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狗

百度

搜狗

360

搜狗

谷歌

搜狗
楼主: 延章

[二十四史] 南史

[复制链接]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二十‧列传第十  谢弘微
谢密字弘微,晋西中郎万之曾孙、尚书左仆射景仁从子也。祖韶,车骑司马。父思,武昌太守。
弘微年十岁,继从叔峻,名犯所继内讳,故以字行。童幼时精神端审,时然后言。所继叔父混名知人,见而异之,谓思曰:‘此儿深中夙敏,方成佳器,有子如此足矣。’峻司空琰子也,于弘微本服缌,亲戚中表,素不相识,率意承接,皆合礼衷。
义熙初,袭爵建昌县侯。弘微家素贫俭,而所继丰泰,唯受数千卷书,国吏数人而已,遗财禄秩,一不关预。混闻而惊叹,谓国郎中令漆凯之曰:‘建昌国禄本应与北舍共之,国侯既不厝意,今可依常分送。弘微重违混言,乃少有所受。北舍,弘微本家也。
混风格高峻,少所交纳,唯与族子灵运、瞻、晦、曜、弘微以文义赏会,常共宴处,居在乌衣巷,故谓之乌衣之游。混诗所言‘昔为乌衣游,戚戚皆亲姓’者也。其外虽复高流时誉,莫敢造门。瞻等才辞辩富,弘微每以约言服之,混特所敬贵,号曰微子。谓瞻等曰:‘汝诸人虽才义丰辩,未必皆惬众心,至于领会机赏,言约理要,故当与我共推微子。常言‘阿远刚躁负气,阿客博而无检,曜仗才而持操不笃,晦自知而纳善不周。设复功济三才,终亦以此为恨。至如微子,吾无间然’。又言‘微子异不伤物,同不害正,若年造六十,必至公辅’。尝因酣䜩之余,为韵语以奖劝灵运、瞻等曰:‘康乐诞通度,实有名家韵,若加绳染功,剖莹乃琼瑾。宣明体远识,颖达且沈俊,若能去方执,穆穆三才顺。阿多标独解,弱冠纂华胤,质胜诫无文,其尚又能峻。通远怀清悟,采采摽兰讯,直辔鲜不踬,抑用解偏吝。微子基微尚,无倦由慕蔺,勿轻一篑少,进往必千仞。数子勉之哉,风流由尔振。如不犯所知,此外无所慎。’灵运、瞻等并有诫厉之言,唯弘微独尽褒美。曜,弘微兄,多其小字。通远即瞻字。客儿,灵运小名也。晋世名家身有国封者,起家多拜员外散骑侍郎,弘微亦拜员外散骑侍郎、琅邪王大司马参军。
义熙八年,混以刘毅党见诛,混妻晋陵公主改适琅邪王练。公主虽执意不行,而诏与谢氏离绝。公主以混家事委之弘微。混仍世宰相,一门两封,田业十余处,僮役千人,唯有二女,年并数岁。弘微经纪生业,事若在公,一钱尺帛出入,皆有文簿。宋武受命,晋陵公主降封东乡君。以混得罪前代,东乡君节义可嘉,听还谢氏。自混亡至是九年,而室宇修整,仓廪充盈,门徒不异平日。田畴垦辟,有加于旧。东乡君叹曰:‘仆射生平重此子,可谓知人,仆射为不亡矣。’中外姻亲、道俗义旧见东乡之归者,入门莫不叹息,或为流涕,感弘微之义也。
性严正,举止必循礼度,事继亲之党,恭谨过常。伯叔二母,归宗两姑,晨夕瞻奉,尽其诚敬。内外或传语通讯,辄正其衣冠。婢仆之前,不妄言笑。由是尊卑大小,敬之若神。时有蔡湛之者,及见谢安兄弟,谓人曰:‘弘微貌类中郎,而性似文靖。’
文帝初封宜都王,镇江陵,以琅邪王球为友,弘微为文学。母忧去职,居丧以孝称。服阕,蔬素逾时。文帝即位,为黄门侍郎,与王华、王昙首、殷景仁、刘湛等,号曰五臣。迁尚书吏部郎,参机密。寻转右卫将军,诸故吏臣佐,并委弘微选拟。
居身清约,器服不华,而饮食滋味尽其丰美。兄曜历御史中丞,彭城王义康骠骑长史,卒官。弘微哀戚过礼,服虽除犹不啖鱼肉。沙门释慧琳尝与之食,见其犹蔬素,谓曰:‘檀越素既多疾,即吉犹未复膳。若以无益伤生,岂所望于得理。’弘微曰:‘衣冠之变,礼不可逾,在心之哀,实未能已。’遂废食歔欷不自胜。
弘微少孤,事兄如父。友睦之至,举世莫及。口不言人短,见兄曜好臧否人物,每闻之,常乱以他语。历位中庶子,加侍中。志在素宦,畏忌权宠,固让不拜,乃听解中庶子。每献替及陈事,必手书焚草,人莫之知。上以弘微能膳羞,每就求食,弘微与亲旧经营。及进之后,亲人问上所御,弘微不荅,别以余语酬之,时人比之汉世孔光。
及东乡君薨,遗财千万,园宅十余所,又会稽、吴兴、琅邪诸处太傅安、司空琰时事业,奴僮犹数百人,公私咸谓室内资财宜归二女,田宅僮仆应属弘微,弘微一不取。自以私禄营葬。混女夫殷叡素好摴蒱,闻弘微不取财物,乃滥夺其妻妹及伯母两姑之分以还戏责,内人皆化弘微之让,一无所争。弘微舅子领军将军刘湛谓弘微曰:‘天下事宜有裁衷,卿此不问,何以居官?’弘微笑而不荅。或有讥以‘谢氏累世财产,充殷君一朝戏责,譬弃物江海以为廉耳’。弘微曰:‘亲戚争财,为鄙之甚,今内人尚能无言,岂可导之使争。今分多共少,不至有乏,身死之后,岂复见关。’
东乡君葬,混墓开,弘微牵疾临赴,病遂甚。元嘉十年卒,年四十二。文帝叹惜甚至,谓谢景仁曰:‘谢弘微、王昙首年逾四十,名位未尽其才,此朕之责也。’
弘微性宽博,无喜愠。末年尝与友人棋,友人西南棋有死势,复一客曰:‘西南风急,或有覆舟者。’友悟乃救之。弘微大怒,投局于地。识者知其暮年之事,果以此岁终。时有一长鬼寄司马文宣家,言被遣杀弘微。弘微疾每剧,辄豫告文宣。及弘微死,与文宣分别而去。
弘微临终语左右曰:‘有二摎书,须刘领军至,可于前烧之,慎勿开也。’书是文帝手敕,上甚痛惜之。使二卫千人营毕葬事,追赠太常。
弘微与琅邪王惠、王球并以简淡称,人谓沈约曰:‘王惠何如?’约曰:‘令明简。’次问王球,约曰:‘蒨玉淡。’又次问弘微,约曰:‘简而不失,淡而不流,古之所谓名臣,弘微当之。’其见美如此。子庄。
庄字希逸,七岁能属文,及长,韶令美容仪,宋文帝见而异之,谓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将军刘湛曰:‘蓝田生玉,岂虚也哉。’为随王诞后军咨议,领记室。分左氏经传,随国立篇。制木方丈,图山川土地,各有分理。离之则州郡殊别,合之则宇内为一。
元嘉二十七年,魏攻彭城,遣尚书李孝伯与镇军长史张畅语,孝伯访问庄及王微,其名声远布如此。二十九年,除太子中庶子。时南平王献赤鹦鹉,普诏群臣为赋。太子左卫率袁淑文冠当时,作赋毕示庄。及见庄赋,叹曰:‘江东无我,卿当独秀,我若无卿,亦一时之杰。’遂隐其赋。
元凶弑立,转司徒左长史。孝武入讨,密送檄书与庄,令加改正宣布之。庄遣腹心门生具庆奉启事密诣孝武陈诚。及帝践阼,除侍中。时魏求通互市,上诏群臣博议。庄议以为拒而观衅,有足表强。骠骑竟陵王诞当为荆州,征丞相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入辅,义宣固辞不入,而诞便克日下船。庄以丞相既无入志,而骠骑发便有期,如似欲相逼切。帝乃申诞发日,义宣竟亦不下。
孝建元年,迁左将军。庄有口辩,孝武尝问颜延之曰:‘谢希逸月赋何如?’荅曰:‘美则美矣;但庄始知“隔千里兮共明月”。’帝召庄以延之荅语语之,庄应声曰:‘延之作秋胡诗,始知“生为乆离别,没为长不归”。’帝抚掌竟日。又王玄谟问庄何者为双声,何者为叠韵。荅曰:‘玄护为双声,碻磝为叠韵。’其捷速若此。初,孝武尝赐庄宝劔,庄以与豫州刺史鲁爽,后爽叛,帝因宴问劔所在。荅曰:‘昔以与鲁爽别,窃为陛下杜邮之赐。’上甚悦,当时以为知言。
于时搜才路狭,庄表陈求贤之义曰:
臣闻功倾魏后,非特照车之珍,德柔秦客,岂徒秘璧之贵。隆陂所渐,成败之由,何尝不兴资得才,替因失士。故楚书以善人为宝,虞典以则哲为难。而进选之举既隳中代,登造之律,未闻当今,必欲丰本康务,庇人济俗,匪更惉懘,奚取九成。
夫才生于时,古今岂贰,士出于世,屯泰焉殊。升历中阳,英贤起于徐沛,受箓白水,茂异出于荆宛。宁二都智之所产,七隩愚之所育,实遇与不遇、用与不用耳。今大道光亨,万务俟德,而九服之旷,九流之艰,提钧悬衡,委之选部。一人之鉴易限,天下之才难源,以易限之鉴,镜难源之才,使国罔遗贤,野无滞器,其可得乎?昔公叔登臣,管仲升盗,赵文非私亲疏嗣,祁奚岂谄仇比子。茹茅以汇,作范前经,举尔所知,式昭往牒。且自古任荐,弘明赏罚,成子举三哲而身致魏辅,应侯任二士而已捐秦相,臼季称冀缺而畴以田采,张勃进陈汤而坐之褫爵。此则先事之盛准,亦后王之彝鉴。臣谓宜普命大臣,各举所知,以付尚书依分铨用。若任得其才,举主延赏,有不称职,宜及其坐。重者免黜,轻者左迁。被举之身,加以禁锢,年数多少,随愆议制。若犯大辟,则任者刑论。
又政平讼理,莫先亲人,亲人之要,实归守宰。故黄霸莅颍川累稔,杜畿居河东历载。或就加恩秩,或入崇晖宠。今莅人之职,宜遵六年之限,进得章明庸惰,退得人不勤劳,如此,则上靡弃能,下无浮谬,考绩之风载泰,薪槱之歌克昌。
初,文帝世,限年三十而仕郡县,六周乃选代,刺史或十年余。至是皆易之,仕者不拘长少,莅人以三周为满,宋之善政于是乎衰。
是年,拜吏部尚书,庄素多疾,不愿居选部,与大司马江夏王义恭笺,自陈‘两胁癖疢,殆与生俱,一月发动,不减两三。每痛来逼心,气余如𫄧,利患数年,遂成痼疾。岋岋惙惙,常如行尸。眼患五月来便不复得夜坐,恒闭帷避风。昼夜惛懵,为此不复得朝谒诸王,庆吊亲旧。今之所止,唯在小阁。下官微命,于天下至轻,在己不能不重。家世无年,亡高祖四十,曾祖三十三,亡祖四十七,下官新岁便三十五。加以疾患如此,当复几时?入年当申前请,以死自固。愿侍坐言次,赐垂接助’。三年,坐疾多免官。
大明元年,起为都官尚书。上时亲览朝政,虑权移臣下,以吏部尚书选举所由,欲轻其势力。二年,诏吏部尚书依郎分置,并详省闲曹。又别诏太宰江夏王义恭曰:‘吏部尚书由来与录共选,良以一人之识不辨洽通,兼与夺威权不宜专一故也。’于是置吏部尚书二人,省五兵尚书。庄及度支尚书顾觊之并补选职。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时河南献舞马,诏群臣为赋,庄所上甚美。又使庄作舞马歌,令乐府歌之。
五年,又为侍中,领前军将军。时孝武出行夜还,敕开门。庄居守,以棨信或虚,须墨诏乃开。上后因宴,从容曰:‘卿欲效郅君章邪?’对曰:‘臣闻蒐巡有度,郊祀有节,盘于游田,著之前诫。陛下今蒙犯尘露,晨往宵还,容致不逞之徒,妄生矫诈,臣是以伏须神笔。’
六年,又为吏部尚书,领国子博士。坐选公车令张奇免官,事在颜师伯传。后除吴郡太守。
前废帝即位,以为金紫光禄大夫。初,孝武宠姬殷贵妃薨,庄为诔,言‘赞轨尧门’,引汉昭帝母赵婕妤尧母门事,废帝在东宫衔之。至是遣人诘庄曰:‘卿昔作殷贵妃诔,知有东宫不?’将诛之。孙奉伯说帝曰:‘死是人之所同,政复一往之苦,不足为困。庄少长富贵,且系之尚方,使知天下苦剧,然后杀之未晚。’帝曰:‘卿言有理。’系于左尚方。明帝定乱得出,使为赦诏。庄夜出署门方坐,命酒酌之,已微醉,传诏停待诏成,其文甚工。后为寻阳王师,加中书令、散骑常侍。寻加金紫光禄大夫,给亲信二十人。卒,赠右光禄大夫,谥宪子。所著文章四百余首行于世。
五子:飏、朏、颢、嵷、瀹,世谓庄名子以风月景山水。飏位晋平太守,女为顺帝皇后,追赠金紫光禄大夫。
朏字敬冲,幼聦慧。庄器之,常置左右。十岁能属文。庄游土山,使朏命篇,揽笔便就。琅邪王景文谓庄曰:‘贤子足称神童,复为后来特达。’庄抚朏背曰:‘真吾家千金。’宋孝武帝游姑孰,敕庄携朏从驾。诏为洞井赞,于坐奏之。帝曰:‘虽小重也。’
仕宋为卫将军袁粲长史。粲性简峻,时人方之李膺。朏谒退,粲曰:‘谢令不死矣。’宋明帝尝敕朏与谢凤子超宗从凤庄门入。二人俱至,超宗曰:‘君命不可以不往。’乃趋而入。朏曰:‘君处臣以礼。’遂退不入。时人两称之,以比王尊、王阳。后为临川内史,以贿见劾,袁粲寝其事。
齐高帝为骠骑将军辅政,选朏为长史。高帝方图禅代,欲以朏佐命,迁左长史。每夕置酒,独与朏论魏、晋故事,言石苞不早劝晋文,死方恸哭,方之冯异,非知机也。朏曰:‘昔魏臣有劝魏武即帝位,魏武曰:“有用我者,其周文王乎。”晋文世事魏氏,将必终身北面。假使魏早依唐、虞故事,亦当三让弥高。’帝不悦,更引王俭为左长史,以朏为侍中,领秘书监。
及齐受禅,朏当日在直,百僚陪位。侍中当解玺,朏佯不知,曰:‘有何公事?’传诏云,‘解玺授齐王’。朏曰:‘齐自应有侍中。’乃引枕卧。传诏惧,乃使称疾,欲取兼人。朏曰:‘我无疾,何所道。’遂朝服出东掖门,乃得车,仍还宅。是日,遂以王俭为侍中解玺。既而武帝请诛朏,高帝曰:‘杀之则成其名,正应容之度外。’又以家贫乞郡,辞旨抑扬,诏免官禁锢五年。永明中,为义兴太守,在郡不省杂事,悉付纲纪,曰:‘吾不能作主者吏,但能作太守耳。’历都官尚书,中书令,侍中,领新安王师。求出,仍为吴兴太守。
明帝谋入嗣位,引朝廷旧臣,朏内图止足,且实避事。弟 24162.gif 数斛酒,遗书曰:‘可力饮此,勿豫人事。’朏居郡,每不理,常务聚敛,众颇讥之,亦不屑也。
建武四年,征为侍中、中书令,不应。遣诸子还都,独与母留,筑室郡之西郭。明帝诏加优礼,旌其素概,赐床帐褥席,奉以卿禄。时国子祭酒庐江何胤亦抗表还会稽。永元中,诏征朏、胤,并不屈。时东昏皆命迫遣,会梁武帝起兵。及建邺平,征朏、胤,并补军咨祭酒,皆不至。及即位,诏征朏为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胤散骑常侍、特进、右光禄大夫,又并不屈。仍遣领军司马王果敦譬朏,朏谋于何胤,胤欲独高其节,绐曰:‘兴王之世,安可乆处?’
明年六月,朏轻舟出,诣阙自陈。帝笑曰:‘子陵遂能屈志。’诏以为侍中、司徒、尚书令。朏辞脚疾,不堪拜谒,乃角巾肩舆诣云龙门谢。诏见于华林园,乘小车就席。明旦,乘舆出幸朏宅,宴语尽欢。朏固陈本志,不许。又固请自还迎母,许之。临发,舆驾临幸,赋诗饯别,王人送迎相望于道。到都,敕材官起府于旧宅。武帝临轩,遣谒者于府拜授。诏停诸公事及朔望朝谒。
三年元会,诏朏乘小舆升殿。朏素惮烦,及居台铉,兼掌内台,职事多不览,以此颇失众望。其年母忧,寻有诏摄职如故。
五年,改授中书监、司徒、卫将军,固让不受。遣谒者敦授,留府门及暮,至于经春夏。八月,乃拜受焉。是冬薨,车驾出临哭,谥曰孝靖。
建武初,朏为吴兴,以鸡卵赋人,收鸡数千。及遁节不全,为清谈所少。著书及文章行于世。
子谖,位司徒右长史,坐杀牛废黜。为东阳内史,及还,五官送钱一万,止留一百。荅曰:‘数多刘宠,更以为愧。’
次子𬤝,不妄交接,门无杂賔。有时独醉,曰:‘入吾室者但有清风,对吾饮者唯当明月。’位右光禄大夫。
子哲,字颖豫,美风仪,举止酝藉,襟情豁朗,为士君子所重。仕梁至广陵太守,侯景之乱,因寓居焉。仕陈历吏部尚书,中书令,侍中,司徒左长史。卒,谥康子。
颢字仁悠,朏弟也。少简静。宋末为豫章太守,至石头,遂白服登烽火楼,坐免官。诣齐高帝自占谢,言辞清丽,容仪端雅,左右为之倾目,宥而不问。齐永明初,高选友学,以颢为竟陵王友。历吏部郎,有简秀之目。卒于北中郎长史。
颢弟举止闲详,应对合旨,帝悦,诏尚公主,景和败,事寝。仆射褚彦回以女妻之,厚为资送。
性甚敏赡,尝与刘悛饮,推让乆之,悛曰:‘谢庄儿不可云不能饮。’曰:‘苟得其人,自可流湎千日。’悛甚惭,无言。仕齐累迁中书侍郎。卫军王俭引为长史,雅相礼遇。后拜吏部尚书。
明帝废郁林,领兵入殿,左右惊走报曰:‘天下事,公卿处之足矣;且死者命也,何足以此惧人。’
后宴会功臣上酒,尚书令王晏等兴席,谓曰:‘身家太傅,裁得六人,若何事顿得二十?’晏甚惮之,谓江祏曰:‘彼上人者,难为酬对。’加领右军将军。
兄朏在吴兴,论启公事稽晚,辄代朏为启,上知非朏手迹,被问见原。永泰元年,卒于太子詹事,赠金紫光禄大夫,谥简子。
初,朏为吴兴,建武之朝,专以长酣为事,与刘瑱、沈昭略交,饮各至数斗。齐武帝问王俭:‘当今谁能为五言?’俭曰:‘朏得父膏腴,江淹有意。’上起禅灵寺,敕瀹撰碑文。瀹子览。
览字景涤,选尚齐钱唐公主,拜驸马都尉。梁武平建邺,朝士王亮、王莹等数人揖,自余皆拜,览时年二十余,为太子舍人,亦长揖而已。意气闲雅,视瞻聦明,武帝目送良乆,谓徐勉曰:‘觉此生芳兰竟体,想谢庄政当如此。’自此仍被赏味。
天监元年,为中书侍郎,掌吏部事,顷之即真。尝侍坐,受敕与侍中王暕为诗荅赠,其文甚工,乃使重作,复合旨。帝赐诗云:‘双文既后进,二少实名家,岂伊尔栋隆,信乃俱国华。’为侍中,颇乐酒,因宴席与散骑常侍萧琛辞相诋毁,为有司所奏。武帝以览年少不直,出为中权长史。
后拜吏部尚书,出为吴兴太守。中书舍人黄睦之家居乌程,子弟专横,前太守皆折节事之。览未到郡,睦之子弟迎览,览逐去其船,杖吏为通者,自是睦之家杜门不出。郡境多劫,为东道患,览下车肃然。初齐明帝及览父瀹、东海徐孝嗣并为吴兴,号为名守,览皆过之。览昔在新安,颇聚敛,至是遂称廉洁,时人方之王述。卒于官,赠中书令。
览弟举字言扬,幼好学,与览齐名。年十四,尝赠沈约诗,为约所赏。弱冠丁父忧,几致毁灭。服阕,为太常博士,与兄览俱预元会。江淹一见并相钦挹,曰:‘所谓“驭二龙于长涂”者也。’
为太子家令,掌管记,深为诏明太子赏接。秘书监任昉出为新安郡,别举诗云:‘讵念耋嗟人,方深老夫托。’其属意如此。梁武尝访举于览,览曰:‘识艺过臣甚远,唯饮酒不及于臣。’帝大悦。寻除安成郡守,母往于郡丧,辞不赴。历位左户尚书,迁掌吏部尚书。举祖庄、父、兄览并经此职,前代少比。
举尤长玄理及释氏义,为晋陵郡时,常与义学僧递讲经论,征士何胤自虎丘山出赴之,其盛如此。先是,北度人卢广有儒术,为国子博士,于学发讲,仆射徐勉以下毕至。举造坐屡折广,辞理遒迈。广深叹服,仍以所执麈尾、斑竹杖、滑石书格荐之,以况重席焉。加侍中,迁尚书右仆射。
大同三年,出为吴郡太守。先是,何敬容居郡有美绩,世称为‘何吴郡’。及举为政,声迹略相比。曾要何征君讲中论,何难以巾褐入南门,乃从东园进。致诗往复,为虎丘山赋题于寺。
入为侍中、太子詹事、翊左将军。举父齐时终此官,累表乞改,敕不许。后迁尚书仆射,侍中、将军如故。举虽屡居端揆,未尝肯预时政,保身固宠,不能有所发明。因疾陈解,敕辄赐假,并敕处方,加给上药,其恩遇如此。
侯景来降,帝询访朝臣,举及朝士皆请拒之。帝从朱异言纳之,以为景能立功赵、魏。举等不敢复言。太清二年,迁尚书令,卒于内台。上曰:‘举非止历官已多,亦人伦仪表,乆著公望,怅恨未授之。可赠侍中、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举宅内山斋舍以为寺,泉石之美,殆若自然。临川、始兴诸王常所游践。邵陵王纶于娄湖立园,广䜩,酒后好聚众賔冠,手自裂破,投之唾壶,皆莫敢言。举尝预宴,王欲取举帻。举正色曰:‘裂冠毁冕,下官弗敢闻命。’拂衣而退。王屡召不返,甚有惭色。举托情玄胜,尤长佛理,注净名经,常自讲说。有文集二十卷。子嘏。
嘏字含茂,风神清雅,颇善属文。仕梁为太子中庶子,建安太守。侯景之乱,之广州依萧勃。勃败,在周迪门。后依陈宝应,宝应平,方诣阙。历侍中,中书令,都官尚书。卒,谥曰光子。有文集行于世。
子俨位侍中、御史中丞、太常卿;位尚书仆射。
举兄子侨字国美。父玄大,仕梁侍中。侨素贵,尝一朝无食,其子启欲以班史质钱,荅曰:‘宁饿死,岂可以此充食乎?’太清元年卒,集十卷。长子袆。
侨弟札字世高,亦博涉文史,位湘东王咨议,先侨卒。
论曰:易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弘微立履所蹈,人伦播美,其世济不陨,盖有冯焉。敬冲出入三代,骤经迁革,遁俗之志,无闻贞固之道,居官之方,未免货财之累。因伛成敬,偃仰当年。古人云:处士全盗虚声,斯之谓矣。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二十一‧列传第十一  王弘
王弘字休元,琅邪临沂人也。曾祖导,晋丞相,祖洽,中领军,父珣,司徒。
弘少好学,以清悟知名。弱冠为会稽王道子骠骑主簿。珣颇好积聚,财物布在人间,及薨,弘悉燔券书,一不收责,其余旧业,悉委诸弟。时内外多难,在丧者皆不得终其哀,唯弘征召一无所就。
桓玄克建业,收道子付廷尉,臣吏莫敢瞻送,弘时尚居丧,独道侧拜辞,攀车涕泣,论者称焉。
宋武帝召补镇军咨议参军,以功封华容县五等侯,累迁太尉左长史。从北征,前锋已平洛阳,而未遣九锡,弘衔使还都讽朝廷。时刘穆之掌留任,而旨乃从北来,穆之愧惧发病,遂卒。宋国建,为尚书仆射掌选,领彭城太守。奏弹世子左卫率谢灵运,为军人桂兴淫其嬖妾,灵运杀兴弃尸洪流,御史中丞王准之曾不弹举。武帝荅曰:‘端右肃正风轨,诚副所期,自今以为永制。’于是免灵运官。后迁江州刺史,省赋简役,百姓安之。
永初元年,以佐命功,封华容县公。三年入朝,进号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帝因宴集曰:‘我布衣,始望不至此。’傅亮之徒并撰辞,欲盛称功德。弘率尔对曰:‘此所谓天命,求之不可得,推之不可去。’时称其简举。
少帝景平二年,徐羡之等谋废立,召弘入朝。文帝即位,以定策安社稷,进位司空,封建安郡公,固辞见许。进号车骑大将军,开府、刺史如故。徐羡之等以废弑罪,将及诛,弘以非首谋,且弟昙首又为上所亲委。事将发,密使报弘。羡之既诛,迁侍中、司徒、扬州刺史、录尚书事,给班劔三十人。上西征谢晦,与彭城王义康居守,入住中书下省,引队仗出入,司徒府权置参军。元嘉五年春,大旱,弘引咎逊位。先是彭城王义康为荆州剌史,镇江陵,平陆令河南成粲与弘书,诫以盈满,兼陈彭城王宜入知朝政,竟陵、衡阳宜出据列藩。弘由是固自陈请。乃降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六年,弘又上表陈彭城王宜入辅,并求解州,义康由是代弘为司徒,与之分录。弘又辞分录。弘博练政体,留心庶事,斟酌时宜,每存优允。与八座丞郎疏曰:‘同伍犯法,无人士不罪之科,然每至诘谪,辄有请诉。若常垂恩宥,则法废不行,依事纠责,则物以为苦。恐宜更为其制。’时议多不同,弘以为:
谓之人士,便无庶人之坐;署为庶人,辄受人士之罚,不其颇欤?谓人士可不受同伍之谪,取罪其奴客,庸何伤邪?无奴客,可令输赎。有修身闾阎,与群小实隔,又或无奴僮,为众所明者,官长二千石便亲临列上,依事遣判。
又主守偷五疋,常偷四十疋,并加大辟。议者咸以为重。弘以为:
小吏无知,临财易昧。或由疏慢,事蹈重科。宜进主守偷十疋,常偷五十疋死,四十疋降以补兵。至于官长以上,荷蒙荣禄,冒利五疋乃已为弘,士人至此,何容复加哀矜。且此辈人士可杀不可谪,谓宜奏闻,决之圣旨。
文帝从弘议。弘又上言:‘旧制,人年十三半役,十六全役。今四方无事,应存消息。请以十五至十六为半丁,十七为全丁。’从之。及弟昙首亡,文帝嗟悼不已,见弘流涕歔欷,弘敛容而已。既而彭城王义康言于帝曰:‘昙首既为家宝,又为国器,弘情不称,何也?’帝曰:‘贤者意不可度。’其见体亮如此。
九年进位太保,领中书监,余如故。其年薨。赠太保、中书监,给节,加羽葆、鼓吹,增班劔为六十人。谥曰文昭公,配食武帝庙庭。
弘既人望所宗,造次必存礼法。凡动止施为及书翰仪体,后人皆依放之,谓为王太保家法。虽历藩辅,而不营财利,薨亡之后,家无余业。而轻率少威仪。客有疑其讳者,弘曰:‘家讳与苏子高同。’性褊隘,人有忤意,辄加詈辱。少尝摴蒱公城子野舍,及后当权,有人就弘求县。此人尝以蒱戏得罪,弘诘之曰:‘君得钱会戏,何用禄为。’荅曰:‘不审公城子野何所在。’弘默然。自领选及当朝总录,将加荣爵于人者,每先呵责谴辱之,然后施行;若美相盼接语欣欢者,必无所谐。人问其故,荅曰:‘王爵既加于人,又相抚劳,便成与主分功,此所谓奸以事君者也。若求者绝官叙之分,既无以为惠,又不微借颜色,即大成怨府,亦鄙薄所不任。’问者悦伏。子锡嗣。
锡字寡光,位太子左卫率、江夏内史,高自位遇。太尉江夏王义恭当朝,锡箕踞大坐,殆无推敬。卒,子僧亮嗣,齐受禅,降爵为侯。僧亮弟僧衍,位侍中。弘少子僧达。
僧达幼聦敏,弘为扬州时,僧达六七岁,遇有通讼者,窃览其辞,谓为有理。及大讼者亦进,弘意其小,留左右,僧达为申理,暗诵不失一句。兄锡质讷乏风采。文帝闻僧达早慧,召见德阳殿,应对闲敏,上甚知之,妻以临川王义庆女。
少好学,善属文,为太子舍人。坐属疾而于扬列桥观斗鸭,为有司所纠,原不问。性好鹰犬,与闾里少年相驰逐,又躬自屠牛。义庆闻之,令周旋沙门慧观造而观之,僧达陈书满席,与论文义,慧观酬荅不暇,深相称美。诉家贫求郡,文帝欲以为秦郡。吏部郎庾仲文曰:‘王弘子既不宜作秦郡,僧达亦不堪莅人。’乃止。迁太子洗马,母忧去职。
与兄锡不协。锡罢临海郡还,送故及奉禄百万以上,僧达一夕令奴辇取无余。服阕,为宣城太守。性好游猎,而山郡无事,僧达肆意驰骋,或五日三日方归,受辞辩讼,多在猎所。人或逢,不识,问府君所在。僧达且曰:‘在近。’其后徙义兴。
及元凶弑立,孝武发寻阳,沈庆之谓人曰:‘王僧达必来赴义。’人问其所以,庆之曰:‘虏马饮江,王出赴难,见其在先帝前,议论开张,执意明决,以此言之,其必至也。’僧达寻至,孝武即以为长史。及即位,为尚书右仆射。僧达自负才地,一二年间便望宰相。尝荅诏曰:‘亡父亡祖,司徒司空。’其自负若此。
后为护军将军,不得志,乃求徐州,上不许。固陈,乃以为吴郡太守。时期岁五迁,弥不得意。吴郭西台寺多富沙门,僧达求须不称意,乃遣主簿顾旷率门义劫寺内沙门竺法瑶得数百万。荆、江反叛,加僧达置佐领兵。台符听置千人,而辄立三十队,队八十人。立宅于吴,多役功力,坐免官。后孝武独召见,傲然了不陈逊,唯张目而视。及出,帝叹曰:‘王僧达非狂如何?乃戴面向天子。’后颜师伯诣之,僧达慨然曰:‘大丈夫宁当玉碎,安可以没没求活。’师伯不荅,逡巡便退。
初,僧达为太子洗马在东宫,爱念军人朱灵宝,及出为宣城,灵宝已长。僧达诈列死亡,寄宣城左永之籍,注以为子,改名元序。启文帝以为武陵国典卫令,又以补竟陵国典书令,建平国中军将军。孝建元年,事发,又加禁锢。表谢言不能因依左右,倾意权贵。上愈怒。僧达族子确少美姿容,僧达与之私款。确叔父休为永嘉太守,当将确之郡,僧达欲逼留之,确知其意,避不往。僧达潜于所住屋后作大坑,欲诱确来别,杀埋之。从弟僧虔知其谋,禁呵乃止。御史中丞刘瑀奏请收案,上不许。二年,除太常,意尤不悦。顷之,上表解职,文旨抑扬。侍中何偃以其言不逊,启付南台,又坐免官。
先是,何尚之致仕,复膺朝命,于宅设八关斋,大集朝士,自行香,次至僧达曰:‘愿郎且放鹰犬,勿复游猎。’僧达荅曰:‘家养一老狗,放无处去,已复还。’尚之失色。大明中,以归顺功,封宁陵县五等侯,累迁中书令。黄门郎路琼之,太后兄庆之孙也,宅与僧达门并。尝盛车服诣僧达,僧达将猎,已改服。琼之就坐,僧达了不与语,谓曰:‘身昔门下驺人路庆之者,是君何亲?’遂焚琼之所坐床。太后怒,泣涕于帝曰:‘我尚在而人陵之,我死后乞食矣。’帝曰:‘琼之年少,无事诣王僧达门,见辱乃其宜耳。僧达贵公子,岂可以此加罪乎?’太后又谓帝曰:‘我终不与王僧达俱生。’先是,南彭城蕃县人高阇、沙门释昙标、道方等共相诳惑,自言有鬼神龙凤之瑞,常闻箫鼓音,与秣陵人蓝宏期等谋为乱,又结殿中将军苗乞食等起兵攻宫门。事发,凡党与死者数十人。僧达屡经犯忤,上以为终无悛心,因高阇事陷之,收付廷尉,于狱赐死。时年三十六。帝亦以为恨,谓江夏王义恭曰:‘王僧达遂不免死,追思太保余烈,使人慨然。’于是诏太保华容文昭公门爵国姻,一不贬绝。
时有苏宝者名宝生,本寒门,有文义之美,官至南台侍御史、江宁令,坐知高阇谋反,不即闻启,亦伏诛。
僧达子道琰,徙新安。元徽中,为庐陵内史,未至郡,卒。子融。
融字元长,少而神明警慧。母临川太守谢惠宣女,性敦敏,教融书学。博涉有文才,从叔俭谓人曰:‘此儿至四十,名位自然及祖。’举秀才,累迁太子舍人。以父宦不通,弱年便欲绍兴家业,启齐武帝求自试,迁秘书丞。从叔俭初有仪同之授,赠俭诗及书,俭甚奇之,笑谓人曰:‘穰侯印讵便可解。’历丹阳丞,中书郎。
永明末,武帝欲北侵,使毛惠秀画汉武北伐图,融因此上疏,开张北侵之议。图成,上置琅邪城射堂壁上,游幸辄观焉。九年,芳林园禊宴,使融为曲水诗序,当时称之。上以融才辩,使兼主客,接魏使房景高、宋弁。弁见融年少,问:‘主客年几?’融曰:‘五十之年,乆逾其半。’景高又云:‘在北闻主客曲水诗序胜延年,实愿一见。’融乃示之。后日,宋弁于瑶池堂谓融曰:‘昔观相如封禅,以知汉武之德,今览王生诗序,用见齐主之盛。’融曰:‘皇家盛明,岂直比踪汉武,更惭鄙制,无以远匹相如。’上以魏所送马不称,使融问之曰:‘秦西冀北,实多骏骥,而魏之良马,乃驽不若,将旦旦信誓,有时而爽,𬳶𬳶之牧,遂不能嗣?’宋弁曰:‘当是不习地土。’融曰:‘周穆马迹遍于天下,若骐骝之性,因地而迁,则造父之策,有时而踬。’弁曰:‘王主客何为勤勤于千里?’融曰:‘卿国既异其优劣,聊复相访,若千里斯至,圣上当驾鼓车。’弁曰:‘向意既须,必不能驾鼓车也。’融曰:‘买死马之骨,亦以郭隗之故。’弁不能荅。
融躁于名利,自恃人地,三十内望为公辅。初为司徒法曹,诣王僧祐,因遇沈昭略,未相识。昭略屡顾盼,谓主人曰:‘是何年少?’融殊不平,谓曰:‘仆出于扶桑,入于汤谷,照耀天下,谁云不知,而卿此问?’昭略云:‘不知许事,且食蛤蜊。’融曰:‘物以群分,方以类聚,君长东隅,居然应嗜此族。’其高自标置如此。
及为中书郎,尝抚案叹曰:‘为尔寂寂,邓禹笑人。’行遇朱雀桁开,路人填塞,乃捶车壁曰:‘车中乃可无七尺,车前岂可乏八驺。’
及魏军动,竟陵王子良于东府募人,板融宁朔将军、军主。融文辞捷速,有所造作,援笔可待,子良特相友好。晚节大习骑马,招集江西伧楚数百人,并有干用,融特为谋主。武帝病笃暂绝,子良在殿内,太孙未入,融戎服绛衫,于中书省阁口断东宫仗不得进,欲矫诏立子良。诏草已立,上重苏,朝事委西昌侯鸾。梁武谓范云曰:‘左手据天下图,右手刎其喉,愚夫不为。主上大渐,国家自有故事,道路籍籍,将有非常之举,卿闻之乎?’云不敢荅。俄而帝崩,融乃处分以子良兵禁诸门,西昌侯闻,急驰到云龙门,不得进,乃曰:‘有敕召我。’仍排而入,奉太孙登殿,命左右扶出子良,指麾音响如锺,殿内无不从命。融知不遂,乃释服还省,叹曰:‘公误我。’
郁林深怨融,即位十余日,收下廷尉狱。使中丞孔珪倚为奏曰:‘融姿性刚险,立身浮竞,动迹惊群,抗言异类。近塞外微尘,苦求将领,遂招纳不逞,扇诱荒伧。狡弄威声,专行权利,反复唇齿之间,倾动颊舌之内,威福自己,无所忌惮,诽谤朝政,历毁王公。谓己才流,无所推下,事暴远近,使融依源据荅。’融辞曰:‘囚实顽蔽,触行多愆。但夙忝门素,得奉教君子。爰自总发,迄将立年,州闾乡党,见许愚慎。过蒙大行皇帝奖育之恩,又荷文皇帝识擢之重,司徒公赐预士林,安陆王曲垂盼接,前后陈伐虏之计,亦仰简先朝。今段犬羊乍扰,令囚草撰符诏。及司徒宣敕招募,同例非一,实以戎事不小,不敢承教。续蒙军号,赐使招集,衔敕而行,非敢虚扇。且“张弄威声”,应有形迹。“专行权利”,又无赃贿。“反复唇齿之间”,未审悉与谁言?“倾动颊舌之内”,不容都无主此。自上甘露颂及银瓮启、三日诗序、接虏使语辞,竭思称扬,得非诽谤。囚才分本劣,谬被策用,悚怍之情,夙宵兢惕,自循自省,并愧流言。伏惟明皇临宇,普天蒙泽,戊寅赦恩,轻重必宥,百日旷期,始蒙旬日,一介罪身,独婴宪劾。’融被收,朋友部曲,参问北寺,相继于道;请救于子良,子良不敢救;西昌侯固争不得。诏于狱赐死,时年二十七。临死叹曰:‘我若不为百岁老母,当吐一言。’融意欲指斥帝在东宫时过失也。
先是,太学生会稽魏准,以才学为融所赏,既欲奉子良,而准鼓成其事。太学生虞羲、丘国賔窃相谓曰:‘竟陵才弱,王中书无断,败在眼中矣。’及融诛,召准入舍人省诘问,遂惧而死,举体皆青,时人以准胆破。融文集行于时。
微字景玄,弘弟光禄大夫孺之子也。少好学,善属文,工书,兼解音律及医方卜筮阴阳数术之事。宋文帝赐以名蓍。初为始兴王友,父忧去职。微素无宦情,服阕,除南平王铄右军咨议参军,仍为中书侍郎。时兄远免官历年,微叹曰:‘我兄无事而屏废,我何得而叼忝逾分?’文帝即以远为光禄勋。
微为文好古,言颇抑扬,袁淑见之,谓为诉屈。吏部尚书江湛举微为吏部郎,微确乎不拔。时论者或云微之见举,庐江何偃亦参其议。偃虑为微所咎,与之书自陈。微报书深言尘外之适。其从弟僧绰宣文帝旨使就职,因留之宿。微妙解天文,知当有大故,独与僧绰仰视,谓曰:‘此上不欺人,非智者其孰能免之。’遂辞不就。寻有元凶之变。
微常住门屋一间,寻书玩古,遂足不履地。终日端坐,床席皆生尘埃,唯当坐处独净。弟僧谦亦有才誉,为太子舍人,遇疾,微躬自处疗,而僧谦服药失度,遂卒。深自咎恨,发病不复自疗,哀痛僧谦不能已,以书告灵。僧谦卒后四旬而微终,遗令薄葬,不设旐鼓挽之属,施五尺床为灵,二宿便毁,以常所弹琴置床上,何长史偃来,以琴与之。无子,家人遵之。所著文集传于世。赠秘书监。
微兄远字景舒,位光禄勋。时人谓远如屏风,屈曲从俗,能蔽风露。言能不乖物理也。
远子僧祐字胤宗,幼聦悟,叔父微抚其首曰:‘儿神明意用,当不作率尔人。’雅为从兄俭所重,每鸣笳列驺到其门候之,僧祐辄称疾不前。俭曰:‘此吾之所望于若人也。’世皆推俭之爱名德,而重僧祐之不趋势也。
未弱冠,频经忧,居丧至孝。服阕,发落略尽,殆不立冠帽。举秀才,为骠骑法曹,羸瘠不堪受命。
雅好博古,善老、庄,不尚繁华。工草隶,善鼓琴,亭然独立,不交当世。沛国刘𤩽闻风而悦,上书荐之。为著作佐郎,迁司空祭酒,谢病不与公卿游。齐高帝谓王俭曰:‘卿从可谓朝隐。’荅曰:‘臣从非敢妄同高人,直是爱闲多病耳。’经赠俭诗云:‘汝家在市门,我家在南郭;汝家饶賔侣,我家多鸟雀。’俭时声高一代,賔客填门,僧祐不为之屈,时人嘉之。
稍迁晋安王文学,而陈郡袁利为友,时人以为妙选。齐武帝数阅武,僧祐献讲武赋,王俭借观不与。竟陵王子良闻其工琴,于座取琴进之,不从命。永明末,为太子中舍人,在直属疾,不待对人辄去。中丞沈约弹之云:‘肆情运气,不顾朝典,扬眉阔步,直辔高驱。’坐赎论。时何点、王思远之徒请交,并不降意。自天子至于侯伯,未尝与一人游。卒于黄门郎。子籍。
籍字文海,仕齐为余杭令,政化如神,善于擿伏,自下莫能欺也。性颇不俭,俄然为百姓所讼。又为钱唐县,下车布政,咸谓数十年来未之有也。
籍好学,有才气,为诗慕谢灵运。至其合也,殆无愧色。时人咸谓康乐之有王籍,如仲尼之有丘明,老聃之有严周。梁天监中,为轻车湘东王咨议参军,随府会稽郡。至若邪溪赋诗云:‘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刘孺见之,击节不能已已。以公事免。
及为中散大夫,弥忽忽不乐,乃至徒行市道,不择交游。有时涂中见相识,辄以笠伞覆面。后为作唐侯相,小邑寡事,弥不乐,不理县事。人有讼者,鞭而遣之。未几而卒。籍又甚工草书,笔势遒放,盖孔琳之流亚也。湘东王集其文为十卷云。
瞻字思范,弘从孙也。祖柳字休季,位光禄大夫、东亭侯。父猷字世伦,位侍中、光禄大夫。瞻年六岁从师,时有伎经门过,同业皆出观,瞻独不视,习业如初。从父僧达闻而异之,谓其父猷曰:‘大宗不衰,寄之此子。’年十二居父忧,以孝闻。服阕,袭封东亭侯。后颇好逸游,为闾里患,以轻薄称。及长,折节修士操,涉猎书记,善碁工射。
历位骠骑将军王晏长史。晏诛,出为晋陵太守。洁己为政,妻子不免饥寒,时号廉平。王敬则作乱,瞻赴都,敬则经晋陵郡,人多附之。敬则败,台军讨贼党,瞻言愚人易动,不足穷法。齐明帝从之。所全万数。迁御史中丞。
梁台建,为侍中、吏部尚书。性率亮,居选部,所举多行其意。颇嗜酒,每饮或弥日,而精神朗赡,不废簿领。梁武每称瞻有三术:射、棋、酒也。卒,谥康侯。子长玄早卒。
弘四弟:虞、柳、孺、昙首。虞字休仲,位廷尉卿。虞子深字景度,有美名,位新安太守。柳、孺事列于前,昙首别卷。
冲字长深,弘玄孙也。祖僧衍,位侍中。父茂璋字胤光,仕梁位给事黄门侍郎。冲母,梁武帝妹新安公主,卒于齐世。武帝深钟爱冲,赐爵东安亭侯。累迁侍中,南郡太守。习于法令,政号平理,虽无赫赫之誉,乆而见思。晓音乐,习歌舞,善与人交,贵游之中,声名籍甚。
侯景之乱,元帝承制,冲求解南郡让王僧辩,并献女伎十人,以助军赏。侯景平,授丹阳尹。魏平江陵,敬帝为太宰承制,以冲为左长史。绍泰中,累迁左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开府仪同三司,给扶。
陈武帝受禅,领太子少傅,加特进、左光禄大夫,领丹阳尹,参撰律令。帝以冲前代旧臣,特申长幼之敬。文帝即位,益加尊重,尝从幸司空徐度宅,宴筵之上,赐以几。光大元年薨,年七十六,赠司空,谥曰元简。
冲有子三十人,并致通官;第十二子玚。
玚字子瑛,沈静有器局,美风仪。梁元帝时,位太子中庶子。陈武帝入辅,以为司徒左长史。文帝即位,累迁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侍中。父冲尝为玚辞领中庶子,文帝顾冲曰:‘所以乆留玚于承华,正欲使太子微有玚风法耳。’
宣帝即位,历中书令,吏部尚书。玚性宽和,务清静,无所抑扬。迁尚书左仆射,加侍中,参选事。
玚居家笃睦,每岁时馈遗,遍及近亲。敦诱诸弟,禀其规训。卒,赠特进,谥曰光子。
玚弟瑜字子珪,亦知名。美容仪。年三十,官至侍中。永定元年使齐,以陈郡袁宪为副。齐以王琳故,囚之。齐文宣每行,载死囚以从,齐人呼曰供御囚。每佗怒,则召杀之。瑜及宪并危殆者数矣,齐仆射杨遵彦每救护之。天嘉二年还朝,复为侍中。卒,谥曰贞子。
论曰:语云‘不有君子,其能国乎’。晋自中原沸腾,介居江左,以一隅之地,抗衡上国,年移三百,盖有凭焉。其初谚云:‘王与马,共天下。’盖王氏人伦之盛,实始是矣。及夫休元弟兄,并举栋梁之任,下逮世嗣,无亏文雅之风。其所以簪缨不替,岂徒然也。僧达猖狂成性,元长躁竞不止。以下史阙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二十二‧列传第十二  王昙首
王昙首,太保弘之弟也。幼有素尚,兄弟分财,昙首唯取图书而已。辟琅邪王大司马属。从府公修复洛阳园陵,与从弟球俱诣宋武帝,帝曰:‘并膏粱世德,乃能屈志戎旅。’昙首荅曰:‘既从神武之师,自使懦夫立志。’时谢晦在坐,曰:‘仁者果有勇。’帝悦。及至彭城,大会戏马台,赋诗,昙首文先成。帝问弘曰:‘卿弟何如卿?’荅曰:‘若但如下官,门户何寄?’帝大笑。
昙首有智局,喜愠不见于色,闺门内雍雍如也。手不执金玉,妇女亦不得以为饰玩。自非禄赐,一毫不受于人。为文帝镇西长史,武帝谓文帝曰:‘昙首辅相才也,汝可每事咨之。’及文帝被迎入奉大统,议者皆致疑,昙首与到彦之、从兄华并劝上行,上犹未许。昙首固陈,并言天人符应。上乃下,率府州文武严兵自卫,台所遣百官众力不得近部伍。中兵参军朱容子抱刀在平乘户外,不解带者累旬。及即位,谓昙首曰:‘非宋昌独见,无以致此。’以昙首为侍中,领骁骑将军,容子为右军将军。诛徐羡之等及平谢晦,皆昙首及华力也。
元嘉四年,车驾出北堂,使三更竟,开广莫门。南台云,‘应须白兽幡、银字檀’。不肯开。尚书左丞羊玄保奏免御史中丞傅隆以下。昙首曰:‘既无墨敕,又阙幡檀,虽称上旨,不异单刺。元嘉元年、二年,虽有再开门例,此乃前事之违。今之守旧,未为非礼。其不请白兽幡、银字檀,致开门不时,由尚书相承之失,亦合纠正。’上特无问,更立科条。迁太子詹事,侍中如故。
自谢晦平后,上欲封昙首等,会䜩集,举酒劝之,因拊御床曰:‘此坐非卿兄弟,无复今日。’出诏以示之。昙首曰:‘岂可因国之灾,以为身幸。陛下虽欲私臣,当如直史何。’封事遂寝。
时弘录尚书事,又为扬州刺史。昙首为上所亲委,任兼两宫。彭城王义康与弘并录,意常怏怏,又欲得扬州。以昙首居中分其权任,愈不悦。昙首固乞吴郡,文帝曰:‘岂有欲建大厦而遗其栋梁?贤兄比屡称疾,固辞州任,将来若相申许,此处非卿而谁?’时弘乆疾,屡逊位,不许。义康谓賔客曰:‘王公乆疾不起,神州讵合卧临?’昙首劝弘减府兵力之半,以配义康,乃悦。
七年卒,时年三十七。文帝临恸,叹曰:‘王詹事所疾不救,国之衰也。’中书舍人周赳侍侧曰:‘王家欲衰,贤者先殒。’上曰:‘直是我家衰耳。’赠光禄大夫。九年,以预诛徐羡之等谋,追封豫宁县侯,谥曰文。孝武即位,配飨文帝庙庭。子僧绰嗣。
僧绰幼有大成之度,众便以国器许之。好学,练悉朝典。年十三,文帝引见,拜便流涕哽咽,上亦悲不自胜。袭封豫宁县侯,尚文帝长女东阳献公主。初为江夏王义恭司徒参军。累迁尚书吏部郎,参掌大选,究识流品,任举咸尽其分。
僧绰深沈有局度,不以才能高人。父昙首与王华并被任遇,华子新建侯嗣,才劣位遇亦轻。僧绰尝谓中书侍郎蔡兴宗曰:‘弟名位应与新建齐,弟超至今日,盖姻戚所致也。’迁侍中,时年二十九。始兴王濬尝问其年,僧绰自嫌早达,逡巡良乆乃荅,其谦退若此。
元嘉末,文帝颇以后事为念,大相付托,朝政大小皆参焉。从兄微,清介士也,惧其太盛,劝令损抑。僧绰乃求吴郡及广州,并不许。会巫蛊事泄,上先召僧绰具言之。及将废立,使寻求前朝旧典。劭于东宫夜飨将士,僧绰密以启闻。上又令撰汉、魏以来废诸王故事送与江湛、徐湛之。湛之欲立随王诞,江湛欲立南平王铄,文帝欲立建平王宏,议乆不决。诞妃即湛之女,铄妃湛妹也。僧绰曰:‘建立之事,仰由圣怀。臣谓惟宜速断,几事虽密,不可使难生虑表,取笑千载。’上曰:‘卿可谓能断大事,此事不可不殷勤;且庶人始亡,人将谓我无复慈爱之道。’僧绰曰:‘恐千载之后,言陛下惟能裁弟,不能裁儿。’上默然。江湛出阁谓僧绰曰:‘卿向言将不伤直邪?’僧绰曰:‘弟亦恨君不直。’
及劭弑逆,江湛在尚书上省,闻变,曰:‘不用王僧绰言至此。’劭立,转僧绰吏部尚书。及检文帝巾箱及湛家书疏,得僧绰所启飨士并废诸王事,乃收害焉,因此陷北第诸侯王,以为与僧绰有异志。孝武即位,追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愍侯。
初,太社西空地,本吴时丁奉宅,孙皓流徙其家。江左初,为周𫖮、苏峻宅,后为袁悦宅,又为章武王司马秀宅,皆以凶终;及给臧焘,亦频遇祸,故世称凶地。僧绰尝谓宅无吉凶,请以为第,始造,未及居而败。子俭。
俭字仲宝,生而僧绰遇害,为叔父僧虔所养。数岁,袭爵豫宁县侯。拜受茅土,流涕呜咽。幼笃学,手不释卷。賔客或相称美,僧虔曰:‘我不患此儿无名,政恐名太盛耳。’乃手书崔子玉座右铭以贻之。丹阳尹袁粲闻其名,及见之曰:‘宰相之门也。栝柏豫章虽小,已有栋梁气矣,终当任人家国事。’言之宋明帝,选尚阳羡公主,拜驸马都尉。帝以俭嫡母武康公主同太初巫蛊事,不可以为妇姑,欲开冢离葬。俭因人自陈,密以死请,故事不行。
年十八,解褐秘书郎,太子舍人,超迁秘书丞。依七略撰七志四十卷,表献之。又撰定元徽四部书目。母忧,服阕,为司徒右长史。晋令,公府长史著朝服,宋大明以来着朱衣。俭上言宜复旧制,时议不许。及苍梧暴虐,俭告袁粲求外出,引晋新安主婿王献之任吴兴为例,补义兴太守。
昇明二年,为长兼侍中,以父终此职,固让。先是,齐高帝为相,欲引时贤参赞大业,时谢朏为长史,帝夜召朏,却人与语乆之,朏无言。唯有二小儿捉烛,帝虑朏难之,仍取烛遣儿,朏又无言,帝乃呼左右。俭素知帝雄异,后请间言于帝曰:‘功高不赏,古来非一,以公今日位地,欲北面居人臣,可乎?’帝正色裁之,而神采内和。俭因又曰:‘俭蒙公殊眄,所以吐所难吐,何赐拒之深。宋以景和、元徽之淫虐,非公岂复宁济;但人情浇薄,不能持乆,公若小复推迁,则人望去矣,岂唯大业永沦,七尺岂可得保?’帝笑曰:‘卿言不无理。’俭又曰:‘公今名位,故是经常宰相,宜礼绝群后,微示变革。当先令褚公知之,俭请衔命。’帝曰:‘我当自往。’经少日,帝自造彦回,款言移晷,乃谓曰:‘我梦应得官。’彦回曰:‘今授始尔,恐一二年间未容便移。且吉梦未必便在旦夕。’帝还告俭,俭曰:‘褚是未达理。’虞整时为中书舍人,甚闲辞翰,俭乃自报整,使作诏。及高帝为太尉,引俭为右长史,寻转左,专见任用。大典将行,礼仪诏策,皆出于俭,褚彦回唯为禅诏,又使俭参怀定之。
齐台建,迁尚书右仆射,领吏部,时年二十八。多所引进。时客有姓谭者,诣俭求官,俭谓曰:‘齐桓灭谭,那得有君?’荅曰:‘谭子奔莒,所以有仆。’俭赏其善据,卒得职焉。高帝尝从容谓俭曰:‘我今日当以青溪为鸿沟。’对曰:‘天应人顺,庶无楚、汉之事。’
时朝仪草创,衣服制则,未有定准,俭议曰:‘汉景六年,梁王入朝,中郎谒者金貂出入殿门。左思魏都赋云“蔼蔼列侍,金貂齐光”,此藩国侍臣有貂之明文。晋百官表云“太尉参军四人,朝服武冠”,此又宰府之明文。’又疑百僚敬齐公之礼,俭又曰:‘晋王受命,劝进云,“冲等眷眷”,称名则应尽礼。’而世子礼秩未定,俭又曰:‘春秋曹世子来朝,待以上公之礼,下其君一等。今齐公九命,礼冠列蕃,世子亦宜异数。’并从之。世子镇石头城,仍以为世子宫,俭又曰:‘鲁有灵光殿,汉之前例也。听事为崇光殿,外斋为宣德殿,以散骑常侍张绪为世子詹事,车服悉依东宫制度。’
高帝践阼,与俭议佐命功臣,从容谓曰:‘卿谋谟之功,莫与为二,卿止二千户,意以为少。赵充国犹能自举西零之任,况卿与我情期异常。’俭曰:‘昔宋祖创业,佐命诸公,开国不过二千,以臣比之,唯觉超越。’上笑曰:‘张良辞侯,何以过此。’
建元元年,改封南昌县公。时都下舛杂,且多奸盗,上欲立符伍,家家以相检括。俭谏曰:‘京师翼翼,四方是凑,必也持符,于事既烦,理成不旷,谢安所谓“不尔何以为京师”。’乃止。是岁,有司奏定郊殷之礼,俭以为宜以今年十月殷祭宗庙,自此以后,五年再殷祭。二年正月上辛,有事南郊,即以其日还祭明堂;又用次辛飨祀北郊,而并无配。从之。明年转左仆射,领选如故。
初,宋明帝紫极殿珠帘绮柱,饰以金玉,江左所未有,高帝欲以其材起宣阳门,俭与褚彦回及叔父僧虔连名表谏,上手诏酬纳。宋世,宫门外六门城设竹篱,是年初,有发白虎樽言‘白门三重门,竹篱穿不完’。上感其言,改立都墙。俭又谏,上荅曰:‘吾欲后世无以加也。’朝廷初基,制度草创,俭问无不决。上每曰:‘诗云“惟岳降神,生甫及申”,今天为我生俭也。’其年固请解选,见许。
帝幸乐游宴集,谓俭曰:‘卿好音乐,孰与朕同?’俭曰:‘沐浴唐风,事兼比屋,亦既在齐,不知肉味。’帝称善。后幸华林宴集,使各效伎艺。褚彦回弹琵琶,王僧虔、柳世隆弹琴,沈文季歌子夜来,张敬儿舞。俭曰:‘臣无所解,唯知诵书。’因跪上前诵相如封禅书。上笑曰:‘此盛德之事,吾何以堪之。’后上使陆澄诵孝经,起自‘仲尼居’,俭曰:‘澄所谓博而寡要。臣请诵之。’乃诵君子之事上章。上曰:‘善,张子布更觉非奇也。’于是王敬则脱朝服袒,以绛纠髻,奋臂拍张,叫动左右。上不悦曰:‘岂闻三公如此。’荅曰:‘臣以拍张,故得三公,不可忘拍张。’时以为名荅。
俭寻以本官领太子詹事,加兵三百人。时皇太子妃薨,左卫将军沈文季经为宫臣,未详服不。俭议曰:‘汉、魏以来,宫僚先备臣隶之节,具体在三。存既尽敬,亡岂无服?昔庾翼丧妻,王允、滕含犹谓府吏宜有小君之服,况臣节之重。宜依礼为旧君之妻齐衰三月而除。’上崩,遗诏以俭为侍中、尚书令、镇军。每上朝,令史恒有三五十人随上,咨事辩析,未尝壅滞。褚彦回时为司徒、录尚书,笑谓俭曰:‘观令判断甚乐。’俭曰:‘所以得厝私怀,实由禀明公不言之化。’武帝即位,给班劔二十人,进号卫将军,掌选事。时有司以前代嗣位,或仍前郊年,或别为郊始,晋、宋以来,未有画一。俭议曰:‘晋明帝太宁三年南郊,其年九月崩;成帝即位,明年改元,亦郊。简文咸安二年南郊,其年七月崩;孝武即位,明年改元,亦郊。宋元嘉三十年正月南郊,二月崩;孝武嗣位,明年亦郊。此二代明例,差可依放。今圣明系业,幽显宅心,言化则频郊非嫌,语事则元号初改,禋燎登配,孝敬兼遂。谓明年正月宜飨祀二郊,虔祭明堂。自兹以后,依旧间岁。’有司又以明年正月上辛应南郊,而立春在上辛后,郊在立春前为疑。俭曰:‘宋景平元年正月三日辛丑南郊,其月十一日立春,元嘉十六年正月六日辛未南郊,其月八日立春,此近世明例也。’并从之。
永明二年,领丹阳尹。三年,领国子祭酒,又领太子少傅。旧太子敬二傅同,至是朝议接少傅以賔友礼。宋时国学颓废,未暇修复,宋明帝泰始六年,置总明观以集学士,或谓之东观,置东观祭酒一人,总明访举郎二人;儒、玄、文、史四科,科置学士十人,其余令史以下各有差。是岁,以国学既立,省总明观,于俭宅开学士馆,以总明四部书充之。又诏俭以家为府。四年,以本官领吏部。先是宋孝武好文章,天下悉以文采相尚,莫以专经为业。俭弱年便留意三礼,尤善春秋,发言吐论,造次必于儒教,由是衣冠翕然,并尚经学,儒教于此大兴。何承天礼论三百卷,俭抄为八帙,又别抄条目为十三卷。朝仪旧典,晋、宋来施行故事,撰次谙忆,无遗漏者。所以当朝理事,断决如流。每博议引证,先儒罕有其例,八坐丞郎,无能异者。令史咨事,賔客满席,俭应接铨序,傍无留滞。十日一还,监试诸生,巾卷在庭,劔卫令史,仪容甚盛。作解散帻,斜插簪,朝野慕之,相与放效。俭常谓人曰,‘江左风流宰相,惟有谢安’,盖自况也。武帝深委仗之,士流选用,奏无不可。
五年,俭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固让。六年,重申前命。先是诏俭三日一还朝,尚书令史出外咨事,上以往来烦数,诏俭还尚书下省,月听十日出外。俭启求解选,上不许。七年,乃上表固请,见许,改领中书监,参掌选事。其年疾,上亲临视。薨,年三十八。诏卫军文武及台所给兵仗,悉停侍葬。又诏追赠太尉,加羽葆、鼓吹,增班劔为六十人,葬礼依太宰文简公褚彦回故事。谥文宪公。
俭寡嗜欲,唯以经国为务,车服尘素,家无遗财。手笔典裁,为当时所重。少便有宰臣之志,赋诗云:‘稷契匡虞夏,伊吕翼商周。’及生子,字曰玄成,取仍世作相之义。撰古今丧服集记并文集,并行于世。梁武帝受禅,诏为俭立碑,降爵为侯。
俭弟逊,宋昇明中为丹阳丞,告刘彦节事,不蒙封赏。建元初,为晋陵太守,有怨言。俭虑为祸,因褚彦回启闻,中丞陆澄依事举奏。诏以俭竭诚佐命,特降刑书宥逊,远徙永嘉郡,于道伏诛。
长子骞嗣。
骞字思寂,本字玄成,与齐高帝偏讳同,故改焉。性凝简,慕乐广为人,未尝言人之短。诸女子侄皆嫔王尚主,朔望来归,辎軿填咽,非所欲也,敕岁中不过一再见。尝从容谓诸子曰:‘吾家本素族,自可依流平进,不须苟求也。’历黄门郎、司徒右长史。不事产业,有旧墅在锺山八十余顷,与诸宅及故旧共佃之。常谓人曰:‘我不如郑公业有田四百顷,而食常不周。’以此为愧。永元末,召为侍中,不拜。三年春,枉矢昼见西方,长十余丈。骞曰:‘此除旧布新之象也。’及梁武起兵,骞曰:‘天时人事,其在此乎。’梁武霸府建,引为大司马咨议参军,迁侍中。及帝受禅,降封为侯。历位度支尚书,中书令。武帝于锺山西造大爱敬寺,骞旧墅在寺侧者,即王导赐田也。帝遣主书宣旨,就骞市之,欲以施寺。荅云:‘此田不卖;若敕取,所不敢言。’酬对又脱略。帝怒,遂付市评田价,以直逼还之。由是忤旨,出为吴兴太守。
骞性侈于味而俭于服,颇以多忌为累。又惰于接物,虽主书宣敕,或过时不见。才望不及弟暕,特以俭之嫡,故不弃于时。暕为尚书左丞仆射,当朝用事,骞自中书令为郡,邑邑不乐,在郡卧不视事。征复为度支尚书,加给事中,领射声校尉。以母忧去职。普通三年卒,年四十九。赠侍中、金紫光禄大夫,谥曰安。子规。
规字威明,八岁丁所生母忧,居丧有至性。齐太尉徐孝嗣每见必为流涕,称曰‘孝童’。叔父暕亦深器重之,常曰:‘此儿吾家千里驹也。’年十二,略通五经大义。及长,遂博涉有口辩。为本州迎主簿。起家秘书郎,累迁太子洗马。
天监十二年,改造太极殿毕,规献新殿赋,其辞甚工。后为晋安王纲云麾咨议参军,乆之,为新安太守。父忧去职,服阕,袭封南昌县侯。除中书黄门侍郎,敕与陈郡殷芸、琅邪王锡、范阳张缅同侍东宫,俱为昭明太子所礼。湘东王绎时为丹阳尹,与朝士宴集,属规为酒令。规从容曰:‘江左以来,未有兹举。’特进萧琛、金紫光禄大夫傅昭在坐,并谓为知言。朱异尝因酒卿规,规责以无礼。
普通初,陈庆之北侵,陷洛阳,百僚称庆。规退曰:‘可吊也,又何贺焉。道家有云:非为功难,成功难也。昔桓温得而复失,宋武竟无成功。我孤军无援,深入寇境,将为乱阶。’俄见覆没。
六年,武帝于文德殿饯广州刺史元景隆,诏群臣赋诗,同用五十韵。规援笔立奏,其文又美,武帝嘉焉,即日授侍中。后为晋安王长史。王立为太子,仍为散骑常侍、太子中庶子,侍东宫。太子赐以所服貂蝉,并降令书,悦是举也。寻为吴郡太守,主书芮珍宗家在吴,前守宰皆倾意附之。至是珍宗假还,规遇之甚薄,珍宗还都,密奏规不理郡事。俄征为左户尚书。郡境千余人诣阙请留,表三奏不许。求于郡树碑,许之。
规常以门宗贵盛,恒思减退。后为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辞疾不拜,遂于锺山宋熙寺筑室居焉。卒,赠光禄大夫,谥曰文。皇太子出临哭,与湘东王绎令曰:‘王威明风韵遒上,神峰标映,千里绝迹,百尺无枝,实俊人也。一尔过隙,永归长夜,金刀掩芒,长淮绝涸。去岁冬中,已伤刘子,今兹寒孟,复悼王生。俱往之伤,信非虚说。’规集后汉众家异同,注续汉书二百卷。文集二十卷。
子褒,魏克江陵,入长安。
暕字思晦,骞弟也。年数岁而风神警拔,有成人之度。时父俭作宰相,賔客盈门,见暕曰:‘公才公望,复在此矣。’弱冠选尚淮南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历秘书丞。齐明帝诏求异士,始安王遥光荐暕及东海王僧孺。除暕骠骑从事中郎,天监中,历位侍中,吏部尚书,领国子祭酒。门贵,与物隔,不能留心寒素,颇称刻薄。后为尚书左仆射,领国子祭酒。卒,谥曰靖。子承、幼、训,并通显。
承字安期,初为秘书郎,累迁中书黄门侍郎,兼国子博士。时膏腴贵游,咸以文学相尚,罕以经术为业;唯承独好儒业。迁长兼侍中,俄转国子祭酒。承祖俭父暕皆为此职,三世为国师,前代未之有。乆之,出为东阳太守。政存宽惠,吏人悦之。卒郡,谥曰章。
承性简贵,有风格。右卫朱异当朝用事,每休下,车马填门。有魏郡申英者,门寒才俊,好危言高论以忤权右。尝指异门曰:‘此中辐凑,皆为利往,能不至者,唯大小王东阳耳。’小东阳即承弟幼也。时唯承兄弟及褚翔不至异门,世并称之。
训字怀范,生而紫胞,师媪云‘法当贵’。幼聦警,有识量,僧正惠超见而奇之,谓门人罗智国曰:‘四郎眉目疏朗,举动和韵,此是兴门户者。’智国以白暕,暕亦曰:‘不坠基业,其在文殊。’文殊,训小字也。年十三,暕亡,忧毁,家人莫识。十六召见文德殿,应对爽彻,上目送乆之,谓朱异曰:‘可谓相门有相。’初补国子生,问说师袁昂。昂曰:‘乆籍高名,有劳虚想,及观容止,若披云雾。’俄而诸袁子弟来,昂谓诸助教曰:‘我儿出十数,若有一子如此,实无所恨。’射策,除秘书郎,累迁秘书丞。尝赋诗云:‘旦奭匡世功,萧曹佐甿俗。’追祖俭之志也。
后拜侍中,入见武帝。帝问何敬容曰:‘褚彦回年几为宰相?’敬容曰:‘少过三十。’上曰:‘今之王训,无谢彦回。’训美容仪,善进止,文章为后进领袖。年二十六,卒,谥温子。
僧虔,金紫光禄大夫僧绰弟也。父昙首,与兄弟集会子孙,任其戏适。僧达跳下地作彪子。时僧虔累十二博棋,既不坠落,亦不重作。僧绰采蜡烛珠为凤皇,僧达夺取打坏,亦复不惜。伯父弘叹曰:‘僧达俊爽,当不减人;然亡吾家者,终此子也。僧虔必至公,僧绰当以名义见美。’或云僧虔采烛珠为凤皇,弘称其长者云。僧虔弱冠,雅善隶书,宋文帝见其书素扇,叹曰:‘非唯迹逾子敬,方当器雅过之。’为太子舍人,退默少交接。与袁淑、谢庄善,淑每叹之曰:‘卿文情鸿丽,学解深拔,而韬光潜实,物莫之窥,虽魏阳元之射,王汝南之骑,无以加焉。’迁司徒左西属。
兄僧绰为宋元凶所害,亲賔咸劝之逃,僧虔泣曰:‘吾兄奉国以忠贞,抚我以慈爱,今日之事,苦不见及耳。若同归九泉,犹羽化也。’孝武初,出为武陵太守,携诸子侄。兄子俭中涂得病,僧虔为废寝食,同行客慰喻之。僧虔曰:‘昔马援处子侄之间,一情不异,邓攸于弟子,更逾所生,吾实怀其心,诚未异古。亡兄之胤,不宜忽诸,若此儿不救,便当回舟谢职。’还为中书郎,再迁太子中庶子。
孝武欲擅书名,僧虔不敢显迹,大明世常用掘笔书,以此见容。后为御史中丞,领骁骑将军。甲族由来多不居宪台,王氏分枝居乌衣者,位宦微减。僧虔为此官,乃曰:‘此是乌衣诸郎坐处,我亦可试为耳。’泰始中,为吴兴太守。始王献之善书,为吴兴郡,及僧虔工书,又为郡,论者称之。
徙会稽太守。中书舍人阮佃夫家在东,请假归,客劝僧虔以佃夫要幸,宜加礼接。僧虔曰:‘我立身有素,岂能曲意此辈;彼若见恶,当拂衣去耳。’佃夫言于宋明帝,使御史中丞孙敻奏僧虔,坐免官。寻以白衣领侍中。
元徽中,为吏部尚书,寻加散骑常侍,转右仆射。昇明二年,为尚书令。尝为飞白书题尚书省壁曰:‘圆行方止,物之定质,修之不已则溢,高之不已则栗,驰之不已则踬,引之不已则迭,是故去之宜疾。’当时嗟赏,以比坐右铭。兄子俭每觐见,辄勗以前言往行、忠贞止足之道。
雅好文史,解音律,以朝廷礼乐,多违正典,人间竞造新声。时齐高帝辅政,僧虔上表请正声乐,高帝乃使侍中萧惠基调正清商音律。
齐受命,转侍中、丹阳尹。郡县狱相承有上汤杀囚,僧虔上言:‘汤本救疾,而实行冤暴,若罪必入重,自有正刑,若去恶宜疾,则应先启,岂有死生大命,而潜制下邑。’上纳其言而止。
文惠太子镇雍州,有盗发古冢者,相传云是楚王冢,大获宝物:玉履、玉屏风、竹简书、青丝纶。简广数分,长二尺,皮节如新。有得十余简以示僧虔,云是科斗书考工记,周官所阙文也。
高帝素善书,笃好不已,与僧虔赌书毕,谓曰:‘谁为第一?’对曰:‘臣书第一,陛下亦第一。’帝笑曰:‘卿可谓善自为谋。’或云帝问:‘我书何如卿?’荅曰:‘臣正书第一,草书第二;陛下草书第二,而正书第三。臣无第三,陛下无第一。’帝大笑曰:‘卿善为辞;然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帝示僧虔古迹十一卷,就求能书人名。僧虔得人间所有卷中所无者:吴大皇帝、景帝、归命侯书,桓玄书,及王丞相导、领军洽、中书令珉、张芝、索靖、卫伯儒、张翼十一卷,奏之。又上羊欣所撰能书人名一卷。迁湘州刺史,侍中如故。清简不营财产,百姓安之。
武帝即位,以风疾欲陈解,迁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僧虔少时,群从并会,客有相之云:‘僧虔年位最高,仕当至公,余人莫及。’及此授,僧虔谓兄子俭曰:‘汝任重于朝,行当有八命之礼,我若复此授,一门有二台司,实所畏惧。’乃固辞,上优而许之。客问其故,僧虔曰:‘吾荣位已过,无以报国,岂容更受高爵,方贻官谤邪。’俭既为朝宰,起长梁斋,制度小过,僧虔视之不悦,竟不入户。俭即日毁之。永明三年薨,时年六十。追赠司空,侍中如故。谥简穆。
僧虔颇解星文,夜坐见豫章分野当有事故,时僧虔子慈为豫章内史,虑有公事;少时而僧虔薨,弃郡奔赴。时有前将军陈天福,坐讨唐宇之于钱唐掠夺百姓财物弃市。先是天福将行,令家人豫作寿冢,未至东,又信催速就。冢成而得罪,因以葬焉。又宋世光禄大夫刘镇之年三十许,病笃,已办凶具;既而疾愈,因畜棺以为寿,九十余乃亡,此器方用。因此而言,天道未易知也。
僧虔论书云:‘宋文帝书,自言可比王子敬。时议者云,“天然胜羊欣,功夫少于欣”。王平南廙,右军叔,过江,右军之前以为最。亡曾祖领军书,右军云:“弟书遂不减吾。”变古制,今惟右军。领军不尔,至今犹法锺、张。亡从祖中书令书,子敬云:“弟书如骑骡,骎骎恒欲度骅骝前。”庾征西翼书,少时与右军齐名,右军后进,庾犹不分。在荆州与都下人书云:“小儿辈贱家鸡,皆学逸少书,须吾下当比之。”张翼,王右军自书表,晋穆帝令翼写题后荅,右军当时不别,乆后方悟,云“小人几欲乱真”。张芝、索靖、韦诞、锺会、二卫,并得名前代,无以辨其优劣,唯见其笔力惊异耳。张澄当时亦呼有意。郗愔章草亚于右军。郗嘉賔草亚于二王,紧媚过其父。桓玄自谓右军之流,论者以比孔琳之。谢安亦入能书录,亦自重,为子敬书嵇康诗。羊欣书见重一时,亲受子敬。行书尤善,正乃不称名。孔琳之书,天然纵放,极有笔力,规矩恐在羊欣后。丘道护与羊欣俱面受子敬,故当在欣后。范晔与萧思话同师羊欣,后小叛,既失故步,为复小有意耳。萧思话书,羊欣之影,风流趋好,殆当不减,笔力恨弱。谢综书,其舅云紧生起。是得赏也,恨少媚好。谢灵运书乃不伦,遇其合时,亦得入流。贺道力书亚丘道护。庾昕学右军,亦欲乱真矣。’
僧虔尝自书让尚书令表,辞制既雅,笔迹又丽,时人以比子敬崇贤。吴郡顾宝先卓越多奇,自以伎能,僧虔乃作飞白以示之。宝先曰:‘下官今为飞白屈矣。’僧虔著书赋,俭为注序甚工。
僧虔宋世尝有书诫子曰:
知汝恨吾未许汝学,欲自悔厉,或以阖棺自欺,或更择美业,且得有慨,亦慰穷生。但亟闻斯唱,未睹其实,吾未信汝,非徒然也。往年有意于史,取三国志聚置床头,百日许,复徙业就玄。汝曾未窥其题目,未辨其指归,而终日自欺人,人不受汝欺也。由吾不学,无以为训,然重华无严父,放勋无令子,亦各由己耳。汝辈窃议,亦当云“阿越不学,何忽自课”?汝见其一耳,不全尔也。设令吾学如马、郑,亦复甚胜,复倍不如,今亦必大减,致之有由,从身上来也。汝今壮年,自勤数倍,许胜劣及吾耳。
吾在世虽乏德素,要复推排人间数十许年,故是一旧物,人或以比数汝耳。即化之后,若自无调度,谁复知汝事者。舍中亦有少负令誉、弱冠越超清级者,于时王家门中,优者龙凤,劣犹虎豹。失荫之后,岂龙虎之议?况吾不能为汝荫,政应各自努力耳。或有身经三公,蔑尔无闻,布衣寒素,卿相屈体,父子贵贱殊,兄弟声名异,何也?体尽读数百卷书耳。吾今悔无所及,欲以前车诫尔后乘也。汝年入立境,方应从宦,兼有室累,何处复得下帷如王郎时邪?各在尔身已切,岂复关吾邪!鬼唯知爱深松茂柏,宁知子弟毁誉事。因汝有感,故略叙胸怀。
子慈。
慈字伯宝。年八岁,外祖宋太宰江夏王义恭迎之内斋,施宝物恣所取,慈取素琴石砚及孝子图而已,义恭善之。袁淑见其幼时,抚其背曰;‘叔慈内润也。’
少与从弟俭共书学。谢凤子超宗尝候僧虔,仍往东斋诣慈。慈正学书,未即放笔,超宗曰:‘卿书何如虔公?’慈曰:‘慈书比大人,如鸡之比凤。’超宗狼狈而退。十岁时,与蔡兴宗子约入寺礼佛,正遇沙门忏,约戏慈曰:‘众僧今日可谓虔虔。’慈应声曰:‘卿如此,何以兴蔡氏之宗。’历位吴郡太守,大司马长史,侍中,领步兵校尉,司徒左长史。慈患脚,齐武帝敕王晏:‘慈有微疾,不能骑,听乘车在仗后。’江左以来少例也。
慈妻刘彦节女,子观尚武帝长女吴县公主,修妇礼,姑未尝交荅。江夏王锋为南徐州,王妃,慈女也,以慈为东海太守,行南徐州府州事。还为冠军将军、庐陵王中军长史,未拜,永明九年卒。赠太常,谥懿。子泰。
泰字仲通,幼敏悟。年数岁时,祖母集诸孙侄,散枣栗于床,群儿竞之,泰独不取。问其故,对曰:‘不取自当得赐。’由是中表异之。少好学,手所抄写二千许卷。及长,通和温雅,家人不见喜愠之色。姐夫齐江夏王锋为齐明帝害,外生萧子友并孤弱,泰资给抚训,逾于子侄。
梁天监元年为秘书丞。自齐永元之末,后宫火延烧秘书,图书散乱殆尽。泰表校定缮写,武帝从之。历中书侍郎,掌吏部,仍即真。自过江,吏部郎不复典大选,令史以下,小人求竞者辐凑前后,少能称职。泰为之,不为贵贱请属易意,天下称平。
转黄门侍郎,每预朝宴,刻烛赋诗,文不加点,帝深赏叹。沈约常曰:‘王有养、炬,谢有览、举。’养,泰小字,炬,筠小字也。
始革大理,以泰为廷尉卿,再历侍中,后为都官尚书。泰能接人士,故每愿其居选官。顷之,为吏部尚书,衣冠属望。未及选举,仍疾,改除散骑常侍、左骁骑将军,未拜,卒,谥夷。子廓。
志字次道,慈之弟也。九岁,居所生母忧,哀容毁瘠,为中表所异。弱冠,选尚宋孝武女安固公主,拜驸马都尉。褚彦回为司徒,引志为主簿。谓其父僧虔曰:‘朝廷之恩,本为殊特,所可光荣,在屈贤子。’
累迁宣城内史,清谨有恩惠。郡人张倪、吴庆争田,经年不决。志到官,父老相谓曰:‘王府君有德政,吾乡里乃有如此争。’倪、庆因相携请罪,所讼地遂成闲田。后为东阳太守,郡狱有重囚十余,冬至日,悉遣还家,过节皆反,唯一人失期。志曰:‘此自太守事,主者勿忧。’明旦果至,以妇孕。吏人益叹服之。
为吏部尚书,在选以和理称。崔慧景平,以例加右军将军,封临汝侯。固让,改领右卫将军。及梁武军至,城内杀东昏,百僚署名送首。志叹曰:‘冠虽弊,可加足乎?’因取庭树叶捼服之,伪闷不署名。梁武览笺无志署,心嘉之,弗以让也。霸府开,为骠骑大将军长史,梁台建,位散骑常侍、中书令。
天监初,为丹阳尹,为政清静。部下有寡妇无子,姑亡举责以敛,葬既而无以还之。志愍其义,以俸钱偿焉。时年饥,每旦为粥于郡门以赋百姓,众悉称惠。常怀止足,谓诸子侄曰:‘谢庄在宋孝武时,位止中书令,吾自视岂可过之。’三年,为散骑常侍、中书令,因多谢病,简通賔客。九年,还为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卒。
志善草隶,当时以为楷法。齐游击将军徐希秀亦号能书,常谓志为‘书圣’。志家居建康禁中里马粪巷。父僧虔门风宽恕,志尤惇厚,所历不以罪咎劾人。门下客尝盗脱志车幰卖之,志知而不问,待之如初。賔客游其门者,专盖其过而称其善。兄弟子侄皆笃实谦和,时人号马粪诸王为长者。普通四年,志改葬,武帝厚赙赠之,谥曰安。有五子:缉、休、𬤇、操、素。
志弟揖位太中大夫,揖子筠。
筠字元礼,一字德柔,幼而警悟,七岁能属文。年十六,为芍药赋,其辞甚美。及长,清静好学,与从兄泰齐名。沈约见筠,以为似外祖袁粲,谓仆射张稷曰:‘王郎非唯额类袁公,风韵都欲相似。’稷曰:‘袁公见人辄矜严,王郎见人必娱笑。唯此一条,不能酷似。’
仕为尚书殿中郎,王氏过江以来,未有居郎署,或劝不就,筠曰:‘陆平原东南之秀,王文度独步江东。吾得比踪昔人,何所多恨。’乃欣然就职。
沈约每见筠文咨嗟,尝谓曰:‘昔蔡伯喈见王仲宣,称曰王公之孙,吾家书籍悉当相与。仆虽不敏,请附斯言。自谢朓诸贤零落,平生意好殆绝,不谓疲暮复逢于君。’约于郊居宅阁斋,请筠为草木十咏书之壁,皆直写文辞,不加篇题。约谓人曰:‘此诗指物程形,无假题署。’约制郊居赋,构思积时,犹未都毕,示筠草。筠读至‘雌霓五的反连蜷’,约抚掌欣抃曰:‘仆常恐人呼为霓五兮反’。次至‘坠石星’及‘冰悬埳而带坻’,筠皆击节称赞。约曰:‘知音者希,真赏殆绝,所以相要,政在此数句耳。’筠又尝为诗呈约,约即报书叹咏,以为后进擅美。筠又能用强韵,每公宴并作,辞必妍靡。约尝启上,言晚来名家无先筠者。又于御筵谓王志曰:‘贤弟子文章之美,可谓后来独步。谢朓常见语云,“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近见其数首,方知此言为实。’
累迁太子洗马,中舍人,并掌东宫管记。昭明太子爱文学士,常与筠及刘孝绰、陆倕、到洽、殷钧等游宴玄圃,太子独执筠袖,抚孝绰肩曰:‘所谓左把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其见重如此。筠又与殷钧以方雅见礼。后为中书郎,奉敕制开善寺宝志法师碑文,辞甚丽逸。又敕撰中书表奏三十卷,及所上赋颂都为一集。
后为太子家令,复掌管记。普通元年,以母忧去职。筠有孝性,毁瘠过礼。中大通二年,为司徒左长史。三年,昭明太子薨,敕制哀策文,复见嗟赏。寻出为临海太守,在郡侵刻,还资有芒𪨗两舫,他物称是。为有司奏,不调累年。后历秘书监,太府卿,度支尚书,司徒左长史。及简文即位,为太子詹事。
筠家累千金,性俭啬,外服粗弊,所乘牛尝饲以青草。及遇乱,旧宅先为贼焚,乃寓居国子祭酒萧子云宅。夜忽有盗攻,惧坠井,卒,时年六十九。家人十三口同遇害,人弃尸积于空井中。
筠状貌寝小,长不满六尺。性弘厚,不以艺能高人。而少擅才名,与刘孝绰见重当时。其自序云:‘余少好抄书,老而弥笃,虽偶见瞥观,皆即疏记。后重省览,欢兴弥深。习与性成,不觉笔倦。自年十三四,建武二年乙亥,至梁大同六年,四十六载矣。幼年读五经,皆七八十遍。爱左氏春秋,吟讽常为口实。广略去取,凡三过五抄,余经及周官、仪礼、国语、尔雅、山海经、本草并再抄,子史诸集皆一遍。未尝倩人假手,并躬自抄录,大小百余卷。不足传之好事,盖以备遗忘而已。’又与诸儿书论家门集云:‘史传称安平崔氏及汝南应氏并累叶有文才,所以范蔚宗云崔氏雕龙。然不过父子两三世耳,非有七叶之中,名德重光,爵位相继,人人有集,如吾门者也。沈少傅约常语人云︰“吾少好百家之言,身为四代之史。自开辟以来,未有爵位蝉联、文才相继如王氏之盛也。”汝等仰观堂构,思各努力。’筠自撰其文章,以一官为一集,自洗马、中书、中庶、吏部、左佐、临海、太府各十卷,尚书三十卷,凡一百卷,行于世。
子祥,仕陈位黄门侍郎。揖弟彬。
彬字思文,好文章,习篆隶,与志齐名。时人为之语曰:‘三真六草,为天下宝。’齐武帝起旧宫,彬献赋,文辞典丽。尚齐高帝女临海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仕齐,历太子中庶子,徙永嘉太守。卜室于积谷山,有终焉之志。梁天监中,历吏部尚书、秘书监。卒,谥惠。彬立身清白,推贤接士,有士君子风。彬弟寂。
寂字子玄,性迅动,好文章。读范滂传,未尝不叹悒。王融败后,賔客多归之。齐建武初,欲献中兴颂,兄志谓曰:‘汝膏粱年少,何患不达?不镇之以静,将恐贻讥。’寂乃止。位秘书郎。卒年二十一。
论曰:王昙首之才器,王僧绰之忠直,其世禄不替也,岂徒然哉。仲宝雅道自居,早怀伊、吕之志,竟而逢时遇主,自致宰辅之隆,所谓衣冠礼乐尽在是矣。齐有人焉,于斯为盛。其余文雅儒素,各禀家风,箕裘不坠,亦云美矣。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二十三‧列传第十三  王诞 王华 王惠 王彧
王诞字茂世,太保弘从祖兄也。祖恬,晋中军将军。父混,太常卿。诞少有才藻,晋孝武帝崩,从叔尚书令珣为哀策,出本示诞,曰:‘犹恨少序节物。’诞揽笔便益之,接其‘秋冬代变’后云:‘霜繁广除,风回高殿。’珣叹美,因而用之。袭爵雉乡侯,为会稽王世子元显后军长史、琅邪内史。诞结事元显嬖人张法顺,故见宠。元显纳妾,诞为之亲迎。随府转骠骑长史,内史如故。元显讨桓玄,欲悉诛诸桓,诞救桓脩等,由此得免。脩,诞甥也。及玄得志,将见诛,脩为陈请,乃徙广州。
卢循据广州,以诞为其平南府长史,甚賔礼之。诞乆客思归,乃说循曰:‘下官与刘镇军情味不浅,若得北归,必蒙任寄。’时广州刺史吴隐之亦为循所拘留,诞又曰:‘将军今留吴公,公私非计。孙伯符岂不欲留华子鱼,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于是诞及隐之俱得还。
诞为宋武帝太尉长史,尽心归奉,帝甚仗之。卢循自蔡洲南走,刘毅固求追讨。诞密白帝曰:‘公既平广固,复灭卢循,则功盖终古,勋无与二。如此大威,岂可使余人分之?毅与公同起布衣,一时相推耳,今既丧败,不宜复使立功。’帝纳其说。后为吴国内史,母忧去职。
武帝伐刘毅,起为辅国将军,诞固辞,以墨绖从行。时诸葛长人行太尉留府事,心不自安,武帝甚虑之。毅既平,诞求先下。帝曰:‘长人似有自疑心,卿讵宜便去?’诞曰:‘长人知下官蒙公垂盼,今轻身单下,必当以为无虞,可少安其意。’帝笑曰:‘卿勇过贲、育矣。’于是先还。后卒,追封作唐县五等侯。
子诩早卒。诞兄嘏字伟世,侍中、左户尚书、始兴公。嘏子偃。
偃字子游,母晋孝武帝女鄱阳公主。宋受禅,封永成君。偃尚宋武帝第二女吴兴长公主,讳荣男。常裸偃缚诸庭树,时天夜雪,噤冻乆之。偃兄恢排阁诟主,乃免。
偃谦虚恭谨,不以世事关怀,位右光禄大夫,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恭公。
长子藻,位东阳太守,尚文帝第六女临川长公主,讳英媛。公主性妒,而藻别爱左右人吴崇祖。景和中,主谗之于废帝,藻下狱死,主与王氏离婚。宋世诸主莫不严妒,明帝每疾之。湖熟令袁慆妻以妒赐死,使近臣虞通之撰妒妇记。左光禄大夫江湛孙敩当尚孝武帝女,上乃使人为敩作表让婚曰:
伏承诏旨,当以临汝公主降嫔,荣出望表,恩加典外。顾审𬨎蔽,伏用忧惶。臣寒门悴族,人凡质陋,闾阎有对,本隔天姻。如臣素流,家贫业寡,年近将冠,皆已有室。荆钗布裙,足得成礼。每不自解,无偶迄兹,媒访莫寻,素族弗问。自惟门庆,属降公主,天恩所覃,庸及丑末。怀忧抱惕,虑不获免,征命所当,果膺兹举。虽门泰宗荣,于臣非幸,仰缘圣贷,冒陈愚实。
自晋氏以来,配尚王姬者,虽累经美胄,亟有名才。至如王敦慑气,桓温敛威,真长佯愚以求免,子敬灸足以违祸,王偃无仲都之质,而裸雪于北阶,何瑀阙龙工之姿,而投躯于深井,谢庄殆自害于蒙叟,殷冲几不免于强鉏。彼数人者,非无才意,而势屈于崇贵,事隔于闻览,吞悲茹气,无所逃诉。制勒甚于仆隶,防闲过于婢妾,往来出入,人理之常,当待賔客,朋从之义;而令扫辙息驾,无窥门之期,废筵抽席,绝接对之理。非唯交友离异,乃亦兄弟疏阔。第令受酒肉之赐,制以动静,监子待钱帛之私,节其言笑。姆奶争媚,相劝以严,尼媪竞前,相谄以急。第令必凡庸下才,监子皆葭萌愚竖。议举止则未闲是非,听言语则谬于虚实。姆奶敢恃耆旧,唯赞妒忌,尼媪自唱多知,务检口舌。其间又有应荅问讯,卜筮师母,乃至残余饮食,诘辩与谁,衣被故弊,必责头领。又出入之宜,繁省难衷,或进不获前,或入不听出。不入则嫌于欲疏,求出则疑有别意。召必以三晡为期,遣必以日出为限。夕不见晚魄,朝不识曙星。至于夜步月而弄琴,昼拱袂而披卷,一生之内,与此长乖。又声影裁闻,则少婢奔迸,裾袂向席,则丑老丛来。左右整刷,以疑宠见嫌,賔客未冠,以少容致斥。礼有列媵,象有贯鱼,本无嫚嫡之嫌,岂有轻妇之诮?今义绝傍私,虔恭正匹,而每事必言无仪适,设辞辄云轻易我。又窃闻诸主聚集,唯论夫族,缓不足为急者法,急则可为缓者师。更相扇诱,本其恒意,不可贷借,固实常辞。或云野败去,或云人笑我。虽曰家事,有甚王宪,发口所言,恒同科律。王藻虽复强佷,颇经学涉,戏笑之事,遂为冤魂。褚暧忧愤,用致夭绝,伤理害义,难以具闻。夫螽斯之德,实致克昌,专妒之行,有妨繁衍。是以尚主之门,往往绝嗣,驸马之身,通离衅咎。以臣凡弱,何以克堪。必将毁族沦门,岂伊身眚?前后婴此,其人虽众,然皆患彰遐迩,事隔天朝,故吞言咽理,无敢论诉。
臣幸属圣明,矜照由道,弘物以典,处亲以公,臣之鄙怀,可得自尽。如臣门分,世荷殊荣,足守前基,便预提拂。清官显位,或由才升,一叨婚戚,咸成恩假。是以仰冒非宜,披露丹实,非唯止陈一己,规全身愿,实乃广申诸门受患之切。伏愿天慈照察,特赐蠲停,使燕雀微群,得保丛蔚,蠢物怜生,自己弥笃。若恩诏难降,披请不申,便当刊肤剪发,投山窜海。
帝以此表遍示诸主以讽切之,并为戏笑。元徽中,临川主表求还身王族,守养弱嗣,许之。
藻弟懋字昌业,光禄大夫,封南乡侯。懋子莹。
莹字奉光,选尚宋临淮公主,拜驸马都尉。累迁义兴太守,代谢超宗。超宗去郡,与莹交恶,还都就懋求书属莹求一吏,曰:‘丈人一旨,如汤浇雪耳。’及至,莹荅旨以公吏不可。超宗往懋处,对诸賔谓懋曰:‘汤定不可浇雪。’懋面洞赤,唯大耻愧。懋后往超宗处,设精白鲍、美鲊、麞 2662a.gif 。懋问那得佳味,超宗诡言义兴始见饷;阳惊曰:‘丈人岂应不得邪?’懋大忿,言于朝廷,称莹供养不足,坐失郡,废弃乆之。
后历侍中,东阳太守。以居郡有惠政,迁吴兴太守。齐明帝勤忧庶政,莹频处二郡,皆有能名。还为中领军随王长史。意不平,改为太子詹事、中领军。
永元初,政由群小,莹守职而已,不能有所是非。及尚书令徐孝嗣诛,莹颇综朝政,启取孝嗣所居宅,及取孝嗣封名枝江县侯以为己封。从弟亮谓曰:‘此非盛德也。’莹怒曰:‘我昔从东度为吴兴,束身登岸,徐时为宰相,不能见知,相用为领军长史。今住其宅,差无多惭。’时人咸谓失德。亮既当朝,于莹素虽不善,时欲引与同事。迁尚书左仆射,未拜;会护军崔慧景自京口奉江夏王内向,莹拒慧景于湖头。众败,莹赴水,乘舫入乐游,因得还台城。慧景败,莹还居领军府。梁武兵至,复假节、都督宫城诸军事。建康平,莹乃以宅还徐氏。
初为武帝相国左长史,及践阼,封建城县公,累迁尚书令。莹性清慎,帝深善之。时有猛兽入郭,上意不悦,以问群臣,群臣莫对。莹在御筵,乃敛板荅曰:‘昔击石拊石,百兽率舞。陛下膺箓御图,虎象来格。’帝大悦,众咸服焉。
十五年,位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既为公,须开黄阁。宅前促,欲买南邻朱侃半宅。侃惧见侵,货得钱百万,莹乃回阁向东。时人为之语曰:‘欲向南,钱可贪;遂向东,为黄铜。’及将拜,印工铸印,六铸而龟六毁。及成,头空不实,补而用之。居职六日暴疾薨,谥曰静恭。
少子实嗣。起家秘书郎,尚梁武帝女安吉公主,袭爵建城县公,为新安太守。实从兄来郡,就求告。实与铜钱五十万,不听于郡及道散用。从兄密于郡市货,还都求利。及去郡数十里,实乃知,命追之。呼从兄上岸盘头,令卒与杖,搏颊乞原,劣得免。后为南康嗣王湘州长史、长沙郡。王三日出禊,实衣冠倾崎,王性方严,见之意殊恶。实称主名谓王曰:‘萧玉志念实,殿下何见憎?’王惊赧即起。后密启之,因此废锢。
亮字奉叔,莹从父弟也。父攸字昌达,仕宋位太宰中郎,赠给事黄门侍郎。亮以名家子,宋末选尚公主,拜驸马都尉。历任秘书丞。齐竟陵王子良开西邸,延才俊,以为士林馆,使工图其像,亮亦预焉。
累迁晋陵太守,在职清公,有美政。时有晋陵令沈巑之性粗疏,好犯亮讳,亮不堪,遂启代之。巑之怏怏,乃造坐云:‘下官以犯讳被代,未知明府讳。若为攸字,当作无骹尊傍犬?为犬傍无骹尊?若是有心攸?无心攸?乞告示。’亮不履下床跣而走,巑之抚掌大笑而去。
建武末,累迁吏部尚书。时右仆射江祏管朝政,多所进拔,为士所归。亮自以身居选部,每持异议。始亮未为吏部郎时,以祏帝之内弟,故深友祏。祏为之延誉,益为帝所器重。至是与祏情好携薄,祏昵之如初。及祏遇诛,群小放命,凡所除拜,悉由内宠,亮弗能止。外若详审,内无明鉴,所选用,拘资次而已,当时不谓为能。后为尚书左仆射。及东昏肆虐,亮取容以免。
梁武帝至新林,内外百僚皆道迎,其不能拔者亦间路送诚款,亮独不遣。及东昏遇杀,张稷仍集亮等于太极殿前西锺下坐,议欲立齐湘东嗣王宝晊。领军莹曰:‘城闭已乆,人情离解,征东在近,何不咨问?’张稷又曰:‘桀有昏德,鼎迁于殷。今实微子去殷、项伯归汉之日。’亮默然。朝士相次下床,乃遣国子博士范云赍东昏首送石头,推亮为首。
城平,朝士毕至,亮独后,裙履见武帝。帝谓曰:‘颠而不扶,安用彼相?’亮曰:‘若其可扶,明公岂有今日之举。’因泣而去。霸府开,以为大司马长史。梁台建,授侍中、尚书令,固让,乃为侍中、中书监,兼尚书令。及受禅,迁侍中、尚书令、中军将军,封豫宁县公。
天监二年,转左光禄大夫。元日朝会,亮辞疾不登殿,设馔别省,语笑自若。数日,诏公卿问讯,亮无病色。御史中丞乐蔼奏亮大不敬,论弃市。诏削爵,废为庶人。
四年,帝宴华光殿,求谠言。尚书左丞范缜起曰:‘司徒谢朏本有虚名,陛下擢之如此;前尚书令王亮颇有政体,陛下弃之如彼。愚臣所不知。’帝变色曰:‘卿可更余言。’缜固执不已,帝不悦。御史中丞任昉因奏缜妄陈褒贬,请免缜官。诏可。亮因屏居闭扫,不通賔客。遭母忧,居丧尽礼。后为中书监,加散骑常侍。卒,谥炀子。
王华字子陵,诞从祖弟也。祖荟,卫将军、会稽内史。父𫷷,司徒右长史。晋安帝隆安初,王恭起兵讨王国宝,时𫷷丁母忧在家。恭檄令起兵,𫷷即聚众应之,以女为贞烈将军,以女人为官属。及国宝死,恭檄𫷷罢兵。𫷷起兵之际,多所诛戮,至是不复得已,因举兵以讨恭为名。恭遣刘牢之击𫷷,𫷷败走,不知所在。长子泰为恭所杀。华时年十三在军中,与𫷷相失,随沙门释昙冰逃,使提衣襆从后,津逻咸疑焉。华行迟,昙冰骂曰:‘奴子怠懈,行不及我。’以杖捶华数十,众乃不疑,由此得免。遇赦还吴,以父存没不测,布衣蔬食,不交游者十余年。
宋武帝欲收其才用,乃发𫷷丧,使华制服。服阕,武帝北伐长安,领镇西将军、北徐州刺史,辟华为州主簿。后为别驾,历职著称。文帝镇江陵,为西中郎主簿、咨议参军。文帝未亲政事,悉委司马张邵。华性尚物,不欲人在己前。邵性豪,每行来常引夹毂。华出入乘牵车,从者不过两三人以矫之。尝相逢,华阳若不知是邵,谓左右曰:‘此卤簿甚盛,必是殿下。’乃下牵车立于道侧,及邵至乃惊。邵白服登城,为华所纠,邵坐被征,华代为司马。
文帝将入奉大统,以少帝见害,不敢下。华曰:‘先帝有大功于天下,四海所服。虽嗣主不纲,人望未改。徐羡之中才寒士,傅亮布衣诸生,非有晋宣帝、王大将军之心明矣。畏庐陵严断,将来必不自容。殿下宽叡慈仁,天下所知,已且越次奉迎,冀以见德,悠悠之论,殆必不然。羡之、亮、晦又要檀道济、王弘五人同功,孰肯相让,势必不行。今日就征,万无所虑。’帝从之,曰:‘卿复欲为吾之宋昌矣。’乃留华总后任。
上即位,以华为侍中、右卫将军。先是,会稽孔甯子为文帝镇西咨议参军,以文义见赏,至是为黄门侍郎,领步兵校尉。甯子先为何无忌安成国侍郎,还东修宅,令门可容高盖,邻里笑之。甯子曰‘大丈夫何常之有。’甯子与华并有富贵之愿,自羡之等执权,日夜构之于文帝。甯子尝东归至金昌亭,左右欲泊船,甯子命去之,曰:‘此杀君亭,不可泊也。’华每闲居讽咏,常诵王粲登楼赋曰:‘冀王道之一平,假高衢而骋力。’出入逢羡之等,每切齿愤叱,叹曰:‘当见太平时否?’元嘉二年,甯子卒。三年,诛羡之等。华迁护军将军,侍中如故。宋世唯华与南阳刘湛不为饰让,得官即拜,以此为常。
华以情事异人,未尝预宴集。终身不饮酒,有宴不之诣。若有论事者,乘车造门,主人出车就之。及王弘辅政,而弘弟昙首为文帝所任,与华相埒。华常谓己力用不尽,每叹曰:‘宰相顿有数人,天下何由得安?’四年卒,年四十三。九年,以诛羡之功,追封新建县侯,谥曰宣。孝武即位,配享文帝庙庭。
子定侯嗣,卒。子长嗣,坐骂母夺爵,以长弟佟诏封。齐受禅,国除。
琨,华从父弟也。父怿不辨菽麦,时以为殷道矜之流。人无肯与婚,家以婢恭心侍之,遂生琨。初名昆仑,怿后娶南阳乐玄女,无子,故即以琨为名,立以为嗣。
琨少谨笃,为从伯司徒谧所爱。宋武帝初为桓脩参军,脩待帝厚。后帝以事计图脩,犹怀昔顾,使王华访素门,嫁其二女。华为琨娶大女,以小女适颍川庾敬度,亦是旧族。除琨郎中、驸马都尉、奉朝请。
先是,琨伯父𫷷得罪晋世,诸子并从诛,唯华得免。华宋世贵盛,以门衰,提携琨,恩若同生,为之延誉。历位宣城、义熙太守,皆以廉约称。华终,又托之宋文帝,故琨屡居清显。孝建中,为吏部郎。吏曹选局,贵要多所属请,琨自公卿下至士大夫,例为用两门生。江夏王义恭尝属琨用二人,后复属,琨荅不许。
出为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加都督。南土沃实,在任常致巨富。世云广州刺史但经城门一过,便得三千万。琨无所取纳,表献禄俸之半。镇旧有鼓吹,又启输还。及罢任,孝武知其清,问还资多少?琨曰:‘臣买宅百三十万,余物称之。’帝悦其对。后为历阳内史。上以琨忠实,徙为宠子新安王北中郎长史。再历度支尚书,加光禄大夫。
初,琨从兄华孙长袭华爵新建县侯,嗜酒多愆失,琨表以长将倾基绪,请以长小弟佟嗣焉。琨后出为吴郡太守,迁中领军,坐在郡用朝舍钱三十六万,营饷二宫诸王及作绛袄奉献军用,左迁光禄大夫。寻加太常及金紫,加散骑常侍。廷尉虞龢议社稷各一神,琨案旧纠驳,不为屈。时龢见宠,朝廷叹琨强正。
明帝临崩,出为会稽太守,加都督,坐误竟囚,降为冠军。顺帝即位,进右光禄大夫。顺帝逊位,百僚陪列,琨攀画轮獭尾恸泣曰:‘人以寿为欢,老臣以寿为戚。既不能先驱蝼蚁,频见此事。’呜噎不自胜,百官人人雨泪。
齐高帝即位,领武陵王师,加侍中。时王俭为宰相,属琨用东海郡迎吏,琨使谓曰:‘语郎,三台五省,皆是郎用人,外方小郡,当乞寒贱,省官何容复夺之。’遂不过其事。寻解王师。及高帝崩,琨闻国讳,牛不在宅,去台数里,遂步行入宫。朝士皆谓曰:‘故宜待车,有损国望。’琨曰:‘今日奔赴,皆自应尔。’遂得病卒,赠左光禄大夫,年八十四。
琨谦恭谨慎,老而不渝,朝会必早起,简阅衣裳,料数冠帻,如此数四,或为轻薄所笑。大明中,尚书仆射颜师伯豪贵,下省设女乐,琨时为度支尚书,要琨同听,传酒行炙,皆悉内妓。琨以男女无亲授,传行每至,令置床上,回面避之然后取,毕又如此,坐上莫不抚手嗤笑,琨容色自若。师伯后为设乐邀琨,琨不往。中领军刘勉,晚节有栖退志,表求东阳郡,尚书令袁粲以下莫不赞美之。琨曰:‘永初、景平,唯谢晦、殷景仁为中领军,元嘉有到彦之,为人望才誉,勉不及也。近闻加侍中,已为怏怏,便求东阳,臣恐子房赤松未易轻拟。’其鲠直如此。而俭于财用,设酒不过两碗,辄云‘此酒难遇’。盐豉姜蒜之属,并挂屏风,酒浆悉置床下,内外有求,琨手自赋之。景和中,讨义阳王昶,六军戒严,应须紫标,左右欲营办,琨曰:‘元嘉初征谢晦,有紫标在匣中,不须更作。’检取果得焉。而避讳过甚,父名怿,母名恭心,并不得犯焉,时咸谓矫枉过正。
王惠字令明,诞从祖弟也。祖劭,车骑将军。父默,左光禄大夫。
惠幼而夷简,为叔父司徒谧所知。恬静不交游,未尝有杂事。陈郡谢瞻才辩有风气,尝与兄弟群从造惠,谈论锋起,文史间发,惠时相酬应,言清理远,瞻等惭而退。宋武帝闻其名,以问其从兄诞,诞曰:‘惠后来秀令,鄙宗之美也。’即以为行参军,累迁世子中军长史。
时会稽内史刘怀敬之郡,送者倾都,惠亦造别。还过从弟球,球问:‘向何所见?’惠言:‘唯觉逢人耳。’素不与谢灵运相识,尝得交言,灵运辩博,辞义锋起,惠时然后言。时荀伯子在坐,退而告人曰:‘灵运固自萧散直上,王郎有如万顷陂焉。’尝临曲水,风雨暴至,坐者皆驰散。惠徐起,不异常日,不以霑濡而改。
宋国初建,当置郎中令,武帝难其人,谓傅亮曰:‘今用郎中令,不可减袁曜卿。’既而曰:‘吾得其人矣,曜卿不得独擅其奇。’乃以惠居之。
宋少帝即位,以蔡廓为吏部尚书,不肯拜,乃以惠代焉。惠被召即拜,未尝接客。人有与书求官,得辄聚阁上,及去职,印封如初。时以廓不拜惠即拜,事异而意同也。
兄鉴颇好聚敛,惠意不同,谓曰:‘何用田为?’鉴怒曰:‘无田何由得食。’惠又曰:‘何用食为?’其标寄如此。卒,赠太常,无子。
球字蒨玉,司徒谧之子、惠从父弟也,少与惠齐名。宋武帝受命,为太子中舍人,宜都王友,转咨议参军。文帝即位,王弘兄弟贵动朝廷,球终日端拱,未尝相往来,弘亦雅敬之。历位侍中,中书令,吏部尚书。时中书舍人徐爰有宠于上,上尝命球及殷景仁与之相知。球辞曰:‘士庶区别,国之章也。臣不敢奉诏。’上改容谢焉。
球简贵势,不交游,筵席虚静,门无异客。昙首常云:‘蒨玉亦是玉卮无当耳。’既而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将军刘湛并执重权,倾动内外,球虽通家姻戚,未尝往来。居选职,接客甚稀,不视求官书疏,而铨衡有序。迁光禄大夫,领庐陵王师。
时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专以政事为本,刀笔干练者多被意遇。谓刘湛曰:‘王敬弘、王球之属,竟何所堪施?为自富贵,复那可解。’球兄子履深结刘湛,委诚义康与刘斌等。球每训厉,不纳。自大将军从事中郎转太子中庶子,流涕诉义康不愿违离,故复为从事中郎。文帝甚衔之。及诛湛之夕,履徒跣告球。球命为取履,先温酒与之,谓曰:‘常日谓汝何?’履怖不得荅。球徐曰:‘阿父在,汝何忧。’命左右扶郎还斋,上亦以球故,履免死废于家。
殷景仁卒,球除尚书仆射,王师如故。素有脚疾,多病还家,朝直至少。录尚书江夏王义恭谓尚书何尚之曰:‘当今乏才,群下宜加戮力,而王球放恣如此,宜以法纠之。’尚之曰:‘球有素尚,加又多疾,公应以淡退求之,未可以文案责也。’义恭又面启文帝曰:‘王球诚有素誉,颇以物外自许。端任要切,或非所长。’帝曰:‘诚知如此,要是时望所归。昔周伯仁终日饮酒而居此任,盖所以崇素德也。’遂见优容。后以白衣领职。十八年,卒,时年四十九。赠特进、金紫光禄大夫。无子,从孙奂为后。
王彧字景文,球从子也。祖穆字伯远,司徒谧之长兄,位临海太守。父僧朗,仕宋位尚书右仆射,明帝初,以后父加特进,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元公。彧名与明帝讳同,故以字行。伯父智少简贵,有高名,宋武帝甚重之。常言‘见王智使人思仲祖’。武帝与刘穆之讨刘毅而智在焉,他日,穆之白武帝曰:‘伐国重事,公言何乃使王智知。’武帝笑曰:‘此人高简,岂闻此辈论议。’其见知如此。为宋国五兵尚书,封建陵县五等子,追赠太常。
智无子,故父僧朗以景文继智。幼为从叔球所知怜。美风姿,为一时推谢。袁粲见之叹曰:‘景文非但风流可悦,乃哺歠亦复可观。’有一客少时及见谢混,荅曰:‘景文方谢叔源,则为野父矣。’粲惆怅良乆,曰:‘恨眼中不见此人。’
景文好言理,少与陈郡谢庄齐名。文帝尝与群臣临天泉池,帝垂纶良乆不获。景文越席曰:‘臣以为垂纶者清,故不获贪饵。’众皆称善。文帝甚相钦重,故为明帝娶景文妹而以景文之名名明帝。武帝第五女新安公主先适太原王景深,离绝,当以适景文,景文固辞以疾,故不成婚。袭爵建陵子。元凶以为黄门侍郎,未及就,孝武入讨,景文遣间使归款。以父在都下,不获致身,事平,颇见嫌责。犹以旧恩,累迁司徒左长史。
上以散骑常侍旧与侍中俱掌献替,欲高其选,以景文及会稽孔觊俱南北之望以补之。寻复为司徒左长史。以姊墓开不临赴,免官。后拜侍中、领射声校尉、左卫将军,加给事中、太子中庶子。坐与奉朝请毛法因蒱戏得钱百二十万,白衣领职。
景和元年,为尚书右仆射。明帝即位,加领左卫将军,寻加丹阳尹。遭父忧,起为尚书左仆射、丹阳尹,固辞仆射。出为江州刺史,加都督,服阕乃受诏。封江安县侯,固让不许。后征为尚书左仆射、领吏部、扬州刺史,加太子詹事。不愿还朝,求为湘州,不许。时又谓景文在江州不能洁己,景文与上幸臣王道隆书,深自申理。
景文屡辞内授,上手诏譬之曰:‘尚书左仆射,卿已经此任,东宫詹事用人虽美,职次政可比中书令耳。庶姓作扬州,徐干木、王休元、殷铁并处之不辞,卿清令才望,何愧休元,毗赞中兴,岂谢干木,绸缪相与,何后殷铁邪?司徒以宰相不应带神州,远遵先旨,京口乡基义重,密迩畿内,又不得不用骠骑。陕西任要,由来用宗室,骠骑既去,巴陵理应居之,中流虽曰闲地,控带三江,通接荆、郢,经涂之要,由来有重镇。如此,则扬州自成阙刺史。卿若有辞,便不知谁应处之。此选大备与公卿畴怀,非聊尔也。’固辞詹事、领选,徙为中书令,常侍、仆射、扬州如故。又进中书监,领太子太傅,常侍、扬州如故。景文固辞太傅,上遣新除尚书右仆射褚彦回宣旨,不得已乃受拜。
时太子及诸皇子并小,上稍为身后计,诸将帅吴喜、寿寂之之徒,虑其不能奉幼主,并杀之。而景文外戚贵盛,张永累经军旅,又疑其将来难信,乃自为谣言曰:‘一士不可亲,弓长射杀人。’一士王字,指景文,弓长张字,指张永。景文弥惧,乃自陈求解扬州。诏荅曰:
人居贵要,但问心若为耳。大明之世,巢、徐二戴位不过执戟,权亢人主;颜师伯白衣仆射,横行尚书中。袁粲作仆射领选,而人往往不知有粲。粲迁为令,居之不疑。今既省录,令便居昔之录任,置省事及干僮,并依录格。粲作令来亦不异为仆射,人情向粲,淡然亦复不改常。以此居贵位要任,当有致忧兢不?卿今虽作扬州、太子太傅,位虽贵而不关朝政,可安不惧,差于粲也。卿虚心受荣,有而不为累。贵高有危殆之惧,卑贱有沟壑之忧,张单双灾,木雁两失。有心于避祸,不如无心于任运。夫千仞之木,既摧于斧斤,一寸之草,亦悴于践蹋。高崖之修干,与深谷之浅条,存亡之要,巨细一揆耳。晋将毕万七战皆获,死于牖下,蜀相费祎从容坐谈,毙于刺客。故甘心于履危,未必逢祸,纵意于处安,不必全福。但贵者自惜,故每忧其身,贱者自轻,故易忘其己。然为教者每诫贵不诫贱,言其贵满好自恃也。凡名位贵达,人以存怀,泰则触人改容,否则行路嗟愕。至如贱者,否泰不足以动人,存亡不足以絓数,死于沟渎,困于涂路者,天地之间,亦复何限,人不系意耳。以此而推,贵何必难处,贱何必易安。但人生自应卑慎为道,行己用心,务思谨惜。
若乃吉凶大期,正应委之理运。遭随参差,莫不由命也。既非圣人,不能见吉凶之先,正是依俙于理,言可行而为之耳。得吉者是其命吉,遇不吉者是其命凶。以近事论之:景和之世,晋平庶人从寿阳归乱朝,人皆为之战栗,而乃遇中兴之运。袁𫖮图避祸于襄阳,当时皆羡之,谓为陵霄驾凤,遂与义嘉同灭。骆宰见狂主,语人言‘越王长颈鸟喙,可与共忧,不可共乐。范蠡去而全身,文种留而遇祸。今主口颈颇有越王之状,我在尚书中乆,不去必危’。遂求南江小县。诸都令史住京师者,皆遭中兴之庆,人人蒙爵级;宰逢义嘉染罪,金木缠身,性命几绝。卿耳目所闻见,安危在运,何可豫图邪?
上既有疾,而诸弟并已见杀;唯桂阳王休范人才本劣,不见疑,出为江州刺史。虑一旦晏驾,皇后临朝,则景文自然成宰相,门族强盛,藉元舅之重,岁暮不为纯臣。泰豫元年春,上疾笃,遣使送药赐景文死,使谓曰:‘朕不谓卿有罪,然吾不能独死,请子先之。’因手诏曰:‘与卿周旋,欲全卿门户,故有此处分。’敕至之夜,景文政与客棋,扣函看,复还封置局下,神色怡然不变。方与客棋思行争劫竟,敛子内奁毕,徐谓客曰:‘奉敕见赐以死。’方以敕示客。酒至未饮,门客焦度在侧,愤怒发酒覆地曰:‘大丈夫安能坐受死。州中文武可数百人,足以一奋。’景文曰:‘知卿至心;若见念者,为我百口计。’乃墨启荅敕,并谢赠诏。酌谓客曰:‘此酒不可相劝。’自仰而饮之。时年六十。追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懿。长子绚。
绚字长素,早惠。年五六岁,读论语至‘周监于二代’,外祖何尚之戏之曰:‘可改耶耶乎文哉。’绚应声荅曰:‘尊者之名,安可戏,宁可道草翁之风必舅?’及长,笃志好学。位秘书丞。先景文卒,谥曰恭世子。绚弟缋。
缋字叔素,弱冠秘书郎、太子舍人,转中书舍人。景文以此授超阶,令缋经年乃受。景文封江安侯,缋袭其本爵为始平县五等男。元徽末,为黄门郎,东阳太守。
齐武帝为抚军,吏部尚书张岱选缋为长史,呈选牒,高帝笑曰:‘此可谓素望。’再迁义兴太守,辄录郡吏陈伯喜付阳羡狱,欲杀之,县令孔逭不知何罪,不受缋教,为有司奏,坐白衣领职。后长兼侍中。武帝出射雉,缋信佛法,称疾不从。永元元年,卒于太常,谥靖子。
缋女适武帝宠子安陆王子敬,永明二年纳妃,修外舅姑之敬。武帝遣文惠太子相随往缋家,置酒设乐,公卿皆冠冕而去,当世荣之。
缋弟约,齐明帝世数年废锢。梁武帝时为太子中庶子,尝谓约曰:‘卿方当富贵,必不容乆滞屈。’及帝作辅,谓曰:‘我尝相卿当富贵,不言卿今日富贵便当见由。’历侍中,左户尚书,廷尉。
缋长子儁,不慧,位止建安太守。
儁子克。克美容貌,善容止,仕梁历司徒右长史、尚书仆射。台城陷,仕侯景,位太宰、侍中、录尚书事。景败,克迎候王僧辩,问克曰:‘劳事夷狄之君’,克不能对。次问玺绂何在?克默然良乆曰:‘赵平原将去。’平原名思贤,景腹心也,景授平原太守,故克呼焉。僧辩乃诮克曰:‘王氏百世卿族,便是一朝而坠。’仕陈,位尚书右仆射。
蕴字彦深,彧兄子也。父楷,太中大夫。楷人才凡劣,故蕴不为群从所礼,常怀耻慨。家贫,为广德令。明帝即位,四方叛逆,欲以将领自奋,每抚刀曰:‘龙泉太阿,汝知我者。’叔父景文常诫之曰:‘阿荅,汝灭我门户。’蕴曰:‘荅与童乌贵贱异。’童乌,绚小字,荅,蕴小字也。及事宁,封吉阳男。历晋陵、义兴太守,所莅并贪纵。后为给事黄门侍郎。
桂阳之逼,王道隆为乱兵所杀,蕴力战,重创御沟侧,或扶以免。事平,抚军长史褚澄为吴郡太守,司徒左长史萧惠明言于朝曰:‘褚澄开城以纳贼,更为股肱大郡,王蕴被甲死战,弃而不收,赏罚如此,何忧不乱!’褚彦回惭,乃议用蕴为湘州刺史。及齐高帝辅政,蕴与沈攸之连谋,事败,斩于秣陵市。
奂字道明,彧兄子也。父粹字景深,位黄门侍郎。奂继从祖球,故小字彦孙。年数岁,常侍球许,甚见爱。奂诸兄出身诸王国常侍,而奂起家著作佐郎。琅邪颜延之与球情款稍异,常抚奂背曰:‘阿奴始免寒士。’
奂少而强济,叔父景文常以家事委之。仕宋历侍中,祠部尚书,转掌吏部。昇明初,迁丹阳尹。初,王晏父普曜为沈攸之长史,常惧攸之举事,不得还,奂为吏部,转普曜为内职,晏深德之。及晏仕齐,武帝以奂宋室外戚,而从弟蕴又同逆,疑有异意,晏叩头保奂无异志。时晏父母在都,请以为质,武帝乃止。
永明中,累迁尚书右仆射。王俭卒,上欲用奂为尚书令,以问晏。晏位遇已重,意不推奂,荅曰:‘柳世隆有勋望,恐不宜在奂后。’乃转左仆射,加给事中。出为雍州刺史,加都督。与宁蛮长史刘兴祖不睦。十一年,奂遣军主朱公恩征蛮失利,兴祖欲以启闻,奂大怒,收付狱。兴祖于狱以针画漆合盘为书,报家称枉,令启闻,而奂亦驰信启上,诬兴祖扇动荒蛮。上知其枉,敕送兴祖还都,奂恐辞情翻背,辄杀之。上大怒,遣中书舍人吕文显、直阁将军曹道刚领兵收奂,又别诏梁州刺史曹武自江陵步出襄阳。奂子彪凶愚,颇干时政,士人咸切齿。时文显以漆匣匣箜篌在船中,因相诳云,‘台使封刀斩王彪’。及道刚、曹武、文显俱至,众力既盛,又惧漆匣之言,于是议闭门拒命。长史殷叡,奂女婿也,谏曰:‘今开城门,白服接台使,不过槛车征还,隳官免爵耳。’彪坚执不从,叡又曰:‘宜遣典签间道送启自申,亦不患不被宥。’乃令叡书启,遣典签陈道齐出城,便为文显所执。叡又曰:‘忠不背国,勇不逃死,百世门户,宜思后计,孰与仰药自全,则身名俱泰,叡请先驱蝼蚁。’又不从。奂门生郑羽叩头启奂,乞出城迎台使,奂曰:‘我不作贼,欲先遣启自申,政恐曹、吕辈小人相陵藉,故且闭门自守耳。’彪遂出战,败走归。土人起义,攻州西门,彪登门拒战,却之。司马黄瑶起、宁蛮长史裴叔业于城内起兵攻奂,奂闻兵入,礼佛,未及起,军人斩之,彪及弟爽、弼、殷叡皆伏诛。奂长子太子中庶子融,融弟司徒从事中郎琛,于都弃市,余孙皆原宥。琛弟肃、秉并奔魏,后得黄瑶起脔食之。弟伷女为长沙王晃妃,以男女并长,又且出继,特不离绝。
奂既诛,故旧无敢至者,汝南许明达先为奂参军,躬为殡敛,经理甚厚,当时高其节。奂弟份。
份字季文。仕宋位始安内史。袁粲之诛,亲故无敢视者,份独往致恸,由是显名。累迁大司农。奂诛后,其子肃奔魏,份自拘请罪,齐武帝宥之。肃屡引魏人至边,份尝因侍坐,武帝谓曰:‘比有北信不?’份改容对曰:‘肃既近忘坟柏,宁远忆有臣。’帝亦以此亮焉。后位秘书监。仕梁位散骑常侍,领步兵校尉,兼起部尚书。
武帝尝于宴席问群臣曰:‘朕为有为无?’份曰:‘陛下应万物为有,体至理为无。’帝称善。后累迁尚书左仆射。历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监丹阳尹。卒,谥曰胡子。
长子琳,字孝璋,位司徒左长史。琳齐代取梁武帝妹义兴长公主,有子九人,并知名。
长子铨,字公衡,美风仪,善占吐,尚武帝女永嘉公主,拜驸马都尉。铨虽学业不及弟锡,而孝行齐焉,时人以为铨、锡二王,可谓玉昆金友。母长公主疾,铨形貌瘠贬,人不复识。及居丧,哭泣无常,因得气疾。位侍中、丹阳尹。卒于卫尉卿。
子溥,字伯淮,尚简文帝女余姚公主。
铨弟锡字公嘏,幼而警悟,与兄弟受业,至应休散,辄独留不起,精力不倦,致损右目。十二为国子生,十四举清茂,除秘书郎,再迁太子洗马。时昭明太子尚幼,武帝敕锡与秘书郎张缵使入宫,不限日数。与太子游狎,情兼师友。又敕陆倕、张率、谢举、王规、王筠、刘孝绰、到洽、张缅为学士,十人尽一时之选。锡以戚属,封永安侯。
普通初,魏始连和,使刘善明来聘,敕中书舍人朱异接之。善明彭城旧族,气调甚高,负其才气,酒酣谓异曰:‘南国辩学如中书者几人?’异曰:‘异所以得接賔宴,乃分职是司,若以才辩相尚,则不容见使。’善明乃曰:‘王锡、张缵,北间所闻,云何可见?’异具启闻,敕即使南苑设宴,锡与张缵、朱异四人而已。善明造席,遍论经史,兼以嘲谑。锡、缵随方酬对,无所稽疑,善明甚相叹挹。他日谓异曰:‘一日见二贤,实副所期,不有君子,安能为国。’引宴之日,敕使左右徐僧权于坐后,言则书之。
累迁吏部郎中,时年二十四。谓亲友曰:‘吾以外戚谬被时知,兼比羸病,庶务难拥,安能舍其所好而徇所不能。’乃称疾不拜。便谢遣胥徒,拒绝賔客,掩扉覃思,室宇萧然。诸子温凊,隔帘趋倚。公主乃命穿壁,使子涉、湜观之。卒年三十六,赠侍中,谥贞子。锡弟佥。
佥字公会,八岁丁父忧,哀毁过礼。初补国子生,祭酒袁昂称为通理。累迁始兴内史,丁所生母忧,固辞不拜。又除南康内史,在郡义兴主薨,诏起复郡。后为太子中庶子,掌东宫管记。卒,赠侍中。元帝下诏:贤而不伐曰恭,追谥曰恭子。佥弟通。
通字公达,仕梁为黄门侍郎。敬帝承制,以为尚书右仆射。陈武帝受禅,迁左仆射。太建元年,为左光禄大夫。六年,加特进,侍中、将军、光禄、佐史、扶并如故。未拜,卒,谥曰成。弟劢。
劢字公齐,美风仪,博涉书史,恬然清简,未尝以利欲干怀。仕梁为轻车河东王功曹史。王出镇京口,劢将随之蕃。范阳张缵时典选举,劢造缵言别,缵嘉其风采,乃曰:‘王生才地,岂可游外府乎?’奏为太子洗马。后为南徐州别驾从事史。
大同末,梁武帝谒园陵,道出朱方,劢随例迎候,敕令从辇侧。所经山川,莫不顾问,劢随事应对,咸有故实。又从登北顾楼赋诗,辞义清典,帝甚嘉之。
时河东王为广州刺史,乃以劢为冠军河东王长史、南海太守。王至岭南,多所侵掠,因惧罪称疾,委州还朝,劢行州府事。越中饶沃,前后守宰,例多贪纵,劢独以清白着闻。入为给事黄门侍郎。
侯景之乱,奔江陵,历位晋陵太守。时兵饥之后,郡中雕弊,劢为政清简,吏人便安之。征为侍中,迁五兵尚书。
会魏军至,元帝征湘州刺史宜丰侯萧循入援,以劢监湘州。及魏平江陵,敬帝承制,以为中书令,加侍中。历陈武帝司空、丞相长史,侍中、中书令并如故。
及萧勃平,以劢为广州刺史。未行,改为衡州刺史。王琳据有上流,衡、广携贰,劢不得之镇,留于大庾岭。
太建元年,累迁尚书右仆射。时东境大水,以劢为晋陵太守。在郡甚有威惠,郡人表请立碑,颂劢政德,诏许之。征为中书监,重授尚书右仆射,领右军将军。卒,谥曰温子。劢弟质。
质字子贞,少慷慨,涉猎书史。梁世以武帝甥,封甲口亭侯。立太子中舍人、庶子。
侯景济江,质领步骑顿于宣阳门外。景军至都,质不战而溃,为桑门,潜匿人间。城陷后,西奔荆州。元帝承制,历位侍中,吴州刺史,领鄱阳内史。
魏平荆州,侯瑱镇盆城,与质不协,质率所部依于留异。陈永定二年,武帝命质率所部随都督周文育讨王琳。质与琳素善,或谮云于军中潜信交通,武帝命文育杀质,文育启救之,获免。文帝嗣位,以为五兵尚书。宣帝辅政,为司徒左长史。坐招聚博徒,免官。后为都官尚书。卒,谥曰安子。弟固。
固字子坚,少清正,颇涉文史。梁时以武帝甥,封莫口亭侯。位丹阳尹丞。梁元帝承制,以为相国户曹属,掌管记。寻聘魏,魏人以其梁氏外戚,待之甚厚。
承圣元年,为太子中庶子,迁寻阳太守。魏克荆州,固之鄱阳,随兄质度东岭,居信安县。陈永定中,移居吴郡。文帝以固清静,且欲申以婚姻。天嘉中,历位中书令,散骑常侍,国子祭酒。以其女为皇太子妃,礼遇甚重。
废帝即位,授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宣帝辅政,固以废帝外戚,奶媪恒往来禁中,颇宣密旨,事泄,比党皆诛,宣帝以固本无兵权,且居处清素,止免所居官,禁锢。太建中,卒于太常卿,谥恭子。
固清虚寡欲,居丧以孝闻。又信佛法。及丁所生母忧,遂终身蔬食,夜则坐禅,昼诵佛经。尝聘魏,因宴飨际,请停杀一羊。羊于固前跪拜。又宴昆明池,魏人以南人嗜鱼,大设罟网,固以佛法祝之,遂一鳞不获。子宽,位侍中。
论曰:王诞夙有名辈,而间关夷险,卒获攀光日月,遭遇盖其时焉。奉光、奉叔,并得官成齐代,而亮自著寒松,固为优矣。莹印章六毁,岂鬼神之害盈乎?景文弱年立誉,芳声籍甚,荣贵之来,匪由势至。若使泰始之朝,身非外戚,与袁粲群公,方骖并路,倾覆之灾,庶几可免。庾元规之让中书令,义归此矣。奂有愚子,自致诛夷。份胤嗣克昌,特锺门庆,美矣。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二十四‧列传第十四  王裕之 王镇之 王韶之 王悦之 王准之
王裕之字敬弘,晋骠骑将军廙之曾孙,司州刺史胡之之孙也。名与宋武帝讳同,故以字行。父茂之字兴元,晋陵太守。
敬弘少有清尚,起家本国左常侍、卫军参军。性恬静,乐山水,求为天门太守。及之郡,妻弟荆州刺史桓玄遣信要令过己,敬弘至巴陵,谓人曰:‘灵宝正当欲见其姊,我不能为桓氏赘婿。’乃遣别船送妻往江陵,弥年不迎。山郡无事,恣其游适,意甚好之。后为南平太守,去官,居作唐县界。玄辅政及篡位,屡召不下。宋武帝以为车骑从事中郎、徐州中从事史、征西将军道规咨议参军。时府主簿宗协亦有高趣,道规并以事外相期。尝共酣饮,敬弘因醉失礼,为外司所白,道规即更引还,重申初䜩。
永初中,累迁吏部尚书,敬弘每被召,即便祗奉,既到宜退,旋复解官。武帝嘉其志,不苟违也。除庐陵王师,加散骑常侍。自陈无德,不可师范令王,固让不拜。
元嘉三年,为尚书仆射,关署文案,初不省读。尝豫听讼,上问疑狱,敬弘不对。上变色问左右:‘何故不以讯牒副仆射?’敬弘曰:‘臣乃得讯牒读之,正自不解。’上甚不悦。虽加礼敬,亦不以时务及之。六年,迁尚书令,固让,表求还东。上不能夺。改授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给亲信三十人。及东归,车驾幸冶亭饯送。
十二年,征为太子少傅,敬弘诣都上表固辞不拜,东归,上时不豫,自力见焉。十六年,以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如故。又诣都表辞,竟不拜东归。二十三年,复申前命,复辞。明年,薨于余杭之舍亭山,年八十八。顺帝昇明三年,追谥文贞公。
敬弘形状短而起坐端方,桓玄谓之‘弹棋发八势’。所居舍亭山,林涧环周,备登临之美,故时人谓之王东山。文帝尝问为政得失,对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议。’上高其言。左右尝使二老妇女,戴五条辫,著青纹袴 277cc.gif ,饰以朱粉。女适尚书仆射何尚之弟述之。敬弘尝往何氏看女,遇尚之不在,因寄斋中卧。俄顷尚之还,敬弘使二妇女守阁,不听尚之入,云‘正热不堪相见,君可且去’。尚之于是移于他室。上将为庐陵王纳其女,辞曰:‘臣女幼,既许孔淳之息。’子恢之被召为秘书郎,敬弘为求奉朝请,与恢之书曰:‘彼秘书有限故有竞,朝请无限故无竞,吾欲使汝处不竞之地。’文帝嘉之,并见许。
敬弘见儿孙,岁中不过一再相见,见辄克日。未尝教子孙学问,各随所欲。人或问之,荅曰:‘丹朱不应乏教,甯越不闻被捶。’恢之位新安太守,尝请假定省。敬弘克日见之,至日辄不果。假日将尽,恢之求辞,敬弘呼前至阁,复不见。恢之于阁外拜辞流涕而去。
恢之弟瓒之,位吏部尚书、金紫光禄大夫,谥贞子。瓒之弟昇之,位都官尚书。瓒之子秀之。
秀之字伯奋,幼时,祖父敬弘爱其风采。仕宋为太子舍人。父卒,庐于墓侧,服阕,复职。吏部尚书褚彦回欲与结婚,秀之不肯,以此频为两府外兵参军。后为晋平太守,期年求还,或问其故,荅曰:‘此郡沃壤,珍阜日至,人所昧者财,财生则祸逐,智者不昧财,亦不逐祸。吾山资已足,岂可乆留,以妨贤路。’乃上表请代。时人以为王晋平恐富求归。
仕齐为豫章王嶷骠骑长史。嶷于荆州立学,以秀之领儒林祭酒。武帝即位,累迁侍中祭酒,转都官尚书。
秀之祖父敬弘性贞正,徐羡之、傅亮当朝,不与来往。及致仕隐吴兴,与秀之父瓒之书,深勗以静退。瓒之为五兵尚书,未尝诣一朝贵。江湛谓何偃曰:‘王瓒之今便是朝隐。’及柳元景、颜师伯贵要,瓒之竟不侯之。至秀之为尚书,又不与王俭款接。三世不事权贵,时人称之。转侍中,领射声校尉。
出为随王镇西长史、南郡内史。后为辅国将军、吴兴太守。秀之先为诸王长史、行事,便叹曰:‘仲祖之识,见于已多。’便无复仕进,止营理舍亭山宅,有终焉之志。及除吴兴郡,隐业所在,心愿为之。到郡修旧山,移置辎重。隆昌元年卒,遗令‘朱服不得入棺,祭则酒脯而已。世人以仆妾直灵助哭,当由丧主不能淳至,欲以多声相乱。魂而有灵,吾当笑之’。谥曰简子。
延之字希季,昇之子也。少静默,不交人事。仕宋为司徒左长史。清贫,居宇穿漏,褚彦回以启宋明帝,即敕材官为起三间斋屋。历吏部尚书,尚书左仆射。
宋德既衰,齐高帝辅政,朝野之情,人怀彼此。延之与尚书令王僧虔中立无所去就。时人语曰:‘二王居平,不送不迎。’高帝以此善之。昇明三年,出为江州刺史,加都督。齐建元元年,进号镇南将军。
延之与金紫光禄大夫阮韬俱宋领军将军刘湛外甥,并有早誉,湛甚爱之,曰:‘韬后当为第一,延之为次也。’延之甚不平。每致饷下都,韬与朝士同例,高帝闻之,与延之书曰:‘韬云卿未尝有别意,当由刘家月旦故邪。’韬字长明,陈留人,晋金紫光禄大夫裕玄孙也。为南兖州别驾,刺史江夏王义恭逆求资费钱,韬曰:‘此朝廷物。’执不与。宋孝武选侍中四人,并以风貌,王彧、谢庄为一双,韬与何偃为一双。常充兼假,至始兴王师,卒。
延之居身简素,清静寡欲,凡所经历,务存不扰。在江州,禄俸外一无所纳。独处斋内,未尝出户,吏人罕得见焉,虽子弟亦不妄前。时时见亲旧,未尝及世事,从容谈咏而已。后为尚书左仆射,寻领竟陵王师,卒谥简子。
子纶之,字元章。为安成王记室参军,偃仰召会,退居僚末。司徒袁粲闻而叹曰:‘格外之官,便今日为重。’贵游居此位者,遂以不掌文记为高,自纶之始也。齐永明中,历位侍中,出为豫章太守。下车祭徐孺子、许子将墓,图画陈蕃、华歆、谢鲲像于郡朝堂。为政宽简,称良二千石。武帝幸琅邪城,纶之与光禄大夫全景文等二十一人坐不参承,为有司奏免官。后位侍中、都官尚书,卒。自敬弘至纶之,并方严,皆克日乃见子孙,盖家风也。
纶之子昕,有业行,居父忧过礼。谢欲遣参之,孔珪曰:‘何假参,此岂有全理。’以忧卒。
峻字茂远,秀之子也。少美风姿,善容止。仕齐为桂阳内史。梁天监初,为中书侍郎。武帝甚悦其风采,与陈郡谢览同见赏擢。累迁侍中,吏部尚书。处选甚得名誉。
峻性详雅,无趋竞心,尝与谢览约,官至侍中,不复谋进仕。览自吏部尚书出为吴兴郡,平心不畏强御,亦由处俗情薄故也。峻为侍中已后,虽不退身,亦淡然自守,无所营务。迁金紫光禄大夫,未拜,卒,谥惠子。
子琮为国子生,尚始兴王女繁昌主。琮不慧,为学生所嗤,遂离婚。峻谢王,王曰:‘此自上意,仆极不愿如此。’峻曰:‘下官曾祖是谢仁祖外孙,亦不藉殿下姻媾为门户耳。’
王镇之字伯重,晋司州刺史胡之之从孙、而裕之从祖弟也。祖耆之,位中书郎,父随之,上虞令。镇之为剡、上虞令,并有能名。桓玄辅晋,以为大将军录事参军。时三吴饥荒,遣镇之衔命赈恤,而会稽内史王愉不奉符旨,镇之依事纠奏。愉子绥,玄之外甥,当时贵盛,镇之为所排抑。以母老求补安成太守,以母忧去职。在官清洁,妻子无以自反,乃弃家致丧还上虞旧墓。葬毕,为子标之求安复令,随子之官。服阕,为征西道规司马、南平太守。后为御史中丞,执正不挠,百僚惮之。
出为建威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加都督。宋武帝谓人曰:‘镇之少著清绩,必将继美吴隐,岭南弊俗,非此不康也。’在镇不受俸禄,萧然无营,去官之日,不异初至。武帝初建相国府,为咨议参军,领录事。善于吏职,严而不残。迁宋台祠部尚书。武帝践阼,卒于宣训卫尉。弟弘之。
弘之字方平,少孤贫,为外祖征士何准所抚育,从叔献之及太原王恭并贵重之。仕晋为司徒主簿。家贫,性好山水,求为乌伤令。桓玄辅晋,桓谦以为卫军参军。时殷仲文还姑孰,祖送倾朝,谦要弘之同行,荅曰:‘凡祖离送别,必在有情,下官与殷风马不接,无缘扈从。’谦贵其言。母随兄镇之之安成郡,弘之解职同行。义熙中,何无忌及宋武帝辟召,一无所就。
家在会稽上虞,从兄敬弘为吏部尚书,奏弘之为太子庶子,不就。文帝即位,敬弘为尚书左仆射,陈弘之高行,征为通直散骑常侍,又不就。敬弘尝解貂裘与之,即著以采药。性好钓,上虞江有一处名三石头,弘之常垂纶于此。经过者不识之,或问渔师得鱼卖不?弘之曰:‘亦自不得,得亦不卖。’日夕,载鱼入上虞郭,经亲故门,各以一两头置门内而去。始宁沃川有佳山水,弘之又依岩筑室。谢灵运、颜延之并相钦重。灵运与庐陵王义真笺曰:‘会境既丰山水,是以江左嘉遁,并多居之。至若王弘之拂衣归耕,逾历三纪,孔淳之隐约穷岫,自始迄今。阮万龄辞事就闲,纂戎先业,既远同羲、唐,亦激贪厉竞。若遣一有以相存,真可谓千载盛美也。’
弘之元嘉四年卒,颜延之欲为作诔,书与其子昙生曰:‘君家高世之善,有识归重,豫染豪翰,所应载述,况仆托慕末风,窃以叙德为事,但恨短笔不足书美。’诔竟不就。
昙生好文义,以谦和见称,历吏部尚书,太常卿。孝武末,为吴兴太守。明帝初兴,与四方同逆,战败归降,被宥,终于中散大夫。
阮万龄,陈留尉氏人。祖思旷,左光禄大夫。父宁,黄门侍郎。万龄少知名,为孟昶建威长史。时袁豹、江夷相系为昶司马,时人谓昶府有三素望。万龄家在会稽剡县,颇有素情,位左户尚书,太常。出为湘州刺史,无政绩。后为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卒。
昙生弟普曜,位秘书监。普曜子晏。
晏字休默,一字士彦。仕宋,初为建安国左常侍,稍至车骑,晋熙王燮安西板晏主簿,时齐武帝为长史,与晏相遇。府转镇西,板晏为记室。沈攸之事难,随武帝镇盆城。齐高帝时威权虽重,而众情犹有疑惑,晏便专心奉事,军旅书翰皆见委。性甚便僻,渐见亲待,常参议机密。
建元初,为太子中庶子。武帝在东宫,专断朝事,多不闻启,晏虑及罪,称疾自疏。武帝即位,为长兼侍中,意任如旧。迁侍中祭酒。遭母丧,起为司徒左长史。晏父普曜藉晏势,多历通官。普曜卒,晏居丧有礼。
永明六年,为丹阳尹。晏位任亲重,自豫章王嶷、尚书令王俭皆降意接之,而晏每以疏漏被责,连称疾。乆之,转为江州刺史,泣不愿出,留为吏部尚书、太子右率,终以旧恩见宠。
时尚书令王俭虽贵而疏,晏既领选,权行台阁,与俭颇不平。俭卒,礼官欲依王导谥为‘文献’,晏启上曰:‘导乃得此谥,但宋来不加素族。’谓亲人曰:‘平头宪事已行矣。’十一年,为右仆射,领太孙右卫率。
武帝崩,遗旨以尚书事付晏及徐孝嗣。郁林即位,转左仆射。及明帝谋废立,晏便响应推奉,转尚书令,封曲江县侯,给鼓吹一部,甲仗五十人入殿。时明帝形势已布,而莫敢先言,萧谌兄弟握兵权,迟疑未决,晏频三夜微步诣谌议,时人以此窥之。明帝与晏东府语及时事,晏抵掌曰:‘公常言晏怯,今定如何?’建武元年,进号骠骑大将军,给班劔二十人,又加兵百人,领太子少傅,进爵为公。以魏军动,给兵千人。
晏笃于亲旧,为时所称,至是自谓佐命惟新,言论常非武帝故事,众始怪之。明帝虽以事际须晏,而心相疑斥,料简武帝中诏,得与晏手诏三百余纸,皆是论国家事。永明中,武帝欲以明帝代晏领选,晏启曰:‘鸾清干有余,然不谙百氏,恐不可居此职。’乃止。及见此诏,愈猜薄之。帝初即位,始安王遥光便劝诛晏,帝曰:‘晏于我有勋,且未有罪。’遥光曰:‘晏尚不能为武帝,安能为陛下?’帝默然变色。时帝常遣心腹左右陈世范等出涂巷采听异言,由是以晏为事。晏性浮动,志欲无厌,自谓旦夕开府。又望录尚书,每谓人曰:‘徐公应为令。’又和徐诗云:‘槐序候方调。’其名位在徐前,徐若三槐,则晏不言自显,人或讥之。
晏人望未重,又与上素疏,中兴初,虽以事计委任,而内相疑阻,晏无防意。既居朝端,事多专决,内外要职,并用周旋门义,每与上争用人。数呼相工自视,云当大贵。与客语,好屏人。上闻,疑晏欲反,遂有诛晏意。有鲜于文粲与晏子德元往来,密探朝旨,告晏有异志。又左右单景儁、陈世范等采巫觋言启上,云晏怀异图。是时南郊应亲奉,景儁等言晏因此与武帝故主帅于道中窃发。会兽犯郊坛,帝愈惧,未郊前一日,上乃停行,先报晏及徐孝嗣,孝嗣奉旨,而晏陈郊祀事大,必宜自力。景儁言益见信,元会毕,乃召晏于华林省诛之。下诏显其罪,称以河东王铉识用微弱,欲令守以虚器,并令收付廷尉。
晏之为员外郎也,父普曜斋前柏树忽变成梧桐,论者以为梧桐虽有栖凤之美,而失后凋之节。及晏败,果如之。又未败前,见屋桷子悉是大蛇,就视之犹木也。晏恶之,乃以纸裹桷子,犹纸内摇动,蔌蔌有声。又于北山庙荅赛夜还,晏醉,部伍人亦饮酒,羽仪错乱,前后十余里中,不复禁制。识者云此不复乆也。未几而败。
晏子德元,有意尚,位车骑长史。德元初名湛,武帝曰:‘刘湛、江湛,并不善终,此非佳名也。’晏乃改之,至是及诛。
晏弟诩,位少府卿。敕未登黄门郎,不得畜女伎,诩与射声校尉阴玄智坐畜伎免官,禁锢十年。敕特原诩。诩亦笃旧。后拜广州刺史。晏诛,上遣杀之。
思远、晏从父弟也。父罗云,平西长史。思远八岁父卒,祖弘之及外祖新安太守羊敬元并栖退高尚,故思远少无仕心。宋建平王景素辟南徐州主簿,深见礼遇。景素被诛,左右离散,思远亲视殡葬,手种松柏,与庐江何昌宇、沛郡刘琎上表理之,事感朝廷。景素女废为庶人,思远分衣食以相资赡。年长,为备笄总,访求素对,倾家送遣。
齐建元初,历竟陵王司徒录事参军、太子中舍人。文惠太子与竟陵王子良素好士,并蒙赏接。思远求出为远郡,除建安内史。长兄思玄卒,思远友于甚至,表乞自解,不许。及祥日又固陈,武帝乃许之。仍除中书郎、大司马咨议。诏举士,竟陵王子良荐思远及吴郡顾暠之、陈郡殷叡。时邵陵王子贞为吴郡,除思远为吴郡丞,以本官行郡事,论者以为得人。后拜御史中丞。临海太守沈昭略赃私,思远依事劾奏,明帝及思远从兄晏、昭略叔父文季并请止之,思远不从,案事如故。
建武中,迁吏部郎。思远以晏为尚书令,不欲并居内台权要之职,上表固让,乃改授司徒左长史。初明帝废立之际,思远谓晏曰:‘兄荷武帝厚恩,今一旦赞人如此事,彼或可以权计相须,未知兄将何以自立。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户,不失后名。’晏曰:‘方啖粥,未暇此事。’及拜骠骑,会子弟,谓思远兄思征曰:‘隆昌之末,阿戎劝吾自裁,若用其语,岂有今日。’思远遽应曰:‘如阿戎所见,犹未晚也。’晏既不能谦退,位处朝端,事多专断,内外要职,并用门生,帝外迹甚美,内相疑异。思远谓曰:‘时事稍异,兄觉不?凡人多拙于自谋,而巧于谋人。’晏默然不荅。思远退后,晏方叹曰:‘天下人遂劝人自杀。’旬日,晏及祸。明帝后知思远有此言,谓江祏曰:‘王晏早用思远语,当不至此。’
思远立身简洁,诸客有诣己者,觇知衣服垢秽,方便不前,形仪新楚,乃与促膝。虽然,及去之后,犹令二人交帚拂其坐处。明帝从祖弟季敞性甚豪纵,使诣思远,令见礼度。都水使者李珪之常曰:‘见王思远终日匡坐,不妄言笑,簪帽衣领,无不整洁,便忆丘明士。见明士蓬头散带,终日酣醉,吐论从横,唐突卿宰,便复忆见思远。’言其两反也。
上既诛晏,思远迁为侍中,掌优策及起居注。卒,年四十九,赠太常,谥曰贞子。
思远与顾暠之善,暠之卒后,家贫,思远迎其妻子,经恤甚至。暠之字士明,少孤好学,有义信,位太子中舍人,兼尚书左丞。
王韶之字休泰,胡之从孙而敬弘从祖弟也。祖羡之,镇军掾。父伟之,少有志尚,当世诏命表奏,辄手自书写。太元、隆安时事,大小悉撰录。位本国郎中令。
韶之家贫好学,尝三日绝粮而执卷不辍,家人诮之曰:‘困穷如此,何不耕?’荅曰:‘我常自耕耳。’父伟之为乌程令,韶之因居县境。好史籍,博涉多闻。初为卫将军谢琰行参军,得父旧书,因私撰晋安帝阳秋。及成,时人谓宜居史职,即除著作佐郎,使续后事,讫义熙九年。善叙事,辞论可观。迁尚书祠部郎。
晋帝自孝武以来常居内殿,武官主书于中通呈,以省官一人管诏诰,住西省,因谓之西省郎。傅亮、羊徽相代在职。义熙十一年,宋武帝以韶之博学有文辞,补通直郎,领西省事,转中书侍郎。晋安帝之崩,武帝使韶之与帝左右密加鸩毒。恭帝即位,迁黄门侍郎,领著作,西省如故。凡诸诏黄皆其辞也。武帝受命,加骁骑将军,黄门如故。西省职解,复掌宋书。坐玺封谬误,免黄门,事在谢晦传。
韶之为晋史,序王珣货殖,王𫷷作乱。珣子弘、𫷷子华并贵显,韶之惧为所陷,深附结徐羡之、傅亮等。少帝即位,迁侍中。出为吴郡太守。羡之被诛,王弘入相,领扬州刺史。弘虽与韶之不绝,诸弟未相识者皆不复往来。韶之在郡,常虑为弘所绳,夙夜勤励,政绩甚美,弘亦抑其私憾,文帝两嘉之。韶之称为良守。征为祠部尚书,加给事中。坐去郡长取送故,免官。后为吴兴太守,卒。撰孝传三卷,文集行于世。宋庙歌辞,韶之所制也。
子晔,位临贺太守。
王悦之字少明,晋右军将军羲之曾孙也。祖献之,中书令。父靖之,司徒左长史,为刘穆之所厚,就穆之求侍中,如此非一。穆之曰:‘卿若不求,乆自得之。’遂不果。
悦之少厉清操,亮直有风检。为吏部郎,邻省有会同者,遗悦之饼一瓯。辞不受,曰:‘此费诚小,然少来不愿当之。’宋明帝泰始中为黄门郎、御史中丞。上以其廉介,赐良田五顷,以为侍中,在门下尽其心力。掌检校御府太官太医诸署。时承奢之后,奸窃者众,悦之按覆无所避,得奸巧甚多,于是众署共咒诅。悦之病甚,恒见两乌衣人捶之。及卒,上乃收典掌者十许人,桎梏之送淮阴,密令度瓜步江,投之中流。
王准之字元鲁,晋尚书仆射彬玄孙也。曾祖彪之,位尚书令,祖临之、父讷之并御史中丞。彪之博闻多识,练悉朝仪,自是家世相传,并谙江左旧事,缄之青箱,世谓之王氏青箱学。
准之兼明礼传,赡于文辞。桓玄篡位,以为尚书祠部郎。宋武帝起兵,为太尉主簿。出为山阴令,有能名,预讨卢循功,封都亭侯。宋台建,除御史中丞,为百僚所惮。自彪之至准之四世居此职。准之尝作五言诗,范泰嘲之:‘卿唯解弹事耳。’准之正色荅:‘犹差卿世载雄狐。’坐世子左卫率谢灵运杀人不举,免官。
武帝受命,拜黄门侍郎。永初中奏曰:‘郑玄注礼:三年之丧,二十七月而吉。古今学者多谓得礼之宜。晋初用王肃议,祥禫共月,故二十五月而除。遂以为制。江左以来,唯晋朝施用,搢绅之士多遵玄义。夫先王制礼,以大顺群心,“丧也宁戚”,著自前经。今大宋开泰,品物遂理,愚谓宜同即物情,以玄义为制。朝野一礼,则家无殊俗。’从之。元嘉中,历位侍中,都官尚书,改领吏部,出为丹阳尹。
准之究识旧仪,问无不对。时大将军彭城王义康录尚书事,每叹曰:‘何须高论玄虚,正得如王准之两三人,天下便足。’然寡风素,情悁急,不为时流所重。撰仪注,咸见遵用。卒,赠太常。
子舆之,征虏主簿。舆之子进之,仕齐位给事黄门侍郎,扶风太守。梁武帝之举兵也,所在响应,邻郡多请进之同遣修谒。进之曰:‘非吾志也。’竟不行。武帝嘉之。梁台建,历尚书左丞,广平、天门二郡太守,左卫将军,封建宁公。
进之子清,位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镇东府长史,新野、东阳二郡太守,安南将军,封中庐公。承圣末,陈武帝杀太尉王僧辩,遣文帝攻僧辩婿杜龛,龛告难于清,引兵援龛,大败陈文帝于吴兴,追奔至晋陵。时广州刺史欧阳𬱟亦同清援龛,中更改异,杀清而归陈武帝。子猛。
猛字世雄,本名勇。五岁而父清遇害,陈文帝军度浙江,访之,将加夷灭。母韦氏携之遁于会稽,遂免。及长勤学不倦,博涉经史,兼习孙、吴兵法。以父遇酷,终文帝之世不听音乐,蔬食布衣,以丧礼自处。宣帝立,乃始求位。太建初,释褐鄱阳王府中兵参军,再迁永阳王府录事参军。
猛慷慨常慕功名,先是上疏陈安边拓境之策,甚见嘉纳,至是诏随大都督吴明彻略地,以军功封应阳县子。累迁太子右卫率,徙晋陵太守。威惠兼举,奸盗屏迹,富商野次,云‘以付王府君’。郡人歌之,以比汉之赵广汉。至德初,征为左骁骑将军,加散骑常侍,深见信重。
时孔范、施文庆等并相与比周,害其梗直,议将出之而未有便。会广州刺史马靖不受征,乃除猛都督东衡州刺史,领始兴内史,与广州刺史陈方庆共取靖。猛至,即禽靖送建邺,进爵为公,加光胜将军、平越中郎将、大都督,发广、桂等二十州兵讨岭外荒梗,所至皆平。
祯明二年,诏授镇南大将军、都督二十四州诸军事,寻命徙镇广州。未之镇,而隋师济江,猛总督所部赴援。时广州刺史临汝侯方庆、西衡州刺史衡阳王伯信并隶猛督府,各观望不至。猛使高州刺史戴智烈、清远太守曾孝远各以轻兵就斩之而发其兵。及闻台城不守,乃举哀素服,藉稿不食,叹曰:‘申包胥独何人哉。’因勒兵缘江拒守,以固诚节。及审后主不死,乃遣其部将辛昉驰驿赴京师归款。隋文帝大悦,谓昉曰:‘猛怀其旧主,送故情深,即是我之诚臣。保守一方,不劳兵甲,又是我之功臣。’即日拜昉开府仪同三司,仍诏猛与行军总管韦洸便留岭表经略。
猛母妻子先留建邺,因随后主入京,诏赐宅及什物甚厚,别赉物一千段,及遣玺书劳猛。仍讨平山越,驰驿奏闻。时文帝幸河东,会猛使至,大悦。杨素贺,因曰:‘昔汉武此地闻喜,用改县名,王猛今者告捷,远符前事。’于是又降玺书褒赏,以其长子缮为开府仪同三司。猛寻卒于广州,文帝闻而痛之,遣使吊祭,赠上开府仪同三司,封归仁县公。命其子缮袭,仍授普州刺史。仁寿元年,缮弟续表陈猛志,求葬关中,诏许之。仍赠使持节、大将军、宋州刺史、三州诸军事,谥曰成。
讷之弟瓌之字道茂,位司空咨议参军。瓌之子逡之。
逡之字宣约,少礼学博闻。仕宋位吴令。昇明末,尚书右仆射王俭重儒术,逡之以著作郎兼尚书左丞,参定齐国仪礼。初,俭撰古今丧服集记,逡之难俭十一条,更撰世行五卷。
国学乆废,齐建元二年,逡之先上表立学。转国子博士,又兼著作。撰永明起居注。后位南康相,光禄大夫,加给事中。逡之率素,衣裳不澣,几案尘黑,年老手不释卷。建武二年卒。
从弟珪之,位长水校尉,撰齐职仪。永明九年,其子中军参军颢启上其书,凡五十卷,诏付秘阁。
素字休业,彬五世孙而逡之族子也。高祖翘之,晋光禄大夫。曾祖望之、祖泰之,并不仕。父元弘,位平固令。素少有志行,家贫母老,隐居不仕。宋孝建、大明、泰始中,屡征不就,声誉甚高。山中有蚿声清长,听之使人不厌,而其形甚丑,素乃为蚿赋以自况。卒年五十四。
论曰:昔晋初度江,王导卜其家世,郭璞云:‘淮流竭,王氏灭。’观夫晋氏以来,诸王冠冕不替,盖亦人伦所得,岂唯世禄之所专乎。及于陈亡之年,淮流实竭,曩时人物扫地尽矣。斯乃兴亡之兆已有前定。天之所废,岂智识之所谋乎。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二十五‧列传第十五  王懿 到彦之 垣护之 张兴世
王懿字仲德,太原祁人,自言汉司徒允弟幽州刺史懋七世孙也。祖宏仕石季龙,父苗仕苻坚,皆至二千石。
仲德少沈审有意略,事母甚谨,学通阴阳,精解声律。苻氏之败,仲德年十七。及兄叡同起义兵,与慕容垂战败,仲德被重创走,与家属相失。路经大泽,困未能去,卧林中。有一小儿青衣,年可七八岁,骑牛行,见仲德惊曰:‘汉已食未?’仲德言饥,小儿去,须臾复来,得饭与之。食毕欲行,而暴雨莫知津径,有一白狼至前,仰天而号,号讫衔仲德衣,因度水,仲德随后得济,与叡相及。度河至滑台,复为翟辽所留,使为将帅。积年仲德欲南归,乃弃辽奔泰山。辽追骑急,夜行忽见前有猛炬导之,乘火行百许里以免。晋太元末,徙居彭城。兄弟名犯晋宣、元二帝讳,故皆以字行。叡字元德。
北土重同姓,并谓之骨肉,有远来相投者,莫不竭力营赡。若有一人不至者,以为不义,不为乡邑所容。仲德闻王愉在江南贵盛,是太原人,乃远来归愉。愉接遇甚薄,因至姑孰投桓玄。值玄篡,见辅国将军张畅,言及世事。仲德曰:‘自古革命诚非一族,然今之起者恐不足以济大事。’元德果劲有计略,宋武帝甚知之,告以义举,使于都下袭玄。仲德闻其谋,谓元德曰:‘天下事不可不密,且兵亦不贵迟巧。玄情无远虑,好冒夜出入,今取之正须一夫力耳。’事泄,元德为玄诛,仲德窜走。会义军克建邺,仲德抱元德子方回出候武帝,帝于马上抱方回,与仲德相对号恸。追赠元德给事中,封安复县侯,以仲德为镇军中兵参军。
武帝伐广固,仲德为前驱,战辄破之,大小二十余战。卢循寇逼,众议并欲迁都,仲德正色曰:‘今天子当阳南面,明公命世作辅,新建大功,威震六合。祅寇豕突,恃我远征,既闻凯入,将自奔散。今日投草莽则同匹夫,匹夫号令,何以威物?此谋若立,请从此辞。’帝悦。及武帝与循战于左里,仲德功冠诸将,封新淦县侯。义熙十二年北伐,进仲德征虏将军,加冀州刺史,督前锋诸军事。冠军将军檀道济、龙骧将军王镇恶向洛阳,宁朔将军刘遵考、建武将军沈林子出石门,宁朔将军朱超石、胡藩向半城,咸受统于仲德。仲德率龙骧将军朱牧、宁远将军竺灵秀、严纲等开钜野入河,乃总众军进据潼关。长安平,以仲德为太尉咨议参军。
武帝欲迁都洛阳,众议咸以为宜。仲德曰:‘非常之事人所骇,今暴师经载,士有归心,故当以建邺为王基。迁都宜候文轨大同。’帝深纳之。使卫送姚泓先还彭城。武帝受命,累迁徐州刺史,加都督。
元嘉中,到彦之北侵,仲德同行。魏弃河南,司、兖三州平定,三军咸喜,而仲德有忧色,曰:‘诸贤不谙北土情伪,必堕其计。’诸军进屯灵昌,魏军于委粟津度河,虎牢、洛阳并不守。彦之闻二城并没,欲焚舟步走。仲德曰:‘洛阳既败,虎牢无以自立,理数必然也。今贼去我犹自千里,滑台尚有强兵。若便舍舟,士卒必散。且当入济至马耳谷口,更详所宜。’乃回军沿济南历城步上,焚舟弃甲,还至彭城。仲德坐免官。寻与檀道济救滑台,粮尽乃归。自是复失河南。
九年,又为徐州刺史。仲德三临徐州,威德著于彭城。立佛寺,作白狼、童子像于塔中,以在河北所遇也。进号镇北大将军。十五年卒,谥曰桓侯。亦于庙立白狼、童子坛,每祭必祠之。子正循嗣,为家僮所杀。
仲德兄孙文和,景和中,为征北义阳王昶府佐。昶于彭城奔魏,部曲皆散,文和独送至界上。昶谓曰:‘诸人皆去,卿有老母,何独不去?’文和乃去。昇明中,为巴陵内史。沈攸之事起,文和斩其使,驰白齐武帝。及齐永明年中,历青、冀、兖、益四州刺史。
到彦之字道豫,彭城武原人,楚大夫屈到后也。宋武帝讨孙恩,以乡里乐从,每有战功。
义旗将起,彦之家在广陵,临川武烈王道规克桓弘,彦之时近行,闻事捷驰归,而道规已南度江,仓卒晚方获济。及至京口,武帝已向建邺,孟昶居守,留之。及见武帝被责,不自陈,昶又不申理,故不加官。
义熙元年,补镇军行参军。六年,卢循逼都,彦之与檀道济掩循辎重,与循党荀林战败,免官。后以军功封佷山县子,为太尉中兵参军。骠骑将军道怜镇江陵,以彦之为骠骑咨议参军,寻迁司马、南郡太守。又从文帝西镇,除使持节、南蛮校尉。武帝受命,进爵为侯。
彦之佐守荆楚,垂二十载,威信为士庶所怀。及文帝入奉大统,以徐羡之等新有篡虐,惧,欲使彦之领兵前驱。彦之曰:‘了彼不贰,便应朝服顺流;若使有虞,此师既不足恃,更开嫌隙之端,非所以副远迩之望也。’会雍州刺史褚叔度卒,乃遣彦之权镇襄阳。羡之等欲即以彦之为雍州,上不许,征为中领军,委以戎政。彦之自襄阳下,谢晦已至镇,虑彦之不过己,彦之至杨口,步往江陵,深布诚款,晦亦厚自结纳。彦之留马及利劔名刀以与晦,晦由此大安。
元嘉三年讨晦,进彦之镇军,于彭城洲战不利,咸欲退还夏口,彦之不回。会檀道济至,晦乃败走。江陵平,因监荆州州府事,改封建昌县公。其秋,迁南豫州刺史、监六州诸军事,镇历阳。
上于彦之恩厚,将加开府,欲先令立功。七年,遣彦之制督王仲德、竺灵秀、尹冲、段宏、赵伯符、竺灵真、庾俊之、朱脩之等北侵,自淮入泗。泗水渗,日裁行十里。自四月至七月,始至东平须昌县。魏滑台、虎牢、洛阳守兵并走。彦之留朱脩之守滑台,尹冲守虎牢,杜骥守金墉。十月,魏军向金墉城,次至虎牢,杜骥奔走,尹冲众溃而死。魏军仍进滑台。时河冰将合,粮食又罄,彦之先有目疾,至是大动,将士疾疫,乃回军,焚舟步至彭城。初遣彦之,资实甚盛,及还,凡百荡尽,府藏为空。文帝遣檀道济北救滑台,收彦之下狱,免官。兖州刺史竺灵秀弃军伏诛。明年夏,起为护军。九年,复封邑,固辞。明年卒,乃复先户邑,谥曰忠公。孝建三年,诏彦之与王华、王昙首配食文帝庙庭。
长子元度位益州刺史。少子仲度嗣,位骠骑从事中郎。兄弟并有才用,皆早卒。仲度子㧑。
㧑字茂谦。袭爵建昌公。宋明帝立,欲收物情,以㧑功臣之后,自长兼左户郎中擢为太子洗马。
㧑资藉豪富,厚自奉养,供一身一月十万。宅宇山池,伎妾姿艺,皆穷上品。才调流赡,善纳交游。爱伎陈玉珠,明帝遣求不与,逼夺之,㧑颇怨,帝令有司诬奏,将杀之。㧑入狱,数宿须鬓皆白,免死,系尚方。夺封与弟贲,㧑由是更以贬素自立。明帝崩,弟贲让封还㧑,朝议许之。
弟遁,元徽中为南海太守,在广州。昇明元年,沈攸之反,刺史陈显达起兵应朝廷,遁犹豫见杀。遁家人在都,从野夜归,见两三人持垩刷其家门,须臾而灭,明日而遁死问至。㧑惧,诣齐高帝谢,即板㧑武帝中军咨议参军。建元初,国除。
武帝即位,累迁司徒左长史。宋时,武帝与㧑同从宋明帝射雉郊野,渴倦,㧑得早青瓜,与上对剖食之。上又数游㧑家,怀其旧德,至是一岁三迁。永明元年,为御史中丞。车驾幸丹阳郡,宴饮,㧑恃旧,酒后狎侮同列,谓庾杲之曰:‘蠢尔蛮荆,其俗鄙。’复谓虞悰曰:‘断发文身,其风陋。’王晏既贵,雅步从容,又问曰:‘王散骑复何故尔。’晏先为国常侍,转员外散骑郎,此二职清华所不为,故以此嘲之。王敬则执榠查,以刀子削之,又曰:‘此非元徽头,何事自契之。’为左丞庾杲之所纠,以赎论。再迁左卫将军。随王子隆带彭城郡,㧑问讯不修部下敬,为有司举,免官。后为五兵尚书,庐陵王中军长史,卒。子沆嗣。
沆字茂瀣,幼聦敏,五岁时,父㧑于屏风抄古诗,沆请教读一遍,便能讽诵。及长,善属文,工篆隶,美风神,容止可悦。
梁天监初,为征虏主簿。东宫建,以为太子洗马。时文德殿置学士省,召高才硕学待诏,沆通籍焉。武帝宴华光殿,命群臣赋诗,独诏沆为二百字,三刻便成。沆于坐立奏,其文甚美。俄以洗马管东宫书记及散骑省优策文。
三年,诏尚书郎在职清能者为侍郎,以沆为殿中曹侍郎。此曹以文才选,沆从父兄溉、洽并有才名,时相代为之,见荣当世。迁太子中舍人。
沆为人谦敬,口不论人短。任昉、范云皆与善。后卒于北中郎咨议参军。所著诗赋百余篇。
溉字茂灌,㧑弟子也。父坦,齐中书郎。溉少孤贫,与兄沼弟洽俱知名,起家王国左常侍。乐安任昉大相赏好,恒提携溉、洽二人,广为声价。所生母魏本寒家,悉越中之资,为二儿推奉昉。
梁天监初,昉出守义兴,要溉、洽之郡,为山泽之游。昉还为御史中丞,后进皆宗之。时有彭城刘孝绰、刘苞、刘孺,吴郡陆倕、张率,陈郡殷芸,沛国刘显及溉、洽,车轨日至,号曰兰台聚。陆倕赠昉诗云:‘和风杂美气,下有真人游,壮矣荀文若,贤哉陈太丘。今则兰台聚,方古信为俦。任君本达识,张子复清修,既有绝尘到,复见黄中刘。’时谓昉为任君,比汉之三君,到则溉兄弟也。除尚书殿中郎。后为建安太守,昉以诗赠之,求二衫段云:‘铁钱两当一,百代易名实,为惠当及时,无待凉秋日。’溉荅云:‘余衣本百结,闽中徒八蚕,假令金如粟,讵使廉夫贪。’还为太子中舍人。
溉长八尺,眉目如点,白皙美须髯,举动风华,善于应荅。上用为通事舍人,中书郎,兼吏部,太子中庶子。湘东王绎为会稽太守,以溉为轻车长史,行府郡事。武帝敕绎曰:‘到溉非直为汝行事,足为汝师。’溉尝梦武帝遍见诸子,至湘东而脱帽与之,于是密敬事焉。遭母忧,居丧尽礼。所处庐开方四尺,毁瘠过人。服阕,犹蔬食布衣者累载。
历御史中丞,都官、左户二尚书,掌吏部尚书。时何敬容以令参选,事有不允,溉辄相执。敬容谓人曰:‘到溉尚有余臭,遂学作贵人。’敬容日方贵宠,人皆下之,溉忤之如初。溉祖彦之初以担粪自给,故世以为讥云。后省门鸱尾被震,溉左迁光禄大夫。所莅以清白自修,性又率俭,不好声色,虚室单床,傍无姬侍。冠履十年一易,朝服或至穿补,传呼清路,示有朝章而已。
后为散骑常侍、侍中、国子祭酒。表求列武帝所撰正言于学,请置正言助教二人,学生二十人。尚书左丞贺琛又请加置博士一人。
溉特被武帝赏接,每与对棋,从夕达旦。或复失寝,加以低睡,帝诗嘲之曰:‘状若丧家狗,又似悬风槌。’当时以为笑乐。溉第居近淮水,斋前山池有奇礓石,长一丈六尺,帝戏与赌之,并礼记一部,溉并输焉。未进,帝谓朱异曰:‘卿谓到溉所输可以送未?’敛板对曰:‘臣既事君,安敢失礼。’帝大笑,其见亲爱如此。石即迎置华林园宴殿前。移石之日,都下倾城纵观,所谓到公石也。溉弈棋入第六品,常与朱异、韦黯于御坐校棋比势,复局不差一道。后因疾失明,诏以金紫光禄大夫、散骑常侍就第养疾。溉少有美名,遂不为仆射,人为之恨,溉澹如也。
家门雍睦,兄弟特相友爱,初与弟洽恒共居一斋,洽卒后,便舍为寺。蒋山有延贤寺,溉家世所立。溉得禄俸,皆充二寺。因断腥膻,终身蔬食。别营小室,朝夕从僧徒礼诵。武帝每月三致净馔,恩礼甚笃。性不好交游,唯与朱异、刘之遴、张绾同志友密。及卧疾,门可罗雀,唯三人每岁时恒鸣驺枉道以相存问,置酒极欢而去。
以太清二年卒,临终托张、刘勒子孙薄葬之礼。曰:‘气绝便敛,敛以法服,先有冢竁,敛竟便葬,不须择日。凶事必存约俭,孙侄不得违言。’便屏家人请僧读经赞呗,及卒,颜色如恒,手屈二指,即佛道所云得果也。时朝廷多事,遂无赠谥。有集二十卷行于时。子镜。
镜字圆照,初在孕,其母梦怀镜,及生,因以名焉。镜五岁便口授为诗,婉有辞况。位太子舍人,作七悟文甚美,先溉卒。
镜子荩,早聦慧,位尚书殿中郎,尝从武帝幸京口,登北顾楼赋诗。荩受诏便就,上以示溉曰:‘荩定是才子,翻恐卿从来文章假手于荩。’因赐绢二十疋。后溉每和御诗,上辄手诏戏溉曰:‘得无贻厥之力乎?’又赐溉连珠曰:‘砚磨墨以腾文,笔飞毫以书信,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必耄年其已及,可假之于少荩。’其见知赏如此。后除丹阳尹丞。太清乱,赴江陵卒。溉弟洽。
洽字茂沿,清警有才学。父坦以洽无外家,乃求娶于羊玄保以为外氏。洽年十八,为徐州迎西曹行事。谢朓文章盛于一时,见洽深相赏好,每称其兼资文武。朓后为吏部,欲荐之,洽睹时方乱,深相拒绝,遂筑室岩阿,幽居积岁,时人号曰居士。任昉与洽兄沼、溉并善,尝访洽于田舍,叹曰:‘此子日下无双。’遂申拜亲之礼。
梁武帝尝问待诏丘迟曰:‘到洽何如沆溉?’迟曰:‘正情过于沆,文章不减溉;加以清言,殆将难及。’即召为太子舍人。御幸华光殿,诏洽及沆、萧琛、任昉侍宴,赋二十韵诗,以洽辞为工,赐绢二十疋。上谓昉曰:‘诸到可谓才子。’昉曰:‘臣常窃议,宋得其武,梁得其文。’迁司徒主簿,直待诏省,敕使抄甲部书为十二卷。迁尚书殿中郎。后为太子中舍人,与庶子陆倕对掌东宫管记。俄为侍读,侍读省仍置学士二人,洽充其选。迁国子博士,奉敕撰太学碑。累迁尚书吏部郎,请托不行。徙左丞,准绳不避贵戚。时帝欲亲戎,军国礼容多自洽出。
寻迁御史中丞,号为劲直。少与刘孝绰善,下车便以名教隐秽,首弹之。孝绰托与诸弟书,实欲闻之湘东王。公事左降,犹居职。旧制中丞不得入尚书下舍,洽兄溉为左户尚书,洽引服亲不应有碍,刺省详决。左丞萧子云议许入溉省,亦以其兄弟素笃不相别也。出为寻阳太守。卒,赠侍中,谥理子。洽美容质,善言吐,弱年听伏曼容讲,未尝傍膝,伏深叹之。文集行于世。子仲举。
仲举字德言,无他艺业,而立身耿正。仕梁为长城令,政号廉平。陈文帝居乡里,尝诣仲举,时天阴雨,仲举独坐斋内,闻城外有萧鼓声,俄而文帝至,仲举异之,乃深自结。帝又尝因饮夜宿仲举帐中,忽有神光五采照于室内,由是祗事益恭。及侯景平,文帝为吴兴太守,以仲举为郡丞,与颍川庾持俱为文帝賔客。文帝嗣位,授侍中,参掌选事。天嘉元年,守都官尚书,封宝安县侯。三年,迁尚书左仆射、丹阳尹,参掌如故。改封建昌县侯。
仲举既无学术,朝章非其所长,选举引用,皆出自袁枢。性疏简,不干时务,与朝士无所亲狎,但聚财酣饮而已。文帝积年寝疾,不亲万机,尚书中书事,皆使仲举断决。天康元年,迁侍中、尚书仆射。文帝疾甚,入侍医药。及帝崩,宣帝受遗诏为尚书令入辅,仲举与左丞王暹、中书舍人刘师知、殷不佞,以朝望有归,乃遣不佞宣旨遣宣帝还东府,事发,师知下狱赐死,暹、不佞并付推,乃以仲举为贞毅将军、金紫光禄大夫。
初,仲举子郁尚文帝妹信义长公主,官至中书侍郎,出为宣城太守,文帝配以士马。是年,迁南康内史,以国哀未之任。仲举既废居私宅,与郁皆不自安。时韩子高在都,人马素盛,郁每乘小舆蒙妇人衣与子高谋。子高军主告其事,宣帝收子高、仲举及郁,并于狱赐死。郁诸男女以帝甥获免。
垣护之字彦宗,略阳桓道人也。族姓豪强,石季龙时,自略阳徙邺。祖敞仕苻氏,为长乐国郎中令。伯父遵、父苗仕慕容超,并见委任。遵为尚书,苗为京兆太守。宋武帝围广固,遵、苗逾城归降,并以为太尉行参军。元嘉中,遵为员外散骑常侍,苗屯骑校尉,仍家下邳。
护之少倜傥,不拘小节,形状短陋而气干强果。元嘉初为殿中将军,随到彦之北侵魏。彦之将回师,护之书谏,彦之不纳,散败而归。文帝闻而善之。累迁锺离太守,随王玄谟入河。玄谟攻滑台,护之百舸为前锋,进据石济。及魏救将至,驰书劝玄谟急攻之,不见从。玄谟败退,不暇报护之,而魏军悉牵玄谟水军大艚,连以铁锁三重,断河以绝护之还路。河水迅急,护之中流而下,每至铁锁,以长柯斧断之,魏人不能禁。唯失一舸,余舸并全。留戍麋沟城。还为江夏王义恭骠骑户曹参军,戍淮阴,领济北太守。
三十年,文帝崩,还屯历下。孝武入讨,率所领驰赴,帝以为冀州刺史。及南郡王义宣反,兖州刺史徐遗宝,护之妻弟也,与护之书,劝使同逆。护之驰使以闻,率军随沈庆之等击鲁爽。义宣率大众至梁山,与王玄谟相持,柳元景率护之及护之弟询之、柳叔仁、郑琨等出镇新亭,玄谟求救,上遣元景等进据南州。护之水军先发,大破贼将庞法起,元景乃以精兵配护之追讨,会朱脩之已平江陵,至寻阳而还。迁徐州刺史,封益阳县侯。后拜青、冀二州刺史,镇历城。
大明三年,征为右卫将军还,于道闻竟陵王诞据广陵反,护之即率部曲受车骑大将军沈庆之节度。事平,转临淮太守,徙豫州刺史。护之所莅,多聚敛贿货,七年,坐下狱免官。明年,起为太中大夫,未拜,以愤卒。谥壮侯。
崇祖字敬远,一字僧宝,护之弟子也。父询之,骁敢有气力。元凶弑逆,副辅国将军张柬。时张超之手行大逆,亦领军隶柬,询之规杀之,虑柬不同,柬宿有此志,又未测询之同否,互相观察。会超之来论事,柬色动,询之觉之,即共定谋,遣召超之。超之疑之不至,改宿他所,询之不知,径往斫之,杀其仆于床,因与柬南奔。时孝武已即位,以为积射将军。梁山之役,力战中流矢卒,赠冀州刺史。
崇祖年十四,有干略,伯父护之谓门宗曰:‘此儿必大吾门。’后随徐州刺史薛安都入魏。寻又率门宗据朐山归宋,求淮北立功,明帝以为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封下邳子。
及齐高帝镇淮阴,崇祖时戍朐山,既受都督,祗奉甚至,帝以其武勇,善待之,崇祖谓其妹夫皇甫肃曰:‘此真吾君也’,遂密布诚节。高帝威名已著,宋明帝尤所忌疾,征为黄门郎,规害高帝,崇祖建策以免,由是甚见亲,参豫密谋。元徽末,高帝惧祸,令崇祖入魏。崇祖即以家口托皇甫肃,勒数百人将入魏界,更听后旨,会苍梧废,召崇祖还都。及齐高帝新践阼,恐魏致讨,以送刘昶为辞。以为军冲必在寿春,非崇祖莫可为捍,徙为豫州刺史、监豫、司二州诸军事,封望蔡侯。
建元二年,魏遣刘昶攻寿春,崇祖乃于城西北立堰塞肥水,堰北起小城,使数千人守之。谓长史封延伯曰:‘虏必悉力攻小城,若破此堰,放水一激,急逾三峡,自然沈溺,岂非小劳而大利邪?’及魏军由西道集堰南,分军东路,肉薄攻小城,崇祖着白纱帽,肩舆上城,手自转式,日晡时,决小史埭,水势奔下,魏攻城之众,溺死千数,大众退走。初,崇祖于淮阴见高帝,便自比韩、白,唯上独许之。及破魏军启至,上谓朝臣曰:‘崇祖恒自拟韩、白,今真其人也。’进为都督。崇祖闻陈显达、李安人皆增给军仪,乃启求鼓吹横吹。上敕曰:‘韩、白何可不与众异。’给鼓吹一部。
崇祖虑魏复攻淮北,启徙下蔡戍于淮东。其冬,魏果欲攻下蔡,及闻内徙,乃扬声平除故城。众疑魏当于故城立戍,崇祖曰:‘下蔡去镇咫尺,魏岂敢置戍,实是欲除此城,正恐奔走,杀之不尽耳。’魏果夷掘下蔡城,崇祖大破之。
武帝即位,为五兵尚书,领骁骑将军。初,豫章王有盛宠,武帝在东宫,崇祖不自附。及破魏军,诏使还朝,与共密议,武帝疑之,曲加礼待。酒后谓曰:‘世间流言,我已豁怀抱,自今已后,富贵见付也。’崇祖拜谢。及去后,高帝复遣荀伯玉敕以边事,受旨夜发,不得辞东宫,武帝以为不尽诚心,衔之。永明元年,诏称其与荀伯玉构扇边荒,诛之。故人无敢至者,独有前豫州主簿夏侯恭叔出家财为殡,时人以比栾布。
恭叔谯国人,崇祖为豫州,闻其才义,辟为主簿,兼掌书翰。高帝即位,方镇皆有贺表,王俭见崇祖启,咨嗟良乆,曰:‘此恭叔辞也。’时宋氏封爵,随运迁改,恭叔以柳元景中兴元勋,刘勉殒身王事,不宜见废,上表论之,甚有义理。事虽不从,优诏见荅。后为竟陵令,惠化大行。木连理,上有光如烛,咸以善政所致。
荣祖字华先,崇祖从父兄也。父谅之,宋北中郎府参军。荣祖少学骑射,或曰:‘何不学书?’荣祖曰:‘曹操、曹丕,上马横槊,下马谈论,此可不负饮食矣。君辈无自全之伎,何异犬羊乎。’
宋孝建中,为后军参军。伯父豫州刺史护之子袭祖为淮阳太守,孝武以事徙之岭南,护之不食而死。帝疾笃,又使杀袭祖。临死与荣祖书曰:‘弟尝劝我危行言逊,今果败矣。’
明帝初即位,四方反,除荣祖冗从仆射,遣还徐州,说刺史薛安都曰:‘天之所废,谁能兴之?使君今不同八百诸侯,如下官所见,非计中也。’安都曰:‘今京都无百里地,莫论攻围取胜,自可相拍手笑杀;且我不欲负孝武。’荣祖曰:‘孝武之行,足致余殃,今虽天下雷同,正是速死,无能为也。’安都曰:‘不知诸人云何,我不畏此,大蹄马在近,急便作计。’荣祖被拘不得还,因为安都将领。安都引魏军入彭城,荣祖家属南奔朐山。齐高帝在淮阴,荣祖归附,高帝保持之。及宋明帝崩,高帝书送荣祖诣仆射褚彦回,除东海太守。彦回谓曰:‘萧公称卿干略,故以郡相处。’
荣祖善弹,登西楼,见翔鹄云中,谓左右当生取之。于是弹其两翅,毛脱尽,坠地无伤,养毛生后飞去,其妙如此。
元徽末,苍梧凶狂,恒欲危害高帝。帝欲奔广陵起事,荀伯玉等皆赞成之。荣祖谏曰:‘领府去台百步,公走人岂不知。若单骑轻行,广陵人一旦闭门不相受,公欲何之?公今动足下床,恐便有叩台门者,公事去矣。’苍梧明夕自至领府扣门,欲害帝,帝尝以书案下安鼻为楯,以铁为书镇如意,甚壮大,以备不虞,欲以代杖。苍梧至府,而曰:‘且申今夕,须至一处作适,还当取奴。’寻遇杀。齐高帝谓荣祖曰:‘不用卿言,几无所成。’豫佐命勋,封将乐县子。
永明二年,为寻阳相、南新蔡太守。被告作大形棺材盛仗,使乡人载度江北,案验无实,见原。后拜兖州刺史。初,巴东王子响事,方镇皆启称子响为逆,荣祖曰:‘此非所宜言,政应云刘寅等孤负恩奖,逼迫巴东,使至于此。’时诸启皆不得通,事平后,上乃省视,以荣祖为知言。九年卒。
从弟历生,亦为骁将,位太子右率。性苛暴,与始安王遥光同反,伏诛。
闳字叔通,荣祖从父也。父遵,位员外常侍。闳为宋孝武帝南中郎参军。孝武帝即位,以为交州刺史。时交土全实,闳罢州还,资财钜万。孝武末年贪欲,刺史二千石罢任还都,必限使献奉,又以蒱戏取之,要令罄尽乃止。闳还至南州,而孝武晏驾,拥南资为富人。明帝初,以为司州刺史。北破薛道摽,封乐乡县男。出为益州刺史。蜀还之货,亦数千金,先送献物,倾西资之半,明帝犹嫌其少。及闳至都,诣廷尉自簿,先诏狱官留闳,于是悉送资财,然后被遣。凡蛮夷不受鞭罚,输财赎罪,谓之赕,时人谓闳被赕刺史。历度支尚书,卫尉。
齐高帝辅政,使褚彦回为子晃求闳女,闳辞以‘齐大非偶’,帝虽嘉其退让,而心不能欢,即以晃婚王女。谓豫章王嶷曰:‘前欲以白象与垣公婚者,重其夷澹,事虽不遂,心常依然。’白象,晃小字也。及高帝即位,以有诚心,封爵如故。卒于金紫光禄大夫,谥曰定。子憘伯袭爵。
憘伯少负气豪侠,妙解射雉,尤为武帝所重,以为直阁将军。与王文和俱任,颇以地势陵之。后出为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时文和为益州刺史,曰:‘每忆昔日俱在阁下,卿时视我,如我今日见卿。’因诬其罪,驰信启之,又辄遣萧寅代憘伯为郡。憘伯亦别遣启台,闭门待报,寅以兵围之。齐明帝辅政,知其无罪,不欲乖文和,乃敕憘伯解郡。还为寅军所蹑,束手受害。
闳弟子昙深,以行义称。为临城县,罢归,得钱十万,以买宅奉兄,退无私蓄。先是刘楷为交州,谓王俭曰:‘欲一人为南土所闻者同行。’俭良乆曰:‘得之矣。昔垣闳为交州,闳弟阅又为九真郡,皆著信南中。羽林监昙深者,阅之子也。雅有学行,当令同行。’及随楷,未至交州而卒,楷惆怅良乆。昙深妻郑氏,字献英,荥阳人,时年二十,子文凝始生,仍随楷到镇。昼夜纺织,傍无亲援,年既盛美,甚有容德,自厉冰霜,无敢望其门者。居一年,私装了,乃告楷求还。楷大惊曰:‘去乡万里,固非孀妇所济’,遂不许。郑又曰:‘垣氏羇魂不反,而其孤藐幼,妾若一同灰壤,则何面目以见先姑。’因大悲泣。楷怆然许之,厚为之送,于是间关危险,遂得至乡。葬毕,乃曰:‘可以下见先姑矣。’时文凝年甫四岁,亲教经礼,训以义方,州里称美。
又有吴兴丘景賔,字彦先,亦以节义闻。父康祖,无锡令,亡后,僮仆数十人及宅宇产畜,景賔悉让与兄镇之。镇之又推斋屋三间与之,亦不肯受。太守孔山士叹曰:‘闻柳下惠之风,贪夫廉,懦夫有立志。复见之矣。’终于奉朝请。
张兴世字文德,竟陵人也。本单名世,宋明帝益为兴世。少家贫,白衣随王玄谟代蛮。后随孝武镇寻阳,补南中郎参军督护,从入讨元凶。及南郡王义宣反,又随玄谟出梁山,有战功。
明帝即位,四方反叛,进兴世龙骧将军,领水军拒南贼。时台军据赭圻,朝廷遣吏部尚书褚彦回就赭圻行选。是役也,皆先战授位,檄板不供,由是有黄纸札。南贼屯在鹊尾,既相持乆不决,兴世建议曰:‘贼据上流,兵张地胜,今以奇兵潜出其上,使其首尾周惶,进退疑沮,粮运艰碍,乃制胜之奇。’沈攸之、吴喜并赞其计,分战士七千配之。兴世乃令轻舸溯流而上,旋复回还,一二日中辄复如此,使贼不为之防。贼帅刘胡闻兴世欲上,笑之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扬州,兴世何人欲据我上。’兴世谓攸之等曰:‘上流唯有钱溪可据。’乃往据之。及刘胡来攻,将士欲迎击之,兴世曰:‘贼来尚远而气骤盛矣。夫骤既力尽,盛亦易衰,此曹刿所以破齐也。将士不得妄动。’贼来转近,兴世乃命寿寂之、任农夫率壮士击走之。袁𫖮愠曰:‘贼据人肝藏里,云何得活。’是月朔,赭圻军士伐木为栅,于青山遇一童子曰:‘贼下旬当平,无为自苦。’忽不见。至是果败。兴世又遏其粮道,贼众渐饥,刘胡弃军走,袁𫖮仍亦奔散,兴世遂与吴喜共平江陵。迁右军将军,封作唐县侯。历雍州刺史,左卫将军。以疾,徙光禄大夫,寻卒。
兴世居临沔水,自襄阳以下至于江二千里,先无洲屿,兴世初生,当其门前水中,一旦忽生洲,年年渐大。及兴世为方伯,而洲上遂十余顷。
父仲子由兴世致位给事中,兴世欲将往襄阳,爱乡里不肯去。尝谓兴世曰:‘我虽田舍老公,乐闻鼓角,汝可送一部,行田时欲吹之。’兴世素恭谨畏法,譬之曰:‘此是天子鼓角,非田舍公所吹。’兴世欲拜墓,仲子谓曰:‘汝卫从太多,先人必当惊怖。’兴世减撤而行。子欣泰。
欣泰字义亨,不以武业自居,好隶书,读子史。年十余,诣吏部尚书褚彦回,彦回问:‘张郎弓马多少?’荅曰:‘性怯畏马,无力牵弓。’彦回甚异之。历诸王府佐。
宋元徽中,兴世在家,拥雍州还资见钱三千万,苍梧王自领人劫之,一夜垂尽,兴世忧惧病卒。欣泰兄欣华时为安成郡,欣泰悉封余财以待之。齐建元初,为尚书都官郎。武帝与欣泰早款遇,及即位,以为直阁将军。后为武陵内史,坐赃私杀人被纠,见原。还复为直阁、步兵校尉,领羽林监。
欣泰通涉雅俗,交结多是名素,下直辄著鹿皮冠,衲衣锡杖,挟素琴。有以启武帝,帝曰:‘将家儿,何敢作此举止。’后从驾出新林,敕欣泰廉察,欣泰停仗,于松树下饮酒赋诗。制局监吕文度以启武帝,帝大怒,遣出。数日意释,召谓曰:‘卿不乐武职,当处卿清贵。’除正员郎。出为镇军中兵参军、南平内史。
巴东王子响杀僚佐,上遣中庶子胡谐之西讨,使欣泰为副。欣泰谓谐之曰:‘今太岁在西南,逆岁行军,兵家深忌,若且顿军夏口,宣示祸福,可不战而禽也。’谐之不从,进江津,尹略等见杀。事平,欣泰徙为随王子隆镇西中兵,改领河东内史。子隆深相爱重,数与谈宴,意遇与谢脁相次。典签密启之,武帝怒,召还都。屏居家巷,置宅南冈下,面接松山,欣泰负弩射雉,恣情闲放,声伎杂艺,颇多开解。明帝即位,为领军长史,迁咨议参军。上书陈便宜二十条,其一条言宜毁废塔寺,帝并优诏报荅。
建武二年,魏围锺离,欣泰为军主,随崔慧景救援。及魏军退,而邵阳洲上余兵万人,求输马五百匹假道,慧景欲断路攻之。欣泰说慧景曰:‘归师勿遏,古人畏之,死地兵不可轻也。’慧景乃听过。时领军萧坦之亦援锺离,还启明帝曰:‘邵阳洲有死贼万人,慧景、欣泰放而不取’。帝以此皆不加赏。
四年,出为永阳太守。永元初,还都。崔慧景围城,欣泰入城守备。事宁,除庐陵王安东司马。梁武帝起兵,东昏以欣泰为雍州刺史。欣泰与弟前始安内史欣时密谋结太子右率胡松、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直阁将军鸿选、含德主帅苟励、直后刘灵运等,并同契会。帝遣中书舍人冯元嗣监军救郢,茹法珍、梅虫儿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监杨明泰等十余人相送中兴堂。欣泰等使人怀刀,于坐斫元嗣,硕坠果柈中。又斫明泰,破其腹。虫儿伤数创,手指皆坠。居士逾墙得出,茹法珍亦散走还台。灵秀仍往石头迎建安王宝寅,率文武数百,唱警跸,至杜姥宅。欣泰初闻事发,驰马入宫,冀法珍等在外,城内处分,必尽见委,因行废立。既而法珍得返,处分关门上仗,不配欣泰兵,鸿选在殿内亦不敢发,城外众寻散。少日事觉,欣泰、胡松等皆伏诛。
欣泰少时,有人相其当得三公,而年裁三十。后屋瓦坠伤额,又问相者,云:‘无复公相,年寿更增,亦可得方伯耳。’死时年三十六。
论曰:王仲德受任二世,能以功名始终。入关之役,檀、王咸出其下。元嘉北讨,则受督于人,有蔺生之志,而无关公之愤,长者哉。道豫虽地居丰、沛,荣非恩假,时历四代,人焉不绝,文武之道,不坠斯门,殆为优矣。垣氏宋、齐之际,世著武节,崇祖陈力疆埸,以韩、白自许,竟而杜邮之酷,可为痛哉。兴世鹊浦之奇,远有深致,其垂组建旆,岂徒然也。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二十六‧列传第十六  袁湛
袁湛字士深,陈郡阳夏人也。祖耽,晋历阳太守,父质,琅邪内史,并知名。湛少与弟豹并为从外祖谢安所知,安以其兄子玄女妻湛。
宋武帝起兵,以为镇军咨议参军。以从征功,封晋宁县五等男。义熙十二年,为尚书右仆射。武帝北伐,湛兼太尉,与兼司空尚书范泰奉九命礼物拜授武帝,帝冲让。湛等随军至洛阳,住柏谷坞。泰议受使未毕,不拜晋帝诸陵,湛独至五陵展敬,时人美之。
初,陈郡谢重,王胡之外孙也,于诸舅敬礼多阙,重子绚,湛之甥也,尝于公坐慢湛,湛正色谓曰:‘汝便是两世无渭阳情。’绚有愧色。十四年,卒,赠左光禄大夫。文帝即位,以后父赠侍中,以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敬公。大明三年,孝武幸籍田,经湛墓,遣使致祭,增守墓五户。
子淳,淳子植,并早卒。
湛弟豹字士蔚,好学博闻,善谈雅俗。每商较古今,兼以诵咏,听者忘疲。为御史中丞时,鄱阳县侯孟怀玉上母檀拜国太夫人,有司奏许。豹以妇人从夫爵,怀玉父大司农绰见居列卿,妻不宜从子。奏免尚书右仆射刘柳等官,诏并赎论。后为丹阳尹,太尉长史,义熙九年,卒官。以参伐蜀谋,追封南昌县五等子。子淑。
淑字阳源,少有风气。年数岁,伯父湛谓人曰:‘此非凡儿。’至十余岁,为姑夫王弘所赏,博涉多通,不为章句学。文采遒艳,从横有才辩。彭城王义康命为司徒祭酒。义康不好文学,虽外相礼接,意好甚疏。从母兄刘湛欲其附己,而淑不为改意,由是大相乖失。淑乃赋诗曰:‘种兰忌当门,怀璧莫向楚。楚少别玉人,门非植兰所。’寻以乆疾免官。
元嘉二十六年,累迁尚书吏部郎。其秋大举北侵,从容曰:‘今当席卷赵、魏,检玉岱宗,愿上封禅书一篇。’文帝曰:‘盛德之事,我何足以当之。’出为始兴王濬征北长史、南东海太守。淑始到府,濬引见谓曰:‘不意舅遂垂屈佐?’淑荅曰:‘朝廷遣下官,本以光公府望也。’还为御史中丞。
时魏军南伐至瓜步,文帝使百官议防御之术,淑上议,其言甚诞。淑喜夸,每为时人所嘲。始兴王濬尝送钱三万饷淑,一宿复遣人追取,谓为使人谬误,欲以戏淑,淑与濬书曰:‘闻之前志曰,“七年之中,一与一夺,义士犹或非之”。况密迩旬次,何其裒益之亟也。窃恐二三诸候有以观大国之政。’迁太子左卫率。
元凶将为逆,其夜淑在直,呼淑及萧斌等,流涕告以‘明旦当行大事,望相与戮力’。淑、斌并曰:‘自古无此,愿加善思。’劭怒,斌惧曰:‘谨奉令。’淑叱之曰:‘卿便谓殿下真有是邪?殿下幼时尝患风,或是疾动耳。’劭愈怒,因问曰:‘事当克不?’淑曰:‘居不疑之地,何患不克;但既克之后,为天地所不容,大祸亦旋至耳。’劭左右引淑衣曰:‘此是何事,而可言罢。’劭因起,赐淑等袴褶,又就主衣取锦,裁三尺为一段,又中裂之,分斌与淑及左右,使以缚*褶。淑出还省,绕床至四更乃寝。劭将出,已与萧斌同载,呼淑甚急,淑眠终不起。劭停车奉化门,催之相续。徐起至车后,劭使登车,辞不上。劭命左右杀之于奉化门外槐树下。劭即位,追赠太常。孝武即位,赠侍中、太尉,谥曰忠宪公。又诏淑及徐湛之、江湛、王僧绰、卜天与四家长给禀。淑文集传于世。诸子并早卒。
兄洵,吴郡太守,谥曰贞。洵子𫖮。
𫖮字国章,初为豫州主簿,累迁晋陵太守,袭南昌县五等子。大明末,拜侍中,领前军将军。时新安王子鸾以母嬖有盛宠,太子在东宫多过,上微有废太子立子鸾之意,从容言之。𫖮盛称太子好学,有日新之美。帝怒,振衣而入,𫖮亦厉色而出。左丞徐爰言于帝,请宥之,帝意解。后帝又以沈庆之才用不多,言论颇相嗤毁,𫖮又陈庆之忠勤有干略,堪当重任。由是前废帝深感𫖮,庆之亦怀其德。
景和元年诛群公,欲引进𫖮,任以朝政,迁为吏部尚书,封新淦县子。俄而意趣乖异,宠待顿衰,始令𫖮与沈庆之、徐爰参知选事;寻复反以为罪,使有司纠奏,坐白衣领职。从幸湖熟,往反数日不被命,𫖮虑祸求出,乃除建安王休仁安西长史。休仁不行,即以𫖮为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𫖮舅蔡兴宗谓曰:‘襄阳星恶,岂可冒邪?’𫖮曰:‘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今日之行,本愿生出彪口。且天道辽远,何必皆验?如其有征,当修德以禳之。’于是狼狈上路,恒虑见追。后至寻阳,曰:‘今知免矣。’与邓琬款狎过常,每清闲必尽日穷夜。𫖮与琬人地本殊,众知其有异志矣。
及至襄阳,使刘胡缮修兵械,会明帝定大事,进𫖮号右将军。遣荆州典签邵宰乘驿还江陵,道由襄阳。𫖮反意已定,而粮仗未足,欲且奉表于明帝。𫖮子秘书丞戬曰:‘一奉表疏,便为彼臣,以臣伐君,于义不可。’𫖮从之。𫖮诈云被太皇太后令,使其起兵。便建牙驰檄,奉劝晋安王子勋即大位,与琬书使勿解甲。子勋即位,进𫖮号安北将军,加尚书左仆射。𫖮本无将略,在军中未尝戎服,语不及战阵,唯赋诗谈义而已,不能抚接诸将。刘胡每论事,酬对甚简,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齿恚恨。
胡以南运未至,军士匮乏,就𫖮换襄阳之资。𫖮荅曰:‘都下两宅未成,方应经理,不可损彻。’又信往来之言,言都下米贵,斗至数百,以为不劳攻伐,行自离散,于是拥甲以待之。明帝使𫖮旧门生徐硕奉手诏譬𫖮曰:‘卿未经为臣,今追踪窦融,犹未晚也。’及刘胡叛走不告𫖮,𫖮至夜方知,大怒,骂曰:‘今年为小子所误。’呼取飞燕,谓其众曰:‘我当自出追之。’因又遁走。至鹊头,与戍主薛伯珍及其所领数千,步取青林,欲向寻阳。夜止山间宿,杀马劳将士。𫖮顾伯珍曰:‘我举八州以谋王室,未一战而散,岂非天邪。非不能死,岂欲草间求活,望一至寻阳,谢罪主上,然后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节,无复应者。及旦,伯珍请求间言,乃斩𫖮首诣钱溪马军主襄阳俞湛之降。湛之因斩伯珍并送首以为己功。明帝忿𫖮违叛,流尸于江,弟子彖收瘗于石头后冈。后废帝即位,方得改葬。
𫖮子戬、昂。戬为黄门侍郎,戍盆城。寻阳败,伏诛。
粲字景倩,洵弟子也。父濯,扬州秀才,早卒。粲幼孤,祖哀之,名之曰愍孙。伯叔并当世荣显,而愍孙饥寒不足。母琅邪王氏,太尉长史诞之女也。躬事绩纺,以供朝夕。
愍孙少好学,有清才,随伯父洵为吴郡,拥弊衣读书,足不逾户。其从兄𫖮出游,要愍孙,愍孙辄称疾不动。叔父淑雅重之,语子弟曰:‘我门不乏贤,愍孙必当复为三公。’或有欲与𫖮婚,𫖮父洵曰:‘𫖮不堪,政可与愍孙婚耳。’愍孙在坐,流涕起出。早以操行见知,宋孝武即位,稍迁尚书吏部郎,太子右卫率,侍中。孝建元年,文帝讳日,群臣并于中兴寺八关斋,中食竟,愍孙别与黄门郎张淹更进鱼肉食。尚书令何尚之奉法素谨,密以白孝武,孝武使御史中丞王谦之纠奏,并免官。
大明元年,复为侍中,领射声校尉,封兴平县子。三年,坐纳山阴人丁承文货,举为会稽郡孝廉,免官。五年,为左卫将军,加给事中。七年,转吏部尚书,左卫如故。其年,皇太子冠,上临宴东宫,与颜师伯、柳元景、沈庆之等并摴蒱,愍孙劝师伯酒,师伯不饮,愍孙因相裁辱曰:‘不能与佞人周旋。’师伯见宠于上,上常嫌愍孙以寒素陵之,因此发怒曰:‘袁濯儿不逢朕,员外郎未可得也,而敢以寒士遇物!’将手刃之,命引下席。愍孙色不变,沈、柳并起谢,乆之得释。出为海陵太守。
废帝即位,愍孙在郡,梦日堕其胸上,因惊。寻被征管机密,历吏部尚书,侍中,骁卫将军。愍孙峻于仪范,废帝裸之迫使走,愍孙雅步如常,顾而言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明帝泰始元年,为司徒左长史、南东海太守。
愍孙清整有风操,自遇甚高,尝著妙德先生传以续嵇康高士传后以自况曰:‘有妙德先生,陈国人也。气志深虚,姿神清映,性孝履顺,栖冲业简,有舜之遗风。先生幼夙多疾,性疏懒,无所营尚;然九流百氏之言,雕龙谈天之艺,皆泛识其大归,而不以成名。家贫尝仕,非其好也。混其声迹,晦其心用,席门常掩,三迳裁通。虽扬子寂漠,严叟沈冥,不是过也。修道遂志,终无得而称焉。’又尝谓周旋人曰:‘昔有一国,国中一水号曰狂泉,国人饮此水无不狂,唯国君穿井而汲,独得无恙。国人既并狂,反谓国主之不狂为狂,于是聚谋共执国主,疗其狂疾。火艾针药,莫不必具,国主不任其苦,于是到泉所酌水饮之,饮毕便狂,君臣大小其狂若一,众乃欢然。我既不狂,难以独立,比亦欲试饮此水矣。’
幼慕荀奉倩为人,孝武时求改名粲,不许,至明帝立,乃请改为粲,字景倩。其外孙王筠又云:‘明帝多忌讳,反语袁愍为“殒门”,帝意恶之,乃令改焉。’二年,迁领军将军,仗士三十人入六门。其年,徙中书令,领太子詹事。三年,转尚书仆射,寻领吏部。五年,加中书令,又领丹阳尹。
粲负才尚气,爱好虚远,虽位任隆重,不以事务经怀。独步园林,诗酒自适。家居负郭,每杖策逍遥,当其意得,悠然忘反。郡南一家颇有竹石,粲率尔步往,亦不通主人,直造竹所,啸咏自得。主人出,语笑款然。俄而车骑羽仪并至门,方知是袁尹。又尝步屧白杨郊野间,道遇一士大夫,便呼与酣饮,明日此人谓被知顾,到门求进。粲曰:‘昨饮酒无偶,聊相要耳。’竟不与相见。尝作五言诗,言‘访迹虽中宇,循寄乃沧洲’。盖其志也。
七年,为尚书令。初,粲忤于孝武,其母候乘舆出,负塼叩头流血,塼碎伤目。自此后,粲与人语,有误道眇目者,辄涕泣弥日。尝疾,母忧念,昼寝,梦见父容色如平生,与母语曰:‘愍孙无忧,将为国家器,不患沉没。但恐富贵,终当倾灭耳。’母未尝言及。粲贵重,恒惧倾灭,乃以告之,粲故自挹损。明帝临崩,粲与褚彦回、刘勉并受顾命,加班劔二十人,给鼓吹一部。后废帝即位,加兵五百人。元徽元年,丁母忧,葬竟,摄令亲职,加卫将军,不受。性至孝,居丧毁甚,祖日及祥,诏卫军断客。
二年,桂阳王休范为逆,粲扶曳入殿,诏加兵自随,府置佐吏。时兵难危急,贼已至南掖门,诸将意沮,咸莫能奋。粲慷慨谓诸将帅曰:‘寇贼已逼,而众情离阻,孤子受先帝顾托,本以死报,今日当与褚护军同死社稷。’因命左右被马,辞色哀壮。于是陈显达等感激出战,贼即平殄。事宁,授中书监,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司徒。以扬州解为府,固不肯移。三年,徙尚书令,卫军、开府如故,并固辞,服终乃受命。加侍中,进爵为侯,又不受。
时粲与齐高帝、褚彦回、刘彦节递日入直,平决万机。粲闲默寡言,不肯当事,主书每往咨决,或高咏对之。时立一意,则众莫能改。素寡往来,门无杂賔,闲居高卧,一无所接。谈客文士,所见不过一两人。顺帝即位,迁中书监,司徙、侍中如故。
齐高帝既居东府,故使粲镇石头。粲素静退,每有朝命,逼切不得已,然后方就。及诏移石头,即便顺旨。有周旋人解望气,谓粲曰:‘石头气甚凶,往必有祸。’粲不荅。又给油络通幰车,仗士五十人入殿。
时齐高帝方革命,粲自以身受顾托,不欲事二姓,密有异图。刘彦节宋氏宗室,前湘州刺史王蕴太后兄子,素好武事,并虑不见容于齐高帝,皆与粲结,诸将帅黄回、任候伯、孙昙瓘、王宜兴、彭文之、卜伯兴等并与粲合。昇明元年,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反,齐高帝自诣粲,粲称疾不见。粲宗人袁达以为不宜示异同。粲曰:‘彼若劫我入台,便无辞以拒,一如此,不复得出矣。’时齐高帝入屯朝堂,彦节从父弟领军将军韫入直门下省,卜伯兴为直阁,黄回诸将皆率军出新亭。粲克日谋矫太后令,使韫、伯兴率宿卫兵攻齐高帝于朝堂,回率军来应,彦节、候伯等并赴石头。事泄。先是,齐高帝遣将薛深、苏烈、王天生等领兵戍石头,云以助粲,实御之也。又令腹心王敬则为直阁,与伯兴共总禁兵。王蕴闻彦节已奔,叹曰:‘今年事败矣。’乃狼狈率部曲向石头,薛深等据门射之。蕴谓粲已败,乃便散走。齐高帝以报敬则,敬则诛韫并伯兴,又遣军主戴僧静向石头助薛深自仓门入。时粲与彦节等列兵登东门,僧静分兵攻府西门,彦节与儿逾城出。粲还坐,列烛自照,谓其子最曰:‘本知一木不能止大厦之崩,但以名义至此耳。’僧静挺身暗往,奋刀直前欲斩之。子最觉有异,大叫抱父乞先死,兵士人人莫不陨涕。粲曰:‘我不失忠臣,汝不失孝子。’仍求笔作启云:‘臣义奉大宋,策名两毕,今便归魂坟垄,永就山丘。’僧静乃并斩之。
初,粲大明中与萧惠开、周朗同车行,逢大Ï开驻车,惠开自照镜曰:‘无年可仕。’朗执镜良乆曰:‘视死如归。’粲最后曰:‘当至三公而不终。’至是如言。
最字文高,时年十七,既父子俱殒,左右分散,任候伯等其夜并自新亭赴石头,其后皆诛。
粲小儿数岁,乳母将投粲门生狄灵庆。灵庆曰:‘吾闻出郎君者有厚赏,今袁氏已灭,汝匿之尚谁为乎?’遂抱以首。乳母号泣呼天曰:‘公昔于汝有恩,故冒难归汝,奈何欲杀郎君以求小利。若天地鬼神有知,我见汝灭门。’此儿死后,灵庆常见儿骑大狗戏如平常,经年余,斗场忽见一狗走入其家,遇灵庆于庭噬杀之,少时妻子皆没。此狗即袁郎所常骑者也。
齐永明元年,武帝诏曰:‘袁粲、刘彦节并与先朝同奖宋室,沈攸之于景和之世特有乃心,虽末节不终,而始诚可录。岁月弥往,宜霑优隆。’于是并命改葬。
粲省事莫嗣祖,粲常所委信,与刘彦节等宣密谋。至是齐高帝问曰:‘汝知袁粲谋逆,何不启?’嗣祖曰:‘小人无识,曲蒙袁公厚恩,实不仰负,今日就死分甘。官若赐性命,亦不忍背粲而独生也。’戴僧静劝杀之。帝曰:‘彼各为其主。’遂赦焉,用为省事。历朝所赏。梁豫章王直新出阁,中旨用嗣祖为师。
彖字伟才,𫖮弟觊之子也。觊好学美才,早有清誉,仕宋位武陵内史。彖少有风气,善属文及谈玄,举秀才,历诸王府参军,不就。觊临终与兄𫖮书曰:‘史公才识可喜,足懋先基矣。’史公,彖小字也。及𫖮见诛,宋明帝投尸江中,不许敛葬。彖与旧奴一人,微服求尸,四十余日乃得,密瘗石头后冈,身自负土。怀其文集,未尝离身。明帝崩后,乃改葬𫖮。从叔司徒粲、祖舅征西将军蔡兴宗并器之。
仕宋为齐高帝太傅相国主簿,秘书丞。仕齐为中书郎,兼太子中庶子。又以中书郎兼御史中丞。坐弹谢超宗简奏依违,免官。后拜庐陵王咨议。时南郡江陵县人苟蒋之弟胡之妇为曾口寺沙门所淫,夜入苟家,蒋之杀沙门,为官司所检,蒋之列家门秽行,欲告则耻,欲忍则不可,实己所杀,胡之列又如此,兄弟争死。江陵令宗躬启州,荆州刺史庐江王求博议。彖曰:‘夫迅寒急节,乃见松筠之操,危机迥构,方识贞孤之风。窃以蒋之、胡之杀人,原心非暴,辩谳之日,友于让生,事怜左右,义哀行路。昔文举引谤,获漏疏网,蒋之心迹,同符古人,若陷以深刑,实伤为善。’由是蒋之兄弟免死。
累迁太子中庶子,出为冠军将军,监吴兴郡事。彖性刚固以微言忤武帝,又薄王晏为人,晏请交不荅。武帝在便殿用金柄刀子翦瓜,晏在侧曰:‘外闻有金刀之言,恐不宜用此物。’帝穷问所以,晏曰:‘袁彖为臣说之。’上衔怒良乆。彖到郡,坐过用禄钱,免官付东冶。彖妹为竟陵王子良妃,子良世子昭胄时年八岁,见武帝而形容惨悴,帝问其故,昭胄流涕曰:‘臣舅负罪,今在尚方,臣母悲泣不食已积日,臣所以不宁。’帝曰:‘特为儿赦之。’既而帝游孙陵,望东冶,曰:‘冶中有一好贵囚。’数日,与朝臣幸冶,履行库藏,因宴饮,赐囚徒酒肉,敕见彖与语,明日释之。后为侍中。彖充腴异众,每从射雉郊野,数人推扶,乃能徒步。幼而母卒,养于伯母王氏,事之如亲,闺门孝义。隆昌元年卒,谥靖子。
彖宗人廓之,字思度,宏之曾孙也。父景儁,宋世为淮南太守,以非罪见诛。廓之终身不听音乐,布衣蔬食,足不出门,示不臣于宋,时人以比晋之王裒。颜延之见其幼时,叹曰:‘有子如袁廓足矣。’齐国建,方出仕,稍至殿中郎,王俭、柳世隆倾心待之。为太子洗马。于时何亦称才子,为文惠太子作杨畔歌,辞甚侧丽,太子甚悦。廓之谏曰:‘夫杨畔者,既非典雅,而声甚哀思,殿下当降意箫韶,奈何听亡国之响。’太子改容谢之。
昂字千里,雍州刺史𫖮之子也,𫖮败,藏于沙门。沙门将以出关,关吏疑非常人,沙门杖而语之,遂免。或云:𫖮败时,昂年五岁,乳媪携抱匿于庐山,州郡于野求之,于乳媪匿所见一彪,因去,遂免。会赦得出,犹徙晋安。在南唯勤学,至元徽中听还,时年十五。初𫖮败传首建邺,藏于武库,以漆题𫖮名以为志,至是始还之。昂号恸呕血,绝而复苏,以泪洗所题漆字皆灭,人以为孝感。葬讫,更制服庐于墓次,从兄彖常抚视抑譬之。
昂容质修伟,冠绝人伦,以父亡不以理,终身不听音乐。后与彖同见从叔司徒粲,粲谓彖曰:‘昂幼孤而能至此,故知名器自有所在。’仕齐为王俭镇军府功曹史。俭后为丹阳尹,于后堂独引见昂,指北堂谓曰:‘卿必居此。’累迁黄门郎。
昂本名千里,齐永明中,武帝谓曰:‘昂昂千里之驹,在卿有之。今改卿名为昂,即字千里。’后为卫军武陵王长史。丁母忧,哀毁过礼,服未除而从兄彖卒。昂幼孤,为彖所养,乃制期服。人有怪而问之,昂致书以喻之曰:
窃闻礼由恩断,服以情申,故小功他邦,加制一等,同爨有缌,明之典籍。孤子夙以不天,幼倾乾荫,资敬未奉,过庭莫承,藐藐冲年,未达朱紫。从兄提养训教,示以义方,每假其谈价,虚其声誉,得及人次,实亦有由。兼开拓房宇,处以华旷,同财共有,恣其取足,尔来三十余年。怜爱之至,言无异色,姊妹孤侄,成就一时。笃念之深,在终弥固,此恩此爱,毕壤不追。既情若同生,而服为诸从,言心即事,实未忍安。昔马棱与从弟毅同居,毅亡,棱为心服三年。由也之不除丧,亦缘情而致制。虽识不及古,诚怀感慕。常愿千秋之后,从服期齐;不图门衰祸集,一旦草土,残息复罹今酷。寻惟恸绝,弥剧弥深。今以余喘,欲遂素志,庶寄其罔慕之痛,少伸无已之情。虽礼无明据,乃事有先例,率迷而至,必欲行之。临纸哽咽,言不识次。
后为御史中丞。时尚书令王晏弟诩为广州,多纳赇货,昂依事劾奏,不惮权家,当时号为正直。
初,昂为洗马,明帝为领军,钦昂风素,频降驾焉。及践阼,奏事多留与语,谓曰:‘我昔以卿有美名,亲经相诣。’昂荅曰:‘陛下在田之日,遂蒙三顾草庐。’帝甚悦。寻出为豫章内史,丁所生母忧去职。以丧还,江路风潮暴骇,昂乃缚衣着柩,誓同沈溺。及风止,余船皆没,唯昂船获全,咸谓精诚所致。葬讫,起为吴兴太守。
永元末,梁武帝起兵,州郡望风皆降,昂独拒境。帝手书喻之曰:
夫祸福无门,兴亡有数,天之所弃,人孰能匡。机来不再,图之宜早。顷藉听道路,承欲狼顾一隅,既未喻雅怀,聊申往意。独夫狂悖,振古未闻,穷凶极虐,岁月滋甚。天未绝齐,圣明启运,亿兆有赖,百姓来苏。吾荷任前驱,扫除京邑,屠溃之期,当不云远。兼荧惑出端门,太白入氐室,天文表于上,人事符于下,不谋同契,实在兹辰。且范岫、申胄乆荐诚款,各率所守,仍为掎角;而足下欲以区区之郡,御堂堂之师,根本既倾,枝叶安附?今竭力昏主,未足为忠,家门屠灭,非所谓孝。忠孝俱尽,将欲何依,去就之宜,幸加详择。
昂荅曰:
都史至辱诲,承藉以众论,谓仆有勤王之举,兼蒙诮责,独无送款。循复严旨,若临万仞。三吴内地,非用兵之所,况以偏隅一郡,何能为役?近奉敕,以此境多虞,见使安慰。自承麾旆届止,莫不膝袒军门,唯仆一人敢后至者,正以自揆庸素,文武无施,直是陈国贱男子耳。虽欲献心,不增大军之勇,置其愚默,宁沮众帅之威。幸藉将军含弘之大,可得从容以礼。窃以一飧微施,尚复投殒;况食人之禄,而顿忘一旦,非唯物议不可,亦恐明公鄙之。
建康城平,昂举哀恸哭。时帝使豫州刺史李元履巡抚东土,敕元履曰:‘袁昂道素之门,世有忠节,天下须共容之,勿以兵威陵辱。’元履至宣旨,昂亦不请降,开门彻备而已。及至,帝亦不问其过。
天监二年,以为后军临川王参军事。昂启谢曰:
恩隆绝望之辰,庆集冥心之日,焰灰非喻,荑枯未拟。抠衣聚足,颠狈不胜。臣遍历三坟,备详六典,巡校赏罚之科,洞检生死之律,莫不严五辟于明君之朝,峻三章于圣主之日。是以涂山始会,致防风之诛,酆邑方构,有崇侯之伐。未有缓宪于斮戮之人,赊刑于耐罪之族,出万死入一生如臣者也。推恩及罪,在臣实大,披心沥血,敢乞言之。
臣东国贱人,学行何取,既殊鸣雁直木,固无结绶弹冠,徒藉羽仪,易农就仕。往年滥职,守秩东隅,仰属龚行,风驱电掩,当其时也,负鼎图者日至,执玉帛者相望;独在愚臣,顿昏大义,徇鸿毛之轻,忘同德之重。但三吴险薄,五湖交通,屡起田儋之变,每惧殷通之祸,空慕君鱼保境,遂失师涓抱器。后至者斩,臣甘斯戮,明刑徇众,谁曰不然。幸因约法之弘,承解网之宥,犹当降等薪粲,遂乃顿释钳赭。敛骨吹魂,还编黔庶,濯疵荡秽,入楚游陈,天波既洗,云油遽沐。古人有言:非死之难,处死之难。臣之所荷,旷古不书,臣之所死,未知何地。
武帝荅曰:‘朕遗射钩,卿无自外。’
寻为侍中,迁吏部尚书。帝谓曰:‘齐明帝用卿为黑头尚书,我用卿为白头尚书,良以多愧。’对曰:‘臣生四十七年于兹矣,四十以前,臣之自有,七年以后,陛下所养。七岁尚书,未为晚达。’帝曰:‘士固不妄有名。’
十五年,为尚书左仆射,寻为尚书令。时仆射徐勉势倾天下,在昂处宴,賔主甚欢。勉求昂出内人传杯,昂良乆不出,勉苦求之。昂不获已,命出五六人,始至斋阁,昂谓勉曰:‘我无少年,老妪并是儿母,非王妃母,便是主大家,今令问讯卿。’勉闻大惊求止,方知昂为贵。
昂在朝謇谔,世号宗臣。昭明太子薨,立晋安王纲为皇太子,昂独表言宜立昭明长息欢为皇太孙。虽不见用,擅声朝野。自是告老乞骸骨,不干时务。
昂雅有人鉴,游处不杂,入其门者号登龙门。大通中,位司空,大同六年,薨,时年八十。诏即日举哀。初,昂临终遗疏不受赠谥,敕诸子不得言上行状及立铭志,凡有所须,悉皆停省。因复曰:‘吾释褐从仕,不期富贵,但官序不失等伦,衣食粗知荣辱,以此阖棺,无惭乡里。往忝吴兴,属在昏明之际,既暗于前觉,无诚于圣朝,不识天命,甘贻显戮,幸遇殊恩,得全门户。自念负罪私门,阶荣望绝,保存性命,以为幸甚,不谓叨窃宠灵,一至于此。常欲竭诚酬报,申吾乃心,所以朝廷每兴师北伐,吾辄启求行。誓之丹款,实非矫言。既庸懦无施,皆不蒙许,虽欲罄命,其议莫从。今日瞑目,毕恨泉壤,圣朝遵古,如吾名品,或有追远之恩,脱有赠官,慎勿祗奉。’诸子累表陈奏,诏不许,谥曰穆正公。有集二十卷。
初,昂之归梁,有马仙琕者亦以义烈称。
仙琕字灵馥,扶风郿人。父伯鸾,宋冠军司马。仙琕少以果敢闻,父忧毁瘠过礼,负土成坟,手植松柏。仕齐位豫州刺史。
梁武起兵,使其故人姚仲賔说之,仙琕先为设酒,乃斩于军门以徇。帝又遣其族叔怀远说之,仙琕曰:‘大义灭亲。’又命斩之。怀远号泣,军中为请乃免。
武帝至新林,仙琕犹于江西日抄运漕。建康城平,仙琕举哀谓众曰:‘我受人任寄,义不容降,今众寡不侔,势必屠灭。公等虽无二心,其如亲老何。我为忠臣,君为孝子,各尽其道,不亦可乎。’于是悉遣城内兵出降,余壮士数十,闭门独守。俄而兵入,围之数十重。仙琕令士皆持满,兵不敢近。日晚乃投弓曰:‘诸君但来见取,我义不降。’乃槛送建康,至石头而脱之。帝使待袁昂至俱入,曰:‘使天下见二义士。’帝劳之曰:‘射钩斩袪,昔人弗忌,卿勿以戮使断运苟自嫌绝也。’谢曰:‘小人如失主犬,后主饲之,便复为用。’帝笑而美之。俄而母卒,帝知其贫,赙给甚厚。仙琕号泣谓弟仲艾曰:‘蒙大造之恩,未获上报,今复荷殊泽,当与尔以心力自效耳。’
天监四年,师侵魏,仙琕每战,恒冠三军,与诸将论议,口未尝言功。人问其故,仙琕曰:‘大丈夫为时所知,当进不求名,退不逃罪,乃平生愿也,何功可论?’为南义阳太守,累破山蛮,郡境清谧。以功封Ù洭县伯。迁司州刺史,进号贞威将军。
魏豫州人白早生使以悬瓠来降,武帝使仙琕赴之,又遣直阁将军武会超、马广率众为援。仙琕进顿楚王城,遣副将齐苟儿助守悬瓠。魏中山王英攻悬瓠,执齐苟儿,进禽马广送洛阳,仙琕不能救。会超等亦相次退散,魏军进据三关,仙琕坐征还为云骑将军。
十年,朐山人杀琅邪太守刘晰,以城降魏,诏假仙琕节讨之。魏徐州刺史卢昶以众十余万赴焉,仙琕累战破走之。进爵为侯,迁豫州刺史,加都督。
仙琕自为将及居州郡,能与士卒同劳逸,身衣不过布帛,所居无帏幕衾屏,行则饮食与冢养最下者同。其在边境,常单身潜入敌境,伺知壁垒村落险要处所,攻战多克捷,士卒亦甘心为用,帝雅爱仗之。卒于州,赠左卫将军,谥曰刚。初,仙琕幼名仙婢,及长以婢名不典,乃以玉代女云。子岩夫嗣。
昂子君正字世忠,少聦敏。年数岁,父疾,昼夜不眠,专侍左右。家人劝令暂卧,荅曰:‘官既未差,眠亦不安。’历位太子庶子。
君正美风仪,善自居处,以贵公子早得时誉。为豫章内史。性不信巫邪,有师万世荣称道术,为一郡巫长。君正在郡小疾,主簿熊岳荐之。师云:‘须疾者衣为信命。’君正以所著襦与之,事竟取襦,云‘神将送与北斗君’。君正使检诸身,于衣里获之,以为乱政,即刑于市而焚神,一郡无敢行巫。
迁吴郡太守。侯景乱,率数百人随邵陵王纶赴援,及台城陷,还郡。君正当官莅事有名称,而蓄聚财产,服玩靡丽。贼遣张太墨攻之,新城戍主戴僧易劝令拒守,己以戍兵自外击之,君正不能决。吴人陆映公等惧不济,贼种族其家,劝之迎贼。君正性怯懦,乃送米及牛酒郊迎贼,贼掠夺其财物子女,因是感疾卒。子枢。
枢字践言,美容仪,性沈静,好学,手不释卷。家本显贵,赀产充积,而枢独处率素,傍无交往,非公事未尝出游,荣利之怀淡如也。
侯景之乱,枢往吴郡省父疾,丁父忧。时四方扰乱,人求苟免,枢居丧以至孝闻。王僧辩平侯景,镇建邺,衣冠争往造请,枢杜门静居,不求闻达。
绍泰中,历吏部尚书、吴兴郡太守。陈永定中,征为侍中,掌选。迁都官尚书,掌选如故。
枢博学,明悉旧章。初,陈武帝长女永嗣公主,先适陈留太守钱蒇,生子岊,主及岊并卒于梁时。武帝受命,唯主追封。至是将葬,尚书请议加蒇驸马都尉,并赠岊官。枢议曰:
昔王姬下嫁,必适诸侯。同姓为主,闻于公羊之说;车服不系,显于诗人之篇。汉氏初兴,列侯尚主,自斯以后,降嫔素族。驸马都尉,置由汉武,或以假诸功臣,或以加于戚属。是以魏曹植表驸马、奉车取为一号。齐职仪曰:‘凡尚公主,必拜驸马都尉,魏、晋以来,因为瞻准。’盖以王姬之重,庶姓之轻,若不加其等级,宁可合巹而酳。所以假驸马之位,乃崇于皇女也。今公主早薨,伉俪已绝,既无礼数致疑,何须驸马之授。案杜预尚晋宣帝第二女,晋武践阼而主已亡,泰始中追赠公主,元凯无复驸马之号。梁文帝女新安穆公主早薨,天监初,王氏无追拜之事。远近二例,足以校明,无劳此授。今宜追赠亭侯。
时议以为当。
天嘉三年,为吏部尚书,领丹阳尹。以葬父拜表自解,诏令葬讫停宅视郡事,服阕还职。时仆射到仲举虽参掌选事,铨衡汲引,并出于枢,举荐多会上旨。谨慎周密,清白自居,文武职司,鲜有游其门者。废帝即位,迁尚书左仆射,卒,谥曰简懿。有集十卷行于世。弟宪。
宪字德章,幼聦敏好学,有雅量。梁武帝修建庠序,别开五馆,其一馆在宪宅西,宪常招引诸生与之谈论,新义出人意表,同辈咸嗟服焉。
大同八年,武帝撰孔子正言章句,诏下国学宣制旨义。宪时年十四,被召为正言生,祭酒到溉目送之,爱其神采。国子博士周弘正谓宪父君正曰:‘贤子今兹欲策试不?’君正曰:‘未敢令试。’居数日,君正遣门客岑文豪与宪候弘正。会弘正将升讲坐,弟子异集,乃延宪入室,授以麈尾,令宪竖义。时谢岐、何妥在坐,弘正谓曰:‘二贤虽穷奥赜,得无惮此后生邪?’何、谢乃递起义端,深极理致,宪与往复数番,酬对闲敏。弘正谓妥曰:‘恣卿所问,勿以童幼期之。’时观者重沓,宪神色自若,辩论有余,弘正亦起数难,终不能屈。因告文豪曰:‘卿还咨袁吴郡,此郎已堪见代博士矣。’时生徒对策,多行贿赂,文豪请具束脩。君正曰:‘我岂能用钱为儿买第邪?’学司衔之。及宪试,争起剧难,宪随问抗荅,剖析如流。到溉顾宪曰:‘袁君正其有后矣。’及君正将之吴郡,溉祖道于征虏亭,谓君正曰:‘昨策生,萧敏孙、徐孝克非不解义,至于风神器局,去贤子远矣。’寻举高第,以贵公子选尚南沙公主,即梁简文帝女也。
大同元年,释褐秘书郎,迁太子舍人。侯景寇逆,宪东之吴郡。寻丁父忧,哀毁过礼。陈武帝作相,除司徒户曹,初谒,遂抗礼长揖。中书令王劢谓宪曰:‘卿何矫众,不拜录公?’宪曰:‘于理不应致拜。’卫尉赵知礼曰:‘袁生举止详中,故有陈、汝之风。’
陈受命,授中书侍郎,兼散骑常侍,与黄门郎王瑜使齐,数年不遣,天嘉初乃还。
太建三年,累迁御史中丞,羽林监。时豫章王叔英不奉法度,逼取人马,宪依事劾奏,免叔英。自是朝野严惮。
宪详练朝章,尤明听断,至有狱情未尽而有司具法者,即伺闲为帝言之,所申理甚众。尝陪宴承香阁,賔退后,宣帝留宪与卫尉樊俊徙席山亭,谈宴终日。帝谓俊曰:‘袁家故为有人。’其见重如此。
自侍中迁吴郡太守,以父任固辞,改授南康内史。迁吏部尚书。宪以乆居清显,累表自求解任,帝曰:‘诸人在职,屡有谤书,卿处事已多,可谓清白,别相甄录,且勿致辞。’
迁右仆射,参掌选事。先是宪长兄枢为左仆射,至是宪为右仆射,台省目枢为大仆射,宪为小仆射,朝廷荣之。
及宣帝不豫,宪与吏部尚书毛喜俱受顾命。始兴王叔陵之肆逆也,宪指麾部分,预有力焉。后主被创病笃,执宪手曰:‘我儿尚幼,后事委卿。’宪曰:‘群情喁喁,冀圣躬康复,后事之委,未敢奉诏。’
以功封建安县伯,领太子中庶子。寻除侍中、太子詹事。及太子加元服,行释奠礼,宪表请解职,不许,寻给扶二人。皇太子颇不率典训,宪手表陈谏十条,皆援引古今,言辞切直。太子虽外示容纳,心无悛改。后主欲立宠姬张贵妃子始安王为嗣,尝从容言之,吏部尚书蔡征顺旨称赞,宪厉色折之曰:‘皇太子国家储副,亿兆宅心,卿是何人,轻言废立。’然是夏竟废太子为吴兴王。后主知宪有规谏之事,叹曰:‘袁德章实骨鲠臣。’即日诏为尚书仆射。
祯明三年,隋军来伐,隋将贺若弼进烧宫城北掖门,兵卫皆散走,朝士各藏,唯宪侍左右。后主谓曰:‘我从来待卿不先余人,今日见卿,可谓岁寒知松柏后凋也。非唯由我无德,亦是江东衣冠道尽。’后主将避匿,宪正色曰:‘北兵之入,必无所犯,大事如此,陛下安之?臣愿陛下依梁武见侯景故事以待之。’不从,因下榻驰去。宪从出后堂景阳殿,后主投井中,宪拜哭而出。
及至长安,隋文帝嘉其雅操,下诏以为江表称首,授开府仪同三司、昌州刺史。开皇十四年,授晋王广府长史。十八年,卒,时年七十,赠大将军、安成郡公,谥曰简。
长子承家,仕隋至秘书丞、国子司业。君正弟敬。
敬字子恭,纯素有风格。幼便笃学,老而无倦。仕梁位太子中舍人。魏克江陵,流寓岭表。陈武帝受禅,敬在广州依欧阳𬱟。𬱟卒,其子纥据州,将有异志,敬累谏不从。
宣帝即位,遣章昭达讨纥,纥将败,恨不纳敬言。朝廷义之,征为太子中庶子。历左户、都官二尚书,太常卿,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加特进。至德三年,卒,谥靖德子。子元友嗣。敬弟泌。
泌字文洋,清正有干局,容体魁岸,志行修谨。仕梁历诸王府佐。
侯景之乱,泌兄君正为吴郡太守,梁简文帝在东宫,板泌为东宫领直,令往吴中,召募士卒。及景围台城,泌率所领赴援。城陷,依鄱阳嗣王范。范卒,泌降景。景平,王僧辩表泌为富春太守,兼丹阳尹。贞阳侯明僭位,以为侍中,使于齐。
陈武帝受禅,泌自齐从梁永嘉王庄往王琳所。及庄称尊号,以泌为侍中、丞相长史。琳败,众皆散,唯泌轻舟送达于北境,属庄于御史中丞刘仲威,然后拜辞归陈请罪,文帝深义之。
累迁通直散骑常侍,兼侍中,聘周。及宣帝入辅,以泌为司徒左长史,卒于官。临终戒其子芳华曰:‘吾于朝廷素无功绩,瞑目之后,敛手足旋葬,无得受赠谥。’其子述泌遗意,朝廷不许,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质。
论曰:天长地乆,四时代谢,灵化悠远,生不再来,所以据洪图而轻天下,吝寸阴而贱尺璧。夫义重于生,空传前诰,投躯徇主,罕遇其人。观夫宋、齐以还,袁门世蹈忠义,固知风霜之概、松筠其性乎。若无阳源之节,丹青夫何取贵。𫖮虽末路披猖,原心有本。彖之出处所蹈,实懋家风。粲执履之迹,近乎仁勇,古人所谓疾风劲草,岂此之谓乎?昔王经峻节,既被旌于晋世,粲之贞固,亦改葬于齐朝,其激厉之方,异代同符者矣。昂命属崩离,身逢危季,虽独夫丧德,臣节无改。拒梁武之命,义烈存焉,隆从兄之服,悌心高已。既而抗言储嗣,无忘直道,辞荣身后,有心黜殡。自初及末,无亏风范,从微至著,皆为称职,盖一代之名公也。枢风格峻整,宪仁义率由,韩子称‘人臣委质,心无有二’,宪弗渝岁暮,良可称云。敬、泌立履之地,亦不为替矣。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二十七‧列传第十七  孔靖 孔琳之 殷景仁
孔靖字季恭,会稽山阴人也,名与宋武帝祖讳同,故以字称。祖愉,晋车骑将军。父訚,散骑常侍。
季恭始察孝廉,累迁司徒左西掾,未拜,遭母忧。隆安五年,被起为山阴令,不就。
宋武帝东征孙恩,屡至会稽,过季恭宅,季恭正昼卧,有神人衣服非常,谓曰:‘起!天子在门。’既而失之,遽出,适见帝,延入结交,执手曰:‘卿后当大贵,愿以身为托。’于是曲意礼接,赡给甚厚。
帝后讨孙恩,时桓玄篡形已著,帝欲于山阴建义。季恭以山阴路远,且玄未居极位,不如待其篡后,于京口图之,帝亦以为然。时虞啸父为会稽内史,季恭求为府司马不得,乃出诣都。及帝定桓玄,以季恭为会稽内史,使赍封板拜授,正与季恭遇。季恭便回舟夜还,至即叩扉入郡。啸父本为桓玄所授,闻玄败,开门请罪。季恭慰勉,使且安所住,明日乃移。季恭到任,厘整浮华,翦罚游惰,由是境内肃清。
累迁吴兴太守,加冠军。先是吴兴频丧太守,言项羽神为卞山王,居郡听事,二千石常避之。季恭居听事,竟无害也。迁尚书左仆射,固让。义熙八年,复为会稽内史,修饰学校,督课诵习。十年,复为右仆射,又让不拜。除领军,加散骑常侍。
十二年致仕,拜金紫光禄大夫。是岁,武帝北伐,季恭求从,以为太尉军咨祭酒。从平关、洛。
宋台初建,以为尚书令,又让,乃拜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辞事东归,帝亲饯之戏马台,百僚咸赋诗以述其美。及受命,加开府仪同三司,让累年不受,薨以为赠。
子灵符,位丹阳尹,会稽太守,寻加豫章王子尚抚军长史。灵符家本丰富,产业甚广,又于永兴立墅,周回三十三里,水陆地二百六十五顷,含带二山,又有果园九处。为有司所纠,诏原之。而灵符荅对不实,坐免。寻又复官。灵符悫实有材干,不存华饰,每所莅官,政绩修理。废帝景和中,犯忤近臣,为所谗构,遣使鞭杀之。二子湛之、深之于都赐死。明帝即位,追赠灵符金紫光禄大夫。
深之大明中为尚书比部郎。时安陆应城县人张江陵与妻吴共骂母黄令死,黄忿恨自经死,已值赦。案律,子贼杀伤殴父母枭首,骂詈弃市,谋杀夫之父母亦弃市。会赦,免刑补冶。江陵骂母,母以自裁,重于伤殴。若同杀科则疑重,用伤殴及詈科则疑轻。制唯有打母遇赦犹枭首,无詈母致死会赦之科。深之议曰:‘夫题里逆心而仁者不入,名且恶之,况乃人事?故殴伤咒诅,法所不原,詈之致尽,则理无可宥。罚有从轻,盖疑失善,求之文旨,非此之谓。江陵虽遇赦恩,故合枭首。妇本以义,爱非天属,黄之所恨,情不在吴,原死补冶,有允正法。’诏如深之议,吴免弃市。
灵符弟灵运位著作郎。灵运子琇之。
琇之有吏能,仕齐为吴令。有小儿年十岁,偷刈邻家稻一束,琇之付狱案罪。或谏之,琇之曰:‘十岁便能为盗,长大何所不为。’县中皆震肃。迁尚书左丞,又以职事知名。后兼左户尚书,廷尉卿。出为临海太守,在任清约。罢郡还,献干姜二千斤,齐武帝嫌其少,及知琇之清,乃叹息。出监吴兴郡,寻拜太守,政称清严。
明帝辅政,防备诸蕃,致密旨于上佐,使便宜从事。隆昌元年,迁琇之晋熙王冠军长史、江夏内史,行郢州事,欲令杀晋熙。琇之辞,不许,欲自引决,友人陆闲谏之,琇之不从,遂不食而死。
子臻,至太子舍人,尚书三公郎。臻子幼孙,梁宁远枝江公主簿、无锡令。幼孙子奂。
奂字休文,数岁而孤,为叔父虔孙所养,好学善属文。沛国刘显以博学称,每深相叹美,执其手曰:‘昔伯喈坟素悉与仲宣,吾当希彼蔡君,足下无愧王氏。所保书籍,寻以相付。’
仕梁为尚书仪曹侍郎。时左户郎沈炯为飞书所谤,将陷重辟,连官台阁,人怀忧惧,奂廷议理之,竟得明白。
侯景陷建邺,朝士并被拘絷,或荐奂于贼率侯子鉴,乃脱桎梏,厚遇之,令掌书记。时子鉴景之腹心,朝士莫不卑屈,奂独无所下。或谏奂曰:‘不宜高抗。’奂曰:‘吾性命有在,岂有取媚凶丑,以求全乎。’时贼徒剥掠子女,拘逼士庶,奂保持得全者甚众。
寻遭母忧。时天下丧乱,皆不能终三年丧,唯奂及吴国张种在寇乱中,守法度,并以孝闻。
及景平,司徒王僧辩先下辟书,引为左西掾。梁元帝于荆州即位,征奂及沈炯,僧辩累表请留之。帝手敕报曰:‘孔、沈二士,今且借公。’其为朝廷所重如此。
僧辩为扬州刺史,又补中从事史。时侯景新平,每事草创,宪章故事,无复存者。奂博物强识,甄明故实,问无不知,仪注体式,笺书表翰,皆出于奂。
陈武帝作相,除司徒左长史,迁给事黄门侍郎。齐遣东方老、萧轨来寇,四方壅隔,粮运不继,三军取给,唯在都下,乃除奂建康令。武帝克日决战,乃令奂多营麦饭,以荷叶裹之,一宿之间,得数万裹。军人旦食讫,尽弃其余,因而决战,大破贼。
武帝受禅,迁太子中庶子。永定三年,除晋陵太守。晋陵自宋、齐以来为大郡,虽经寇扰,犹为全实,前后二千石多行侵暴,奂清白自守,妻子并不之官,唯以单船临郡。所得秩俸,随即分赡孤寡,郡中号曰神君。曲阿富人殷绮见奂居处俭素,乃饷以衣毡一具。奂曰:‘太守身居美禄,何为不能办此?但百姓未周,不容独享温饱。劳卿厚意,幸勿为烦。’
陈文帝即位,征为御史中丞。奂性刚直,多所纠劾,朝廷甚敬惮之。又达于政体,每所奏,未尝不称善,百司滞事,皆付咨决。
迁散骑常侍,领步兵校尉、中书舍人。重除御史中丞,寻为五兵尚书。时文帝不豫,台阁众事,并令仆射到仲举共决。及帝疾笃,奂与宣帝及到仲举并吏部尚书袁枢、中书舍人刘师知等入侍医药。文帝尝谓奂等曰:‘今三方鼎峙,宜须长君,朕欲近则晋成,远隆殷法,卿等须遵此意。’奂乃流涕歔欷跪而对曰:‘陛下御膳违和,痊复非乆,皇太子春秋鼎盛,圣德日跻,废立之事,臣不敢闻。’帝曰:‘古之遗直,复见之卿。’乃用奂为太子詹事。
废帝即位,除散骑常侍、国子祭酒。出为南中郎康乐侯长史、寻阳太守,行江州事。宣帝即位,为始兴王长史。奂在职清俭,多所规正,宣帝嘉之,赐米五百斛,并累降敕书,殷勤劳问。
太建六年,为吏部尚书。八年,加侍中。时有事北边,克复淮、泗,封赏叙用,纷纭重叠,奂应接引进,门无停賔。加以识鉴人物,详练百氏,凡所甄拔,衣冠搢绅莫不悦服。
性耿介,绝诸请托,虽储副之尊,公侯之重,溺情相及,终不为屈。始兴王叔陵之在湘州,累讽有司,固求台铉。奂曰:‘衮章本以德重,未必皇枝。’因抗言于宣帝。帝曰:‘始兴那忽望公,且朕儿为公,须在鄱阳王后。’奂曰:‘臣之所见,亦如圣旨。’后主时在东宫,欲以江总为太子詹事,令管记陆瑜言之奂。奂曰:‘江有潘、陆之华,而无园、绮之实,辅弼储贰,窃谓非材。’后主深以为恨,乃自言于宣帝。宣帝将许之,奂乃奏曰:‘江总文华之人,今皇太子文华不少,无藉于总。如臣愚见,愿选敦重之才,以居辅导。’帝曰:‘谁可?’奂曰:‘都官尚书王廓,代有懿德,识性敦敏,可以居之。’后主时亦在侧,乃曰:‘廓王泰之子,不可居太子詹事。’奂又曰:‘宋朝范晔即范泰之子,亦为太子詹事。’后主固争之,帝以总为詹事,由是忤旨。
初,后主欲官其私宠,微讽于奂,奂不从。及左仆射陆缮迁职,宣帝欲用奂代缮,已草诏讫,后主抑遂不行。
十四年,为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领前军将军。未行,改领弘范宫卫尉。至德元年卒,年七十余。有集十五卷,弹文四卷。
子绍安、绍薪、绍忠。绍忠字孝扬,亦有才学,位太子洗马、鄱阳王东曹掾。
孔琳之字彦琳,会稽山阴人也。曾祖群,晋御史中丞。祖沈,丞相掾。父𫷷,光禄大夫。
琳之强正有志力,少好文义,解音律,能弹棋,妙善草隶。桓玄辅政为太尉,以为西阁祭酒。玄时议欲废钱用谷帛,琳之议曰:
洪范八政,以货次食,岂不以交易之所资,为用之至要者乎。故圣王制无用之货,以通有用之财,既无毁败之费,又省难运之苦,此钱所以嗣功龟贝,历代不废者也。谷帛为宝,本充衣食,今分以为货,则致损甚多,又劳烦于商贩之手,耗弃于割截之用,此之为弊,著于自曩。故锺繇曰:‘巧伪之人,竞湿谷以要利,制薄绢以充资。’魏世制以严刑,弗能禁也。是以司马芝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所以省刑’。今既用而废之,则百姓顿亡其利,是有钱无粮之人,皆坐而饥困,此断之之弊也。魏明帝时,钱废谷用四十年矣,以不便于人,乃举朝大议,精才达政之士,莫不以为宜复用钱。彼尚舍谷帛而用钱,足以明谷帛之弊著于已试也。
玄又议复肉刑,琳之以为:
唐虞象刑,夏禹立辟,盖淳薄既异,致化不同。书曰‘世轻世重’,言随时也。夫三代风纯而事简,故罕蹈刑辟,季末俗巧而务殷,故动陷宪网。若三千行于叔世,必有踊贵之尤,此五帝不相循法,肉刑不可悉复者也。汉文发仁恻之意,伤自新之路莫由,革古创制,号称刑厝;然名轻而实重,反更伤人。故孝景嗣位,轻之以缓,缓而人慢,又不禁邪。期于刑罚之中,所以见美于昔,历代详论而未获厥中者也。兵荒已后,罹法更多,弃市之刑,本斩右趾,汉文一谬,承而弗革,所以前贤怅恨,议之而未辩。锺繇、陈群之意虽小有不同,欲以右趾代弃市。若从其言,则所活者众矣。降死之生,诚为轻法,可以全其性命,蕃其产育,仁既济物,功亦益众。又今之所患,逋逃为先,屡叛不革,宜令逃身靡所,亦以肃戒未犯,永绝恶原。至于余条,宜且依旧。
玄好人附悦,而琳之不能顺旨,是以不见知。累迁尚书左丞,扬州中从事史,所居着绩。
时责众官献便宜,议者以为宜修庠序,恤典刑,审官方,明黜陟,举逸拔才,务农简调。琳之于众议之外,别建言曰:
夫玺印者,所以辨章官爵,立契符信。官莫大于皇帝,爵莫尊于公侯,而传国之玺,历代递用,袭封之印,弈世相传。贵在仍旧,无取改作。今世唯尉一职独用一印,至于内外群官,每迁悉改,讨寻其义,私所未达。若谓官各异姓,与传袭不同,则未若异代之为殊也;若论其名器,虽有公卿之贵,未若帝王之重;若以或有诛夷之臣,忌其凶秽,则汉用秦玺,廷祚四百,未闻以子婴身戮国亡而弃不佩。帝王公侯之尊,不疑于传玺,人臣众僚之卑,何嫌于即印?载籍未闻其说,推例自乖其准,而终年刻铸,丧功消实,金银铜炭之费,不可称言,非所以因循旧贯,易简之道。愚请众官即用一印,无烦改作,若新置官,又官多印少,文或零失,然后乃铸,则仰裨天府,非唯小益。
又曰:
凶门柏装,不出礼典,起自末代,积习生常,遂成旧俗,爰自天子达于庶人。诚行之有由,卒革必骇;然苟无关于情,而有愆礼度,存之未有所明,去之未有所失,固当式遵先典,厘革后谬,况复兼以游费,实为人患者乎。凡人士丧仪,多出闾里,每有此须,动十数万,损人财力,而义无所取。至于寒庶,则人思自竭,虽复室如悬罄,莫不倾产单财,所谓‘葬之以礼’,其若此乎?谓宜一罢凶门之式。
迁尚书吏部郎。义熙十一年,除宋武帝平北、征西长史,迁侍中。宋台初建,除宋国侍中。永初二年,为御史中丞,明宪直法,无所屈桡,奏劾尚书令徐羡之亏违宪典。时羡之领扬州刺史,琳之弟璩之为中从事,羡之使璩之解释琳之,使停寝其事。琳之不许,曰:‘我触忤宰相,政当罪止一身。汝必不应从坐,何须勤勤邪。’自是百僚震肃,莫敢犯禁。武帝甚嘉之,行经兰台,亲加临幸。迁祠部尚书,不事产业,家尤贫素。景平元年卒,追赠太常。
子邈有父风,官至扬州中从事。邈子觊。
觊字思远,少骨鲠有风力,以是非为己任。口吃,好读书,早知名。历位中书黄门侍郎。初,晋安帝时,散骑常侍选望甚重,与侍中不异,其后职任闲散,用人渐轻。孝建三年,孝武欲重其选,于是吏部尚书颜竣奏以觊及司徒左长史王景文应举。帝不欲威权在下,其后分吏部尚书置二人以轻其任。侍中蔡兴宗谓人曰:‘选曹要重,常侍闲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实,虽主意欲为轻重,人心岂可变邪?’既而常侍之选复卑,选部之贵不异。
大明元年,徙太子中庶子,领翊军校尉,历秘书监,廷尉卿,为御史中丞。鞭令史,为有司所纠,原不问。
六年,除安陆王子绥后军长史、江夏内史。性使酒仗气,每醉辄弥日不醒,僚类间多所陵忽,尤不能曲意权幸,莫不畏而疾之。居常贫罄,无有丰约,未尝关怀。为府长史,典签咨事,不呼前不敢前,不令去不敢去。虽醉日居多,而明晓政事,醒时判决,未尝有壅。众咸曰:‘孔公一月二十九日醉,胜世人二十九日醒也。’孝武每欲引见,先遣人觇其醉醒。
性真素,不尚矫饰,遇得宝玩,服用不疑,而他物粗败,终不改易。时吴郡顾觊之亦尚俭素,衣裘器服皆择其陋者。宋世清俭,称此二人。
觊弟道存、从弟徽,颇营产业,二弟请假东还,觊出渚迎之,辎重十余船,皆是绵绢纸席之属。觊见之伪喜,谓曰:‘我比乏,得此甚要。’因命置岸侧,既而正色谓曰:‘汝辈忝预士流,何至还东作贾客邪?’命烧尽乃去。
先是,庾徽之为御史中丞,性豪丽,服玩甚华,觊代之,衣冠器用莫不粗率。兰台令史并三吴富人,咸有轻之之意。觊蓬首缓带,风貌清严,皆重迹屏气,莫敢欺犯。庾徽之字景猷,颍川鄢陵人也,后卒于南东海太守。
觊后为司徒左长史,道存代觊为后军长史、江夏内史。时东土大旱,都邑米贵,一斗将百钱。道存虑觊甚乏,遣吏载五百斛米饷之。觊呼吏谓之曰:‘我在彼三载,去官之日,不办有路粮。郎至彼未几,那能得此米邪?可载米还彼。’吏曰:‘自古以来无有载米上水者,都下米贵,乞于此货之。’不听,吏乃载米而去。
永光元年,迁侍中,后为寻阳王右军长史、行会稽郡事。明帝即位,召为太子詹事,遣故佐平西司马庾业为右军司马,代觊行会稽郡事。时上流反叛,上遣都水使者孔璪入东慰劳。璪至,说觊以废帝侈费,仓储耗尽,都下罄匮,资用已竭;今南北并起,远近离叛,若拥五郡之锐,招动三吴,事无不克。觊然其言,遂发兵驰檄。觊子长公,璪二子淹、玄并在都,驰信密报,泰始二年正月,并逃叛东归。遣书要吴郡太守顾琛,琛以母年笃老,又密迩建邺,与长子宝素谋议未判。少子宝先时为山阴令,驰书报琛,以南师已近,朝廷孤弱,不时顺从,必有覆灭之祸。觊前锋军已度浙江,琛遂据郡同反。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太守刘延熙、晋陵太守袁标一时响应。
庾业既东,明帝即以代延熙为义兴,以延熙为巴陵王休若镇东长史。业至长塘湖,即与延熙合。明帝遣建威将军沈怀明东讨,尚书张永系进。巴陵王休若董统东讨诸军。时觊所遣孙昙瓘等军顿晋陵九里,部阵甚盛。怀明至奔牛,所领寡弱,张永至曲阿,未知怀明安否,退还延陵就休若。诸将帅咸劝退破冈,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斩,众小定。军主刘亮又继至,兵力转集,人情乃安。
时齐高帝率军东讨,与张永等于晋陵九里曲结营,与东军相持。上遣积射将军江方兴、南台御史王道隆至晋陵视贼形势,贼帅孙昙瓘、程捍宗、陈景远凡有五城,互相连带。捍宗城犹未固,道隆率所领急攻之,俄顷城陷,斩捍宗首。刘亮果劲,便刀楯,乃负楯而进,直入重栅,众军因之,即皆摧破。齐高帝与永等乘胜驰击之,又大破之。昙瓘因此败走,孔璪与昙生焚仓库,奔钱唐。
会稽闻西军稍近,将士多奔亡,觊不能复制。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觊忧遽不知所为。其夕率千人声云东讨,实趋石𣽷。遇潮涸不得去,众叛都尽,门生载以小船,窜于山嵴村。村人缚以送晏,晏调曰:‘此事孔璪所为,无豫卿事,可作首辞,当相为申上。’觊曰:‘江东处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辈行意耳。’晏乃斩之东阁外。临死求酒,曰:‘此是平生所好。’顾琛、王昙生、袁标等并诣吴喜归罪,喜皆宥之。东军主凡七十六人,于阵斩十七人,余皆原宥。
觊之起兵也,梦行宣阳门道上,顾望皆丘陵。觊寤,私告人曰:‘丘陵者弗平,建康其殆难克。’
觊弟道存,位黄门吏部郎、南郡太守。晋安王子勋建伪号,以为侍中,行雍州事,事败见杀。
殷景仁,陈郡长平人也。曾祖融,晋太常。祖茂之,特进、左光禄大夫。父道裕,早亡。
景仁少有大成之量,司徒王谧见而以女妻之。为宋武帝太尉行参军,历位中书侍郎。景仁不为文而敏有思致,不谈义而深达理,至于国典朝仪,旧章记注,莫不撰录,识者知其有当世之志也。
尝建议请百官举才,以所荐能否黜陟,武帝甚知之。少帝即位,补侍中,累表辞让。优诏申其请,以为黄门侍郎,历左卫将军。文帝即位,委遇弥厚。俄迁侍中,左卫如故。时与王华、王昙首、刘湛四人并为侍中,以风力局干,冠冕一时,同升之美,近代莫及。元嘉三年,车驾征谢晦,司徒王弘入居中书下省,景仁长直,共掌留任。晦平,代到彦之为中领军,侍中如故。
文帝所生章太后早亡,上奉太后所生苏氏甚谨。六年,苏氏卒,车驾亲往临哭,诏欲遵二汉推恩之典。景仁议以为‘汉氏推恩加爵,于时承秦之弊,儒术蔑如,惧非盛明所宜轨蹈。晋监二代,朝政之所因,君举必书,哲王之所慎。体至公者悬爵赏于无私,奉天统者每屈情以申制,所以作孚万国,贻则后昆’。上从之。
丁母忧,葬竟,起为领军将军,固辞。上使纲纪代拜,遣中书舍人周赳舆载诣府。服阕,迁尚书仆射。太子詹事刘湛代为领军,湛与景仁素善,皆被遇于武帝,俱以宰相许之。湛常居外任。会王弘、王华、王昙首相系亡,景仁引湛还朝,共参朝政。湛既入,以景仁位遇本不逾己,一旦居前,意甚愤愤。知文帝信仗景仁,不可移夺,乃深结司徒彭城王义康,欲倚宰相之重以倾之。十二年,景仁迁中书令、护军将军,仆射如故,寻复加领吏部。湛愈怒,义康纳湛言,毁景仁于文帝,帝遇之益隆。景仁密陈相王权重,非社稷计,上以为然。景仁对亲旧叹曰:‘引之令入,便噬人。’乃称疾请解,不见许,使停家养病。湛议欲遣人若劫盗者于外杀之,以为文帝虽知,当不能伤至亲之爱。上微闻之,徙景仁于西掖门外晋鄱阳主第,以为护军府。密迩宫禁,故其计不行。
景仁卧疾者五年,虽不见上,而密函去来,日中以十数,朝政大小必以问焉。影迹周密,莫有窥其际者。及将收湛之日,景仁便拂拭衣冠。寝疾既乆,左右皆不悟其意。其夜,上出华林园延贤堂召之,景仁犹称脚疾,小床舆以就坐,诛讨处分,一皆委之。
代义康为扬州刺史,仆射、吏部如故。遣使者授印绶,主簿代拜毕,便觉疾甚,情理乖错。性本宽厚,而忽更苛暴,问左右曰:‘今年男婚多,女嫁多?’是冬大雪,景仁乘舆出厅事观望,忽惊曰:‘当阁何得有大树?’既而曰:‘我误耳。’疾笃,文帝谓不利在州,使还住仆射下省。为州凡月余日卒,或云见刘湛为祟。追赠侍中、司空,谥曰文成公。大明五年,孝武行经景仁墓,诏遣致祭。
子道矜,幼而不慧,位太中大夫。道矜子恒,明帝时,位侍中、度支尚书。属父疾积乆,为有司所奏。诏曰:‘道矜生便有病,更无横疾;恒因愚习惰,乆妨清序,可除散骑常侍。’
淳字粹远,景仁从祖弟也。祖允,晋太常。父穆,以和谨致称,自五兵尚书为宋武帝相国左长史。元嘉中,位特进、右光禄大夫,领始兴王师。卒官,谥曰元子。
淳少好学,有美名,历中书黄门侍郎。黄门清切,直下应留下省,以父老特听还家。高简寡言,早有清尚,爱好文义,未尝违舍。在秘书阁撰四部书大目,凡四十卷,行于世。元嘉十一年卒,朝廷痛惜之。
子孚有父风。尝与侍中何勗共食,孚羹尽,勗云:‘益殷莼羹。’勗司空无忌子也,孚徐辍箸曰:‘何无忌讳。’孚位吏部郎,为顺帝抚军长史。
子臻字后同,幼有名行,袁粲、褚彦回并赏异之。每造二公之席,辄清言毕景。王俭为丹阳尹,引为郡丞。袁昂先拜秘书丞,求臻为到省表。臻荅曰:‘何不见倩拜,而见倩作表。’遂不为作。历位太子洗马。
淳弟冲字希远,位御史中丞,有司直之称。再迁度支尚书。元凶妃即淳女,而冲在东宫为劭所知遇。劭弑立,以为司隶校尉。冲有学义文辞,劭使为尚书符,罪状孝武,亦为劭尽力。建邺平,赐死。
冲弟淡字夷远,亦历黄门吏部郎,太子中庶子。大明中,又以文章见知。
论曰:季恭命偶兴王,恩深惟旧,及位致崇宠,而每存谦挹。观夫持满之戒,足以追踪古人。琇之贞素之风,不践无义之地。易曰:‘王臣蹇蹇,其动也直。’休文行己之度,可谓近之。琳之二议,深达变通之道。觊持身之节,亦曰一时之良,而听言则悖,晚致覆没,痛矣哉!景仁远大之情,著于初筮,元嘉之盛,卒致宗臣,言听计从,于斯为重,美矣乎。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二十八‧列传第十八  褚裕之
褚裕之字叔度,河南阳翟人,晋太傅裒之曾孙也。祖歆,秘书监。父爽,金紫光禄大夫。
长兄秀之字长倩,历大司马琅邪王从事中郎,黄门侍郎,宋武帝镇西长史。秀之妹,晋恭帝后也。秀之虽晋氏姻戚,而尽心于武帝。迁侍中,出补大司马右司马。晋恭帝即位,为祠部尚书。宋受命,徙太常。元嘉初,卒于官。
秀之弟淡之字仲原,亦历显官,为宋武帝车骑从事中郎,尚书吏部郎,廷尉卿,左卫将军。宋受命,为侍中。
淡之兄弟并尽忠事武帝,恭帝每生男,辄令方便杀焉,或诱赂内人,或密加毒害,前后如此非一。及恭帝逊位居秣陵宫,常惧见祸,与褚后共止一室,虑有鸩毒,自煮食于前。武帝将杀之,不欲遣人入内,令淡之兄弟视后。褚后出别室相见,兵人乃逾垣而入,进药于恭帝。帝不肯饮,曰:‘佛教自杀者不得复人身。’乃以被掩杀之。
后会稽郡缺,朝议欲用蔡廓,武帝曰:‘彼自是蔡家佳儿,何关人事。可用褚佛。’佛,淡之小字也。乃用淡之为会稽太守。
景平元年,富阳孙氏聚合门宗谋逆,其支党在永兴县潜相影响。永兴令羊恂觉其谋,以告淡之,淡之不信,乃以诬人之罪收县职局。于是孙法先自号冠军大将军,与孙道庆等攻没县邑,更相树置,遥以鄮令司马文宣为征西大将军,建旗鸣鼓,直攻山阴。
淡之自假陵江将军,以山阴令陆邵领司马,加振武将军,前员外散骑常侍王茂之为长史,前国子博士孔欣、前员外散骑常侍谢苓之并参军事,召行参军七十余人。前镇西咨议参军孔甯子、左光禄大夫孔季恭子山士并在艰中,皆起为将军。遣队主陈愿、郡议曹掾虞道纳二军过浦阳江。愿等战败,贼遂推锋而前,去城二十余里。淡之遣陆邵水军御之,而身率所领出次近郊。邵与行参军漏恭期合力,大败贼于柯亭。淡之寻卒,谥曰质子。
裕之名与武帝同,故行字焉。初为太宰琅邪王行参军,武帝车骑参军,司徒左西属,中军咨议参军,署中兵,加建威将军。从征鲜卑,尽其诚力。卢循攻查浦,叔度力战有功。循南走,武帝板行广州刺史,加督,建威将军,领平越中郎将。在任四年,广营赀货,资财丰积,坐免官,禁锢终身。还至都,凡诸亲旧及一面之款,无不厚加赠遗。寻除太尉咨议参军、相国右司马。武帝受命,为右卫将军。武帝以其名家,而能竭尽心力,甚嘉之,封番禺县男。寻加散骑常侍。永初三年,出为雍州刺史,领宁蛮校尉。在任三年,以清简致称。景平二年,卒。
子恬之嗣。恬之弟寂之,著作佐郎,早卒。寂之子暧尚宋文帝第六女琅邪贞长公主,位太宰参军,亦早卒。暧子缋位太子舍人,亦尚宋公主。
缋子球字仲宝,少孤贫,笃志好学,有才思。宋建平王景素,元徽中诛灭,唯有一女存,故吏何昌寓、王思远闻球清立,以此女妻之。
仕齐为溧阳令,在县清白,资公奉而已。仕梁历都官尚书,通直散骑常侍,秘书监,领著作,司徒右长史,常侍、著作如故。自魏孙礼、晋荀组以后,台佐加貂,始自球也。后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加给事中。
湛之字休玄,秀之子也。尚宋武帝第七女始安哀公主,拜驸马都尉、著作佐郎。哀公主薨,复尚武帝第五女吴郡宣公主。诸尚主者,并因世胄,不必皆有才能。湛之谨实有意干,故为文帝所知。历显位,为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长史,侍中,左卫将军,左户尚书,丹阳尹。
元凶弑逆,以为吏部尚书,复出为丹阳尹,统石头戍事。孝武入伐,劭自攻新亭垒,使湛之率水师俱进,湛之因携二息彦回、澄,登轻舟南奔。彦回始生一男,为劭所杀。孝武即位,以为尚书右仆射。孝建元年,为中书令、丹阳尹。后拜尚书左仆射,以南奔赐爵都乡侯。大明四年卒,谥敬侯。子彦回。
彦回幼有清誉。宋元嘉末,魏军逼瓜步,百姓咸负担而立。时父湛之为丹阳尹,使其子弟并著芒𪨗,于斋前习行。或讥之,湛之曰:‘安不忘危也。’彦回时年十余,甚有惭色。湛之有一牛,至所爱,无故堕听事前井,湛之率左右躬自营救之,郡中喧扰,彦回下帘不视也。又有门生盗其衣,彦回遇见,谓曰:‘可密藏之,勿使人见。’此门生惭而去,不敢复还,后贵乃归罪,待之如初。
尚宋文帝女南郡献公主,拜驸马都尉,除著作佐郎,累迁秘书丞。湛之卒,彦回悉推财与弟澄,唯取书数千卷。湛之有两厨宝物,在彦回所生郭氏间,嫡母吴郡主求之,郭欲不与,彦回曰:‘但令彦回在,何患无物。’犹不许,彦回流涕固请,乃从之。袭爵都乡侯,历位尚书吏部郎。
景和中,山阴公主淫恣,窥见彦回悦之,以白帝。帝召彦回西上阁宿十日,公主夜就之,备见逼迫,彦回整身而立,从夕至晓,不为移志。公主谓曰:‘君须髯如戟,何无丈夫意?’彦回曰:‘回虽不敏,何敢首为乱阶。’
宋明帝即位,累迁吏部尚书。有人求官,密袖中将一饼金,因求请间,出金示之,曰:‘人无知者。’彦回曰:‘卿自应得官,无假此物。若必见与,不得不相启。’此人大惧,收金而去。彦回叙其事,而不言其名,时人莫之知也。
帝之在蕃,与彦回以风素相善,至是深相委仗,陈事皆见从。改封雩都伯,历侍中,领尚书,右卫将军。
彦回美仪貌,善容止,俯仰进退,咸有风则。每朝会,百僚远国使,莫不延首目送之。明帝尝叹曰:‘褚彦回能迟行缓步,便得宰相矣。’时人以方何平叔。尝聚袁粲舍,初秋凉夕,风月甚美,彦回援琴奏别鹄之曲,宫商既调,风神谐畅。王彧、谢庄并在粲坐,抚节而叹曰:‘以无累之神,合有道之器,宫商暂离,不可得已。’
时伧人常珍奇与薛安都为逆,降叛非一。后又求降,明帝加以重位。彦回谓全其首领,于事已弘,不足大加宠异。帝不从。珍奇寻又叛。
彦回后为吴兴太守,帝寝疾危殆,驰使召之,欲托后事。及至召入,帝坐帐中流涕曰:‘吾近危笃,故召卿,欲使著黄罗 277cc.gif ,乳母服也。帝虽小间,犹怀身后虑。建安王休仁,人才令美,物情宗向,帝与彦回谋诛之,彦回以为不可。帝怒曰:‘卿痴不足与议事。’彦回惧而奉旨。复为吏部尚书,卫尉卿,尚书右仆射。以母老疾,晨昏须养,辞卫尉,不许。
明帝崩,遗诏以为中书令、护军将军,与尚书令袁粲受顾命,辅幼主。粲等虽同见托,而意在彦回。彦回同心理事,务弘俭约,百姓赖之。既而王道隆、阮佃夫用事,奸赂公行,彦回不能禁也。
遭所生丧,毁顿不复可识,期年不盥栉,唯泣泪处乃见其本质焉。诏断哭,禁吊客。葬毕,起为中军将军,本官如故。
元徽二年,桂阳王休范反,彦回与卫将军袁粲入卫宫省,镇集众心。彦回初为丹阳,与从弟炤同载,道逢齐高帝,彦回举手指高帝车谓炤曰:‘此非常人也。’出为吴兴,高帝饷物别,彦回又语人曰:‘此人才貌非常,将来不可测也。’及顾命之际,引高帝豫焉。
高帝既平桂阳,迁中领军,领南兖州,高帝固让,与彦回及卫军袁粲书陈情,彦回、粲荅书不从,高帝乃受命。其年加彦回尚书令、侍中,给班劔二十人,固让令。三年,进爵为侯。服阕,改授中书监,侍中、护军如故,给鼓吹一部。
时淮北属,江南无复鳆鱼,或有间关得至者,一枚直数千钱。人有饷彦回鳆鱼三十枚,彦回时虽贵,而贫薄过甚,门生有献计卖之,云可得十万钱。彦回变色曰:‘我谓此是食物,非曰财货,且不知堪卖钱,聊尔受之。虽复俭乏,宁可卖饷取钱也。’悉与亲游啖之,少日便尽。
明年,嫡母吴郡公主薨,毁瘠骨立。葬毕,诏摄职,固辞,又以期祭礼及,表解职,并不许。
苍梧暴虐稍甚,齐高帝与彦回及袁粲言世事,粲曰:‘主上幼年,微过易改,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纵使功成,亦终无全地。’彦回默然,归心高帝。及废苍梧,群公集议,袁粲、刘彦节既不受任,彦回曰:‘非萧公无以了此。’手取事授高帝。高帝曰:‘相与不肯,我安得辞。’事乃定。顺帝立,改号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如故,甲仗五十人入殿。
及袁粲怀贰,曰:‘褚公眼睛多白,所谓白虹贯日,亡宋者终此人也。’他日,粲谓彦回曰:‘国家所倚,唯公与刘丹阳及粲耳,愿各自勉,无使竹帛所笑。’彦回曰:‘愿以鄙心寄公之腹则可矣。’然竟不能贞固。
及高帝辅政,王俭议加黄钺,任遐曰:‘此大事,应报褚公。’帝曰:‘褚脱不与,卿将何计?’遐曰:‘彦回保妻子,爱性命,非有奇才异节,遐能制之。’果无违异。
及沈攸之事起,高帝召彦回谋议,彦回曰:‘西夏衅难,事必无成,公当先备其内耳。’高帝密为其备。事平,进中书监、司空。
齐台建,彦回白高帝,引何曾自魏司徒为晋丞相,求为齐官。高帝谦而不许。建元元年,进位司徒,侍中、中书监如故,改封南康郡公。彦回让司徒,乃与仆射王俭书,欲依蔡谟事例。俭以非所宜言,劝彦回受命。终不就。寻加尚书令。二年,重申前命为司徒,又固让。
魏军动,高帝欲发王公以下无官者从军,彦回谏以为无益实用,空致扰动,上乃止。
三年七月,帝亲尝酎,盛暑欲夜出,彦回与左仆射王俭谏,以为‘自汉宣帝以来,不夜入庙,所以诫非常。人君之重,所宜克慎’。从之。
时朝廷机事,彦回多与议谋,每见从纳,礼遇甚重。上大宴集,酒后谓朝臣曰:‘卿等并宋时公卿,亦当不言我应得天子。’王俭等未及荅,彦回敛板曰:‘陛下不得言臣不早识龙颜。’上笑曰:‘吾有愧文叔,知公为朱祐乆矣。’
彦回善弹琵琶,齐武帝在东宫宴集,赐以金镂柄银柱琵琶。性和雅,有器度,不妄举动。宅尝失火,烟爓甚逼,左右惊扰,彦回神色怡然,索舆徐去。然世颇以名节讥之,于时百姓语曰:‘可怜石头城,宁为袁粲死,不作彦回生。’
高帝崩,遗诏以为录尚书事。江左以来,无单拜录者,有司疑立优策。尚书令王俭议,以为‘见居本官,别拜录,应有策书,而旧事不载。中朝以来,三公王侯,则优策并设;官品第二,策而不优。优者褒美,策者兼明委寄。尚书职居天官,政化之本,故尚书令品虽第三,拜必有策。录尚书品秩不见,而总任弥重,前代多与本官同拜,故不别有策。即事缘情,不容均之凡僚,宜有策书,用申隆寄。既异王侯,不假优文’。从之。寻增彦回班劔三十人,五日一朝。
顷之寝疾。彦回少时尝笃病,梦人以卜蓍一具与之,遂差其一,至是年四十八矣,岁初便寝疾。而太白荧惑相系犯上将,彦回虑不起,表逊位。武帝不许,乃改授司空、骠骑将军,侍中、录尚书事如故。薨年四十八,家无余财,负责数十万,诏给东园秘器。
时司空掾属以彦回未拜,疑应为吏敬以不?王俭议:‘依礼,妇在涂,闻夫家丧,改服而入。今掾属虽未服勤,而吏节禀于天朝,宜申礼敬。’司徒府史又以彦回既解职,而未恭后授,府应上服以不?俭又议:‘依中朝士孙德祖从乐陵迁为陈留,未入境,卒,乐陵郡吏依见君之礼,陈留迎吏依“聚女有吉日,赍衰吊”。司徒府宜依居官制服。’又诏赠太宰,侍中、录尚书、公如故,增班劔为六十人,葬送礼悉依宋太保王弘故事,谥曰文简。先是庶姓三公,轜车未有定格,王俭议官品第一,皆加幢络,自彦回始也。又诏彦回妻宋故巴西主埏隧暂启,宜赠南康郡公夫人。
长子贲字蔚先,少耿介。父背袁粲等附高帝,贲深执不同,终身愧恨之,有栖退之志。位侍中。彦回薨,服阕,见武帝,贲流涕不自胜。上甚嘉之,以为侍中、领步兵校尉、左户尚书。常谢病在外,上以此望之,遂讽令辞爵,让与弟蓁,仍居墓下。及王俭薨,乃骑水牛出吊,以系门外柱,入哭尽哀而退,家人不知也。会疾笃,其子霁载以归。疾小间,知非故处,大怒,不肯复饮食,内外阁悉钉塞之,不与人相闻,数日裁余气息。谢 24162.gif 闻其弊,往候之,排阁不可开,以杵捶破,进见贲曰:‘事之不可得者身也,身之不可全者名也,名与身俱灭者君也,岂不全之哉!’贲曰:‘吾少无人间心,岂身名之可慕。但愿启手归全,必在旧陇。儿辈不才,未达余趣,移尸徙殡,失吾素心,更以此为恨耳。’永明七年卒。
蓁字茂绪,位义兴太守。八年,改封巴东郡公。明年,表让封还贲子霁,诏许之。建武末,蓁位太子詹事、度支尚书,领前军将军。永元元年卒,赠太常,谥穆子。
蓁子向字景政,年数岁,父母相继亡没,哀毁若成人,亲表异之。及长,淹雅有器量,位长兼侍中。向风仪端丽,眉目如画,每公庭就列,为众所瞻望焉。仕梁,卒于北中郎庐陵王长史。子翔。
翔字世举,起家秘书郎,累迁宣城王主簿。中大通五年,梁武帝宴群臣乐游苑,别诏翔与王训为二十韵诗,限三刻成。翔于坐立奏,帝异焉,即日补宣城王文学,俄迁友。时宣城友、文学加正王二等,翔超为之,时论美焉。
出为义兴太守,在政洁己,省繁苛,去游费,百姓安之。郡西亭有古树,积年枯死,翔至郡,忽更生枝叶,咸以为善政所感。以秩满,吏人诣阙请之,敕许焉。寻征为吏部郎,去郡,百姓无老少追送出境,涕泣拜辞。翔居小选公清,不为请属易意,号为平允。迁侍中。
太清二年,守吏部尚书,丁母忧,以毁卒。翔少有孝行,为侍中时,母病笃,请沙门祈福,中夜忽见户外有异光,又闻空中弹指。及旦,疾遂愈,咸以为精诚所致云。
澄字彦道,彦回弟也。初湛之尚始安公主,薨,纳侧室郭氏,生彦回。后尚吴郡主,生澄。彦回事主孝谨,主爱之。湛之亡,主表彦回为嫡。澄尚宋文帝女庐江公主,拜驸马都尉。历官清显,善医术。
建元中,为吴郡太守,百姓李道念以公事到郡,澄见谓曰:‘汝有重疾。’荅曰:‘旧有冷疾,至今五年,众医不差。’澄为诊脉,谓曰:‘汝病非冷非热,当是食白瀹鸡子过多所致。’令取苏一升煮服之。始一服,乃吐出一物,如升,涎裹之动,开看是鸡雏,羽翅爪距具足,能行走。澄曰:‘此未尽。’更服所余药,又吐得如向者鸡十三头,而病都差,当时称妙。豫章王感病,高帝召澄为疗,立愈。寻迁左户尚书。
彦回薨,澄以钱一万一千就招提寺赎高帝所赐彦回白貂坐褥,坏作裘及 466c.gif ,又赎彦回介帻犀导及彦回常所乘黄牛。永明元年,为御史中丞袁彖所奏,免官禁锢,见原。迁侍中,领右军将军,以勤谨见知。澄女为东昏皇后。永元元年卒,追赠金紫光禄大夫。
炤字彦宣,彦回从父弟也。父法显,鄱阳太守。
炤少有高节,王俭尝称才堪保傅。为安成郡还,以一目眇,召为国子博士,不拜。
常非彦回身事二代。彦回子贲往问讯炤,炤问曰:‘司空今日何在?’贲曰:‘奉玺绂,在齐大司马门。’炤正色曰:‘不知汝家司空将一家物与一家,亦复何谓。’彦回拜司徒,賔客满坐,炤叹曰:‘彦回少立名行,何意披猖至此!门户不幸,乃复有今日之拜。使彦回作中书郎而死,不当是一名士邪?名德不昌,遂有期颐之寿。’
彦回性好戏,以轺车给之,炤大怒曰:‘著此辱门户,那可令人见。’索火烧之,驭人奔车乃免。炤弟炫。
炫字彦绪,少清简,为从舅王景文所知。从兄彦回谓人曰:‘从弟廉胜独立,乃十倍于我。’
为正员郎。从宋明帝射雉,帝至日中无所得,甚猜羞,召问侍臣曰:‘吾旦来如皋,遂空行可笑。’坐者莫荅,炫独曰:‘今节候虽适,而云雾尚凝,故斯翚之禽,骄心未警。但得神驾游豫,群情便可载驩。’帝意解,乃于雉场置酒。迁中书侍郎、司徒右长史。
昇明初,炫以清尚,与彭城刘俣、陈郡谢朏、济阳江敩入殿侍文义,号为四友。齐台建,为侍中,领步兵校尉。以家贫,建元初,出补东阳太守。前后三为侍中,与从兄彦回操行不同,故彦回之世,不至大官。
永明元年,为吏部尚书。炫居身清立,非吊问不杂交游,论者以为美。及在选部,门庭萧索,賔客罕至。出行,左右常捧一黄纸帽箱,风吹纸剥殆尽。罢江夏郡还,得钱十七万,于石头并分与亲族。病无以市药,以冠劔为质。表自陈解,改授散骑常侍,领安成王师。国学建,以本官领博士。未拜卒,无以殡敛,时年四十一。赠太常,谥贞子。子沄。
沄字士洋。仕梁为曲阿令。历晋安王中录事,正员郎,乌程令。兄游亡,弃县还,为太尉属,延陵令,中书侍郎,太子率更令,御史中丞,湘东王府咨议参军。卒。
沄之为县令,清慎可纪。好学,解音律,重賔客,雅为湘东王所亲爱。
沄子蒙位太子舍人。蒙子玠。
玠字温理,九岁而孤,为叔父骠骑从事中郎随所养。早有令誉,先达多以才器许之。及长,美风仪,善占对,博学能属文,词义典实,不尚淫靡。
陈天嘉中,兼通直散骑常侍聘齐,还迁中书侍郎。
太建中,山阴县多豪猾,前后令皆以赃污免,宣帝谓中书舍人蔡景历曰:‘稽阴大邑,乆无良宰,卿文士之内,试思其人。’景历进玠,帝曰:‘甚善,卿言与朕意同。’乃除山阴令。县人张次的、王休达等与诸猾吏贿赂通奸,全丁大户类多隐没。玠锁次的等,具状启台,宣帝手敕慰劳,并遣使助玠搜括,所出军人八百余户。时舍人曹义达为宣帝所宠,县人陈信家富,谄事义达,信父显文恃势横暴。玠乃遣使执显文,鞭之一百,于是吏人股栗。信后因义达谮玠,竟坐免官。玠在任岁余,守禄俸而已,去官之日,不堪自致,因留县境种蔬菜以自给。或以玠非百里才,玠曰:‘吾委输课最,不后列城,除残去暴,奸吏局蹐。若谓其不能自润脂膏,则如来命,以为不达从政,吾未服也。’时人以为信然。皇太子知玠无还装,手书赐粟米二百斛,于是还都。
后累迁御史中丞。玠刚毅有胆决,善骑射。尝从司空侯安都于徐州出猎,遇猛兽,玠射之,载发皆中口入腹,俄而兽毙。及为御史中丞,甚有直绳之称。卒于官,皇太子亲制志铭,以表惟旧。至德二年,赠秘书监。所制章奏杂文二百余篇,皆切事理,由是见重于世。
子亮,位尚书殿中侍郎。
论曰:褚氏自至江左,人焉不坠。彦回以此世资,时誉早集,及于逢迎兴运,谤议沸腾,既以人望见推,亦以人望而责也。炤贞劲之性,炫廉胜之风,求之古人,亦何以加此。玠公平谅直,文武兼资,可谓世业无陨者矣。
已绑定手机
已实名认证
 楼主| 延章 发表于 2012-6-18 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feature"> 南史  卷二十九‧列传第十九  蔡廓
蔡廓字子度,济阳考城人,晋司徒谟之曾孙也。祖系,抚军长史。父𬘭,司徒左西属。
廓博涉群书,言行以礼,起家著作佐郎。后为宋武帝太尉参军、中书黄门郎,以方鲠闲素,为武帝所知。载迁太尉从事中郎,未拜,遭母忧。性至孝,三年不栉沐,殆不胜丧。
宋台建,为侍中,建议以为‘鞫狱不宜令子孙下辞,明言父祖之罪。亏教伤情,莫此为大。自今但令家人与囚相见,无乞鞫之诉,便足以明伏罪,不须责家人下辞’。朝议从之。
世子左卫率谢灵运辄杀人,御史中丞王准之坐不纠免官。武帝以廓刚直,补御史中丞。多所纠奏,百僚震肃。时中书令傅亮任寄隆重,学冠当时,朝廷仪典,皆取定于亮。亮每事咨廓然后行,亮意若有不同,廓终不为屈。迁司徒左长史,出为豫章太守。
征为吏部尚书。廓因北地傅隆问亮:‘选事若悉以见付,不论;不然,不能拜也。’亮以语录尚书徐羡之,羡之曰:‘黄门郎以下悉以委蔡,吾徒不复厝怀,自此以上,故宜共参同异。’廓曰:‘我不能为徐干木署纸尾。’遂不拜。干木,羡之小字也。选案黄纸,录尚书与吏部尚书连名,故廓言署纸尾也。羡之亦以廓正直,不欲使居权要,徙为祠部尚书。
文帝入奉大统,尚书令傅亮率百官奉迎,廓亦俱行。至寻阳,遇疾不堪前,亮将进路,诣别,廓谓曰:‘营阳在吴,宜厚加供奉。一旦不幸,卿诸人有杀主之名,欲立于世,将可得邪?’时亮已与羡之议害少帝,乃驰信止之,信至已不及。羡之大怒曰:‘与人共计,云何裁转背便卖恶于人。’
及文帝即位,谢晦将之荆州,与廓别,屏人问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但杀人二昆,而以之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也。’
廓年位并轻,而为时流所推重,每至岁时,皆束带诣门。奉兄轨如父,家事大小,皆咨而后行,公禄赏赐,一皆入轨,有所资须,悉就典者请焉。从武帝在彭城,妻郗氏书求夏服。廓荅书曰:‘知须夏服,计给事自应相供,无容别寄。’时轨为给事中。元嘉二年,廓卒。武帝常云:‘羊徽、蔡廓,可平世三公。’少子兴宗。
兴宗字兴宗,幼为父廓所重,谓有己风。与亲故书曰:‘小儿四岁,神气似可,不入非类室,不与小人游。’故以兴宗为之名,以兴宗为之字。
年十岁丧父,哀毁有异凡童。廓罢豫章郡还,起二宅,先成东宅以与兄轨。轨罢长沙郡还,送钱五十万以裨宅直。兴宗年十一,白母曰:‘一家由来丰俭必共,今日宅直不宜受也。’母悦而从焉。轨深有愧色,谓其子淡曰:‘我年六十,行事不及十岁小儿。’寻又丧母。
少好学,以业尚素立见称,为中书侍郎。中书令建平王宏、侍中王僧绰并与之厚善。元凶弑立,僧绰被诛,凶威方盛,亲故莫敢往,兴宗独临哭尽哀。
孝武践阼,累迁尚书吏部郎。时尚书何偃疾患,上谓兴宗曰:‘卿详练清浊,今以选事相付,便可开门当之,无所让也。’
后拜侍中,每正言得失,无所顾惮。孝武新年拜陵,兴宗负玺陪乘。及还,上欲因以射雉,兴宗正色曰:‘今致虔园陵,情敬兼重,从禽犹有余日,请待他辰。’上大怒,遣令下车,由是失旨。竟陵王诞据广陵为逆,事平,孝武舆驾出宣阳门,敕左右文武叫称万岁。兴宗时陪辇,帝顾曰:‘卿独不叫?’兴宗从容正色荅曰:‘陛下今日政应涕泣行诛,岂得军中皆称万岁。’帝不悦。
兴宗奉旨慰劳广陵,州别驾范义与兴宗素善,在城内同诛。兴宗至,躬自收殡,致丧还豫章旧墓。上闻谓曰:‘卿何敢故尔触网?’兴宗抗言荅曰:‘陛下自杀贼,臣自葬周旋,既犯严制,政当甘于斧钺耳。’帝有惭色。又庐陵内史周朗以正言得罪,锁付宁州,亲戚故人无敢瞻送,兴宗时在直,请急,诣朗别。上知尤怒。坐属疾多日,白衣领职。
后为廷尉卿,有解士先者告申坦昔与丞相义宣同谋。时坦已死,子令孙作山阳郡,自系廷尉。兴宗议曰:‘若坦昔为戎首,身今尚存,累经肆眚,犹应蒙宥。令孙天属,理相为隐。况人亡事远,追相诬讦,断以礼律,义不合关。’见从。
出为东阳太守,后为左户尚书,转掌吏部。时上方盛淫宴,虐侮群臣,自江夏王义恭以下咸加秽辱;唯兴宗以方直见惮,不被侵媟。尚书仆射颜师伯谓仪曹郎王耽之曰:‘蔡尚书常免昵戏,去人实远。’耽之曰:‘蔡豫章昔在相府,亦以方严不狎,武帝宴私之日,未尝相召。每至官赌,常在胜朋。蔡尚书今日可谓能负荷矣。’
大明末,前废帝即位,兴宗告太宰江夏王义恭应须策文。义恭曰:‘建立储副,本为今日,复安用此?’兴宗曰:‘累朝故事,莫不皆然。近永初之末,营阳王即位,亦有文策,今在尚书,可检视也。’不从。
时义恭录尚书,受遗辅政,阿衡幼主,而引身避事,政归近习。越骑校尉戴法兴、中书舍人巢尚之专制朝权,威行近远。兴宗职管九流,铨衡所寄,每至上朝,辄与令录以下陈欲登贤进士之意,又箴规得失,博论朝政。义恭素性恇挠,阿顺法兴,恒虑失旨,每闻兴宗言,辄战惧无计。
先是,大明世奢侈无度,多所造立,赋调烦严,征役过苦,至是发诏悉皆削除。由此紫极殿南北驰道之属皆被毁坏,自孝建以来至大明末,凡诸制度,无或存者。兴宗于都坐慨然谓颜师伯曰:‘先帝虽非盛德,要以道始终。三年无改,古典所贵。今殡宫始撤,山陵未远,而凡诸制度兴造,不论是非,一皆刊削,虽复禅代,亦不至尔,天下有识当以此窥人。’师伯不能用。
兴宗每奏选事,法兴、尚之等辄点定回换,仅有存者。兴宗于朝堂谓义恭及师伯曰:‘主上谅暗,不亲万机,选举密事,多被删改,非复公笔迹,不知是何天子意。’王景文、谢庄等迁授失序,兴宗又欲改为美选。时薛安都为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太子率殷恒为中庶子。兴宗先选安都为左卫将军,常侍如故;殷恒为黄门,领校。太宰嫌安都为多,欲单为左卫。兴宗曰:‘率、卫相去,几何之间。且已失征虏,非乃超越,复夺常侍,则顿为降贬。若谓安都晚过微人,本宜裁抑,令名器不轻,宜有选序,谨依选体,非私安都。’义恭曰:‘若宫官宜加越授者,殷恒便应侍中,那得为黄门而已?’兴宗又曰:‘中庶、侍中,相去实远。且安都作率十年,殷恒中庶百日,今又领校,不为少也。’使选令史颜祎之、薛庆先等往复论执,义恭然后署案。既而中旨以安都为右卫,加给事中,由是大忤义恭及法兴等。出兴宗为吴郡太守,固辞;又转南东海太守,又不拜,苦求益州。义恭于是大怒,上表言兴宗之失。诏付外详议,义恭因使尚书令柳元景奏兴宗及尚书袁愍孙私相许与,自相选署,乱群害政,混秽大猷。于是除兴宗新昌太守,郡属交州。朝廷喧然,莫不嗟骇。先是,兴宗纳何后寺尼智妃为妾,姿貌甚美。迎车已去,而师伯密遣人诱之,潜往载取,兴宗迎人不得。及兴宗被徙,论者并言由师伯,师伯甚病之。法兴等既不欲以徙大臣为名,师伯又欲止息物议,由此停行。
顷之,法兴见杀,尚之被系,义恭、师伯并诛,复起兴宗为临海王子顼前军长史、南郡太守,行荆州事,不行。时前废帝凶暴,兴宗外甥袁𫖮为雍州刺史,固劝兴宗行,曰:‘朝廷形势,人情所见,在内大臣,朝夕难保。舅今出居陕西,为八州行事,𫖮在襄、沔,地胜兵强,去江陵咫尺,水陆通便。若一朝有事,可共立桓、文之功,岂与受制凶狂,祸难不测,同年而语乎。’兴宗曰:‘吾素门平进,与主上甚疏,未容有患。宫省内外既人不自保,比者会应有变。若内难得弭,外衅未必可量。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内免祸,各行所见,不亦善乎。’时士庶危惧,衣冠咸欲远徙,后皆流离外难,百不一存。
重除吏部尚书。太尉沈庆之深虑危祸,闭门不通賔客,尝遣左右范羡诣兴宗属事。兴宗谓羡曰:‘公关门绝客,以避悠悠之请谒耳,身非有求,何为见拒?’羡复命,庆之使要兴宗。兴宗因说之曰:‘主上比者所行,人伦道尽,今所忌惮,唯在于公。公威名素著,天下所服,今举朝惶惶,人怀危怖,指㧑之日,谁不影从?如其不断,旦暮祸及。仆昔佐贵府,蒙眷异常,故敢尽言,愿思其计。’庆之曰:‘仆比日前虑不复自保,但尽忠奉国,始终以之,正当委天任命耳。加老罢私门,兵力顿阙,虽有其意,事亦无从。’兴宗曰:‘当今怀谋思奋者,非复要富贵,期功赏,各欲救死朝夕耳。殿内将帅,正听外间消息;若一人唱首,则俯仰可定。况公威风先著,统戎累朝,诸旧部曲,布在宫省,谁敢不从?仆在尚书中,自当唱率百僚,案前世故事,更简贤明,以奉社稷。又朝廷诸所行造,人间皆言公悉豫之,今若沈疑不决,当有先公起事者,公亦不免附恶之祸也。且车驾屡幸贵第,酣醉弥留。又闻斥屏左右,独入阁内。此万世一时,机不可失。仆荷眷深重,故吐去梯之言,公宜详其祸福。’庆之曰:‘此事大,非仆所能行。事至,政当抱忠以没耳。’顿之,庆之果以见忌致祸。
时领军将军王玄谟大将有威名,邑里讹言玄谟当建大事,或言已见诛。玄谟典签包法荣家在东阳,兴宗故郡人也,为玄谟所信,使至兴宗间。兴宗谓曰:‘领军比日殊当忧惧。’法荣曰;‘顷者殆不复食,夜亦不眠,恒言收已在门,不保俄顷。’兴宗因法荣劝玄谟举事。玄谟又使法荣报曰:‘此亦未易可行,其当不泄君语。’右卫将军刘道隆为帝所宠信,专统禁兵,乘舆当夜幸著作佐郎江敩宅,兴宗乘马车从。道隆从车后过,兴宗谓曰:‘刘公,比日思一闲写。’道隆深达此旨,掐兴宗手曰:‘蔡公勿言。’
时帝每因朝宴,棰殴群臣,自骠骑大将军建安王休仁以下,侍中袁愍孙等咸见陵曳,唯兴宗得免。
顷之,明帝定大事。玄谟责所亲故吏郭季产、女婿韦希真等曰:‘当艰难时,周旋辈无一言相扣发者。’季产曰:‘蔡尚书令包法荣所道,非不会机,但大事难行耳。季产言亦何益。’玄谟有惭色。
当明帝起事之夜,废帝横尸太医阁口。兴宗谓尚书右仆射王景文曰:‘此虽凶悖,是天下之主,宜使丧礼粗足。若直如此,四海必将乘人。’
时诸方并举兵反,朝廷所保丹阳、淮南数郡,其间诸县或已应贼。东兵已至永世,宫省危惧,上集群臣以谋成败。兴宗曰:‘宜镇之以静,以至信待人。比者,逆徒亲戚布在宫省,若绳之以法,则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义。’上从之。
迁尚书右仆射,寻领卫尉。明帝谓兴宗曰:‘顷日人情言何?事当济不?’兴宗曰:‘今米甚丰贱,而人情更安,以此算之,清荡可必。但臣之所忧,更在事后,犹羊公言既平之后,方当劳圣虑耳。’尚书褚彦回以手板筑兴宗,兴宗言之不已。上曰:‘如卿言。’
赭圻平,函送袁𫖮首,敕从登南掖门楼以观之。兴宗潸然流涕,上不悦。事平,封兴宗始昌县伯,固让,不许,改封乐安县伯,国秩吏力,终以不受。
时殷琰据寿阳为逆,遣辅国将军刘勉攻围之。四方既平,琰婴城固守。上使中书为诏譬琰,兴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顺之日,陛下宜赐手诏数行。今直使中书为诏,彼必疑非真。’不从。琰得诏,谓刘勉诈造,果不敢降,乆乃归顺。
先是,徐州刺史薛安都据彭城反,后遣使归款,泰始二年冬,遣镇军将军张永率军迎之。兴宗曰:‘安都遣使归顺,此诚不虚,今不过须单使一人,咫尺书耳。若以重兵迎之,势必疑惧,或能招引北虏,为患不测。’时张永已行,不见信。安都闻大军过淮,果引魏军。永战大败,遂失淮北四州。其先见如此。初,永败问至,上在乾明殿,先召司徒建安王休仁,又召兴宗。谓休仁曰:‘吾惭蔡仆射。’以败书示兴宗,曰:‘我愧卿。’
三年,出为郢州刺史。初,吴兴丘珍孙言论常侵兴宗。珍孙子景先人才甚美,兴宗与之周旋。及景先为鄱阳郡,会晋安王子勋为逆,转在竟陵,为吴喜所杀。母老女幼,流离夏口。兴宗至郢州,亲自临哭,致其丧柩,家累皆得东还。
迁会稽太守,领兵置佐,加都督。会稽多诸豪右,不遵王宪,幸臣近习,参半宫省。封略山湖,妨人害政,兴宗皆以法绳之。又以王公妃主多立邸舍,子息滋长,督责无穷,启罢省之,并陈原诸逋负,解遣杂役,并见从。三吴旧有乡射礼,元嘉中,羊玄保为吴郡行之,乆不复修。兴宗行之,礼仪甚整。
明帝崩,兴宗与尚书令袁粲、右仆射褚彦回、中领军刘勉、镇军将军沈攸之同被顾命。以兴宗为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荆州刺史,加班劔二十人,被征还都。时右军将军王道隆任参国政,权重一时,蹑履到兴宗前,不敢就席,良乆方去。竟不呼坐。元嘉初,中书舍人秋当诣太子詹事王昙首,不敢坐。其后中书舍人弘兴宗为文帝所爱遇,上谓曰:‘卿欲作士人,得就王球坐,乃当判耳,殷、刘并杂,无所益也。若往诣球,可称旨就席。’及至,球举扇曰:‘君不得尔。’弘还,依事启闻。帝曰:‘我便无如此何。’至是,兴宗复尔。
道隆等以兴宗强正,不欲使拥兵上流,改为中书监、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固辞不拜。
兴宗行己恭恪,光禄大夫北地傅隆与父廓善,兴宗常修父友之敬。又太原孙敬玉尝通兴宗侍儿,被禽反接,兴宗命与杖,敬玉了无怍容。兴宗奇其言对,命释缚,试以伎能,高其笔札,因以侍儿赐之,为立室宇,位至尚书右丞。其遏恶扬善若此。敬玉子廉,仕梁,以清能位至御史中丞。
兴宗家行尤谨,奉归宗姑,事寡嫂,养孤兄子,有闻于世。太子左率王锡妻范,聦明妇人也,有才学。书让锡弟僧达曰:‘昔谢太傅奉寡嫂王夫人如慈母,今蔡兴宗亦有恭和之称。’其为世所重如此。
妻刘氏早卒,一女甚幼,外甥袁觊始生子彖,而妻刘氏亦亡,兴宗姊即觊母也。一孙一侄,躬自抚养,年齿相比,欲为婚姻,每见兴宗,辄言此意。大明初,诏兴宗女与南平王敬猷婚。兴宗以姊生平之怀,屡经陈启。帝荅曰:‘卿诸人欲各行己意,则国家何由得婚。且姊言岂是不可违之处邪?’旧意既乖,彖亦他娶。甚后彖家好不终,𫖮又祸败,彖亦沦废当时,孤微理尽。敬猷遇害,兴宗女无子嫠居,名门高胄,多欲结姻。明帝亦敕适谢氏,兴宗并不许,以女适彖。
泰豫元年卒,年五十八。遗命薄葬,奉还封爵。追赠后授,子顺固辞不受,又奉表疏十余上。诏特申其请,以旌克让之风。
初,兴宗为郢州,府参军彭城颜敬以式卜曰:‘亥年当作公,官有大字者,不可受也。’及有开府之授,而太岁在亥,果薨于光禄大夫云。文集传于世。
子顺字景玄,方雅有父风,位太尉从事中郎。昇明末卒。弟约。
约字景㧑,少尚宋孝武女安吉公主,拜驸马都尉。仕齐,累迁太子中庶子、领屯骑校尉。永明八年八月合朔,约脱武冠解劔,于省眠至下鼓不起,为有司所奏,赎论。
出为宜都王冠军长史、淮南太守,行府州事。武帝谓曰:‘今用卿为近蕃上佐,想副我所期。’约曰:‘南豫密迩京师,不化自理,臣亦何人,爝火不息。’时诸王行事,多相裁割,约居右任,主佐之间穆如也。
迁司徒左长史。齐明帝为录尚书辅政,百僚脱屐到席,约蹑屐不改。帝谓江祏曰:‘蔡氏是礼度之门,故自可悦。’祏曰:‘大将军有揖客,复见于今。’
约好饮酒,夷淡不与世杂。永元二年,卒于太子詹事,年四十四,赠太常。弟撙。
撙字景节,少方雅退默,与第四兄寅俱知名。仕齐位给事黄门侍郎。丁母忧,庐于墓侧。齐末多难,服阕,因居墓所。除太子中庶子、太尉长史,并不就。
梁台建,为侍中,迁临海太守。公事左迁太子中庶子,复为侍中,吴兴太守。初,撙在临海,百姓杨元孙以婢采兰贴与同里黄权,约生子,酬乳哺直。权死后,元孙就权妻吴赎婢母子五人,吴背约不还。元孙诉,撙判还本主。吴能为巫,出入撙内,以金钏赂撙妾,遂改判与吴。元孙挝登闻鼓讼之,为有司劾。时撙已去郡,虽不坐,而常以为耻。口不言钱,及在吴兴,不饮郡井,斋前自种白苋紫茄,以为常饵,诏褒其清。加信武将军。
时帝将为昭明太子纳妃,意在谢氏。袁昂曰:‘当今贞素简胜,唯有蔡撙。’乃遣吏部尚书徐勉诣之,停车三通不报。勉笑曰:‘当须我召也。’遂投刺乃入。
天监九年,宣城郡吏吴承伯挟祅道聚众攻宣城,杀太守朱僧勇,转寇吴兴,吏人并请避之。撙坚守不动,命众出战,摧破斩承伯,余党悉平。
累迁吏部尚书,在选弘简有名称。又为侍中,领秘书监。武帝尝谓曰:‘卿门旧尚有堪事者多少?’撙曰:‘臣门客沈约、范岫各已被升擢,此外无人。’约时为太子少傅,岫为右卫将军。
撙风骨鲠正,气调英嶷,当朝无所屈让。尝奏用琅邪王筠为殿中郎,武帝嫌不取参掌通署,乃推白牒于香橙地下,曰:‘卿殊不了事。’撙正色俯身拾牒起,曰:‘臣谓举尔所知,许允已有前事;既是所知而用,无烦参掌署名。臣撙少而仕宦,未尝有不了事之目。’因捧牒直出,便命驾而去,仍欲抗表自解。帝寻悔,取事为画。
帝尝设大臣 4d43.gif 如故。帝觉其负气,乃改唤蔡尚书,撙始放箸执笏曰:‘尔。’帝曰:‘卿向何聋,今何聦?’对曰:‘臣预为右戚,且职在纳言,陛下不应以名垂唤。’帝有惭色。
性甚凝厉,善自居适。女为昭明太子妃,自詹事以下咸来造谒,往往称疾相闻,间遣之。及其引进,但暄寒而已,此外无复余言。
后为中书令,卒于吴郡太守,谥曰康子。司空袁昂尝谓诸賔曰:‘自蔡侯卒,不复更见此人。’其为名辈所知如此。
子彦深,宣城内史。彦深弟彦高,给事黄门侍郎。彦高子凝。
凝字子居,美容止。及长,博涉经传,有文词,尤工草隶。陈太建元年,累迁太子中舍人。以名公子选尚信义公主,拜驸马都尉、中书侍郎,迁晋陵太守。及将之郡,更令左右修中书廨宇,谓賔友曰:‘庶来者无劳。’
寻授吏部侍郎。凝年位未高,而才地为时所重,常端坐西斋,自非素贵名流,罕所交接,趣时者多讥焉。宣帝尝谓凝曰:‘我欲用义兴主婿钱肃为黄门侍郎,卿意如何?’凝正色曰:‘帝乡旧戚,恩由圣旨,则无所复问。若格以佥议,黄散之职,故须人门兼美。’帝默然而止。肃闻而不平,义兴公主日谮之,寻免官,迁交趾。顷之追还。
后主嗣位,为给事黄门侍郎。后主尝置酒,欢甚,将移宴弘范宫,众人咸从,唯凝与袁宪不行。后主曰:‘何为?’凝曰:‘长乐尊严,非酒后所过,臣不敢奉诏。’众人失色。后主曰:‘卿醉矣。’令引出。他日,后主谓吏部尚书蔡征曰:‘蔡凝负地矜才,无所用也。’寻迁信威晋熙王府长史,郁郁不得志。乃喟然叹曰:‘天道有废兴,夫子云“乐天知命”,斯理庶几可达。’因着小室赋以见志。陈亡入隋,道病卒,年四十七。子君知,颇知名。
论曰:蔡廓体业弘正,风格峻举。兴宗出内所践,不陨家声。位在具臣,而情怀伊、霍,仁者有勇,验在斯乎。然自廓及凝,年移四代,高风素气,无乏于时,其所以取贵,不徒然矣。至于矜倨之失,盖其风俗所通,格以正道,故亦名教之深尤也。

关于我们| 桂ICP备2022007496号-1桂公网安备 45010302003000桂公网安备 45010302003000

小黑屋|手机版|举报|网站地图|华韵国学网|国学经典

扫一扫微信:Chinulture|投稿:admin@chinulture.co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