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日報 李白的【靜夜思】作於唐開元十五年(公元727年),當時詩人寓居現在的湖北安陸。這首詩被朱炯遠【唐詩三百首譯註評】推為『千古思鄉第一詩』。對這首詩首句『床前明月光』中『床』為何物的爭論,據筆者目力所及,已經是一個談了幾十年的老話題了。
代表性的觀點有以下幾種:一種是常人理解的『睡床』說,早在清人王琦編注的【李太白全集】中,就持『床』為『睡床』的觀點。詹A主編的【李白全集校注匯釋集評】和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編的【唐詩選】對『床』沒有做特別注釋,看來也認為『床』指睡床。一種是『坐具』說(包含了馬未都先生的觀點)。
一種是讓普通讀者頗感意外的『井床』說,也是筆者比較傾向的一種解釋。應該說,『井床說』,即將『床』解釋為『井口的欄杆』,也不是什麼新見解,大約20年前就有學者提出過。比如,1990年出版的金用【唐宋詩詞三百首】對李白【靜夜思】注釋:『床,臥床。古義又作「井欄」。【韻會】稱「床」,謂「井幹」,井上木欄也。』此處「床前」指井欄前。耿建華選析的【唐宋詩詞精華】(詩卷)注釋:『床,舊注多作睡臥之床解,其實床亦有井欄之意。』2007年4月5日【羊城晚報】楊光治先生曾在【古詩文誤讀何其多】一文都持『井床說。』
很多人對『井床說』持懷疑和否定態度,比如朱炯遠【唐詩三百首譯註評】言之鑿鑿,他說:『近年來,又有人對本詩首句「床前明月光」作出新解釋,認為「床」不作睡床解,而應作井床解。井床者,井邊欄杆也。』他指出:『古代雖謂井欄為「井床」,但在普通場合,在口語之中,尤其在詩作裏,提及「床」時即意下為「井床」,還應當特別加上這一「井」字,如唐人唐彥謙的【紅葉】詩中便有「薜荔垂書幌,梧桐墜井床」句。否則「井床」和「睡床」不分,豈不要影響語言的表達功能。』我認為此說是值得商榷的,下面,筆者給『井床說』找一些自證和旁證。
首先,『床』指井上圍欄,並且『床』字單用的古典文獻俯拾即是。如【樂府詩集・舞曲歌辭三・淮南王篇】:『後園鑿井銀作床,金瓶素綆汲寒漿。』李商隱【富平少侯】詩中『不收金彈拋林外,卻惜銀床在井頭』;唐彥謙【紅葉】的『梧桐墜井床』;杜甫【冬日洛城北謁玄元皇帝廟】詩中有『風箏吹玉柱,露井凍銀床』等詩句中的『床』皆指井欄。李白還有一首詩叫【長干行】:『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裏,兩小無嫌猜。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小男孩騎着竹馬所繞的床顯然不是室內的床,而應當是井的圍欄。李白還有一首【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孤月滄浪河漢清,北斗錯落長庚明。懷余對酒夜霜白,玉床金井冰崢嶸。人生飄忽百年內,且須酣暢萬古情。……』『玉床金井』連用,『床』非臥具無疑。意思是說寒夜霜濃,井邊欄杆因結霜成了『玉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