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書屋 每一次勸降,對文天祥而言,都是一場鬥爭,無論是同敵人鬥智鬥勇,還是面對親人道義與情感的衝突。五次,總數不算少,但平均分到三年裡也不過半年一次,然更多的時間,文天祥都是與那間土牢爲伴。關於這間牢房,文在他的【〖正氣歌〗小序》裡有詳細的記述:『室廣八尺,深可四尋,單扉低小……雨潦四集,浮動床幾……或毀屍,或腐鼠,惡氣雜出……』要說文天祥在那樣的環境下憑著信仰絲毫不以爲苦那簡直是非人之言,痛苦和孤獨才是正常的。文學是苦悶最美好最優雅的發泄途徑,所以文天祥把所有的空餘時間都用來整理舊稿,並不斷創作新的作品。他回憶自己成功和失敗的經歷,懷念死去的親人、戰友和隨從,用詩來記敘、評論、悼念、呼號和高歌。這種方式同時客觀上也作爲一種心理上的自我暗示,促使文天祥矢志不渝地這樣堅持下去。
然而外面的環境漸漸起了變化。伯顏、張弘范先後去世,元朝朝中再也沒有對文天祥既賞識又尊重的重臣了,而這個時候當丞相的又是文天祥在江西曾經大敗的麥術丁。【宋史】載:『至元十九年,有閩僧言土星犯帝坐,疑有變。未幾,中山有狂人自稱「宋主」,有兵千人,欲取文丞相。京城亦有匿名書,言某日燒蓑城葦,率兩翼兵爲亂,丞相可無憂。』不管真假,反正忽必烈手上是有了一大堆奏請殺文天祥的奏摺,他也到了該做出選擇的時候了。三年裡與文天祥間接的多次交鋒,使他明白了文天祥『如虎兕在柙,百計馴之,終不可得』〔7〕,清楚自己對文天祥的看重早已引起了那些主動投降的南官和部分北人的不滿。然而,忽必烈仍然心有未甘,在這一年的臘月初八決定親自出馬作最後的嘗試。
這是兩個人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會面。文天祥並沒有因爲忽必烈的召見而感動,他以外臣之禮長揖不跪,對元世祖以宰相之位相邀婉言以謝。最後,忽必烈問:『汝何願?』文天祥對曰:『天祥受宋恩,爲宰相,安事二姓?願賜之一死足矣。』〔8〕忽必烈無語。
文天祥知道自己死期已到,如釋重負,他的使命和牢獄生活都快要結束了。他從容地寫了兩首絕命詩交給三年來照顧自己的張千載(毅夫)。張千載是文天祥的早年同窗,在文天祥富貴時邀而不至,卻在文天祥押解途中自請隨行,三年裡一直照料文的飲食起居。接著文天祥又寫了一篇【衣帶贊】,藏於腰帶間。
第二天,文天祥被押往燕京城北的柴市處斬。臨刑前,監斬官告訴文天祥此時反悔還可以當丞相,文天祥回答,我要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遂被斬。數日後,文天祥的妻子歐陽氏前來收屍,在文天祥衣帶中發現了那篇【衣帶贊】。其詞曰:『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文天祥死後,宋朝真的是亡了。
來源: 書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