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東方早報 新文化運動以來的方言調查和研究,在西方語言學的影響下,都走入描寫語音一途,
而對方言背後的人情風俗,往往置之不論,齊如山的【北京土話】特別究心於此,反而見得彌足珍貴了。
【北京土話】,齊如山著,
遼寧教育出版社,2008年11月第一版,323頁,32.00元
一生以研究國劇為職志的齊如山,同時也是北京風俗熱心的記錄者與整理者。抗戰爆發後,齊如山閉戶自守,閒居無事,又因為所有關於戲劇的書籍資料都存放於國劇學會,一時無法取出,便只好就平時閱歷所積,將北京風土民情的若干材料,寫成幾本小書,聊破淪陷時期生活的岑寂,後來出版的【北京土話】、【諺語錄】、【北京三百六十行】便是其中的幾種。
與他的國劇研究一樣,齊如山的北京風土著述,幾乎全是自日常生活經驗中得來,並不假借於書本。齊如山交友廣闊,北京社會上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幾乎全有他的熟人,加上他勤敏好問,博咨周訪,於是見聞日廣,對經史典籍中的一些似是而非的說法,也不免產生懷疑。齊如山說他自己的治學方法是『書本以外找東西』,這似乎與傳統的路數大異其趣,不過陳紀瀅卻認為,齊如山在這裡正是受到了清代顏李學派的影響,繼承的是『中國文人的傳統』:
齊氏絕不僅是位戲劇學者,看了他的其他著作,就可知他博淹通才,是位飽學之士。他稱得上是一位民俗學家和社會學家。他不但對農業、工業、商業有研究也有經驗,他仍是位化學家。他何以有這麼廣泛的知識?我以為除了他深得儒家的那種好學不倦鑽研不已的精神外,整個氣質更嚴重地接受了顏李學派的影響。顏習齋,李恕谷,一個博野縣人,一個蠡縣人,與高陽毗鄰。這一帶,除了純樸敦厚民風外,鄉民處世哲學特別着重務實勵行,不管你功名多麼高,一定要知稼穡;而光知道還不行,仍須會做,真正做到既耕且讀。後來張蔭梧所辦四存中學,就是要學生們半耕半讀。如老在家時喜歡操作,什麼事情都愛親自下手,做飯,種花,打掃院子,收拾屋子,樣樣都來。這種精神實在是中國文人的傳統。(陳紀瀅【齊如山先生著述與晚年】,【傳記文學】第2卷第6期,1963年6月)
張其昀在給【齊如山回憶錄】寫序時,也有類似的說法。齊如山是否自覺接續顏李學派一脈,未可遽為定論,不過他確曾在清儒中尋找過自己的同路人,只不過找的不是顏李二位,而是顧炎武和郝懿行:『其實真正研究經學者,也永遠不會離開社會,如顧亭林為研究經學,各處去訪問,郝蘭皋著【爾雅義述】,也多靠到各處實地調查。』(【齊如山回憶錄】第280頁)儒家確實有篤學力行的傳統,甚至齊如山『遇到一種不明了的事情,我必要追究追究他,絕對不會放過去』的習慣,也頗有儒家以一事不知為恥的本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