅好儉素,不營貲產,時論以此稱焉。
子明,以椿功賜爵豐陽縣公。後襲椿爵,舊封回授弟朗。
梁台字洛都,萇池人也。少果敢,有志操。從爾朱天光平關、隴,賜爵隴城鄉男。及天光敗於韓陵,賀拔岳又引為心膂。岳為侯莫陳悅所害,台與諸將翊戴周文。從平悅,累功授潁州刺史,賜姓賀蘭氏。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侍中。周孝閔帝踐阼,進爵中部縣公。
保定四年,拜大將軍。時大軍圍洛陽,久不拔。齊騎奄至,齊公憲御之。有數人為敵所執,已去。台單馬突入,射殺兩人,敵皆披靡,被執者遂還。齊公憲每嘆曰:「梁台果毅膽決,不可及也。」五年,拜鄜州刺史。
台性疏通,恕以待物,至於蒞人,尤以惠愛為心。不過識千餘字,口占書啟,詞意可觀。年過六十,猶能被甲跨馬,足不躡鐙,馳射弋獵,矢不虛發。後以疾卒。
田弘字廣略,高平人也。少慷慨,有謀略。初陷万俟丑奴。爾朱天光入關,弘自原州歸順。及周文統眾,弘求謁見,乃論時事,即處以爪牙之任。又以迎孝武功,封鶉陰縣子。周文嘗以所著鐵甲賜弘,云:「天下若定,還將此甲示孤也。」累功賜姓紇干氏,授原州刺史。以弘勛望兼至,故以衣錦榮之。周文在同州,文武併集,乃謂之曰:「人人如弘盡心,天下豈不早定?」即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魏廢帝元年,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平蜀後,梁信州刺史蕭韶等未從朝化,詔弘討平之。又討西平反羌及鳳州叛氐等,並破之。每臨陣,推鋒直前,身被一百餘箭,破骨者九,馬被十矟。朝廷壯之。周孝閔踐阼,進爵雁門郡公。保定元年,出為岷州刺史。弘雖武將,而動遵法式,百姓賴安之。三年,從隨公楊忠伐齊,拜大將軍。後進柱國大將軍,歷位大司空、少保、襄州總管。薨於州。子仁恭嗣。
仁恭字長貴。性寬仁,有局度。歷位幽州總管。隋文帝受禪,進上柱國,拜太子太師,甚見親重。嘗幸其第,宴飲極歡,禮賜甚厚。尋奉詔營太廟,進爵觀國公,拜右武衛大將軍,轉左武衛大將軍。卒官。贈司空,諡曰敬。子世師嗣。
次子德懋,少以孝友知名。開皇初,以父軍功賜爵平原郡公,授太子千牛備身。丁父艱,哀毀骨立,廬於墓側,負土成墳。帝聞而嘉之,遣員外散騎侍郎元志就吊焉。復降璽書存問,賜帛及米,下詔表其閭。大業中,位尚書駕部郎,卒官。
時有玉城郡公王景、鮮虞縣公謝慶恩並位上柱國;大義公辛遵及其弟韶並位柱國。隋文帝以其俱佐命功臣,特加崇貴,親禮與仁恭等,事皆亡失雲。
論曰:周文接喪亂之際,乘戰爭之餘,發跡平涼,撫征關右。於時外虞孔熾,內難方殷,羽檄交馳,戎軒屢駕,終能盪清逋孽,克固鴻基。雖稟筭於廟堂,實責成於將帥。達奚武、若干惠、怡峯、劉亮、王德、赫連達、韓果、蔡祐、常善、辛威、厙狄昌、梁椿、梁台、田弘等,併兼資勇略,咸會風雲,或效績中權,或立功方面,均分休戚,同濟艱危,可謂國之爪牙,朝之禦侮者也。而葉協規文後,得雋小關,周瑜赤壁之謀,賈詡烏巢之策,何以能尚?一言興邦,斯之謂矣。惠、德本以果毅知名,而能率由孝道,雖圖史所嘆,何以加焉?勇者不必有仁,斯不然矣。以赫連達之先識而加之以仁恕,蔡祐之敢勇而終之以不伐,斯豈企及之所致乎,抑亦天性而已。仁恭出內榮顯,豈徒然哉。德懋道協天經,亦足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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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六‧列傳第五十四  王傑 王勇 宇文虬 耿豪 高琳 李和子徹 伊婁穆 達奚寔 劉雄 侯植 李延孫 韋祐 陳欣 魏玄 泉仚 李遷哲 楊干運 扶猛 陽雄 席固 任果
王傑,金城直城人也,本名文達。父巢,魏榆中鎮將。
傑少有壯志,每以功名自許。從孝武西遷,賜爵都昌縣子。周文奇其才,嘗謂諸將曰:「王文達萬人敵也,但恐勇決太過耳。」從復潼關,破沙苑,爭河橋,戰芒山,皆以勇敢聞。親待日隆,於是賜姓宇文氏,進爵為公。累遷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恭帝元年,從于謹圍江陵。時柵內有人,善用長矟,將士登者,多為所斃。謹令傑射之,應弦而倒。登者乃得入,遂拔之。謹曰「濟我大事者在公此箭也。」周孝閔帝踐祚,進爵張掖郡公,為河州刺史。朝廷以傑勛望俱重,故授以本州。後與隨公楊忠自漠北伐齊。又從齊公憲東御齊將斛律明月。進位柱國。建德初,除涇州總管,頗為百姓所慕。宣帝即位,拜上柱國。薨。贈七州諸軍事、河州刺史,追封鄂國公,諡曰威。
子孝遷,位開府儀同大將軍。
王勇,代武川人也,本名胡仁。少雄健,有膽決。數從侯莫陳悅、賀拔岳征討,功居多,拜別將。周文為丞相,封包信縣子。從禽竇泰,復弘農,戰沙苑,氣蓋眾軍,所當必破。周文嘆其勇敢,賞賜特隆,進爵為公。大軍不利,唯胡仁及王文達、耿令貴三人力戰,皆有殊功。軍還,拜上州刺史,以雍州、岐州、北雍州擬授胡仁等。然州頗有優劣,文令探籌取之。胡仁遂得雍州,文達得岐州,令貴得北雍州。仍賜胡仁名勇,令貴名豪,文達名傑,以彰其功。進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恭帝元年,從柱國趙貴徵蠕蠕,破之,進爵新陽郡公,賜姓庫汗氏。又論討蠕蠕功,別封永固縣伯。時有別封者,例聽回授次子,勇獨請封兄子興,時人義之。尋進位大將軍。勇性雄猛,為當時驍將。矜功伐善,好論人之惡,時論亦以此鄙之。柱國侯莫陳崇勛高望重,與諸將同謁晉公護,聞勇數論人短,乃於眾中折辱之。勇慚恚,因疽發背卒。
子昌嗣。官至大將軍。
宇文虬字樂仁,伐武川人也。驍悍有膽略。少從征討,累有戰功,封南安侯。孝武西遷,以獨孤信為行台,信引虬為帳內都督。隨信奔梁。大統三年歸闕,進爵為公。禽竇泰,復弘農,及沙苑、河橋之戰,皆有功。又從獨孤信討梁仚定,破之。累遷南秦州刺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虬每經行陣,必身先士卒,故上下同心,戰無不克。後除金州刺史、大將軍。卒。
耿豪,鉅鹿人也,本名令貴。其先家於武川。豪少粗獷,有武藝,好以氣陵人。賀拔岳西征,引為帳內。岳被害,歸周文,以武勇見知。豪亦自謂所事得主。從討侯莫陳悅及迎孝武,錄前後功,封平原子。沙苑之戰,豪殺傷甚多,血染甲裳盡赤。周文嘆曰:「令貴武猛,所向無前,觀其甲裳,足以為驗,不須更論級數也。」進爵為公。後周文戰芒山,豪謂所部曰「大丈夫除賊,須右手拔刀,左手把矟,直斫直刺,慎莫畏死。」遂大呼獨入,敵人鋒刃亂下,當時咸謂豪歿。俄然奮刀而還。戰數合,當豪前者死傷相繼。又謂左右曰:「吾豈樂殺人,但壯士除賊,不得不爾。若不能殺賊,又不為人所傷,何異逐坐人也!」周文嘉之。拜北雍州刺史,賜姓和稽氏。進位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豪性兇悍,言多不遜,周文惜其驍勇,每優容之。豪亦自謂意氣冠群,終無所屈。李穆、蔡祐初與豪同時開府,後並居豪之右。豪不能平,謂周文曰:「人間物議,謂豪勝李穆、蔡祐。」周文曰:「何以言之?」豪曰:「人言李穆、蔡祐是丞相髆髀,耿豪、王勇,丞相咽項,以在上,故為勝也。」豪之粗猛皆此類。卒,周文痛惜之。
子雄嗣。位至大將軍。
高琳字季珉,其先高麗人也。仕於燕,又歸魏,賜姓羽真氏。琳母嘗祓禊泗演,遇見一石,光彩朗潤,遂持以歸。是夜,夢人衣冠有若仙者,謂曰:「夫人向所將來石,是浮磬之精。若能寶持,必生令子。」母驚寤,舉身流汗。俄而有娠,及生,因名琳,字季珉。從孝武西遷,封鉅野縣子。河橋之役,琳勇冠諸軍。周文謂曰:「公即我之韓、白也。」復從戰芒山,除正平郡守。齊將東方老來寇,琳擊之。老中數創乃退,謂其左右曰:「吾經陣多矣,未見如此健兒。」後除鄜州刺史,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
周孝閔帝踐祚,進爵犍為郡公。武成二年,討平文州氐。師還,帝宴群公卿士,仍賦詩言志。琳詩末章云:「寄言竇車騎,為謝霍將軍。何以報天子?沙漠靜妖氛。」帝大悅曰:「獯、獫陸梁,未時款塞,卿言有驗,國之福也。」天和三年,為江陵副總管。時陳將吳明徹來寇,總管田弘與梁主蕭巋出保紀南城,唯琳與梁僕射王操固守江陵三城以抗之。晝夜拒戰,凡經十旬,明徹退走。巋表言其狀,帝乃優詔追琳入朝,親加勞問。六年,進位柱國。薨。贈本官,加五州諸軍事、冀州刺史,諡曰襄。
子儒襲爵。位儀同大將軍。
李和本名慶和,朔方岩綠人也。父僧養,以累世雄豪,為夏州酋。
和少敢勇有識度,狀貌魁偉,為州裏所推。賀拔岳作鎮關中,引為帳內都督。後從周文,累遷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夏州刺史,賜姓宇文氏。周文嘗謂諸將曰:「宇文慶和累經任委,每稱吾意。」又賜名意焉。改封永豐縣公。保定二年,除司憲中大夫。尋改封德廣郡公,出為洛州刺史。和前在夏州,頗留遺惠,及有此授,商、洛父老莫不想望德音。和至州,以仁恕訓物,獄訟為之簡靜。進柱國大將軍。
隋開皇元年,遷上柱國。和立身剛簡,老而逾勵,諸子趨事,若奉嚴君。以意是周文帝賜名,帝朝已革;慶和則父之所命,義不可違。至是,遂以和為名。二年,薨。贈本官,加司徒公,諡曰肅。子徹嗣。
徹字廣達。性剛毅,有器干。周武帝時,從皇太子西征吐谷渾,以功賜爵周昌縣男。從武帝平齊,錄前後功,再進爵。遷左武衛將軍。及隋晉王廣鎮并州,妙選府官,詔徹總晉王府軍事,進爵齊安郡公。時蜀王秀亦鎮益州,上謂侍臣曰:「安得文同王子相,武如李廣達者乎!」其見重如此。明年,突厥沙缽略可汗犯塞,上令衛王爽為元帥擊之,以徹為長史。遇虜於白道,行軍總管李充請襲之。諸將多以為疑,唯徹獎成其事,請同行,遂掩擊大破之。沙缽略棄所服金甲而遁。以功加上大將軍。沙缽略因此稱藩。改封安道郡公。
開皇十年,進位柱國。及晉王為揚州總管,以徹為司馬,改封德廣郡公。尋徙封城陽郡公。其後突厥犯塞,徹復領行軍總管破之。及左僕射高熲得罪,以徹素與熲善,被疏忌。後出怨言,上聞,召入臥內賜宴,言及平生,因遇鴆卒。大業中,其妻元氏為孽子安遠誣以咒詛,伏誅。
伊婁穆字奴干,代人也。父靈,善騎射,為周文所知,嘗謂之曰:「若伊尹阿衡於殷,致主堯、舜。卿既姓伊,庶卿不替前緒。」於是賜名尹焉。歷衛將軍、隆州刺史、盧奴縣公。
穆弱冠為周文帳內親信,以機辯見知。歷中書舍人、通直散騎常侍。嘗入白事,周文望見悅之,字之曰:「奴干作儀同面見我矣。」於是拜儀同三司,賜封安陽縣伯。周孝閔帝踐阼,進位驃騎大將軍。建德中,卒。
達奚寔字什伏代,河南洛陽人也。父顯相,武衛將軍。
寔少修立,有干局。從魏孝武西遷,封臨汾縣伯。從周文禽竇泰,復弘農,破沙苑,皆力戰有功。累遷相府從事中郎。寔性嚴重,深見器遇。六官建,行蕃部中大夫,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平陽縣公。周保定初,卒於刺史。諡曰恭。子豐嗣。
劉雄字猛雀,臨洮子城人也。少機辯,慷慨有大志。初為周文親信,後拜中大夫,兼中書舍人,賜姓宇文氏。周孝閔帝踐阼,加大都督。天和中,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周昌侯。歷位納言、內史中大夫、候正。武帝嘗從容謂曰:「古人云:『富貴不歸故鄉,猶衣錦夜遊。』」乃以雄為河州刺史。雄先已為本縣令,復有此授,鄉裏榮之。及皇太子西征吐谷渾,雄自涼州從滕王逌先入,功居多,加上開府儀同三司。從平并州,拜上大將軍,進爵趙郡公。平鄴城,進柱國。宣政元年,突厥寇幽州,雄戰歿。贈亳州總管。
子昇嗣。以雄死王事,授儀同大將軍。
侯植字仁干,其先上谷人也。高祖恕,為北地太守,子孫因家於北地之三水。
植少倜儻,有大節,容貌奇偉,武藝絕倫。仕魏為義州刺史,甚有政績。後從孝武西遷,賜姓侯伏侯氏。從周文破沙苑,戰河橋,進大都督。涼州刺史宇文仲和據州作逆,植從開府獨孤信討禽之,封肥城縣公,賜姓賀屯氏。後從于謹平江陵,進驃騎大將軍、聞府儀同三司,別封一子汧源縣伯。
周孝閔帝踐阼,進爵郡公。時帝幼沖,晉公護執政,植從兄龍恩為護所親。及護誅趙貴,諸宿將等多不自安。植謂從兄龍恩曰:「主上春秋既富,安危繫於數公,若多誅戮,自立威權,何止社稷有累卵之危,恐吾宗亦緣此敗。兄安得知而不言!」龍恩竟不能用。植又承間言於護曰:「公以骨肉之親,當社稷之寄,願推誠王室,擬跡伊、周,則率土幸甚。」護曰:「我誓以身報國,卿豈謂吾有他志邪?」又聞其先與龍恩言,乃陰忌之。植懼不免禍,遂以憂卒。贈大將軍、平州刺史,諡曰節。子定嗣。及護伏誅,龍恩及其弟萬壽並預其禍。武帝以植忠於朝廷,特免其子孫。
李延孫,伊川人也。父長壽,性雄豪,少與蠻酋結托,侵掠闕南。魏孝昌中,朝議恐其為亂,乃以長壽為防蠻都督,給其鼓節。長壽盡其智力,防遏群蠻,伊川左右,寇盜為之稍息。永安之後,長壽徒侶日盛,魏帝藉其力用,因而撫之。累遷北華州刺史,賜爵清河郡公。及孝武西遷,長壽率勵義士拒東魏。後為廣州刺史。東魏遣行台侯景攻之,城陷,遇害。追贈太尉。
延孫亦雄武,有將率才略,少從長壽征討,以勇敢聞。賀拔勝為荊州刺史,表延孫為都督,肅清鴉路,頗有力焉。及長壽被害,延孫乃還,收集其父之眾。自孝武西遷後,朝士流亡。廣陵王欣、錄尚書長孫承業、潁川王斌之、安昌王子均及建寧、江夏、隴東諸王並百官等攜持妻子來投延孫者,即率眾衛送,並贈以珍玩,咸達關中。齊神武深患之,遣行台慕容紹宗等數道攻擊,延孫大破之。乃授延孫京南行台、節度河南諸軍事、廣州刺史。尋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大都督,賜爵華山郡公。延孫既蒙重委,每以克清伊、洛為己任,頻以寡擊眾,威振敵境。大統四年,為其長史楊伯蘭所害。贈司空。
子人傑,有祖、父風。官至開府儀同三司,改封潁川郡公。
韋祐字法保,京兆山北人也,以字行。為州郡著姓。父義,上洛郡守。魏大統中,以法保著勛,追贈秦州刺史。
法保少好遊俠,而質直少言,所與交遊,皆輕猾亡命。父沒,事母以孝聞。慕李長壽之為人,遂娶其女,因寓居闕南。正光末,王公避難者或依之,多得全濟,以此為貴游所德。及孝武西遷,法保赴行在所,封固安縣男。
及長壽被害,其子延孫收長壽餘眾,守御東境。朝廷恐延孫兵少,乃除法保東洛州刺史,配兵數百,以援延孫。法保至潼關,弘農郡守韋孝寬謂曰:「恐子此役,難以吉還。」法保曰:「古人稱不入獸穴,不得獸子。安危之事,未可預量。」遂倍道兼行。與延孫兵接,乃並勢置柵於伏流。未幾,周文追法保與延孫還朝,賞勞甚厚。除河南尹。及延孫被害,法保乃率所部據延孫舊柵。嘗與東魏戰,流矢中頸,從口中出,久之乃蘇。大統九年,鎮九曲城。及侯景以豫州附,法保率兵赴。景欲留之,法保疑其貳,乃固辭還所鎮。十五年,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尋進爵為公。會東魏遣軍送糧饋宜陽,法保潛邀之,中流矢,卒於陣。諡曰莊。
子初嗣。位開府儀同大將軍、閻韓防主。
陳欣字永怡,宜陽人也。少驍勇,有氣俠,姿貌魁岸,同類咸敬憚之。孝武西遷後,欣乃於辟惡山招集勇敢少年,寇掠東魏,仍密遣使歸附。授立義大都督,賜爵霸城縣男。累遷宜陽郡守。恭帝二年,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宜陽邑大中正,賜姓尉遲氏。周文以欣着績累載,贈其祖昆及父興孫俱為儀同三司,位刺史。東魏洛州刺史獨孤永業,號有智謀,往來境上。欣與韓雄等恆令間諜覘其動靜,齊兵每至,輒破之。故永業深憚欣等,不敢為寇。周孝閔帝踐阼,進爵許昌縣公。後除熊州刺史,卒於州。
欣與韓雄裏閈姻婭,少相親昵,俱總兵境上三十餘載。每御捍,二人相赴,常若影響。故數對勍敵,而常保功名。雖並有武力,至於挽強射中,欣不如雄;散財施惠,得士眾心,則雄不如欣。身死之日,將吏荷其恩德,莫不感慟。
子萬敵嗣。朝廷以欣雅得士心,還令萬敵領其部曲。
魏玄字僧智,其先任城人也,後徙於新安。玄少慷慨,有膽略。孝武西遷,東魏北徙,人情各懷去就,玄每率鄉兵抗拒東魏。芒山之役,大軍不利,宜陽、洛州皆為東魏守,而玄母及弟並在宜陽。玄以為忠孝不兩立,乃率義徒還闕南鎮撫。周文手書勞之,除洛陽令,封廣宗縣子。
周保定元年,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鎮閻韓。遷熊州刺史,政存簡惠,百姓悅之。轉和州刺史、伏流防主,進爵為公。及齊將斛律明月率眾向宜陽,兵威甚盛,玄率眾御之,每戰輒克。後以疾卒於位。
泉仚字思道,上洛豐陽人也。世雄商洛,自晉東度,常貢屬江東。曾祖景言,魏太延五年率鄉裏歸化,仍引王師平商洛。拜建節將軍,假宜陽郡守,世襲本縣令,封丹水侯。父安志,復為建節將軍、宜陽郡守,領本縣令,降爵為伯。
屳九歲喪父,哀毀類於成人。服闋襲爵,年十二。鄉人皇平、陳合等三百餘人詣州,請仚為縣令。州為申上。時吏部尚書郭祚以仚年少,請別選遣,終此一限,令仚代之。宣武詔依皇平等所請。巴俗事道,尤重老子之術。仚雖童幼,而好學恬靜,百姓安之。尋以母憂去職。縣中父老復表請起複本任。後除上洛郡守。及蕭寶夤反,遣兵趣青泥,圖取上洛,豪族泉、杜二姓密應之。仚與刺史董紹掩襲,二姓散走,寶夤亦退。遷淅州刺史,別封涇陽縣伯。
永安中,大破梁將王玄真於順陽,除東雍州刺史,進爵為侯。部人楊羊皮,太保椿之從弟,恃椿,侵擾百姓。守宰多被其陵侮,皆畏而不敢言。仚收之,將加極法。楊氏慚懼,闔宗請恩。自此豪右無敢犯者。性又清約,纖毫不擾於人。在州五年,每於鄉裏運米自給。梁魏興郡與洛州接壤,表請內屬。詔仚為行台尚書以撫納之。大行台賀拔岳以仚昔蒞東雍,為吏人所懷,乃表仚復為刺史。詔許之。蜀人張國雋聚黨剽劫,州郡不能制,仚收戮之,闔境清肅。
及齊神武專政,孝武有西顧之心,欲委仚以山南之事,乃除洛州刺史。未幾,帝西遷。齊神武率眾至潼關,仚遣其子元禮御之,神武不敢進。上洛人都督泉岳,其弟猛略與拒陽人杜窋等謀翻洛州以應東魏。仚知之,殺岳及猛略,傳首詣闕。大統元年,加開府儀同三司,兼尚書右僕射,進爵上洛郡公。仚志尚廉慎,每除一官,憂見顏色,寢食輒減。至是頻讓,魏帝手詔不許。三年,高敖曹圍逼州城,杜窋為其鄉導。仚拒守旬余,矢盡援絕,城乃陷焉。謂敖曹曰:「泉仚力屈,志不服也。」及竇泰被禽,敖曹退走,遂執仚而東,以窋為刺史。仚臨發,密戒二子元禮、仲遵曰:「吾生平志願,不過令長,幸逢聖會,位亞台司。今爵祿既隆,年齒又暮,前途夷險,抑亦可知。汝等堪立功效,不得以我在東,遂虧臣節也。」乃揮涕而訣。聞者莫不憤嘆。尋卒於鄴。
元禮少有志氣,好弓馬,頗閒草隸,有士君子之風。賜爵臨洮縣伯,散騎常侍。及洛州陷,與仚俱被執而東。元禮於路逃歸。時杜窋雖為刺史,然巴人素輕杜而重泉。及元禮至,與仲遵相見,感父臨別之言,潛與豪右結托。遂率鄉人襲州城,斬窋,傳首長安。朝廷嘉之,代襲洛州刺史。從周文戰於沙苑,中流矢卒。子貞嗣。
仲遵一名恭。少謹實,涉獵經史。年十三為郡主簿,十四為縣令。及長,有武藝。高敖曹攻洛州,與仚力戰拒守。矢盡,以棒杖捍之,為流矢中目,不堪復戰。及城陷,士卒嘆曰:「若二郎不傷,豈至於此!」仚之東也,仲遵以被傷不行。後與元禮斬窋,以功封豐陽縣伯,東豫州刺史。及元禮戰沒,復以仲遵為洛州刺史,頗得譽。
大統十三年,行荊州刺史事。梁司州刺史柳仲禮每為邊寇,周文令仲遵率鄉兵,從開府楊忠討之。梁隨郡守桓和拒守不降。忠謂諸將曰:「先取仲禮,則桓和不攻而自服也。」仲遵對曰:「若棄和深入,仲禮未即就禽,則首尾受敵,此危道也。」忠從之。仲遵以計由己出,乃先登城,遂禽和。從擊仲禮,又獲之。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本州大中正,復行荊州刺史、十三州諸軍事。尋遭母憂,請終喪制,不許。大將軍王雄南征上津、魏興,仲遵從雄討平之。遂於上津置南洛州,以仲遵為刺史。仲遵留情撫接,百姓安之。
初,蠻帥杜青和自稱巴州刺史,以州入附,朝廷因其所據而授之,仍隸東梁州都督。青和以仲遵善於撫御,請隸仲遵。朝議以山川非便,弗之許也。青和遂結安康酋帥黃眾寶等,舉兵共圍東梁州。復遣王雄討平之,改巴州為洵州,隸於仲遵。先是東梁州刺史劉孟良在職貪婪,人多背叛。仲遵以廉簡處之,群蠻帥服。
仲遵雖出自巴夷,而有方雅之操,歷官之處,皆以清白見稱。朝廷又以其父臨危抗節,乃令襲爵上洛郡公,舊封聽回授一子。尋出為都督、金州刺史。卒官。贈大將軍、三州刺史,諡曰莊。
子暅嗣。位至開府儀同大將軍。
李遷哲字孝彥,安康人也。世為山南豪族,仕於江左。父元直,仕梁,歷東梁、衡二州刺史、散騎常侍、沌陽侯。
遷哲少修立,有識度,慷慨善謀畫。起家文德主帥。其父為衡州,留遷哲本鄉,監統部曲事。時年二十,撫馭群下,甚得其情。後襲爵沌陽侯,位都督、東梁州刺史。侯景篡逆,遷哲外御邊寇,自守而已。
大統十七年,周文遣達奚武、王雄等略地山南,遷哲軍敗,遂降於武。然猶意氣自若。武乃執送京師。周文責以不早歸國。荅曰:「不能死節,實以此愧耳。」周文深嘉之,封沌陽縣伯。
恭帝初,直州人樂熾、洋州人黃國等連結為亂。周文以遷哲信着山南,乃令與開府賀若敦同經略。熾等尋並平盪,仍與敦南出徇地。遷哲先至巴州,入其封郭。梁巴州刺史牟安人開門請降。安人子宗徹等猶據巴城不下,遷哲攻克之。軍次鹿城,城主遣使請降。遷哲謂其眾曰:「納降如受敵,吾觀其使,瞻視猶高,得無詐也?」遂不許之。梁人果於道左設伏以邀遷哲,遷哲進擊破之,遂屠其城。自此巴、濮之人,降款相繼。軍還,周文賜以所服紫袍玉帶及所乘馬,加授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除直州刺史,即本州也。仍給軍儀鼓節,令與田弘同討信州。
時信州為蠻酋向五子王等所圍,弘遣遷哲赴援。比至,信州已陷。五子王等聞遷哲至,狼狽遁走。遷哲入據白帝,賀若敦等復至,遂共追五子王等,破之。及田弘旋軍,周文令遷哲留鎮白帝。信州先無倉儲,軍糧匱乏。遷哲乃收葛根造粉,兼米以給之,遷哲亦自取供食。時有異膳,即分賜兵士。有疾患者,又親加醫藥。以此軍中感之,人思效命。黔陽蠻田烏度、田烏唐等每抄掠江中,為百姓患。遷哲隨機出討,殺獲甚多。由是諸蠻畏威,各送糧餼。又遣子弟入質者千有餘家,遷哲乃於白帝城外築城以處之。並置四鎮,以靜峽路。自此寇抄頗息,軍糧贍給焉。周明帝初,授都督、信州刺史。二年,進爵西城縣公。
武成元年,朝於京師。明帝甚禮之,賜甲第及莊田等。天和三年,進位大將軍。詔遷哲率金、上等諸州兵鎮襄陽。五年,陳將章昭達攻逼江陵,梁明帝告急於襄州,衛公直令遷哲往救焉。遷哲率其所部守江陵外城,自率騎出南門,又令步兵自北門出,兩軍首尾邀之,陳人多投水死。是夜,陳人又竊於城西堞以梯登城,登者已百數人。遷哲又率驍勇捍之,陳人復潰。俄而大風暴起,遷哲乘暗出兵擊其營,陳人大亂,殺傷甚眾。江陵總管陸騰復破之於西堤,陳人乃遁。建德二年,進爵安康郡公。三年,卒於襄州。贈金州總管,諡曰壯武。
遷哲累葉雄豪,為鄉裏所服。性復華侈,能厚自奉養。妾媵至有百數,男女六十九人。緣漢千餘裏間,第宅相次,姬媵之有子者,分處其中,各有僮僕侍婢閽人守護。遷哲每鳴笳導從,往來其間,縱酒歡宴,盡生平之樂。子孫參見,或忘其年名者,披簿以審之。
長子敬仁,先遷哲卒。第六子敬猷嗣,還統父兵,位儀同大將軍。
遷哲弟顯,位上儀同大將軍。
楊干運字玄邈,儻城興勢人也。少雄武,為鄉閭信服。為安康郡守。陷梁,仕歷潼、南梁二州刺史。及武陵王蕭紀稱尊號,以干運威服巴、渝,乃拜梁州刺史,鎮潼州,封萬春縣公。時紀與其兄湘東王繹爭帝。干運兄子略勸干運歸附,干運然之。會周文令干運孫法洛至,略即夜送之。干運送款,周文密賜干運鐵券,授開府儀同三司、侍中、梁州刺史、安康郡公。及尉遲迥征蜀,遂降迥。迥因此進軍成都,數旬克之。及至京師,禮遇隆渥。尋卒於長安。贈尚書右僕射。子端嗣。
略亦以歸附功,位至開府儀同三司、大將軍,封上庸縣伯。
干運女婿樂廣,安州刺史,封安康縣公。
扶猛字宗略,上甲黃土人也。其種落號白獸蠻。猛仕梁,位南洛、北司二州刺史,封宕渠縣男。魏廢帝元年,以眾降。周文厚加撫納,復爵宕渠縣男,割二郡為羅州,以猛為刺史。令從開府賀若敦南討信州。敦令猛直道白帝,所由之路,人跡不通。猛乃梯山捫葛,備歷艱阻,遂入白帝城。撫慰人夷,莫不悅附。以功進開府儀同三司。俄而信州蠻反,猛復從賀若敦平之,進爵臨江縣公。後從田弘破漢南諸蠻,進位大將軍。卒。
陽雄字元略,上洛邑陽人也。累葉豪族。父猛,從孝武西遷,以功封郃陽伯,位征東將軍、揚州刺史。
雄起家奉朝請,以軍功封安平縣侯。得子孫相襲拜邑陽郡守。累遷平州刺史,進爵玉城縣公,加開府儀同三司、驃騎大將軍。歷京兆尹、戶部中大夫,進位大將軍,轉中外府長史,遷江陵總管,改封魯陽縣公。卒於鎮。追封郡公,諡曰懷。雄善附會,能自謀身,故任兼出內,保全爵祿。子長寬嗣。
席固字子堅,其先安定人也。高祖衡,因姚氏之亂,寓居襄陽,仕晉,為建威將軍,遂為襄陽著姓。
固少有遠志。梁大同中,為齊興郡守。久居郡職,士多附之,遂有親兵千餘人。梁元帝時,遷興州刺史,軍人募從者至五千餘人。固欲自據一州,以觀時變。大統中,以地歸魏。時周文方南取江陵,西定蜀、漢,聞固至,甚禮遇之。就拜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侍中、豐州刺史,封新豐縣公。後轉湖州刺史,啟求入覲。及至,進爵靜安郡公。尋拜昌歸憲三州諸軍事、昌州刺史。固居家孝友,蒞官頗有聲績。卒於州,贈大將軍、五州刺史,諡曰肅,敕襄州賜其墓田。子雅嗣。
雅字彥文。性方正,少以孝聞。位大將軍。
雅弟英,上開府儀同大將軍。
任果字靜鸞,南安人也。本方隅豪族。父褒,仕梁,為沙州刺史、新巴縣公。
果性勇決,志在立功。魏廢帝元年,率所部來附。周文嘉其遠至,待以優禮。果因面陳取蜀策,深被納之。乃授沙州刺史、南安縣公。從尉遲迥伐蜀。尋進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及成都平,除始州刺史。周文以其方隅首領,早立忠節,進爵樂安郡公,賜以鐵券,聽相傳襲,並賜路車駟馬及儀衛等以光寵之。尋為刺客所害。
論曰:王傑、王勇、宇文虬、耿豪、高琳、李和、伊婁穆、侯植等咸以果毅之姿,效節擾攘之際,各能屠堅覆銳,自致其功,高爵厚位,固其宜也。仲尼稱無求備於一人,信矣。夫文士懷溫恭之操,其弊也懦弱;武夫稟剛烈之資,其弊也敢悍。故有使酒不遜之禍,拔劍爭功之尤,大則莫全其生,小則僅而獲免。耿豪、王勇不其然乎!
李延孫、韋祐、陳欣、魏玄等以勇略之姿,受捍城之委。灌瓜贈藥,雖有愧於昔賢;禦侮折衝,足方駕於前烈。用能觀兵伊、洛,保據崤、函,齊人阻西路之謀,周朝緩東貢之慮,皆其力也。
泉仚長自山谷,素無月旦之譽,而臨難慷慨,無失人臣之節,豈非蹈仁義之徒歟!元禮、仲遵,聿遵其志,卒成功業,庶乎克負荷矣。
李遵哲、楊干運、席固之徒,屬方隅擾攘,咸知委質,遂享爵位,以保終始。觀遷哲之對周文,有尚義之氣。干運受任武陵,乖事人之道。若乃校其優劣,固不可同年而語。陽雄任兼文武,聲著土內,抑亦志能之士也。
舊史有代人宇文盛,字保興,以武毅顯,盛弟丘,字胡奴,盛子述,位柱國,並有傳。然事無足可紀。盛見子述傳首,丘略之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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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七‧列傳第五十五  崔彥穆 楊纂 段永 令狐整子熙 唐永子瑾 柳敏子昂 王士良
崔彥穆字彥穆,清河東武城人,魏司空安陽侯林之九世孫也。曾祖顗,後魏平東府諮議參軍。祖蔚,遭從兄司徒浩之難,南奔江左。仕宋,為給事黃門侍郎、汝南義陽二郡守。延興初,復歸於魏,拜潁川郡守,因家焉。後終於郢州刺史。父幼,位終永昌郡守。隋開皇初,以獻皇后外曾祖,追贈上開府儀同三司、新州刺史。
彥穆幼明悟,神彩卓然。魏吏部尚書隴西李神儁,有知人之鑑,見而嘆曰:「王佐才也。」永安末,除司徒府參軍事,再遷大司馬從事中郎。孝武西遷,彥穆時不得從。大統三年,乃與兄彥珍於成皋舉義,因攻拔滎陽,禽東魏郡守蘇淑。仍與鄉郡王元洪威攻潁川,斬其刺史李景遺。即拜滎陽郡守,尋賜爵千乘縣侯。十四年,授散騎常侍、司農卿。時軍國草創,眾務殷繁,周文乃引彥穆入幕府,兼掌文翰。及于謹伐江陵,彥穆以本官從平之。
周明帝初,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俄拜安州刺史,總管十二州諸軍事。入為御正大夫。陳氏請敦鄰好,詔彥穆使焉。彥穆風韻閒曠,器度方雅,善玄言,解談謔,甚為江表所稱。轉戶部中大夫,進爵為公。天和三年,聘齊還,除金州刺史,總管七州諸軍事,進位大將軍。尋征拜小司徒。
及宣帝崩,隋文帝輔政,三方起兵,以彥穆為行軍總管,與襄州總管王誼討司馬消難。軍次荊州,總管獨孤永業有異志,遂收而戮之。及事平,隋文帝征王誼入朝,即以彥穆為襄州刺史,總管六州諸軍事,加授上大將軍,進爵東郡公。頃之,永業家自理得雪,彥穆坐除名。尋復官爵。開皇元年卒。子君綽嗣。
君綽性夷簡,博覽經史,有父風。大象末,丞相府賔曹參軍。
君綽弟君肅,解巾道王侍讀,大象末,潁川郡守。
楊纂,廣寧人也。父安仁,魏朔州鎮將。纂少慷慨有志略,勇力兼人。年二十,從齊神武起兵於信都,以軍功,稍遷武州刺史。自以賞薄,志懷怨憤,每嘆曰:「大丈夫富貴何必故鄉!若以妻子經懷,豈不沮人雄志!」大統初,乃間行入關。周文執纂手曰:「人所貴者忠義也,所懼者危亡也,其能不憚危亡,蹈茲忠義者,今方見之於卿耳。」即授征南將軍、大都督,封永興縣侯。
從周文解洛陽圍,經河橋、芒山之戰,纂每先登,軍中咸推其敢勇。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進爵為公,賜姓莫胡盧氏。俄授岐州刺史。周孝閔帝踐阼,進爵宋熙郡公。保定元年,位大將軍,改封隴東郡公,除隴州刺史。從隋公楊忠東伐,至并州而還。天和六年,進授柱國大將軍,轉華州刺史。
纂性質樸,又不識文字,前後蒞職,但推誠信而已。吏人以其忠恕,頗亦懷之。尋卒於州。
子睿,位至上柱國、漁陽郡公。
段永字永賔,其先遼西石城人,晉幽州刺史疋磾之後也。曾祖愄,仕魏黃龍鎮將,因徙高陸之河陽焉。
永幼有志操,閭裏稱之。魏正光末,北鎮擾亂,遂攜老幼,避地中山。後赴洛陽,拜平東將軍,封沃陽縣伯。青州人崔社客舉兵反,永討平之。進爵為侯,除左光祿大夫。
時有賊魁元伯生,西自崤、潼,東至鞏、洛,屠陷城壁,所在為患。孝武遣京畿大都督疋婁昭討之,昭請以五千人行。永進曰:「此賊既無城柵,唯以寇抄為資,取之在速,不在眾也。若星馳電發,出其不虞,精騎五百足矣。」帝然其計,於是命永代昭,以五百騎倍道兼進,遂破平之。
及帝西遷,永時不及從。大統初,乃結宗人,潛謀歸款。密與都督趙業等襲斬西中郎將慕容顯和,傳首京師。以功別封昌平縣子,徐州刺史。從禽竇泰,復弘農,破沙苑,並有戰功,進爵為公。河橋之役,永力戰先登,授南汾州刺史。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賜姓爾綿氏。廢帝元年,授恆州刺史。於時朝貴多其部人,謁永之日,冠蓋盈路,當時榮之。周孝閔帝踐阼,進爵廣城郡公。歷文、瓜二州刺史,戶部中大夫。保定四年,拜大將軍。永曆任內外,所在頗有聲稱,輕財好士,朝野以此重焉。
天和四年,授小司寇。尋為右二軍總管,率兵北道講武。遇疾,卒於賀葛城。喪還,武帝親臨,贈使持節、柱國大將軍、同華等五州刺史,諡曰基。
子岌嗣。位至儀同三司、兵部下大夫。
令狐整字延保,敦煌人也,本名延。世為西土冠冕。曾祖嗣,祖紹安,官至郡守,咸為良二千石。父虬,早以名德着聞,仕歷瓜州司馬、敦煌郡守、郢州刺史,封長城縣子。魏大統末,卒於家。周文帝傷悼之,遣使者監護喪事,又敕鄉人為營墳壟。贈龍驤將軍、瓜州刺史。
整幼聦敏,沈深有識量,學藝騎射,並為河右所推。刺史魏東陽王元榮辟整為主簿,加蕩寇將軍。整進趨詳雅,對揚辯暢,謁見之際,州府傾目。榮器整德望,嘗謂僚屬曰:「令狐延保,西州令望,方成重器,豈州郡之職所可縶維?但一日千裏,必基武步,寡人當委以庶務,畫諾而已。」
頃之,孝武西遷,河右擾亂。榮杖整防捍,州境獲寧。及鄧彥竊據瓜州,拒不受代,整與開府張穆等密應使者申徽,執彥送京師。周文嘉其忠節,表為都督。尋而城人張保又殺刺史成慶,與涼州刺史宇文仲和構逆,規據河西。晉昌人呂興等復害郡守郭肆,以郡應保。初,保等將圖為亂,慮整守義不從,既殺成慶,因欲及整。然人之望,復恐其下叛之,遂不敢害。雖外加禮敬,內甚忌整。整亦偽若親附,而密欲圖之。陰令所親說保曰:「君與仲和結為唇齒,今東軍漸逼涼州,彼勢孤危,恐不能敵。若或摧衄,則禍及此土。宜分遣銳師,星言救援。二州合勢,則東軍可圖。然後保境息人,計之上者。」保然之,而未知所任。整又令說保曰:「歷觀成敗,在於任使,所擇不善,旋致傾危。令狐延保兼資文武,才堪統御,若使為將,蔑不濟矣。」保納其計,且以整父兄等並在城中,弗之疑也,遂令整行。整至玉門郡,召集豪傑,說保罪逆,馳還襲之。先定晉昌,斬呂興,進軍擊保。州人素服整威名,並棄保來附。保遂奔吐谷渾。
眾議推整為刺史。整曰:「本以張保肆逆,殺害無辜,闔州之人,俱陷不義。今者同心,務在除凶,若共相推薦,復恐效尤致禍。」於是乃推波斯使主張道義行州事。具以狀聞。詔以申徽為刺史。征整赴闕,授壽昌郡守,封襄武縣男。周文謂整曰:「卿早建殊勛,今官位未足酬賞,方當與卿共平天下,同取富貴。」遂立為瓜州義首。
整以國難未寧,常願舉宗效力,遂率鄉親二千餘人入朝,隨軍征討。整善於撫馭,躬同豐約,是以士眾並忘羈旅,盡其力用。周文嘗從容謂整曰:「卿遠祖立忠而去,卿今立忠而來,可謂積善餘慶,世濟其美者也。」整遠祖漢建威將軍邁,不為王莽屈,其子稱避地河右,故周文稱之雲。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周文又謂整曰:「卿勛同婁、項,義等骨肉,立身敦雅,可以范人。」遂賜姓宇文氏,並賜名整焉。宗人二百餘戶,並列屬籍。
周孝閔帝踐阼,拜司憲中大夫,處法平允,為當時所稱。進爵彭城縣公。初,梁興州刺史席固以州來附,周文以固為豐州刺史。固蒞職既久,猶習梁法,凡所施為,多虧政典。朝議密欲代之,而難其選。令整權鎮豐州,委以代固之略。整廣布威恩,傾身撫接,數月之間,化洽州府。於是除整豐州刺史,以固為湖州。豐州舊不居民中,賦役參集,勞逸不均。整請移居武當,詔可其奏。獎勵撫導,遷者如歸,旬月之間,城府周備。固之遷也,其部曲多願留為整左右,整諭以朝制,弗之許焉,莫不流涕而去。及整秩滿代至,人吏戀之,老幼送整,遠近畢集,數日停留,方得出界。其得人心如此。
拜御正中大夫,出為中華郡守,轉同州司會,遷始州刺史。整雅識情偽,尤明政術,恭謹廉慎,常懼盈滿,故歷居內外,所在見稱。進位大將軍。晉公護之初執政也,欲委整以腹心。整辭不敢當,頗忤其意,護以此疏之。及護誅,附會者咸伏法,而整獨保全。時人稱其先覺。卒。贈本官,加四州諸軍事、鄜州刺史,諡曰襄。子熙嗣。
熙字長熙。性嚴重,有雅量,雖在私室,終日儼然。不妄通賔客,凡所交結,必一時名士。博覽群書,尤明三禮,善騎射,頗知音律。起家以通經為吏部上士,轉夏官府都上士,俱有能名。以母憂去職,殆不勝喪。其父戒之曰:「大孝在於安親,義不絕嗣。吾今見存,汝又只立,何得過爾毀頓,貽吾憂也?」熙自是稍加饘粥。服闋,除少駕部。復丁父憂,非杖不起。人有聞其哭聲,莫不為之下泣。
河陰之役,詔令墨衰從事,授職方下大夫,襲彭城縣公。及武帝平齊,以留守功,進位儀同。歷司勛、吏部二曹中大夫,甚有當時譽。隋文帝受禪之際,熙以本官行納言事。尋除司徒左長史,加上儀同,進爵河南郡公。時吐谷渾寇邊,以行軍長史從元帥元諧討之,以功進上開府。
後拜滄州刺史,在職數年,風教大洽,稱為良二千石。開皇四年,上幸洛陽。熙來朝,吏人恐其遷,悲泣於道。及還,百姓出境迎謁,歡叫盈路。在州獲白烏、白麞、嘉麥,甘露降於庭前柳樹。八年,徙為河北道行台度支尚書。吏人追思,相與立碑頌德。及行台廢,累遷鴻臚卿。後以本官兼吏部尚書,往判五曹尚書事,號為明干。上甚任之。及上祠太山,還次汴州,惡其殷盛,多有奸俠,以熙為汴州刺史。下車,禁游食,抑工商,人有向術開門者杜之,船客停於郭外,星居者勒為聚落,僑人逐令歸本,其有滯獄,並決遣之,令行禁止。上聞而嘉之,顧侍臣曰:「鄴都,天下難臨處,敕相卅刺史豆盧通,令習熙法。」其年來朝,考績為天下之最。賜帛三百疋,頒告天下。
以嶺南夷數起亂,征拜桂州總管、十七州諸軍事,許以便宜從事,刺史已下官,得承制補授,給帳內五百人。賜帛五百疋,發傳送其家累,改封武康郡公。熙至部,大弘恩信。其溪洞渠帥更相謂曰:「前總管皆以兵威相脅,今者乃以手教相諭,我輩其可違乎!」於是相率歸附。先是州縣生梗,長吏多不得之官,寄政於總管府。熙悉遣之,為建城邑,開設學校,人夷感化焉。
時有甯猛力者,與陳後主同日生,自言貌有貴相,在陳世已據南海。平陳後,文帝因而撫之,即拜安州刺史。然驕倨恃險,未常參謁。熙手書諭之,申以交友之分。其母有疾,熙復遺以藥。猛力感之,詣府請謁,不敢為非。熙以州縣多有同名,於是奏改安州為欽州,黃州為峯州,利州為智州,德州為驩州,東寧州為融州。上皆從之。在職數年,上表以年老疾患,請解所任。優詔不許,賜以醫藥。
熙奉詔令交州渠帥李佛子入朝,佛子欲為亂,請至仲冬上道。熙意在羈縻,遂從之。有人詣闕,訟熙受佛子賂而舍之。上聞。佛子反問至,上大怒,以為信然,遣使鎖熙詣闕。熙性素剛,鬱郁不得志,行至永州,憂憤病卒。上怒不解,沒其家財。及行軍總管劉方禽佛子送京師,言熙實無贓。上悟,乃召其四子聽仕。少子德棻最知名。
整弟休,幼聦敏,有文武材用。與整同起兵逐張保,授帥都督。後為中外府樂曹參軍。時諸功臣多為本州刺史。晉公護謂整曰:「以公勛望,應得本州,但朝廷藉公委任,無容遠出。然公一門之內,須有衣錦之榮。」乃以休為敦煌郡守。在郡十餘年,甚有政績。卒於合州刺史。
唐永,北海平壽人也。本居晉昌之憤安縣,晉亂,徙於丹陽。祖揣,始還魏,官至北海太守,因家焉。父倫,青州刺史。
永身長八尺,少耿介,有將帥才,讀班超傳,慨然有萬裏之志。正光中,為北地太守,當郡別將。俄而賊將宿勤明達、車金雀等寇郡境,永擊破之,境內稍安。永善馭下,士人競為之用。臨陣常著帛裙襦,把角如意以指麾處分,辭色自若。在北地四年,與賊數十戰,未常敗北。時人語曰:「莫陸梁,恐爾逢唐將。」永所營處,至今猶稱唐公壘也。行台蕭寶夤表永為南豳州刺史,夷人送故者,莫不垂淚,當路遮留,隨數日,始得出境。
大統元年,拜東雍州刺史,尋加衛將軍,封平壽伯。卒,贈司空公。永性清廉,家無蓄積,妻子不免饑寒,世以此稱之。
子陵,少習武藝,頗閒吏職,位大都督、應州刺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陵子悟,美風儀,博涉經史,文詠可觀。周大象中,頗被宣帝任遇,位至內史下大夫、漢陽公。隋文帝得政,廢於家而卒。陵弟瑾。
瑾字附璘。性溫恭,有器量,博涉經史,雅好屬文。身長八尺二寸,容貌甚偉。年十七,周文聞其名,乃貽永書曰:「聞公有二子,曰陵、曰瑾,陵從橫多武略,瑾雍容富文雅,可並遣入朝,孤欲委以文武之任。」因召拜尚書員外郎、相府記室參軍事。軍書羽檄,瑾多掌之。從破沙苑,戰河橋,並有功,封姑臧縣子。累遷尚書右丞、吏部郎中。於時魏室播遷,庶務草創,朝章國典,瑾並參之。遷戶部尚書,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賜姓宇文氏。
時燕公于謹,勛高望重,朝野所屬。白周文,言瑾學行兼修,願與之同姓,結為兄弟,庶子孫承其餘論,有益義方。周文嘆異者久之,更賜瑾姓萬紐于氏。謹乃深相結納,敦長幼之序;瑾亦庭羅子孫,行弟侄之敬。其為朝望所宗如此。進爵臨淄縣伯。轉吏部尚書,銓綜衡流,雅有人倫之鑑。以父憂去職,尋起令視事。時六尚書皆一時之秀,周文自謂得人,號為六俊,然瑾尤見器重。
于謹南伐江陵,以瑾為元帥府長史,軍中謀略,多出瑾焉。江陵既平,衣冠仕伍,並沒為仆隸。瑾察其才行有片善者,輒議免之,賴瑾獲濟者甚眾。時論多焉。及軍還,諸將多因虜掠,大獲財物。瑾一無所取,唯得書兩車,載之以歸。或白周文曰:「唐瑾大有輜重,悉是梁朝珍玩。」周文初不信之,然欲明其虛實,密遣使檢閱之,唯見墳籍而已。乃嘆曰:「孤知此人來二十許年,明其不以利干義。向若不令檢視,恐常人有投杼之疑。孤所以益明之耳。凡受人委任當如此也。」論平江陵功,進爵為公。
六官建,授禮部中大夫。出為蔡州刺史,歷拓州、硤州,所在皆有德化,人吏稱之。轉荊州總管府長史。入為吏部中大夫,歷御正、納言、內史中大夫。曾未十旬,遂遷四職,搢紳咸以為榮。久之,除司宗中大夫,兼內史。尋卒於位。贈小宗伯,諡曰方。
瑾性方重,有風格,退朝休假,恆着衣冠以對妻子,遇迅雷風烈,雖閒夜晏寢,必起,冠帶端笏危坐。又好施與,家無餘財,所得祿賜,常散之宗族,其尤貧乏者,又割膏腴田宅以振之。所留遺子孫者,並墝埆之地。朝野以此稱之。撰新儀十篇,所著賦、頌、碑、誄二十餘萬言。孫大智嗣。
瑾次子令則,性好篇章,兼解音律,文多輕艷,為時人所傳。天和初,以齊馭下大夫使於陳。大象中,官至樂部下大夫。仕隋,位太子左庶子。皇太子勇廢,被誅。
柳敏字白澤,河東解縣人,晉太常純之七世孫也。父懿,魏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汾州刺史。
敏九歲而孤,事母以孝聞。性好學,涉獵經史,陰陽卜筮之術,靡不習焉。年未弱冠,起家員外散騎侍郎。累遷河東郡丞。朝議以敏之本邑,故有此授。敏雖統御鄉裏,而處物平允,甚得時譽。及周文克復河東,見而器異之,乃謂之曰:「今日不喜得河東,喜得卿也。」即拜丞相府參軍事。
俄轉戶曹參軍,兼記室。每有四方賔客,恆令接之,爰及吉凶禮儀,亦令監綜。又與蘇綽等修撰新制,為朝廷政典。遷禮部郎中,封武城縣子,加帥都督,領本鄉兵。俄進大都督。遭母憂,居喪,旬日之間,鬢髮半白。尋起為吏部郎中,毀瘠過禮,杖而後起。周文見而嘆異之,特加廩賜。及尉遲迥伐蜀,以敏為行軍司馬,軍中籌略,並以委之。益州平,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遷尚書,賜姓宇文氏。六官建,拜禮部中大夫。
周孝閔帝踐阼,進爵為公。又除河東郡守,尋復征拜禮部。出為郢州刺史,甚得物情。及將還朝,夷夏士人,感其惠政,並齎酒餚及物產候之於路。敏乃從他道而還。復拜禮部,後改禮部為司宗,仍以敏為之。
敏操履方正,性又恭勤,每日將朝,必夙興待旦。又久處台閣,明練故事,近儀或乖先典者,皆案據舊章,刊正取中。遷小宗伯,監修國史。轉小司馬,又監修律令。進位大將軍,出為鄜州刺史,以疾不之部。武帝平齊,進爵武德郡公。敏自建德以後,寢疾積年,武帝及宣帝並親幸其第問疾焉。開皇元年,進位上大將軍、太子太保。其年卒。贈五州諸軍事、晉州刺史。臨終戒其子等,喪事所須,務從簡約。其子等並涕泣奉行。少子昂。
昂字千裏。幼聦穎有器識,干局過人。周武帝時,為內史中大夫、開府儀同三司,賜爵文城郡公,當途用事,百僚皆出其下。昂竭誠獻替,知無不為,謙虛自處,未嘗驕物,時論以此重之。武帝崩,受遺輔政,稍被宣帝疏,然不離本職。隋文帝為丞相,深自結納。文帝以為大宗伯。拜日,遂得偏風,不能視事。文帝受禪,疾愈,加上開府,拜潞州刺史。昂見天下無事,上表請勸學行禮。上覽而善之,優詔荅昂,自是天下州縣皆置博士習禮焉。昂在州,甚有惠政,卒官。
子調,歷秘書郎、侍御史。左僕射楊素嘗於朝堂見調,因獨言曰:「柳條通體弱,獨搖不須風。」調斂版正色曰:「調信無取,公不當以為侍御;信有可取,不應發此言。公當具瞻之地,樞機何可輕發!」素甚奇之。煬帝嗣位,累遷尚書左司郎中。時王綱不振,朝士多贓貨,唯調清素守常,為時所美,然干用非其所長。
王士良字君明,其先太原晉陽人也。後因晉亂,避地涼州。魏太武平沮渠氏,曾祖景仁歸魏,為敦煌鎮將。祖公禮,平城鎮司馬,因家於代。父延,蘭陵郡守。
士良少修謹,不妄交遊。孝莊末,爾朱仲遠啟為府參軍事。歷大行台郎中、諫議大夫,封石門縣男。後與紇豆陵步藩交戰,軍敗,為藩所禽,遂居河右。偽行台紇豆陵伊利欽其才,擢授右丞,妻以孫女。士良既為姻好,便得盡言,遂曉以禍福,伊利等即歸附。朝廷嘉之。太昌初,進爵晉陽縣子,尋進爵琅邪縣侯,授太中大夫、右將軍。出為殷州車騎府司馬。
東魏徙鄴之後,置京畿府,專典兵馬。時齊文襄為大都督,以士良為司馬,領外兵參軍。尋遷長史,加安西將軍,徙封符壘縣侯。武定初,除行台右中兵郎中,又轉大將軍府屬、從事中郎,仍攝外兵事。王思政鎮潁川,齊文襄率眾攻之,授士良大行台左丞,加鎮西將軍,進爵為公,令輔其弟演於并州居守。
齊文宣即位,入為給事黃門侍郎,領中書舍人,仍總知并州兵馬事,加征西將軍,別封新豐縣子。俄除驃騎將軍、尚書吏部郎中。文宣自晉陽赴鄴宮,復以士良為尚書左丞,統留後事。仍遷御史中丞,轉七兵尚書。未幾,入為侍中,轉殿中尚書。頃之,復為侍中、吏部尚書。士良少孤,事繼母梁氏以孝聞。及卒,居喪合禮。文宣尋起令視事,士良屢表陳誠,再三不許,方應命。文宣見其毀瘠,乃許之。因此臥疾曆年,文宣每自臨視。疾愈,除滄州刺史。乾明初,征還鄴,授儀同三司。孝昭即位,遣三道使搜揚人物。士良與尚書令趙郡王高叡、太常卿崔昂分行郡國,但有一介之善者,無不以聞。齊武成初,除太子少傅、少師,復除侍中,轉太常卿,尋加開府儀同三司。出為豫州道行台、豫州刺史。
保定四年,晉公護東伐,權景宣以山南兵圍豫州,士良舉城降。授大將軍、小司徒,賜爵廣昌郡公。尋除荊州總管,行荊州刺史。復入為小司徒。俄除鄜州刺史,轉荊州刺史。士良去鄉既久,忽臨本州,耆老故人,猶有存者,遠近咸以為榮。加授上大將軍,以老病乞骸骨,優詔許之。開皇元年卒,時年八十二。
子德衡,大象末,儀同大將軍。
論曰:昔陽貨外叛,庶其竊邑,而春秋譏之;韓信背項,陳平歸漢,而史遷美之。蓋以運屬既安,君道已著,則徇利忘德者罪也;時逢擾攘,臣禮未備,則轉禍為福者可也。崔彥穆、楊纂、段永等昔在山東,沈淪下位,並以羈旅之士,邅回於燕雀之伍,終佩龜組,可謂見機者乎。令狐整干用確然,雅望重於河右,處州裏則勛著方隅,升朝廷則績宣出內,而畏避權寵,克保終吉,不然何以自致顯名而取高位也。熙歷職流譽,風政克舉,雖古之循吏,亦何以加茲,而毫釐為爽,丘山成過,唯命也夫!唐永良能之名,所在著美,清白之譽,顯於累職,所謂干能之士也。瑾、敏並挺杞梓之林,蘊瑚璉之器,博觀載籍,多識舊章,固乃國之名臣,時之領袖,周無君子,斯焉取斯。王士良之仕於齊,職居卿牧,而失忠與義,臨難苟免,其背叛之徒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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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八‧列傳第五十六 豆盧寧子勣 孫毓 楊紹子雄 王雅子世積 韓雄子禽 賀若敦子弼 弟誼
豆盧寧字永安,昌黎徒何人。其先本姓慕容氏,燕北地王精之後也。高祖勝,以燕。皇始初歸魏,授長樂郡守,賜姓豆盧氏。或雲北人謂歸義為「豆盧」,因氏焉,又雲避難改焉,未詳孰是。父萇,魏柔玄鎮將,有威重,見稱於時。武成中,以寧勛,追贈柱國大將軍、少保、涪陵郡公。
寧少驍果,有志氣,身長八尺,美姿容,善騎射。魏永安中,以別將隨爾朱天光入關。以破万俟丑奴功,賜爵靈壽縣男。嘗與梁仚定遇於平涼川,相與肄射,乃相去百步縣莎草以射之,七發五中。仚定服其能,贈遺甚厚。天光敗,從侯莫陳悅。及周文討悅,寧與李弼來歸。
孝武西遷,以奉迎勛,封河陽縣伯,後進爵為公。從禽竇泰,復弘農,破沙苑,除衛大將軍、兼大都督。大統七年,從于謹破稽胡帥劉平伏於上郡。及梁仚定反,以寧為軍司,監隴右諸軍事。賊平,進位侍中、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九年,從周文迎高仲密,與東魏戰於芒山。遷左衛將軍,進爵范陽郡公。十六年,拜大將軍。羌帥傍乞鐵匆及鄭五丑等反叛,寧討平之。恭帝二年,改封武陽郡公,遷尚書右僕射。周孝閔帝踐祚,授柱國大將軍。武成初,出為同州刺史。遷大司寇,進封楚國公,邑萬戶,別食鹽亭縣一千戶,收其租賦。保定四年,授岐州刺史。屬大兵東討,寧輿疾從軍。薨於同州。贈太保、十州諸軍事、同州刺史,諡曰昭。
初,寧未有子,養弟永恩子勣。及生子贊,親屬皆請贊為嗣。寧曰:「兄弟之子猶子也,吾何擇焉。」遂以勣嗣。時以此多之。及寧薨,勣襲爵。
勣字定東。生時,周文親幸寧家稱慶,時遇新破齊軍,周文因字曰定東。勣聦悟,有器局。初以勛臣子封義安縣侯。周閔帝受禪,授稍伯下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改封丹陽郡公。明帝時,為左武伯中大夫。勣自以經業未通,請解職游露門學。帝嘉之,敕以本官就學。齊王憲納勣妹為妃,恩禮愈厚。
武帝嗣位,渭源燒當羌因飢作亂,以勣有才略,拜渭州刺史。甚有惠政,華夷悅服,大致祥瑞。鳥鼠山俗呼為高武隴,其下渭水所出。其山絕壁千尋,由來乏水,諸羌苦之。勣馬足所踐,忽飛泉湧出。有白烏翔止廳前,乳子而後去,有白狼見於襄武。人為之謠曰:「我有丹陽,山出玉漿。濟我人夷,神烏來翔。」百姓因號其泉曰玉漿泉。後丁父艱,毀瘁過禮。襲爵楚國公。
大象二年,累遷利州總管,尋拜柱國。隋文帝為丞相,益州總管王謙作亂,勣嬰城固守。謙將達奚惎等攻之,起土山,鑿城為七十餘穴,堰江以灌之。勣時戰士不過二千,晝夜相拒。經四旬,梁睿軍且至,賊解去。授上柱國,賜一子爵中山縣公。
開皇中,為夏州總管。帝以其家貴盛,勛效克彰,後為漢王諒納其女為妃,恩遇彌厚。七年,追守利州功,詔食始州臨津縣邑千戶。十年,以疾征還京師,詔諸王並至勣第,中使顧問,道路不絕。卒,諡曰襄。
子賢嗣。位顯州刺史、大理少卿、武賁郎將。次子毓。
毓字道生,少英果,有氣節。漢王諒出鎮并州,毓以妃兄為王府主簿。以征突厥功,授儀同三司。及煬帝即位,諒納諮議王頍謀作亂。毓苦諫不從,因謂其弟懿曰:「吾匹馬歸朝,自得免禍。此乃身計,非為國也。今且偽從,以思後計。」毓兄顯州刺史賢言於帝曰:「臣弟毓素懷志節,必不從亂,但逼凶威,不能克遂。臣請從軍,與毓為表裏,諒不足圖也。」帝許之。賢密遣家人齎敕書至毓所,與之計。諒將往介州,令毓與總管屬朱濤留守。毓與濤議拒之,濤拂衣不從,毓追斬之。時諒司馬皇甫誕以諫被囚,毓出之,與協計,及開府、盤石侯宿勤武等閉城拒諒。部分未定,有人告諒。諒攻之,城陷,見害,時年二十八。諒平,贈大將軍,封正義縣公,諡曰愍。
子願師嗣。拜儀同三司。大業初,行新令,五等並除。未幾,帝復下詔改封雍丘侯,復以願師襲。
贊以寧勛,建德初,賜爵華陰縣侯。累遷開府儀同大將軍,進爵武陽郡公。
永恩少有識度,與寧俱歸周文。以迎孝武功,封新興伯。屢從征討,皆有功,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周孝閔帝踐祚,授鄯州刺史,改封沃野縣公。保定元年,入為司會中大夫。寧封楚國公,請以先封武陽郡三千戶益沃野之封,詔許焉。卒於官。贈少保,諡曰敬。子通嗣。
通字平東,一名會,弘厚有器局。在周,以父功賜爵臨貞縣侯,改封沃野縣公。位開府、北徐州刺史。開皇初,進爵南陳郡公,尚隋文帝妹昌樂縣長公主。歷定相二州刺史、夏洪二州總管,並以寬惠稱。卒官。諡曰安。子寬嗣。
楊紹字子安,弘農華陰人也。祖興,魏新平郡守。父國,中散大夫。
紹少慷慨有志略,屢從征伐,力戰有功。普泰初,封平鄉縣男。大統元年,進爵冠軍縣公。四年,為鄜城郡守。紹性恕直,兼有威惠,百姓安之。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鄜州刺史,賜姓叱呂引氏。周孝閔帝踐祚,進爵儻城郡公,位大將軍。卒,贈成、文等八州刺史,諡曰信。子雄嗣。
雄初名惠,美姿容,有器度,雍容閒雅,進止可觀。周武帝時,為太子司旅下大夫。帝幸雲陽宮,衛王直作亂,襲肅章門,雄逆拒破之。封武陽郡公,遷右衛上大夫。大象中,進爵邘國公。隋文帝為丞相,雍州牧、畢王賢構作難,雄時為別駕,知其謀,以告文帝。賢伏誅,以功授柱國、雍州牧,仍領相府虞候。周宣帝葬,備諸王有變,令雄率六千騎送至陵所。進位上柱國。
文帝受禪,除左衛將軍,兼宗正卿。遷右衛大將軍,參預朝政。封廣平王,以邘公別封一子。雄請封弟士貴,朝廷許之。或奏高熲朋黨者,帝言之於朝,雄深明其虛,帝亦以為然。雄時貴寵,冠絕一時,與高熲、虞慶則、蘇威稱為「四貴」。雄寬容下士,朝野顧屬。帝陰忌之,不欲其典兵馬,乃改授司空,外示優崇,而內實奪其權也。雄乃閉門不通賔客。尋改封清漳王。仁壽初,帝以清漳不允聲望,命職方進地圖,指安德郡示群臣曰:「此號足為名德相稱。」乃改封安德王。
大業初,授太子太傅。元德太子薨,檢校鄭州刺史。遷懷州刺史、京兆尹。帝親征吐谷渾,詔雄總管澆河道諸軍。及還,改封觀王。遼東之役,檢校左翊衛大將軍,出遼東道。次瀘河鎮,遘疾薨。帝為之廢朝,詔鴻臚監護喪事。有司請諡曰懿,帝曰:「王道高雅俗,德冠生靈。」乃諡曰德。贈司徒、襄國等十郡太守。
子恭仁,位吏部侍郎。
恭仁弟綝,性和厚,頗有文學。歷義州刺史、淮南郡太守。及父薨,起為司隸大夫。遼東之役,楊玄感反,其弟玄縱自帝所逃赴其兄,路逢綝,綝避人偶語久之。司隸刺史劉休文奏之。時恭仁將兵於外,帝寢其事。綝憂,發病而卒。
雄弟達,字士達,有學行,仕周、位儀同、內史下大夫,封遂寧縣男。文帝受禪,拜給事黃門侍郎,進爵為子。遷兼吏部侍郎,加開府。轉內史侍郎、鄯鄭趙三州刺史,俱有能名。平陳後,帝差品天下牧宰,達為第一,擢拜工部尚書,加上開府。達為人弘厚,有局度,楊素每曰:「有君子貌兼君子心者,唯楊達耳。」獻皇后及文帝山陵制度,達並參預焉。煬帝嗣位,轉納言,領營東都副監。遼東之役,領右武衛將軍,進位左光祿大夫。卒於師。贈吏部尚書、始安侯,諡曰恭。
王雅字度容,闡熙新人也。少沈毅,木訥寡言。有膽勇,善騎射。周文聞其名,召入軍,以功賜爵居庸縣子。從禽竇泰於潼關。
沙苑之戰,雅謂所部曰:「彼軍殆有百萬,今我不滿萬人,常理論之,實難與敵。但相公神武,以順討逆,豈計眾寡?大丈夫不以此時破賊,何用生為!」乃擐甲出戰,所向披靡,周文壯之。又從戰芒山。時大軍失利,諸將皆退,雅獨拒之。敵人見其無繼,步騎競進。雅左右奮擊,斬九級,敵眾稍退,雅乃還。周文嘆曰:「王雅舉身悉是膽也!」進爵為伯。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明帝初,除汾州刺史。勵精為政,人庶悅附,自遠至者七百餘家。卒於夏州刺史。子世積嗣。
世積容貌魁岸,腰帶十圍,風神爽拔,有人傑之表。在周,以功拜上儀同,封長子縣公。隋文帝受禪,進封宜陽郡公。高熲美其才能,甚善之。嘗謂熲曰:「吾輩俱周臣子,社稷淪沒,若何?」熲深拒之。未幾,授蘄州總管。平陳之役,以舟師自蘄水趣九江。以功進位柱國、荊州總管。後桂州人李光仕作亂,世積以行軍總管討平之,進位上柱國,甚見隆重。
世積見帝性忌刻,功臣多獲罪,由是縱酒,不與執政言及時事。上以為有酒疾,舍之宮內,令醫者療之。世積詭稱疾愈,始得就第。及征遼東,世積與漢王並為行軍元帥。至柳城,遇疾而還。拜涼州總管,令騎士七百人送之官。
未幾,其親信安定皇甫孝諧有罪,吏捕之,亡抵世積,不納,由是有憾。孝諧竟配防桂州,事總管令狐熙,熙又不禮焉。甚困窮,因徼幸上變,稱:「世積嘗令道人相其貴不,道人云:『當為國主。』謂其妻曰:『夫人當為皇后。』又將之涼州,其所親謂世積曰:『河西天下精兵處,可圖大事。』世積曰:『涼州土曠人稀,非用武國。』」由是被征,案其事。有司奏:「左衛大將軍元旻、右衛大將軍元胄、左僕射高熲,並與世積交通,受其名馬之贈。」世積竟坐誅,旻、胄等免官,拜孝諧為上大將軍。
韓雄字木蘭,河南東垣人也。祖景,孝文時為赭陽郡守。
雄少敢勇,膂力絕人,工騎射,有將率材略。及孝武西遷,雄便慷慨有立功之志。大統初,遂與其屬六十餘人於洛西舉兵,數日間,眾至千人,與河南行台楊琚共為掎角。每抄掠東魏,所向克獲。東魏洛州刺史韓賢以狀聞,鄴乃遣其軍司慕容紹宗與賢合勢討雄。戰數十合,雄眾略盡,兄及妻子皆為賢所獲,將以為戮。乃遣人告雄曰:「若雄至,皆免之。」雄乃詣賢軍,即隨賢還洛。潛引賢黨,謀欲襲之。事泄,遁免。
謁周文於弘農,封武陽縣侯,遣還鄉裏,更圖進取。雄乃招集義眾,從獨孤信入洛陽。芒山之役,周文命雄邀齊神武於隘道。神武怒,命三軍併力取雄,雄突圍得免。除東徐州刺史。東魏雍州刺史郭叔略接境,頗為邊患。雄密圖之,輕將十騎,夜入其境,伏於道側,遣都督韓仕於略城服東魏人衣服,詐若自河陽叛投關西者。略出馳之。雄自後射之,再發咸中,遂斬略首。除河南尹,進爵為公。尋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河南邑中正。周孝閔帝踐祚,進爵新義郡公,賜姓宇文氏。明帝二年,除都督、中州刺史。
雄久在邊,具知敵人虛實,每率眾深入,不避艱難。前後經四十五戰,雖時有勝負,而雄志氣益壯,東魏深憚之。卒於鎮。贈大將軍、五州諸軍事,諡曰威。子禽嗣。
禽字子通,少慷慨,以膽略稱。容貌魁岸,有雄傑之表。性又好書,經史百家皆略知大旨。周文見而異之,令與諸子游集。以軍功稍遷儀同三司,襲爵新義郡公。武帝伐齊,禽說下獨孤永業於金墉城。及平范陽,加上儀同、永州刺史。隋文帝作相,遷和州刺史。陳將甄慶、任蠻奴、蕭摩訶等共為聲援,頻寇江北,前後入界。禽屢挫其鋒,陳人奪氣。
開皇初,文帝潛有吞江南志,拜禽廬州總管,委以平陳之任,甚為敵人所憚。及大舉伐陳,以禽為先鋒。禽領五百人宵濟,襲採石,守者皆醉,遂取之。進攻姑熟,半日而拔。次於新林。江南父老素聞其威信,來謁軍門,晝夜不絕。其將樊巡、魯世真、田瑞等相繼降。晉王遣行軍總管杜彥與禽合軍。陳叔寶遣領軍蔡征守朱雀航,聞禽將至,眾懼而潰。任蠻奴為賀若弼所敗,棄軍降禽。禽以精騎直入朱雀門。陳人慾戰,蠻奴撝之曰:「老夫尚降,諸君何事!」眾皆散走。遂平金陵,執陳主叔寶。時賀若弼亦有功,乃下詔晉王曰:「此二公者,朕本委之,悉如朕意。以名臣之功,成太平之業,天下盛事,何用過此!」又下優詔於禽、弼曰:「申國威於萬裏,宣朝化於一隅,使東南之人俱出湯火,數百年賊旬日廓清,專是公之功也。高名塞於宇宙,盛業光於天壤。逖聽前古,罕聞其匹。班師凱入,誠知非遠,相思之甚,寸陰若歲。」
及至京,弼與禽爭功於上前,弼曰:「臣在蔣山死戰,破其銳卒,禽其驍將,震揚威武,遂平陳國。禽略不交陣,豈臣之比!」禽曰:「本奉明旨,令臣與弼同取偽都。弼乃敢先期,逢賊遂戰,致將士傷死甚多。臣以輕騎五百,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任蠻奴,執陳叔寶,據其府庫,傾其巢穴。弼至夕方扣北掖門,臣啟關而納之。斯乃救罪不暇,安得與臣為比!」上曰:「二將俱合上勛。」於是進位上柱國,賜物八千段。有司劾禽縱士卒淫污陳宮,坐此不得國公及真食邑。
大軍之始出也,上敕有司曰:「亡國物,我一不以入府,可於苑內築五垛,當悉賜文武百官大射以取之。」及是,上御玄堂,大陳陳之奴婢貨賄,會王公文武官七品已上,武職領兵都督已上,及諸考使以射之。
先是,江東謠曰:「黃斑青驄馬,發自壽陽涘,來時冬氣末,去日春風始。」皆不知所謂。禽本名禽武,平陳之際,又乘青驄馬,往返時節與歌相應,至是方悟。後突厥來朝,上謂曰:「汝聞江南有陳國天子乎?」對曰:「聞之。」上命左右引突厥詣禽前,曰:「此是執得陳國天子者。」禽厲然顧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視。其威容如此。別封壽光縣公,真食千戶。以行軍總管屯金城,御備胡寇,即拜涼州總管。
俄征還京,恩禮殊厚。無何,其鄰母見禽門下儀衛甚盛,有同王者,母異而問之。其中人曰:「我來迎王。」忽不見。又有人疾篤,忽驚走至禽家曰:「我欲謁王。」左右問何王,曰:「閻羅王。」禽子弟欲撻之,禽止之曰:「生為上柱國,死作閻羅王,亦足矣。」因寢疾卒。子世諤嗣。
世諤倜儻驍捷,有父風。楊玄感亂,引為將,每戰先登。玄感敗,為吏所拘。時帝在高陽,送詣行在所。世諤日令守者市酒餚以酣暢,揚言曰:「吾死在朝夕,不醉何為!」漸以酒進守者,守者狎之,遂飲令醉,因得逃奔山賊,不知所終。
禽母弟僧壽,字玄慶,亦以勇烈知名。周武帝時,為侍伯中旅下大夫。隋文帝得政,從韋孝寬平尉遲迥,以功授大將軍,封昌樂縣公。開皇初,拜安州刺史。時禽為廬州總管,朝廷不欲其兄弟同在淮南,轉熊、蔚二州刺史,進爵廣陵郡公。尋以行軍總管擊破突厥於雞頭山。後坐事免。數歲,復拜蔚州刺史。突厥甚憚之。後檢校靈州總管事。從楊素破突厥,進位上柱國,改封江都郡公。
煬帝即位,封新蔡郡公,自是不復任用。大業五年,從幸太原。時有京兆人達奚通妾王氏,能清歌,朝臣多相命觀之,僧壽亦預焉。坐除名。尋命復位,卒於京師。子孝基。
僧壽弟洪,字叔明,少驍勇,善騎射,膂力過人。仕周,以軍功拜大都督。隋文帝為丞相,從韋孝寬破尉遲迥,加上開府,封甘棠縣侯。及帝受禪,進爵為公。開皇九年,平陳之役,授行軍總管。及陳平,晉王廣大獵於蔣山,有猛獸在圍中,眾皆懼,洪馳馬射之,應弦而倒。陳氏諸將列觀,皆嘆伏焉。王大喜,賜縑百匹。尋以功加柱國,拜蔣州刺史,轉廉州。
時突厥屢為邊患,朝廷以洪驍勇,令檢校朔州總管事。尋拜代州總管。仁壽元年,突厥達頭可汗犯塞,洪率蔚州刺史劉隆、大將軍李藥王拒之。遇虜於恆安,眾寡不敵,洪四面搏戰,身被重創,將士沮氣。虜悉眾圍之,矢下如雨。洪偽與虜和,圍少懈。洪率所領潰圍而出,死者太半,殺虜亦倍。洪及藥王除名,隆竟坐死。煬帝北巡,至恆安,見白骨被野,以問侍臣,曰:「往者韓洪與虜戰處也。」帝憫然傷之,收葬骸骨,命五郡沙門為設齋供,拜洪隴西太守。
未幾,朱崖人王萬昌作亂,詔洪平之。以功加金紫光祿大夫,領郡如故。俄而萬昌弟仲通復叛,又詔洪平之。還師未幾,旋遇疾卒。
賀若敦,河南洛陽人也。其先居漠北,世為部落大人。曾祖貸,魏獻文時入國,為都官尚書,封安富縣公。祖伏連,仕魏,位雲州刺史。
父統,勇健不好文學,以祖蔭為秘書郎。永安初,從太宰元天穆討邢杲,以功封當亭子。齊神武初起,以統為潁州長史。執刺史田迅,以州降,拜兗州刺史,賜爵當亭縣公。歷位北雍、恆二州刺史。卒,贈司空公,諡曰哀。
敦少有氣干。統之將執田迅也,慮事不果,又以累弱既多,難以自拔,沈吟者久之。敦年十七,進策贊成其謀。統流涕從之,遂定謀歸西。時群盜蜂起,大龜山賊張世顯潛來襲統,敦挺身赴戰,手斬七八人,賊乃走。統大悅,謂左右僚屬曰:「我少從軍旅,戰陣非一,如此兒年時膽略,未見其人。非唯成我門戶,亦當為國名將。」
明年,從河內公獨孤信於洛陽被圍,敦彎三石弓,箭不虛發。信乃言於周文,引至麾下,授都督,封安陵縣伯。嘗從校獵甘泉宮,時圍人不齊,獸多越逸。周文大怒,人皆股戰。圍內唯有一鹿,俄亦突圍而走。敦躍馬馳之,鹿上東山。敦棄馬步逐,至山半,便乃掣之而下。周文大悅,諸將因得免責。累遷太子庶子。廢帝二年,拜右衛將軍。俄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廣鄉縣公。
時岷蜀初開,人情尚梗。巴西人譙淹據南梁州,與梁西江州刺史王開業共為表裏,扇動群蠻。周文令敦討平之,進爵武都郡公,拜典祀中大夫。尋為金州都督。蠻帥向白彪、向五子王等聚眾為寇,圍逼信州。詔敦與開府田弘赴救,未至而城已陷。乃進軍追討,遂平信州。是歲,荊州蠻帥文子榮自號仁州刺史,復令敦與開府潘招討禽子榮,並虜其眾。
武成元年,入為軍司馬。陳將侯瑱、侯安都等圍逼湘州,遏絕糧援,乃令敦度江赴救。敦連戰破瑱,乘勝遂次湘州。俄而秋水汛溢,江路遂斷。糧援既絕,恐瑱等知其糧少,乃於營內多為土聚,覆之以米,召側近村人,陽有所訪問,隨即遣之。瑱等聞之,良以為實。敦又增修營壘,造廬舍,示以持久。湘、羅之間遂廢農業。瑱等無如之何。初,土人亟乘輕船,載米粟及籠雞鴨以餉瑱軍,敦患之。乃偽為土人,裝船伏甲士於中。瑱軍人望見,謂餉船之至,逆來爭取,敦甲士遂禽之。又敦軍數有叛人乘馬投瑱,瑱輒納之。敦又別取一馬,牽以趣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如是者再三,馬便畏船不上。後伏兵於江岸,使人乘畏船馬以招瑱軍,詐雲投附。瑱便遣兵迎接,競來牽馬。馬既畏船不上,伏兵發,盡殺之。此後實有饋餉及亡奔瑱者,猶謂敦之詐,並不敢受。相持歲余,瑱等不能制,求借船送敦度江。敦慮其或詐,謂曰:「舍我百裏,當為汝去。」瑱等遂留船,於是將兵去津路百裏。敦覘之非詐,勒眾而還。在軍病死者十五六。晉公護以敦失地無功,除其名。
保定五年,累遷中州刺史,鎮函谷。敦恃功負氣,顧其流輩皆為大將軍,敦獨未得,兼以湘州之役,全軍而反,翻被除名,每出怨言。晉公護怒,征還,逼令自殺。臨刑,呼子弼謂曰:「吾必欲平江南,然心不果,汝當成吾志。吾以舌死,汝不可不思。」因引錐刺弼舌出血,誡以慎口。建德初,追贈大將軍,諡曰烈。
弼字輔伯。少有大志,驍勇便弓馬,解屬文,博涉書記,有重名。周齊王憲聞而敬之,引為記室。封當亭縣公,遷小內史。與韋孝寬伐陳,攻拔數十城,弼計居多。拜壽州刺史,改封襄邑縣公。隋文帝為丞相,尉遲迥作亂,帝恐弼為變,遣長孫平馳驛代之。
及帝受禪,陰有平江南志,訪可任者。高熲薦弼有文武才幹,於是拜吳州總管,委以平陳事,弼忻然以為己任。與壽州總管源雄並為重鎮。弼遺雄詩曰:「交河驃騎幕,合浦伏波營,勿使騏驎上,無我二人名。」獻取陳十策,上稱善,賜以寶刀。
開皇九年,大舉伐陳,以弼為行軍總管。將度江,酹酒祝曰:「弼親承廟略,遠振國威,若使福善禍淫,大軍利涉;如事有乖違,得葬江魚腹中,死且不恨。」先是,弼請緣江防人每交代際,必集歷陽。於是大列旗幟,營幕被野,陳人以為大兵至,悉發國中士馬。既知防人交代,其眾復散。後以為常,不復設備。及此,弼以大軍濟江,陳人弗覺。襲陳南徐州,拔之,執其刺史黃恪。軍令嚴肅,秋毫不犯,有軍士於人間酤酒者,弼立斬之。進屯蔣山之白土岡,陳將魯廣達、周智安、任蠻奴、田瑞、孔范、蕭摩訶等以勁兵拒戰。田瑞先犯,擊走之。魯廣達等相繼遞進,弼軍屢卻。弼揣知其驕,士卒且惰。於是督厲將士,殊死戰,遂大破之。麾下士開府員明禽摩訶至,弼命左右牽斬之。摩訶顏色自若,弼釋而禮之。從北掖門入。時韓禽已執陳叔寶。弼至,呼叔寶視之。叔寶惶懼流汗,股慄再拜。弼謂曰:「小國之君當大國卿,拜,禮也。入朝不失作歸命侯,無勞恐懼。」
既而弼恚恨不獲叔寶,於是與禽相詬,挺刃而出。令蔡征為叔寶作降箋,命乘騾車歸己,事不果。上聞弼有功,大悅,下詔褒揚之。晉王以弼先期決戰,違軍命,於是以弼屬吏。上驛召之,及見,迎勞曰:「克定三吳,公之功也。」命登御坐,賜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國,進爵宋國公,真食襄邑三千戶,加寶劍、寶帶、金瓮、金盤各一,並雉尾扇、曲蓋,雜彩二千段,女樂二部,又賜陳叔寶妹為妾。拜右領軍大將軍。
平陳後六年,弼撰其畫策上之,謂為御授平陳七策。上弗省,曰:「公欲發揚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載家傳。」七策:「其一,請廣陵頓兵一萬,番代往來。陳人初見設備,後以為常,及大兵南伐,不復疑也。其二,使兵緣江時獵,人馬喧噪。及兵臨江,陳人以為獵也。其三,以老馬多買陳船而匿之,買弊船五六十艘於瀆內。陳人覘以為內國無船。其四,積葦荻於揚子津,其高蔽艦。及大兵將度,乃卒通瀆於江。其五,塗戰船以黃,與枯荻同色,故陳人不預覺之。其六,先取京口倉儲,速據白土岡,置兵死地,故一戰而克。其七,臣奉敕,兵以義舉。及平京口,俘五千餘人,便悉給糧勞遣,付其敕書,命別道宣喻。是以大兵度江,莫不草偃,十七日之間,南至林邑,東至滄海,西至象林,皆悉平定。」
轉右武候大將軍。弼時貴盛,位望隆重,其兄隆為武都郡公,弟柬萬榮郡公,並刺史、列將。弼家珍翫不可勝計,婢妾曳綺羅者數百,時人榮之。
弼自謂功名出朝臣之右,每以宰相自許。既而楊素為右僕射,弼仍為將軍,甚不平,形於言色,由是免官,弼怨望愈甚。後數載,下弼獄,上謂曰:「我以高熲、楊素為宰相,汝每昌言此二人唯堪啖飯耳,是何意也?」弼曰:「熲,臣之故人,素,臣之舅子,臣並知其為人,誠有此語。」公卿奏弼怨望,罪當死。上曰:「臣下守法不移,公可自求活理。」弼曰:「臣恃至尊威靈,將八千兵度江,即禽陳叔寶,竊以此望活。」上曰:「此已格外酬賞,何用追論!」弼曰:「平陳之日,諸公議不許臣行。推心為國,已蒙格外重賞,今還格外望活。」既而上低徊者數日,惜其功,特令除名。歲余,復其爵位。上亦忌之,不復任使,然每宴賜,遇之甚厚。
十九年,上幸仁壽宮,讌王公,詔弼為五言詩,詞意憤怨,帝覽而容之。明年春,弼又有罪,在禁所,詠詩自若。上數之曰:「人有性善行惡者,公之為惡,乃與行俱。有三太猛:嫉妒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無上心太猛。昔在周朝,已教他兒子反,此心終不能改邪?」他日,上謂侍臣曰:「初欲平陳時,弼謂高熲曰:『陳叔寶可平。不作高鳥盡,良弓藏邪?』熲云:『必不然。』平陳後,便索內史,又索僕射。我語熲曰:『功臣正宜授勳官,不可豫朝政。』弼後語熲:『皇太子於己,出口入耳,無所不盡。公終久何必不得弼力,何脈脈邪!』意圖鎮廣陵,又求荊州總管,並是作亂處,意終不改也。」
後突厥入朝,上賜之射,突厥一發中的。上曰:「非弼無能當此。」乃命弼。弼再拜祝曰:「臣若赤誠奉國,當一發破的;如不然,發不中也。」弼射一發而中。上大悅,顧謂突厥曰:「此人天賜我也!」
煬帝之在東宮,嘗謂曰:「楊素、韓禽、史萬歲三人,俱良將也,優劣如何?」弼曰:「楊素是猛將,非謀將;韓禽是鬬將,非領將;史萬歲是騎將,非大將。」太子曰:「然則大將誰也?」弼拜曰:「唯殿下所擇。」弼意自許為大將。及煬帝嗣位,尤被疏忌。大業三年,從駕北巡至榆林。時為大帳,下可坐數千人,召突厥啟人可汗饗之。弼以為太侈,與高熲、宇文 38b8.gif 等私議得失,為人所告,竟坐誅,時年六十四。妻子為官奴婢,群從徙邊。
子懷亮,慷慨有父風。以柱國世子,拜儀同三司。坐弼為奴,俄亦誅死。
敦弟誼。誼性剛果,有幹略。周文據關中,引之左右,累遷儀同三司、略陽公府長史。周閔帝受禪,封霸城縣子,加開府,歷原、信二州總管。及兄敦以讒毀伏誅,坐免官。從武帝平齊,拜洛州刺史,進封建威縣侯。開皇中,位左武候將軍、海陵郡公。後以突厥為邊患,誼素有威名,拜靈州刺史,進位柱國。誼時年老,猶能重鎧上馬,甚為北夷所憚。數載,上表乞骸骨,卒於家。子舉襲爵。
論曰:周文帝屬禍亂之辰,以征伐而定海內,大則連兵百萬,系之以存亡,小則轉戰邊亭,不闋於旬月。是以兵無少長,士無賢愚,莫不投筆要功,橫戈請奮。豆盧寧、楊紹、王雅、韓雄等,或攀翼雲漢,底績屯夷,雖運移年代,而名成終始,美矣哉!豆盧勣譽宣分竹,毓節見臨危,可謂載德象賢也。觀德王位登台袞,慶流後嗣,保茲寵祿,實仁厚之所致乎!王世積俊才雖多,適足為害者矣。賀若敦志略慷慨,深入敵境,勍寇絕其糧道,江淮阻其歸塗。臨危而策出無方,事迫而雄心彌厲,故能利涉死地,全師以反。而茂勛莫紀,嚴刑已及,天下是以知宇文護之不能終其位也。
自南北分隔,將三百年。隋文爰應千齡,將一函夏。賀若弼慷慨,申必取之長策,韓禽奮發,賈餘勇以爭先。隋氏自此一戎,威加四海。稽諸天道,或時有廢興;考之人謀,實二臣之力。其俶儻英略,賀弼居多,武毅威雄,韓禽稱重。方於晉之王、杜,勛庸綽有餘地。然賀弼功成名立,矜伐不已,竟顛殞於非命,亦不密以失身。若念父臨終之言,必不及於斯禍。韓禽累葉將家,威聲動俗,敵國既破,名遂身全,幸也。廣陵、甘棠,咸有武藝,驍雄膽略,並為當時所推,赳赳干城,難兄難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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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六十九‧列傳第五十七  申徽 陸通弟逞 厙狄峙 楊薦 王慶 趙剛子仲卿 趙昶 王悅 趙文表 元定 楊 22dcb.gif
申徽字世儀,魏郡人也。六世祖鍾,為後趙司徒。冉閔末,中原喪亂,鍾子邃避地江左。曾祖爽,仕宋位雍州刺史。祖隆道,宋北兗州刺史。父明仁,郡功曹,早卒。
徽少與母居,盡力孝養。及長,好經史。性審慎,不妄交遊。遭母憂,喪畢,乃歸於魏。元顥入洛,以元邃為東徐州刺史,邃引徽為主簿。顥敗,邃被檻車送洛陽,故吏賔客並委去,唯徽送之。及邃得免,乃廣集賔友,嘆徽有古人風。尋除太尉府行參軍。
孝武初,徽以洛陽兵難未已,遂間行入關見周文。周文與語,奇之,薦之於賀拔岳,岳亦雅相敬待,引為賔客。周文臨夏州,以徽為記室參軍兼府主簿。周文察徽沉密有度量,每事信委之,乃為大行台郎中。時軍國草創,幕府務殷,四方書檄皆徽之辭也。以迎孝武功,封博平縣子、本州大中正。大統初,進爵為侯。四年,拜中書舍人,修起居注。河橋之役,大軍不利,近侍之官分散者眾,徽獨不離左右,魏帝稱嘆之。十年,遷給事黃門侍郎。
先是,東陽王元榮為瓜州刺史,其女婿劉彥隨焉。及榮死,瓜州首望表榮子康為刺史,彥遂殺康而取其位。屬四方多難,朝廷不遑問罪,因授彥刺史。頻征不奉詔,又南通吐谷渾,將圖叛逆。周文難於動眾,欲以權略致之,乃以徽為河西大使,密令圖彥。徽輕以五十騎行,既至,止於賔館。彥見徽單使,不以為疑。徽乃遣一人微勸彥歸朝,以揣其意,彥不從。徽又使贊成其住計,彥便從之,遂來至館。徽先與瓜州豪右密謀執彥,遂叱而縛之。彥辭無罪,徽數之曰:「君無尺寸之功,濫居方岳之重,恃遠背誕,不恭貢職,戮辱使人,輕忽詔命。計君之咎,實不容誅。但受詔之日,本令相送歸闕,所恨不得即申明罰,以謝邊遠耳。」於是宣詔慰勞吏人及彥所部,復雲大軍續至,城內無敢動者。使還,遷都官尚書。
十二年,瓜州刺史成慶為城人張保所殺,都督令狐延等起義逐保,啟請刺史。以徽信洽西土,拜假節、瓜州刺史。徽在州五稔,儉約率下,邊人樂而安之。十六年,征兼尚書右僕射,加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廢帝二年,進爵為公,正右僕射,賜姓宇文氏。
徽性勤至,凡所居官,案牘無大小皆親自省覽,以是事無稽滯,吏不得為奸。後雖歷公卿,此志不懈。出為襄州刺史。時南方初附,舊俗官人皆通餉遺。徽性廉慎,乃畫楊震像於寢室以自戒。及代還,人吏送者數十裏不絕。徽自以無德於人,慨然懷愧,因賦詩,題於清水亭。長幼聞之,皆競來就讀,遞相謂曰:「此是申使君手跡。」並寫誦之。
明帝以御正任總絲綸,更崇其秩為上大夫,員四人,號大御正,又以徽為之。歷小司空、少保,出為荊州刺史。入為小司徒、小宗伯。天和六年,上疏乞骸骨,詔許之。薨,贈泗州刺史,諡曰章。
子康嗣。位瀘州刺史、司織下大夫、上開府。
康弟敦,汝南郡守。敦弟靜,齊郡守。靜弟處,上開府、同昌縣侯。卒。
陸通字仲明,吳郡人也。曾祖載,從宋武帝平關中,軍還,留載隨其子義真鎮長安,遂沒赫連氏。魏太武平赫連氏,載仕魏,位中山郡守。
父政,性至孝。其母吳人,好食魚。北土魚少,政求之常苦難。後宅側忽有泉出,而有魚,遂得以供膳。時人以為孝感所致,因謂其泉為孝魚泉。從爾朱天光討伐。及天光敗,歸周文。周文為行台,以政為行台左丞、原州長史,賜爵中都縣伯。大統中,卒。
通少敦敏好學,有志節。幼從政在河西,遂逢寇難,與政相失。通乃自拔東歸,從爾朱榮。榮死,又從爾朱兆。及爾朱氏滅,乃入關。周文時在夏州,引為帳內督。頃之,賀拔岳為侯莫陳悅所害。時有傳岳軍府已亡散者,周文憂之,通以為不然。居數日,問至,果如所策。自是愈見親禮,遂晝夜陪侍,家人罕見其面。通雖處機密,愈自恭謹,周文以此重之。後以迎孝武功,封都昌縣伯。
大統元年,進爵為侯。從禽竇泰,復弘農。沙苑之役,力戰有功。又從解洛陽圍。軍還,屬趙青雀反於長安,周文將討之,以人馬疲弊,不可速行,又謂青雀等一時陸梁,不足為慮,乃云:「我到長安,但輕騎臨之,必當面縛。」通進曰:「青雀等既以大軍不利,謂朝廷傾危,同惡相求,遂成反亂。然其逆謀久定,必無遷善之心。且其詐言大軍敗績,東寇將至,若以輕騎往,百姓謂為信然,更沮兆庶之望。大兵雖疲弊,精銳猶多,以明公之威,率思歸之眾,以順討逆,何慮不平?」周文深納之,因從平青雀。錄前後功,進爵為公,徐州刺史。以寇難未平,留不之部。與于謹討劉平伏,加大都督。從周文援玉壁,進儀同三司。
九年,高仲密以地來附,通從若干惠戰於芒山。眾軍皆退,唯惠與通率所部力戰。至夜中乃陰引還,敵亦不敢逼。進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太僕卿,賜姓部六孤氏,進爵綏德郡公。周孝閔踐祚,拜小司空。保定五年,累遷大司寇。
通性柔謹,雖久處列位,常清慎自守。所得祿賜,盡與親故共之,家無餘財。常曰:「凡人患貧而不貴,不患貴而貧也。」建德元年,轉大司馬。其年薨。通弟逞。
逞字季明,初名彥,字世雄。魏文帝常從容謂之曰:「爾既溫裕,何因乃字世雄?且為世之雄,非所宜也。於爾兄弟又復不類。」遂改焉。逞少謹密,早有名譽。兄通先以軍功別受茅土,乃讓父爵中都縣伯令逞襲之。起家羽林監、周文內親信。時輩皆以驍勇自達,唯逞獨兼文雅,周文由此加禮遇焉。大統十四年,參大丞相府軍事,尋兼記室。保定初,累遷吏部中大夫,歷蕃部、御伯中大夫,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徙授司宗中大夫,轉軍司馬。逞干識詳明,歷任三府,所在着績。朝廷嘉之,進爵為公。
天和三年,齊遣侍中斛斯文略、中書侍郎劉逖來聘。初修鄰好,盛選行人,詔逞為使主,尹公正為副以報之。逞美容止,善辭令,敏而有禮,齊人稱焉。還屆近畿,詔令路車儀服郊迎而入,時人榮之。四年,除京兆尹。郡界有豕生數子,經旬而死。其家又有豶,遂乳養之,諸豚賴之以活,時論以逞仁政所致。俄遷司會中大夫,出為河州刺史。晉公護雅重其才,表為中外府司馬,頗委任之。尋復為司會,兼納言,遷小司馬。及護誅,坐免官。
頃之,起為納言。又以疾不堪劇任,乃除宜州刺史。故事,刺史奉辭,例備鹵簿,逞以時屬農要,奏請停之。武帝深嘉焉,詔遂其所請,以彰雅操。逞在州有惠政,吏人稱之。東宮初建,授太子太保。卒,贈大將軍。子操嗣。
厙狄峙,其先遼東人,本姓段,匹磾之後也,因避難改焉。後徙居代,世為豪右。祖凌,武威郡守。父貞,上洛郡守。
峙少以弘厚知名,善騎射,有謀略。仕魏,位高陽郡守,政存仁恕,百姓頗悅之。孝武西遷,峙乃棄官從入關。大統元年,拜中書舍人,參掌機密,以恭謹見稱。遷黃門侍郎。
時與東魏爭衡,蠕蠕乘虛,屢為邊患,朝議欲結和親,乃使峙往。峙狀貌魁梧,善於辭令,蠕蠕主雅信重之,自是不復為寇。周文謂峙曰:「昔魏絳和戎,見稱前史。以君方之,彼有愧色。」封高邑縣公。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拜侍中。蠕蠕滅後,突厥強盛,雖與周通好,而外連齊氏。周文又令峙銜命喻之。突厥感悟,即執齊使歸諸京師。進爵安豐郡公,歷小司空、小司寇。
明帝初,為益州刺史、都督三十一州諸軍事。峙性寬和,尚清靖,為夷獠所安。後為宜州刺史。入為少師。以年老,乞骸骨,詔許之。卒,諡曰定。
子嶷嗣,少知名,位開府儀同三司、職方中大夫、蔡州刺史。卒官。
嶷弟征,從平齊,以功拜儀同大將軍,賜爵樂陵縣公。
征弟徽,亦以軍功至儀同大將軍、保城縣男。
徽弟嶔,性弘厚,有局度,以齊右下大夫從武帝東伐,入并州。軍敗,侍臣殲焉。及帝之出,唯嶔侍從。以功授上儀同大將軍,遷開府,歷右宮伯,賜爵樂城縣侯。仕隋,位至戶部尚書。
楊薦字承略,秦郡寧夷人也。父寶,昌平郡守。
薦幼孤,早有名譽,性廉謹,喜怒不形於色。魏永安中,隨爾朱天光入關討群賊,封高邑縣男。周文臨夏州,補帳內都督。及平侯莫陳悅,使薦入洛請事,孝武授周文關西大行台,仍除薦直閣將軍。時馮翊長公主嫠居,孝武意欲歸諸周文,乃令武衛元毗喻旨。薦歸白周文,又遣薦入洛陽請之,孝武即許焉。孝武欲向關中,薦贊成其計。孝武曰:「卿歸語行台迎我。」周文又遣薦與長史宇文測出關候接。孝武至長安,進爵清水縣子。
大統元年,蠕蠕請和親,周文遣薦與楊寬使,並結婚而還。進爵為侯。又使薦納幣於蠕蠕。魏文帝郁久閭後崩,周文遣僕射趙善使蠕蠕,更請婚。善至夏州,聞蠕蠕貳於東魏,欲執使者。善懼,乃還。周文乃使薦往,賜黃金十斤,雜彩三百匹。薦至蠕蠕,責其背惠食言,並論結婚之意。蠕蠕感悟,乃遣使隨薦報命焉。
及侯景來附,周文令薦助鎮遏。薦知景翻覆,遂求還,具陳事實,周文乃遣使密追助景之兵。尋而景叛。
十六年,大軍東討,周文恐蠕蠕乘虛寇掠,乃遣薦往,更論和好,以安慰之。進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
周孝閔帝踐阼,除御伯大夫,進爵姚谷縣公,仍使突厥結婚。突厥可汗弟地頭可汗阿史那庫頭居東面,與齊通和,說其兄欲背先約。計謀已定,將以薦等送齊。薦知其意,乃正色責之,辭氣慷慨,涕泗橫流。可汗慘然良久曰:「幸無所疑,當共平東賊,然後發遣我女。」乃令薦先報命,仍請東討。以奉使稱旨,遷大將軍。保定四年,又納幣於突厥。還,行小司馬,又行大司徒。從陳公純等逆女於突厥,進爵南安郡公。天和三年,遷總管梁州刺史。後以疾卒。
王慶字興慶,太原祁人也。父因,魏靈州刺史、懷德縣公。
慶少開悟,有才略。初從周文征伐,復弘農,破沙苑,並有戰功,每獲殊賞。大統十年,授殿中將軍。周孝閔帝踐阼,晉公護引為典簽。慶樞機明辯,漸見親待,授大都督。武成元年,以前後功,賜爵始安縣男。二年,行小賔部。保定二年,使吐谷渾,與其分疆,仍論和好之事。渾主悅服,遣所親隨慶貢獻。
初,突厥與周和親,許納女為後。而齊人知之,懼成合從之勢,亦遣使求婚,財饋甚厚。突厥貪其重賂,便許之。朝議以魏氏昔與蠕蠕結婚,遂為齊人離貳,今者復恐改變,欲遣使結之。遂授慶左武伯,副楊薦為使。是歲,遂興入並之役。慶乃引突厥騎,與隋公楊忠至太原而還。及齊人許送皇姑及世母,朝廷遂與通和。突厥聞之,復致疑阻,於是又遣慶往諭之。可汗感悅,結好如初。五年,復與宇文貴使突厥逆女。自此,以慶信着北蕃,頻歲出使。後更至突厥,屬其可汗暴殂,突厥謂慶曰:「前後使來,逢我國喪者,皆剺面表哀。況今二國和親,豈得不行此事!」慶抗辭不從。突厥見其守正,卒不敢逼,武帝聞而嘉之。錄慶前後使功,遷開府儀同三司、兵部中大夫,進爵為公。歷丹、中二州刺史,為政嚴肅,吏不敢犯。
大象元年,授小司徒,加上大將軍、總管汾石二州五鎮諸軍事、汾州刺史。又除延州總管,進位柱國。開皇元年,進爵平昌郡公。卒於鎮,贈上柱國,諡曰莊。子淹嗣。
趙剛字僧慶,河南洛陽人也。祖寧,魏高平太守。父和,永平中,陵江將軍。南討度淮,聞父喪,輒還。所司將致之於法,和曰:「罔極之恩,終天莫報。若許安厝,禮畢而即罪戮,死且無恨。」言訖號慟,悲感傍人。主司以聞,遂宥之。喪畢,除寧遠將軍。大統初,追贈膠州刺史。
剛少機辯,有干能。起家奉朝請,累遷金紫光祿大夫,領司徒府從事中郎,加閣內都督。及孝武與齊神武構隙,剛密奉旨,召東荊州刺史馮景昭。未及發,而神武已逼洛陽,孝武西遷。景昭集府僚文武,議其去就,司馬馮道和請據州待北方處分。剛抽刀投地曰:「公若為忠臣,可斬道和。如欲從賊,可見殺!」景昭感悟,遂率眾赴關右。屬侯景逼穰城,東荊州人楊歡等起兵應景,以其眾邀景昭於路。景昭戰敗,剛遂沒於蠻。後自贖免,乃見東魏東荊州刺史李魔憐,勸令歸關西。魔憐納之,使剛至并州,密觀事勢。神武引剛內宴,因令剛齎書申敕荊州。剛還報魔憐,仍說魔憐斬楊歡等,以州歸西,魔憐乃使剛入朝。大統初,剛於灞上見周文,具陳關東情實。周文嘉之,封陽邑縣子。論復東荊州功,進爵臨汝縣伯。
初,賀拔勝、獨孤信以孝武西遷之後,並流寓江左。至是,剛言於魏文帝,請追而復之。乃以剛為兼給事黃門侍郎,使梁魏興,齎移書與其梁州刺史杜懷寶等。即與剛盟歃,受移送建康,仍遣人隨剛報命。是年,又詔剛使三荊,聽在所便宜從事。使還,稱旨,進爵武成縣侯,除大丞相府帳內都督。復使魏興,重申前命。尋而梁人禮送賀拔勝、獨孤信等。
頃之,御史中尉董紹進策,請圖梁漢,以紹為行台、梁州刺史。剛以為不可,而朝議已決,遂出軍。紹竟無功還,免為庶人。除剛潁川郡守。高仲密以北豫州來附,兼大行台左丞,持節赴潁川節度義軍。師還,剛別破侯景前驅於南陸,復獲其郡守二人。時有流言,傳剛東叛,神武因設反間,聲遣迎接。剛乃率騎襲其丁塢,拔之。周文知剛無貳,乃加賚焉。除營州刺史,進爵為公。
渭州人鄭五丑構逆,與叛羌傍乞鐵匆相應,令剛往鎮之。將發,魏文帝引見內寢,舉觴屬剛曰:「昔侯景在東,為卿所困。黠羌小丑,豈足勞卿謀慮也?」時五丑已克定夷鎮,所在立柵。剛至,並攻破之,散其黨與。五丑於是西奔鐵匆,剛又進破鐵匆偽廣寧郡。屬宇文貴等西討,詔以剛行渭州事,資給糧餼。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入為光祿卿。六官建,拜膳部中大夫。
周孝閔帝踐祚,進爵浮陽郡公,出為利州總管。沙州氐恃險逆命,剛再討復之。方州生獠,自此始從賦役。剛以信州濱江負阻,乃表請討之。詔剛率利、沙等十四州兵往經略焉。仍加授渠州刺史。剛初至,渠帥憚其軍威,相次降款。剛師出逾年,士卒疲弊,尋復亡叛,後遂以無功而還。又與所部儀同尹才失和,被征赴闕,遇疾,卒於路。贈中、淅、涿三州刺史,諡曰成。子元卿,弟仲卿。
仲卿性粗暴,有膂力。周齊王憲甚禮之。以軍功位上儀同,為畿伯中大夫。後以平王謙功,進位大將軍,封長垣縣公。隋文帝受禪,進河北郡公,尋拜石州刺史。法令嚴猛,纖介之失無所寬舍,鞭笞輒至二百。吏人戰慄,無敢違犯,盜賊屏息,皆稱其能。遷朔州總管。時塞北盛興屯田,仲卿總統之。微有不理者,仲卿輒召主掌撻其胸背,或解衣倒曳於荊棘中,時人謂之於菟。事多克濟,由是收穫歲廣,邊戍無饋運之憂。
會突厥啟人可汗求婚,上許之。仲卿因是間其骨肉,遂相攻擊。十七年,啟人窘迫,與隋使長孫晟投通漢鎮。仲卿率騎千餘援之,達頭不敢逼。潛遣人誘致啟人所部,至者二萬餘家。其年,從高熲指白道以擊達頭,仲卿為前鋒。至族蠡山,與虜遇,交戰七日,大破之。追奔至乞伏泊,復啟人。突厥悉眾而至,仲卿為方陣,四面拒戰,經五日。會高熲大兵至,合擊之,虜乃敗走。追度白道,逾秦山七百餘裏。時突厥降者萬餘家,上令仲卿處之恆安。以功進上柱國。朝廷慮達頭掩襲啟人,令仲卿屯兵二萬以備之,代州總管韓洪、永康公李藥王、蔚州刺史劉隆等將步騎一萬鎮恆安,達頭來寇,韓洪軍大敗。仲卿自樂寧鎮邀擊,斬千餘級。
明年,督役築金河、定襄二城以居啟人。時有上表言仲卿酷暴,上命御史王偉按之,並實。惜其功,不罪,因勞之曰:「知公清正,為下所惡。」賜物五百段。仲卿益恣,由是免官。
仁壽初,檢校司農卿。蜀王秀之得罪,奉詔往益州按之。秀賔客經過處,仲卿必深文致法,州縣長吏坐者太半。上以為能,賞奴婢五十口、黃金二百兩、米粟五千石、奇寶雜物稱是。煬帝嗣位,判兵部、工部二尚書事。卒官。諡曰肅。子世弘嗣。
趙昶字長舒,天水南安人也。曾祖襄,仕魏,至中山郡守,因家於代焉。
昶少聦敏,有志節。弱冠,以材力聞。魏北中郎將高千鎮陝,以昶為長史、中軍都督。周文平弘農,擢為相府典簽。
大統九年,大軍失律於芒山,清水氐酋李鼠仁自軍逃還,憑險作亂。周文將討之,先求可使者,遂令昶使焉。見鼠仁,喻以禍福。群凶或從或不,從其命者,復將加刃於昶。而昶神色自若,志氣彌厲。鼠仁感悟,遂相率降。氐梁道顯叛,攻南由,周文復遣昶慰喻之,道顯等皆即款附。東秦州刺史魏光因徙其豪帥三十餘人並部落於華州,周文即以昶為都督領之。先是,汾州胡叛,再遣昶慰勞之,皆知其虛實。及大軍往討,昶為先驅,遂破之。以功封章武縣伯。
十五年,拜安夷郡守,帶長虵鎮將。氐俗荒獷,昶威懷以禮,莫不悅服。期歲之後,樂從軍者千餘人。加授帥都督。時屬軍機,科發切急,氐情難之,復相率謀叛。昶又潛遣誘說,離間其情。因其攜貳,遂輕往臨之。群氐不知所為,咸來見昶,乃收其首逆者二十餘人斬之,餘眾遂定。朝廷嘉之,除大都督,行南秦州事。時氐帥蓋鬧等反,昶復討禽之。又與史寧破宕昌羌、獠二十餘萬。拜武州刺史。恭帝初,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潭水羌叛,殺武陵、潭水二郡守。昶率儀同駱天人等討平之。
周明帝初,鳳州人仇周貢、魏興等反,自號周公,破廣化郡,攻沒諸縣,分兵西入,圍廣業、脩城二郡。廣業郡守薛爽、脩城郡守杜杲等請昶為援。遣使報杲,為周貢黨樊伏興等所獲。興等知昶將至,解脩城圍,據泥功嶺,設六伏以待昶。昶至,遂遇其伏,合戰破之。廣業之圍亦解,昶追之至泥陽川而還。興州人段吒及氐酋姜多復反,攻沒郡縣,昶討斬之。
昶自以被拔擢居將帥之任,傾心下士,虜獲氐、羌,撫而使之,皆為昶盡力。周文常曰:「不煩國家士馬而能威服氐、羌者,趙昶有之矣。」至是,明帝錄前後功,進爵長道郡公,賜姓宇文氏,賞勞甚厚。二年,征拜賔部中大夫,行吏部。尋以疾卒。
王悅字眾喜,京兆藍田人也。少有氣干,為州裏所稱。周文初定關隴,悅率募鄉裏從軍,屢有戰功。
大統元年,除相府刑獄參軍,封藍田縣伯。四年,東魏將侯景攻圍洛陽,周文赴援,悅又率鄉裏千餘人從軍至洛陽。將戰之夕,悅罄其行資,市牛饗戰士。悅所部盡力,斬獲居多。遷大行台右丞,轉左丞。久居管轄,頗獲時譽。
十三年,侯景據河南來附,仍請兵為援,周文先遣韋法保、賀蘭願德等帥眾助之。悅言於周文曰:「侯景之於高歡,始則篤鄉黨之情,末乃定君臣之契,位居上將,職重台司,論其分義,有同魚水。今歡始死,景便離貳,豈不知君臣之道有違,忠義之禮不足?蓋其圖既大,不恤小嫌。然尚能背德於高氏,豈肯盡節於朝廷!今若益之以勢,援之以兵,非唯侯景不為池中之物,亦恐朝廷貽笑將來也。」周文納之,乃遣追法保等,而景尋叛。後拜京兆郡守、散騎常侍,遷大行台尚書。
從達奚武征梁漢。軍出,武令悅說其城主楊賢,悅乃貽之書,賢於是遂降。悅又白武云:「白馬衝要,是必爭之地。今城守寡弱,易可圖也。若蜀兵更至,攻之實難。」武然之,即令悅率輕騎徑趣白馬。悅示其禍福,梁將深悟,遂以城降。時梁武陵王蕭紀果遣其將任珍奇,欲先據白馬。行次關城,聞其已降,乃還。及梁州平,周文即以悅行刺史事。招攜初附,人吏安之。
廢帝二年,征還本任。屬改行台為中外府,尚書員廢,悅以儀同領兵還鄉裏。悅既久居顯職,及此之還,私懷怏怏,猶陵駕鄉裏,失於宗黨之情。其長子康恃悅舊望,遂自驕縱。所部軍人將有婚禮,康乃非理陵辱。軍人訴之,悅及康並坐除名,仍配遠防。及于謹伐江陵,令悅從軍展效。江陵平,因留鎮之。
周孝閔帝踐祚,依例復官,授郢州刺史。尋拜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司水中大夫,進爵藍田縣侯。俄遷司憲中大夫,賜姓宇文氏,又進爵河北縣公。性儉約,不營生業,雖出內榮顯,家徒四壁而已,明帝手敕勞勉之。保定元年,卒於位。
子康嗣,官至司邑下大夫。
趙文表,其先天水西人也,後徙居南鄭。累世為二千石。父,性方嚴,有度量。位御伯中大夫,封昌國縣伯。贈虞、絳二州刺史,諡曰貞。
文表少而修謹,志存忠節。起家為周文親信,累遷左金紫光祿大夫。保定五年,授畿伯下大夫,遷許國公宇文貴府長史。尋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仍從貴使突厥迎皇后,進止儀注,皆令文表典之。文表斟酌而行,皆合禮度。及皇后將入境,突厥托以馬瘦徐行,文表慮其為變,遂說突厥使羅莫緣曰:「後自發彼蕃,已淹時序,途經沙漠,人馬疲勞。且東寇每伺間隙,吐谷渾亦能為變,今君以可汗愛女,結姻上國,曾無防慮,豈人臣之體乎?」莫緣然之,遂倍道兼行,數日至甘州。以迎後功,別封伯陽縣伯。
天和三年,除梁州總管府長史。所管地名恆棱者,方數百裏,並夷、獠所居,恃其險固,常懷不軌,文表率眾討平之。遷蓬州刺史。政尚仁恕,夷、獠懷之。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又加大將軍,進爵為公。
大象中,拜吳州總管。時開府於顗為吳州刺史。及隋文帝執政,尉遲迥等舉兵,遠近騷然,人懷異望。顗自以族大,且為國家肺腑,懼文表負己,謀欲先之,乃稱疾不出。文表往問之,顗遂手刃文表,因令其吏人告云:「文表謀反。」仍馳啟其狀。帝以諸方未定,恐顗為變,遂授顗吳州總管以安之。後知文表無異志,雖不罪顗,而聽其子仁海襲爵。
元定字願安,河南洛陽人也。祖比,魏婺州刺史。父道龍,鉅鹿郡守。
定惇厚少言,內沈審而外剛毅。從周文討侯莫陳悅,以功拜步兵校尉。孝武西遷,封高邑縣男。定有勇略,累從征伐,每戰必陷陣,然未嘗自言其功。周文深重之,諸將亦稱其長者。累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公。廢帝二年,以宗室進封建城郡王。三年,行周禮,爵隨例降,改封長湖郡公。
周明帝初,拜岷州刺史。威恩兼濟,甚得羌豪之情,先時生羌據險不賔者,至是,並出山谷,從征賦焉。及定代還,羌豪等咸戀慕之。保定中,授左宮伯中大夫。久之,轉左武伯中大夫,進位大將軍。
天和二年,陳湘州刺史華皎舉州歸梁,梁主欲因其隙更圖攻取,乃遣使請兵,詔定從衛公直率眾赴之。梁人與華皎皆為水軍,定為陸軍,直總督之。俱至夏口,而陳郢州堅守不下,直令定圍之。陳遣其將淳于量、徐度、吳明徹等水陸來拒,皎為陳人所敗,直得脫身歸梁。定既孤軍縣隔,進退無路,陳人乘勝,水陸逼之。定乃率所部,斫竹開路,且戰且行,欲趨湘州,而湘州已陷。徐度等知定窮迫,遣使偽與定通和,重為盟誓,許放還國。定疑其詭詐,欲力戰死之。而定長史長孫隆及諸將等多勸定和,定乃許之。於是與度等刑牲歃血,解仗就船。為度所執,所部眾軍亦被囚虜,送詣丹陽。居數月,憂憤發病卒。子樂嗣。
楊字顯進,正平高涼人也。祖貴、父猛,並為縣令。
乃具船以濟王師。顥平,封肥如縣伯,加鎮遠將軍、步兵校尉、行濟北郡事。進都督、平東將軍、太中大夫。
從孝武入關,進爵為侯,加撫軍將軍、銀青光祿大夫。時東魏遷鄴,周文欲知其所為,乃遣入朝者。
時弘農為東魏守,遂移據東雍州。
周文以分遣訖,遂於夜中拔還邵郡。朝廷嘉其權以全軍,即授建州刺史。
時東魏以正平為東雍州,遣薛榮祖鎮之。乃先遣奇兵,急攻汾橋。榮祖果盡出城中戰士,於汾橋拒守。其夜,又率兵攻而復之。轉正平郡守。又擊破東魏南絳郡,虜其郡守屈僧珍。錄前後功,封郃陽縣伯。
芒山之戰,久從軍役,未及葬父。至是,表請遷葬。詔贈其父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晉州刺史,贈其母夏陽縣君,並給儀衛,州裏榮之。
及齊神武圍玉壁,別令侯景趣齊子嶺。為刺史,率所部兵鎮之。
保定四年,遷少師。其年,大軍圍洛陽,詔之立勛也,有慷慨壯烈之志,及軍敗,遂就虜以求苟免,時論以此鄙之。朝廷猶錄其功,不以為罪,令其子襲爵。
論曰:申徽局量深沉,文之以經史,陸通鑑悟明敏,飾之以溫恭,並夙奉龍顏,早蒙任遇,效宣提戟,功預披荊,義結周旋,恩生契闊。遂得入居端揆,出撫列藩。雖以識用成名,抑亦情兼惟舊。陸逞於戎旅之際,以文雅見知,出境播延譽之能,蒞官著從政之美,歷居顯要,豈徒然哉!厙狄峙建和戎之功,楊薦成入關之策,趙剛之克剪凶狡,趙昶之懷服氐、羌,王悅之料侯景,文表之譎突厥,或明稱先覺,或識表見機,觀其立功立事,皆一時志力之士也。元定敗亡,同黃權之無路;楊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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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延章 發表於 2012-6-18 11:31 | 顯示全部樓層
<div class="feature"> 北史  卷七十‧列傳第五十八  韓褒 趙肅子軌 張軌 李彥 郭彥 梁昕 皇甫璠子誕 辛慶之族子昂 王子直 杜杲 呂思禮 徐招 檀翥 孟信 宗懍 劉璠子祥 兄子行本 柳遐子莊
韓褒字弘業,潁川潁陽人也。祖瓌,魏平涼郡守、安定郡公。父演,恆州刺史。
褒少有志尚,好學而不守章句。其師怪問之,對曰:「文字之間,常奉訓誘,至於商較異同,請從所好。」師因此奇之。及長,涉獵經史,深沈有遠略。屬魏室喪亂,避地夏州。時周文帝為刺史,素聞其名,待以客禮。及賀拔岳為侯莫陳悅所害,諸將遣使迎周文。周文問以去留之計,褒曰:「此天授也,何可疑乎!」周文納焉。及為丞相,引為錄事參軍,賜姓侯呂陵氏。大統初,遷行台左丞,賜爵三水縣伯、丞相府從事中郎,出鎮淅、酈。居二年,征拜丞相府司馬,進爵為侯。
出為北雍州刺史。州帶北山,多有盜賊。褒密訪之,並豪右所為也,而陽不之知,厚加禮遇,謂曰:「刺史起自書生,安知督盜?所賴卿等共分其憂耳。」乃悉召傑黠少年素為鄉裏患者,置為主帥,分其地界,有盜發而不獲者,以故縱論。於是諸被署者莫不惶懼,皆首伏曰:「前盜發者,並某等為之。」所有徒侶,皆列其姓名,或亡命隱匿者,亦悉言其所在。褒乃取盜名簿藏之,因大榜州門曰:「自知行盜者,可急來首,即除其罪。盡今月不首者,顯戮其身,籍沒妻子,以賞前首者。」旬日之間,諸盜咸悉首盡。褒取名簿勘之,一無差異,並原其罪,許以自新。由是群盜屏息。入為給事黃門侍郎,遷侍中。
除都督、西涼州刺史。羌胡之俗,輕貧弱,尚豪富。豪富之家,侵漁百姓,同於仆隸。故貧者日削,豪者益富。褒乃悉募貧人,以充兵士,優復其家,蠲免徭賦。又調富人財物以振給之。每西域商貨至,又先盡貧者市之。於是貧富漸均,戶口殷實。廢帝元年,為會州刺史。後以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公。
累遷汾州刺史。先是,齊寇數入,人廢耕桑,前後刺史,莫能防捍。褒至,適會寇來,乃不下屬縣。人既不備,以故多被抄掠。齊人喜於不覺,以為州先未集兵,今還必不能追躡,由是益懈,不為營壘。褒已先勒精銳,伏北山中,分據險阻,邀其歸路。乘其眾怠,縱伏擊之,盡獲其眾。故事,獲生口者,並送京師,褒因是奏曰:「所獲賊眾,不足為多,俘而辱之,但益其忿耳。請一切放還,以德報怨。」有詔許焉。自此抄兵頗息。遷河州總管,仍轉鳳州刺史。尋以年老請致事,詔許之。天和五年,拜少保。
褒歷事三帝,以忠厚見知。武帝深相敬重,常以師道處之,每入朝見,必有詔令坐,然始論政事。卒,贈涇、岐、燕三州刺史,諡曰貞。
子繼伯嗣。仕隋,位終衛尉少卿。
趙肅字慶雍,河南洛陽人也。世仕河西。及沮渠氏滅,曾祖武始歸於魏,賜爵金城侯。祖興,中書博士。父申侯,舉秀才,為後軍府主簿。
肅早有操行,知名於時。孝昌中,起家殿中侍御史,累遷左將軍、太中大夫。東魏天平初,除新安郡守,秩滿還洛陽。大統三年,獨孤信東討,肅率宗人為鄉導。授司州別駕,監督糧儲,軍用不匱。周文帝聞之,謂人曰:「趙肅可謂洛陽主人也。」九年,行華山郡事。
十三年,除廷尉少卿。明年元日,當行朝禮,非有封爵者不得預焉。肅時未有茅土,左僕射長孫儉啟周文請之。周文乃召肅謂曰:「歲初行禮,豈得使卿不預!然何為不早言也?」於是令肅自選封名。肅曰:「河清乃太平之應,竊所願也。」於是封清河縣子。十六年,除廷尉卿,加征東將軍。肅久在理官,執心平允,凡所處斷,鹹得其情。廉慎自居,不營產業,時人以此稱之。十七年,進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賜姓乙弗氏。
先是,周文命肅撰法律,肅積思累年,遂感心疾。去職,卒於家。子軌。
軌少好學,有行檢。周蔡王引為記室,以清苦聞。隋文帝受禪,為齊州別駕,有能名。其東鄰有桑,葚落其家,軌遣人悉拾還其主,戒其諸子曰:「吾非以此求名,意者非機杼物,不願侵人。汝等宜以為戒。」在州考績連最。持節使者郃陽公梁子恭上狀,文帝賜以米帛甚優,令入朝。父老將送者,各揮涕曰:「別駕在官,水火不與百姓交,是以不敢以杯酒相送。公清如水,請酌一杯水奉餞。」軌受飲之。至京,詔與牛弘撰定律令格式。
時衛王爽為原州總管,召為司馬。在道夜行,其左右馬逸入田中,暴人禾。軌駐馬待明,訪知禾主,酬直而去。原州人吏聞之,莫不改操。後檢校硤州刺史,甚有恩惠。轉壽州總管長史。芍陂舊有五門堰,蕪穢不通。軌勸課吏人,更開三十六門,灌田五千餘頃,人賴其利。秩滿歸,卒於家。子弘安、弘智,並知名。
張軌字元軌,濟北臨邑人也。父崇,高平令。軌少好學,志識開朗。初在洛陽,家貧,與樂安孫樹仁為莫逆之友,每易衣而出,以此見稱。軌常謂所親曰:「秦、雍之間,必有王者。」爾朱氏敗後,遂杖策入關。賀拔岳以軌為記室參軍,典機密。尋轉倉曹。時谷糴踴貴,或有請貸官倉者。軌曰:「以私害公,非吾宿志。濟人之難,詎得相違?」乃賣所服衣物,糴粟以振其乏。
及岳被害,周文帝以軌為都督,從征侯莫陳悅。悅平,使於洛陽,見領軍斛斯椿。椿曰:「高歡逆謀,已傳行路,人情西望,以日為年。未知宇文何如賀拔也?」軌曰:「宇文公文足經國,武足定亂,至於高識遠度,非愚管所測。」椿曰:「誠如卿言,真可恃也。」周文為行台,授軌郎中。孝武西遷,除中書舍人,封壽張縣子,兼著作佐郎,修起居注。遷給事黃門侍郎,兼吏部郎中。出為河北郡守。在郡三年,聲績甚著,臨人政術,有循吏之美。大統間言宰人者,多推尚之。入為丞相府從事中郎,行武功郡事。章武公導出鎮秦州,以軌為長史。廢帝元年,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二年,賜姓宇文氏,行南秦州事。恭帝二年,征拜度支尚書,復除隴右府長史。卒於位,諡曰質。
軌性清素,臨終之日,家無餘財,唯有書數百卷。
子肅,周明帝初為宣納上士,轉中外府記室參軍、中山公訓侍讀。早有才名,性頗輕猾,時人比之魏諷。卒以罪考竟終。
李彥字彥士,梁郡下邑人也。祖光之,魏淮南郡守。父靜,南青州刺史。
彥少有節操,好學慕古。孝昌中,解褐奉朝請。孝武入關,兼著作佐郎,修起居注。大統初,除通直散騎侍郎,累遷左戶郎中。十二年,省三十六曹為十二部,改授戶部郎中,封平陽縣子。廢帝初,拜尚書右丞,轉左丞。
彥在尚書十有五載,屬軍國草創,庶務殷繁,留心省閣,未嘗懈怠。斷決如流,略無疑滯。台閣莫不嘆其公勤,服其明察。遷給事黃門侍郎,仍左丞。賜姓宇文氏。出為鄜州刺史。彥以東夏未平,固辭州任,詔許之。拜兵部尚書,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仍兼著作。六官建,改授軍司馬,進爵為伯。
彥性謙恭,有禮節,雖居顯要,於親黨之間恂恂如也。輕財重義,好施愛士,時論以此稱之。然素多疾,而勤於蒞職,雖沈頓枕席,猶理務不輟,遂至於卒。諡曰敬。
彥臨終遺誡其子等曰:「昔人以窾木為櫝,葛累為緘,下不亂泉,上不泄臭,實吾平生之志也。但事既矯枉,恐為世士所譏。今可斂以時服,葬於磽之地,勿用明器、芻塗及儀衛等。爾其念哉。」朝廷嘉焉,不奪其志。
子昇明嗣。少歷顯職。大象末,太府中大夫、儀同大將軍。仕隋,終於齊州刺史。
子仁政,長安縣長。義軍至,以罪誅。
郭彥,太原陽曲人也。其先從官關右,遂居馮翊。父胤,靈武令。
彥少知名,周文帝臨雍州,闢為西曹書佐。累遷虞部郎中。大統十二年,初選當州首望,統領鄉兵,除帥都督。以居郎官著稱,封龍門縣子,進大都督。恭帝元年,除兵部尚書,仍以本兵從柱國于謹南伐江陵。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伯。六官建,拜戶部中大夫。
周孝閔帝踐祚,出為澧州刺史。蠻左生梗,不營農業。彥勸以耕稼,人皆務本,亡命之徒,咸從賦役。先是,以澧州糧儲乏少,每令荊州遞送。自彥蒞職,倉庾充實,無復轉輸之勞。齊南安城主馮顯密遣使歸降,其眾未之知也。柱國宇文貴令彥率兵應接。時齊人先令顯率所部送糧南下,彥懼其眾不從命,乃於路邀之,顯因得自拔。其眾果拒戰,彥縱兵奮擊,並虜獲之。以南安無備,即引軍掩襲,遂有其城。晉公護嘉之,進爵懷德縣公。入為工部中大夫。
保定四年,晉公護東討,彥從尉遲迥攻洛陽,迥復令彥與權景宣出汝南。及軍次豫州,使彥鎮之。天和中,為隴右總管府長史。卒於官。贈小司空、宜鄜丹三州刺史。
梁昕字元明,安定烏氏人也。世為關中著姓。其先因官,徙居京兆之盩厔。祖重耳,漳縣令。父勸儒,中散大夫,贈涇州刺史。
昕少溫恭,見稱州裏。從爾朱天光征討,拜右將軍、太中大夫。周文帝迎魏孝武,軍次雍州,昕以三輔望族上謁。周文見昕容貌瓌偉,深賞異之,即授右府長流參軍。累遷丞相府主簿。大統十二年,除河南郡守,遷東荊州刺史。昕撫以仁惠,蠻夷悅之。封安定縣子。周孝閔帝踐祚,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明帝初,進爵胡城縣伯。天和初,拜工部中大夫,出為陝州總管府長史。
昕性溫裕,有干能,歷官內外,咸着聲稱。尋卒官。贈大將軍,諡曰貞。
昕弟榮,位計部下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朝那縣伯。贈涇、寧、豳三州刺史,諡曰靜。
子巘,仕隋,為給事郎。貞觀中,終於鄭州刺史。
皇甫璠字景瑜,安定三水人也。世為西州著姓,後徙居京兆。父和,本州中從事。大統末,追贈散騎常侍、儀同三司、涇州刺史。
璠少忠謹,有幹略。永安中,辟州都督。周文帝為牧,補主簿,以勤事被知。大統四年,引為丞相府行參軍。周孝閔帝踐祚,為守廟下大夫、長樂縣子。保定中,為鴻州刺史,入為小納言。累遷蕃部中大夫,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璠性平和,小心奉法,安貞守志,恆以清白自處,當時稱為善人。建德三年,為隨州刺史,政存簡惠,百姓安之。卒官,贈交、渭二州刺史,諡曰恭。
子諒,少知名。大象中,位吏部下大夫。諒弟誕。
誕字玄慮,少剛毅,有器局。開皇中,累遷治書侍御史,朝臣無不肅憚焉。後為尚書左丞。時漢王諒為并州總管,朝廷盛選僚佐,拜誕并州總管司馬,總府政事,一以咨之。諒甚敬焉。及煬帝即位,諒用諮議王頍謀,發兵作亂。誕數諫止,諒不納。誕因流涕,以死固請。諒怒囚之。及楊素將至,諒屯清源以拒之。諒主簿豆盧毓出誕於獄,協謀閉城拒諒。諒襲擊破之,並抗節遇害。帝以誕亡身殉國,嘉悼者久之。詔贈柱國,封弘義公,諡曰明。
子無逸嗣。尋為淯陽太守,甚有聲稱。大業初,令行,舊爵例除。以無逸誠義之後,賜爵平輿侯。入為刑部侍郎,守右武衛將軍。
初,漢王諒之反,州縣莫不響應。有嵐州司馬陶世模、繁畤令敬釗,並抗節不從。
世模,京兆人。性明敏,有器干。仁壽初,為嵐州司馬。諒反,刺史喬鍾葵將赴之,世模以義拒之。臨之以兵,辭氣不撓,鍾葵義而釋之。軍吏請斬之,於是被囚。及諒平,拜開府,授大興令。從衛玄擊楊玄感,以功進位銀青光祿大夫。
釗字積善,河東蒲阪人。父元約,周布憲中大夫。釗,仁壽中為繁畤令,甚有能名。漢王諒反,師陷其城,賊帥墨弼執送偽將喬鍾葵,署為代州總管司馬。釗正色拒之,誓之以死。會鍾葵敗,釗遂免。卒於朝邑令。
辛慶之字餘慶,隴西狄道人也。世為隴右著姓。父顯宗,馮翊郡守,贈雍州刺史。
慶之少以文學征詣洛陽,對策第一,除秘書郎。屬爾朱氏作亂,魏孝莊帝令司空楊津為北道行台,節度山東諸軍以討之。津啟慶之為行台左丞,與參謀議。至鄴,聞孝莊帝崩,遂出兗、冀間,謀結義徒,以赴國難。尋而節閔帝立,乃還洛陽。及賀拔岳為行台,復啟慶之為行台吏部郎。大統初,從周文帝東討,為行台左丞。六年,行河東郡事。九年,入為丞相府右長史,兼給事黃門侍郎,除度支尚書,復行河東郡事。遷南荊州刺史,加儀同三司。
慶之位遇雖隆,而率性儉素,車馬衣服亦不尚華侈。志量淹和,有儒者風度,特為當時所重。又以其經明行修,令與盧誕等教授諸王。廢帝二年,拜秘書監。卒官。子加陵,王寢上士。慶之族子昂。
昂字進君。數歲便有成人志行。有善相人者,謂其父仲略曰:「公家雖世載冠冕,然名德富貴,莫有及此兒者。」仲略亦重昂志氣,深以為然。年十八,侯景闢為行台郎中。景後來附,昂遂入朝,除丞相府行參軍。後追論歸朝勛,封襄城縣男。
及尉遲迥伐蜀,昂占募從軍。蜀平,迥表昂為龍州長史,領龍安郡事。州帶山谷,舊俗生梗。昂威惠洽著,吏人畏而愛之。成都一方之會,風俗舛雜,迥以昂達於從政,復表昂行成都令。昂到縣,便與諸生祭文翁學堂,因共歡宴,謂諸生曰:「子孝臣忠,師嚴友信,立身之要,如斯而已。若不事斯語,何以成名?各宜自勉,克成令譽。」昂言切理至,諸生等並深感悟,歸而告其父老曰:「辛君教誡如此,不可違之。」於是井邑肅然,咸從其化。遷梓潼郡守。六官建,入為司隸上士,襲爵繁昌縣公。
保定二年,為小吏部。時益州殷阜,軍國所資,經塗艱險,每苦劫盜。詔昂使於益、梁,軍人之務皆委決焉。昂撫導荒梗,頗得寧靜。天和初,陸騰討信州蠻,詔昂便於通、渠等州運糧饋之。時臨、信、楚、合等諸州人庶多從逆,昂諭以禍福,赴者如歸。乃令老弱負糧,壯夫拒戰,莫有怨者。使還,屬巴州萬榮郡人反叛,圍郡城,昂於是遂募通、開二州,得三千人,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又令其眾皆作中國歌,直趣賊壘。謂有大軍赴救,望風瓦解。朝廷嘉其權以濟事,詔梁州總管、杞國公亮即於軍中賞昂奴婢二十口,繒彩四百疋。又以昂威信佈於宕渠,遂表為渠州刺史。轉通州。推誠布信,甚得夷獠歡心。秩滿還京,首領皆隨昂詣闕朝覲。以昂化洽夷落,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時晉公護執政,昂稍被護親待,武帝頗銜之。及誅護,加之捶楚,因此遂卒。
昂族人仲景,好學,有雅量。其高祖欽,後趙吏部尚書、雍州刺史,子孫因家焉。父歡,魏隴州刺史、朱陽公。仲景年十八,舉文學,對策高第。拜司空府主簿。建德中,位內史下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卒於家。子衡。
王子直字孝正,京兆杜陵人也。世為郡右族。父琳,州主簿、東雍州長史。
子直性節儉,有干能。魏正光中,州辟主簿,起家奉朝請。永安初,拜鴻臚少卿。孝武西遷,封山北縣男。大統初,漢熾屠各阻兵於南山,與隴東屠各共為唇齒。周文帝令子直率涇州步騎五千討破之。賜書勞問,除尚書左外兵郎中,兼中書舍人。從解洛陽圍,經河橋戰。兼尚書左丞,出為秦州總管府司馬。時涼州刺史宇文仲和據州逆命,子直從隴右大都督獨孤信討平之。復入為大行台郎中,兼丞相府記室,除太子中庶子,領齊王友。尋行馮翊郡事。廢帝元年,拜使持節、大都督,行瓜州事。務以德政化人,西土悅附。恭帝初,征拜黃門侍郎。卒官。
子宣禮,柱國府參軍。
杜杲字子暉,京兆杜陵人也。祖建,魏輔國將軍,贈蒙州刺史。父皎,儀同三司、武都郡守。
杲學涉經史,有當世幹略。其族父攢,清貞有識鑒,深器重之,常曰:「吾家千裏駒也。」攢時仕魏,為黃門侍郎,兼度支尚書、衛大將軍、西道大行台,尚孝武妹新豐公主,因薦之朝廷。永熙三年,起家奉朝請。周明帝初,為脩城郡守。屬鳳州人仇周貢等構亂,攻逼脩城,杲信洽於人,部內遂無叛者。尋率郡兵與開府趙昶合勢,並破平之。入為司會上士。
初,陳文帝弟安成王頊為質於梁,及江陵平,頊隨例遷長安。陳人請之,周文帝許而未遣。至是,帝欲歸之,命杲使焉。陳文帝大悅,即遣使報聘,並賂黔中數州地,仍請畫野分疆,永敦鄰好。以杲奉使稱旨,進授都督,行小御伯,更往分界。陳於是歸魯山郡。帝乃拜頊柱國大將軍,詔杲送之還國。陳文帝謂杲曰:「家弟今蒙禮遣,實是周朝之惠。然不還魯山,亦恐未能及此。」杲荅曰:「安成之在關中,乃咸陽一布衣耳。然是陳之介弟,其價豈止一城?本朝親睦九族,恕己及物,上遵太祖遺旨,下思繼好之義,所以發德音者,蓋為此也。若知止侔魯山,固當不貪一鎮。況魯山樑之舊地,梁即本朝藩臣,若以始末言之,魯山自合歸國。雲以尋常之土,易己骨肉之親,使臣猶謂不可,何以聞諸朝廷!」陳文帝慚恧久之,乃曰:「前言戲之耳!」自是接遇有加常禮。及還,引升殿,親降御座,執手以別。朝廷嘉之,授大都督、小載師下大夫,行小納言,復聘於陳。
及華皎來附,詔令衛公直、都督元定等援之。定等並沒。自是連兵不息,東南搔動。武帝授杲御正中大夫,使陳,論保境息人之意。陳宣帝遣其黃門侍郎徐陵謂杲曰:「兩國通好,彼朝受我叛人,何也?」杲曰:「陳主昔在本朝,非慕義而至,主上授以柱國,位極人臣,子女玉帛,備禮將送,今主社稷,孰謂非恩?郝烈之徒,邊人狂狡,曾未報德,而先納之。今受華氏,正是相報。過自彼始,豈在本朝!」陵曰:「彼納華皎,志圖吞噬。此受郝烈,容之而已。且華皎方州列將,竊邑叛亡。郝烈一百許戶,脫身逃竄。大小有異,豈得同年而語乎?」杲曰:「大小雖殊,受降一也。若論先後,本朝無失。」陵曰:「周朝送主上還國,既以為恩,衛公共元定度江,孰雲非怨?計恩與怨,亦足相埒。」杲曰:「元定等軍敗身囚,其怨已滅。陳主負扆馮玉,其恩猶在。且怨由彼國,恩起本朝,以怨酬恩,未之聞也。」陵笑而不荅。杲因陳和通之便,陵具以聞。陳宣許之,遂遣使來聘。
建德初,授司城中大夫,仍使於陳。宣帝謂杲曰:「長湖公軍人等雖築館處之,然恐不能無北風之戀。王褒、庾信之徒既羈旅關中,亦當有南枝之思耳。」杲揣陳宣意欲以元定軍將士易王褒等,乃荅之曰:「長湖總戎失律,臨難苟免,既不死節,安用此為!且猶牛之一毛,何能損益。本朝之議,初未及此。」陳宣帝乃止。及杲還,至石頭,又遣謂之曰:「若欲合從,共圖齊氏,能以樊、鄧見與,方可表信。」杲荅曰:「合從圖齊,豈唯弊邑之利?必須城鎮,宜待得之於齊。先索漢南,使臣不敢聞命。」還,除司倉中大夫,又使於陳。
杲有辭辯,閒於占對,前後將命,陳人不能屈,陳宣帝甚敬異之。時元定已卒,乃禮送開府賀拔華及定棺柩,杲受之以歸。除河東郡守,遷溫州刺史,賜爵義興縣伯。大象元年,征拜御正中大夫,復使陳。二年,除申州刺史,加開府儀同大將軍,進爵為侯。除同州刺史。
隋開皇元年,以杲為同州總管,進爵為公。俄遷工部尚書。二年,除西南道行台兵部尚書。尋以疾卒。
子運,大象末,宣納上士。
杲兄長暉,位儀同三司。
呂思禮,東平壽張人也。性溫潤,不雜交遊。年十四,受學於徐遵明,長於論難,諸生為之語曰:「講書論易鋒難敵。」十九,舉秀才,對策高第,除相州功曹參軍。葛榮圍鄴,思禮有守御勛,賜爵平陸縣伯,除欒城令。
普泰中,僕射司馬子如薦為尚書二千石郎中。尋以地寒被出,兼國子博士。乃求為關西大行台郎中,與姚幼瑜、茹文就俱入關。為行台賀拔岳所重,專掌機密,甚得時譽。岳為侯莫陳悅所害,趙貴等議遣赫連達迎周文帝,思禮預其謀。乃周文為關西大都督,以思禮為府長史,尋除行台右丞。以迎魏孝武功,封汶陽縣子,加冠軍將軍,拜黃門侍郎。魏文帝即位,領著作郎,除安東將軍、都官尚書,兼七兵、殿中二曹事。從禽竇泰,進爵為侯。大統四年,以謗訕朝政賜死。
思禮好學有才,雖務兼軍國,而手不釋卷。晝理政事,夜即讀書,令蒼頭執燭,燭燼夜有數升。沙苑之捷,命為露布,食頃便成,周文嘆其工而且速。所為碑誄表頌,並傳於世。七年,追贈車騎將軍、定州刺史。
子亶嗣。大象中,位至駕部下大夫。
時有博陵崔騰,早有名譽,歷職清顯,為丞相府長史,亦以投書謗議賜死。
除招字思賢,高平金鄉人也。世為着姓。招少好法律及朝廷舊事,發言措筆,常欲辯析秋毫。初入洛陽,雖未登仕,已為時知,朝廷疑事多預議焉。廷昌中,從征浮山堰有功,賜爵高廣男。乃廣陽王深北討鮮于脩禮,啟為員外散騎侍郎、深府長流參軍。招陳策請離間之,葛榮竟殺脩理,自為魁帥。以功進爵為侯。永安初,射策甲科,除員外散騎常侍,領尚書儀曹郎中。招少習吏事,未能精究朝儀,常恨才達,恐名跡不立。久之,方轉二千石郎中。
爾朱榮死,爾朱世隆屯兵河橋,莊帝以招為行台左丞,自武牢北度,引馬場、河內之眾以抗世隆。後爾朱兆得招,鎖送洛陽,仲遠數招罪,將斬之。招曰:「不虧君命,得死為幸。」仲遠重之,曰:「凡人受命,理各為主。今若為戮,何以勸人臣?」乃釋之,用為行台右丞。及仲遠南奔,招獨還洛。
永熙末,從孝武入關中,拜給事黃門侍郎,兼尚書右丞。時朝廷播遷,典章遺闕,至於台省法式,皆招所記,論者多焉。大統三年,拜驃騎將軍、侍中。時文帝舅子王起化犯罪死,有詔追贈,招執奏正之。後卒於度支尚書。子山雲嗣。
檀翥字鳳翔,高平金鄉人也。六世祖毓,晉步兵校尉。父江,始還北,仕至太常少卿,贈兗州刺史。
翥十歲喪父,還京師宅,與營人雜居。雖幼孤寒,不與鄰人來往。好讀書,解屬文,能鼓琴,早為琅邪王誦所知。年十九,以名家子為魏明帝挽郎。後客游三輔。時毛遐為行台,鎮北雍,表翥為行台郎中。莊帝既誅爾朱榮,遐使翥詣京師,因除著作佐郎,郎中如故。
後孝武帝西幸,除兼中書舍人,修國史。大統初,又兼著作佐郎。以守關迎駕勛,封高唐子。後坐談論輕躁,為黃門侍郎徐招所糾,死於廷尉獄。
孟信字脩仁,廣川索盧人也。家世貧寒,頗傳學業。信常曰:「窮則變,變則通。吾家世傳儒學,而未有通官,當由儒非世務也。」遂感激,棄書從軍。永熙末,除奉朝請。
從孝武帝入關,封東州子,趙平太守。政尚寬和,權豪無犯。山中老人曾以酒饋之,信和顏接引,殷勤勞問。乃自出酒,以鐵鐺溫之,素木盤盛蕪菁葅,唯此而已。又以一鐺借老人,但執一杯,各自斟酌,申酬酢之意。謂老人曰:「吾至郡來,無人以一物見遺,今卿獨有此餉。且食菜已久,欲為卿受一 3e60.gif 進之。酒盡方別。
及去官,居貧無食。唯有一老牛,其兄子賣之,擬供薪米。券契已訖,市法應知牛主住在所。信適從外來,見買牛人,方知其賣也。因告之曰:「此牛先來有病,小用便發,君不須也。」杖其兄子二十。買牛人嗟異良久,呼信曰:「孟公,但見與牛,未必須其力也。」苦請不得,乃罷。買牛者,周文帝帳下人,周文深嘆異焉。
未幾,舉為太子少師,後遷太子太傅,儒者榮之。特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辭老請退,周文不奪其志,賜車馬、几杖、衣服、床帳。卒於家。贈冀州刺史,諡曰戴。子儒。
宗懍字元懍,南陽涅陽人也。八世祖承,永嘉亂,討陳敏有功,封柴桑縣侯,除宜都郡守。卒官。子孫因居江陵。父高之,梁山陰令。
懍少聦敏,好讀書,晝夜不倦,語輒引古事,鄉裏呼為「小兒學士」。梁大同六年,舉秀才。以不及二宮元會,例不對策。及梁元帝鎮荊州,謂長史劉之遴曰:「貴鄉多士,為舉一有意少年。」之遴以懍應命,即日引見,令兼記室。嘗夕被召宿省,使制龍川廟碑,一夜便就。詰朝呈上,梁元帝嘆美之。後歷臨汝、建城、廣晉三縣令。遭母憂去職,哭輒歐血,兩旬之內,絕而復甦者三。每旦有群烏數千集於廬舍,候哭而來,哭止而去,時論以為孝感所致。
梁元帝即位,擢為尚書侍郎,封信安縣侯,累遷吏部尚書。懍父高之先為南台書侍御史,犯憲。懍願父釋罪,當終身菜食。高之理雪,故懍菜食,鄉裏稱之。在元帝府,府中多言其矯。至是,大進魚肉,國子祭酒沛國劉讓之曰:「本知卿不忠,猶謂卿孝。今日便是忠孝並無。」懍不能對。懍博學有才藻,口未嘗譽人,朋友以此少之。
初,侯景平後,梁元帝議還建鄴,唯懍勸都渚宮,以鄉在荊州故也。及江陵平,與王褒等入關。周文帝以懍名重南土,甚禮之。周孝閔帝踐祚,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明帝即位,又與王褒等在麟趾刊定群書,數蒙宴賜。保定中,卒。有集二十卷行於世。
劉璠字寶義,沛人也。六世祖敏,以永嘉亂,徙居廣陵。父臧,性方正,篤志好學,居家以孝聞。仕梁,為著作郎。
璠九歲而孤,居喪合禮。少好讀書,兼善文筆。十七,為上黃侯蕭曄所器重。范陽張綰,梁之外戚,才高口辯,見推於世。以曄懿貴,亦假借之。璠年少未仕,而負才使氣,不為之屈。綰嘗於新渝侯宅,因酒後詬京兆杜杲曰:「寒士不遜。」璠厲色曰:「此坐誰非寒士?」璠本意在綰,而曄以為屬己,辭色不平。璠曰:「何王之門不可曳長裾也!」遂拂衣而去。曄謝之,乃止。後隨曄在淮南,璠母在建康遘疾,璠弗之知。嘗忽一日舉身楚痛,尋而家信至,雲其母病。璠即號泣戒道,絕而又蘇。當身痛之辰,即母死之日。居喪毀瘠,遂感風氣,服闋後一年,猶杖而後起。及曄終於毗陵,故吏多分散,璠獨奉曄喪還都,墳成乃退。梁簡文時在東宮,遇曄素重,諸不送者多被劾責,唯璠獨被優賞。解褐王國常侍,非其好也。
璠少慷慨,好功名,志欲立事邊城,不樂隨牒平進。會宜豐侯蕭脩出為北徐州刺史,即請為其輕車府主簿,兼記室參軍。脩為梁州,又板為中記室,補華陽太守。屬侯景度江,梁室大亂,脩以璠有才略,甚親委之。時寇難繁興,未有所定,璠乃喟然賦詩以見志。其末章曰:「隨會平王室,夷吾匡霸功。虛薄無時用,徒然慕昔風。」脩開府,置佐史,以璠為諮議參軍,仍領記室。梁元帝承制,授樹功將軍、鎮西府諮議參軍,賜書曰:「鄧禹文學,尚或執戈;葛洪書生,且雲破賊。前修無遠,屬望良深。」元帝尋以脩紹鄱陽之封,且為雍州刺史,復以璠為脩平北府司馬。
及武陵王紀稱制於蜀,以璠為中書侍郎。遣召璠,使者八反,乃至蜀。又以為黃門侍郎,令長史劉孝勝深布心腹,使工畫陳平度河歸漢圖以遺之。璠苦求還,中記室韋登私曰:「殿下忍而蓄憾,足下不留,將致大禍。脫使盜遮於葭萌,則卿殆矣。孰若共構大廈,使身名俱美哉!」璠正色曰:「卿欲緩頰於我邪?我與府侯分義已定,豈以寵辱夷險易其心乎!丈夫立志,當死生以之耳。殿下方布大義於天下,終不逞志於一人。」紀知不為己用,乃厚贈而遣之。臨別,紀又解其佩刀贈璠曰:「想見物思人。」璠曰:「敢不奉揚威靈,克翦奸宄。」紀於是遣使拜脩為益州刺史,封隨郡王,以璠為府長史,加蜀郡太守。
還至白馬西,屬達奚武軍已至南鄭,璠不得入城,遂降武。周文帝素聞其名,先戒武曰:「勿使劉璠死。」故武先令璠赴闕。周文見之如舊,謂僕射申徽曰:「劉璠佳士,古人何以過之!」徽曰:「晉人滅吳,利在二陸。明公今平梁漢,得劉璠也。」時南鄭尚拒守,達奚武請屠之,周文將許焉,唯令全脩一家而已。璠乃請之於朝,周文怒而不許也。璠泣而固請,移時不退。柳仲禮侍側,曰:「
此烈士也。」
周文既納蕭脩降,又許其反國。脩至長安累月,未之遣也。璠因侍宴,周文曰:「我於古誰比?」曰:「常以公命世英主,湯、武莫逮。今日所見,曾是齊桓、晉文之不若。」周文曰:「我不得比湯、武,望與伊、周為匹,何桓、文之不若乎?」對曰:「齊桓存三亡國,晉文不失信於伐原。」語未終,周文撫掌曰:「我解爾意,欲激我耳。」即命遣脩。脩請與璠俱還,周文不許。以璠為中外府記室,遷黃門侍郎、儀同三司。嘗臥疾居家,對雪興感,乃作雪賦以遂志焉。初,蕭脩在漢中與蕭紀箋,及荅西魏書、移襄陽文,皆璠辭也。
周明帝初,授內史中大夫,掌綸誥。尋封平陽縣子。在職清白簡亮,不合於時,左遷同和郡守。璠善於撫御,蒞職未期,生羌降附者五百餘家。前後郡守多經營以致貲產,唯璠秋毫無所取。妻子並隨羌俗,食麥衣皮,始終不改。洮陽、洪和二郡羌常越境詣璠訟理。蔡公廣時鎮隴右,嘉其善政。及遷鎮陝州,欲啟璠自隨,羌人樂從者七百人,聞者莫不嘆異。陳公純作鎮隴右,引為總管府司錄,甚禮敬之。卒於官。著梁典三十卷,有集二十卷,行於世。子祥。
祥字休徵。幼聦慧,賔客見者皆號神童。事嫡母以至孝聞。其伯父黃門郎璆,有名江左,在嶺南,聞而奇之,乃令名祥字休徵。後以字行於世。十歲能屬文,十二通五經。仕梁,為宜豐侯記室參軍。江陵平,隨例入關中。齊公憲召為記室,府中書記皆令掌之。封漢安縣子。憲進爵為王,以休徵為王友。俄除內史上士。武帝東征,休徵陪侍帷幄,平齊露布即休徵文也。累遷車騎大將軍、儀同大將軍。歷長安、萬年二縣令,頗獲時譽。卒於官。
初,璠所撰梁典始就,未及刊定而卒,臨終謂休徵曰:「能成我志,其在此書乎!」休徵修定繕寫,勒成一家,行於世。
行本,璠兄子也。父瓌,仕梁,歷職清顯。行本起家梁武陵王國常侍。遇蕭脩以梁州北附,遂與叔父璠歸周,寓居新豐。每以諷讀為事,精力忘疲,雖衣食乏絕,晏如也。性剛烈,有不可奪之志。周大冢宰宇文護引為中外府記室。武帝親總萬機,轉御正中士,兼領起居注。
累遷掌朝下大夫。周代故事,天子臨軒,掌朝典筆硯,持至御坐,則承御大夫取進之。及行本為掌朝,將進筆於帝,承御復欲取之。行本抗聲曰:「筆不可得。」帝驚視問之,行本曰:「臣聞設官分職,各有司存。臣既不得佩承御刀,承御亦焉得取臣筆。」帝曰:「然。」因令二司各行所職。
及宣帝嗣位,多失德,行本切諫忤旨,出為河內太守。及尉遲迥作亂,攻懷州,行本率吏人拒之,拜儀同,賜爵文安縣子。
隋文帝踐祚,拜諫議大夫,檢校中書侍郎。上嘗怒一郎,於殿前笞之。行本進曰:「此人素清,其過又小。」上不顧。行本正當上前曰:「陛下不以臣不肖,令臣在左右。臣言若是,陛下安得不聽?臣言若非,當致之於理,安得輕臣而不顧?臣所言非私!」因置笏於地而退,上斂容謝之,遂原所笞者。
時天下大同,四夷內附,行本以党項羌密邇封域,最為後服,上表劾其使者曰;「臣聞南蠻遵校尉之統,西域仰都護之威。比見西羌,鼠竊狗盜,不父不子,無君無臣,異類殊方,於斯為下。不悟羈縻之惠,詎知含養之恩,狼戾為心,獨乖正朔。使人近至,請付推科。」上奇其志。雍州別駕元肇言於上曰:「有一州吏,受人饋錢二百文,律令杖一百。然臣下車之始,與其為約。此吏故違,請加徒一年。」行本駁之曰:「律令之行,蓋發明詔。今肇乃敢重其教命,輕忽憲章,虧法取威,非人臣之禮。」上嘉之,賜絹百匹。
拜太子左庶子,領書侍御史如故。皇太子虛襟敬憚。時唐令則為左庶子,太子昵狎之,每令以弦歌教內人。行本責之曰:「庶子當匡太子以正道,何嬖昵房帷之間哉!」令則甚慚而不能改。時沛國劉臻、平原明克讓、河南陸爽等並以文學為太子所親。行本怒其不能調護,每謂三人曰:「卿等正解讀書耳。」時左衛率長史夏侯福為太子所昵,嘗於閣內與太子戲。福大笑,聲聞於外。行本時在閣下聞之,待其出,數之曰:「汝何小人,敢為褻慢!」因付執法者推之。太子為請,乃釋之。太子嘗得良馬,令福乘而觀之。太子甚悅,因欲令行本復乘。行本正色曰:「至尊置臣於庶子位,欲輔導殿下以正道,非為殿下作弄臣。」太子慚而止。
復以本官領大興令,權貴憚其方正,無敢至其門者。由是請託路絕,吏人懷之。未幾,卒於官,上甚傷惜之。及太子廢,上曰:「嗟乎!若使劉行本在,勇當不及此乎!」行本無子。
柳遐字子昇,河東解人,宋太尉元景從孫也。祖叔珍,義陽內史,事見南史。父季遠,梁宜都太守。
遐幼而爽邁,神彩嶷然,髫歲便有成人之量。篤好文學,動合規矩。其世父慶遠特器異之,謂曰:「吾昔逮事伯父太尉公,嘗謂吾云:『我昨夢汝登一樓,甚峻麗,吾以坐席與汝。汝後名宦必達,恨吾不及見耳。』吾向聊復晝寢,又夢將昔時坐席還以賜汝,汝之官位當復及吾。特宜勉勵,以應嘉祥也。」梁西昌侯藻鎮雍州,遐時年十二,以百姓禮修謁,風儀端肅,進止詳雅。藻羨之,試遣左右踐遐衣裾,欲觀其舉措。遐徐步稍前,曾不顧盻。仕梁稍遷尚書功論郎。陳郡謝舉時為僕射,引遐與語,甚嘉之,顧謂人曰:「江漢英靈見於此矣。」
岳陽王蕭詧於襄陽承制,授遐吏部郎,賜爵聞喜公。尋進位持節、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及詧踐帝位於江陵,以襄陽來歸,辭詧曰:「陛下中興鼎業,龍飛舊楚。臣昔因幸會,早奉名節,理當以身許國,期之始終。自晉氏南遷,臣宗族蓋寡,從祖太尉、世父儀同、從父司空,並以位望隆重,遂家於金陵;唯留先臣獨守墳柏,嘗誡臣等,使不違此志。今襄陽既入北朝,臣若陪隨鑾蹕,進則無益塵露,退則有虧先旨。」詧重違其志,遂許之。因留鄉裏,以經籍自娛。
周文帝、明帝頻征,固辭以疾。及詧殂,遐舉哀,行舊臣之服。保定中,又征之,遐始入朝,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霍州刺史。遐導人務先以德,再三不用命者,乃微加貶異,示恥而已。其下感而化之,不復為過,咸曰:「我君仁惠如此,其可欺乎!」卒,贈金、安二州刺史。
遐有至行。初為州主簿,其父卒於揚州,遐自襄陽奔赴,六日而至,哀感行路,毀悴不可識。後奉喪西歸,中流風起,舟中人相顧失色。遐抱棺號慟,愬天求哀,俄頃風止浪息。其母嘗乳間發疽,醫云:「此疾無可救理,唯得人吮膿,或望微止其痛。」遐應聲即吮,旬日遂瘳。咸以為孝感所致。性又溫裕,略無喜慍之容。弘獎名教,未嘗論人之短。尤尚施與,家無餘財。臨終遺誡薄葬,其子等並奉行之。有十子,靖、莊最知名。
靖字思休,少方雅,博覽墳籍。仕梁,正員郎。隨遐入周,授大都督,歷河南、德廣二郡守。所居皆有政術,吏人畏而愛之。然性愛閒素,其於名利澹如也。及秩滿還鄉,便有終焉之志。隋文帝踐極,特詔征之,以疾固辭。優遊不仕,閉門自守,所對唯琴書而已。足不歷園庭,殆將十載。子弟奉之若嚴君焉。其有過者,靖必下帷自責,於是長幼相率拜謝於庭,靖然後見之,勗以禮法。鄉裏亦慕而化之,或有不善者,皆曰:「唯恐柳德廣知也。」時論方之王烈。前後總管到官,皆親至靖家問疾,遂以為故事。秦王俊臨州,賚以几杖,並致衣物。靖唯受几杖,余並固辭。其為當時所重如此。開皇中,壽終。
莊字思敬,少有器量,博覽墳籍,兼善辭令。濟陽蔡大寶有重名於江左,時為岳陽王蕭詧諮議,見莊,嘆曰:「襄陽水鏡,復在於茲!」大寶遂以其女妻之。俄而詧闢為參軍。及詧稱帝,累遷鴻臚卿。
及隋文帝輔政,蕭巋令莊奉書入關。時三方構難,文帝懼巋有異志,及莊還,謂曰:「孤昔以開府從役江陵,深蒙梁主殊眷。今主幼時艱,猥蒙顧托。梁主弈業重光,委誠朝廷,而今已後,方見松筠之節。君還申孤此意於梁主也。」遂執莊手而別。時梁之將帥咸請與尉遲迥連衡,進可盡節於周氏,退可席捲山南,唯巋疑不可。會莊至自長安,申文帝結托之意,遂言於巋曰:「今尉遲迥雖曰舊將,昏耄已甚。消難、王謙常人之下者,非有匡合之才。況山東、庸蜀從化日近,周室之恩未洽於朝廷。臣料之,迥等終當覆滅,隨公必移周國,未若保境息人,以觀其變。」巋深以為然。未幾,消難奔陳,迥及謙相次就戮。巋謂莊曰:「近若從眾言,社稷已不守矣。」
文帝踐祚,莊又入朝,帝深慰勉之。及為晉王廣納妃於梁,莊因是往來四五反,前後賜物數千段。梁國廢,授開府儀同三司,除給事黃門侍郎。
莊明習舊章,雅達政事,凡所駁正,帝莫不稱善。蘇威為納言,重莊器識,常奏帝云:「江南人有學業者,多不習世務;習世務者,又無學業。能兼之者,不過柳莊。」高熲亦與莊甚厚。
莊與陳茂同官,不能降意。茂見上及朝臣多屬意於莊,心每不平。帝與茂有舊,譖愬頗行。尚書省嘗奏犯罪人,依法合流,而上處以大辟。莊據法執之,帝不從,由是忤旨。俄屬尚藥進丸藥不稱旨,茂因奏莊不親監,帝怒。十一年,徐璒等反於江南,詔莊以行軍總管長史隨軍討之。璒平,即授饒州刺史,甚有能名。卒於官。
論曰:韓褒奉事三帝,以忠厚知名。趙肅平允當官,張軌循良播美,李彥譽流省閣,郭彥信着蠻貊,歷官出納,並當時之選也。梁昕、皇甫璠、辛慶之、王子直、杜杲之徒,並關右之舊族。或紆組登朝,獲當官之譽,或張旃出境,有專對之才,既茂國猷,克隆家業,美矣!魏文帝云:「文人不護細行。」其呂思禮之謂乎!徐招、檀翥、孟信各以才學自業,又加之以清介,並志能之士也。宗懍才辭干局,見重梁元,逮乎播越秦中,不預政事,豈亡國俘虜不與圖存者乎?梁氏據有江東五十餘載,挾策紀事,蓋亦多人。劉璠學思通博,有著述之譽,雖傳疑傳信,頗有詳略,而屬辭比事,為一家之言。行本正色抗言,具存乎骨鯁。柳遐立身之道,進退有節,觀其眷戀墳隴,其孝可移於朝廷;盡禮舊主,其忠可事於新君。夫能推此類以求賢,則知人幾於易矣。莊亮直之風,不殞門表,忠而獲謗,蓋亦自古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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