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中国的比较文学,从开始学界不知其为何物,到国务院将其列入中国文学研究四大学科之一,并发展成国际比较文学界的一支重要力量,乐黛云先生居功至伟,被公认为中国比较文学的拓荒者。1981年1月,中国第一个比较文学学会北京大学比较文学研究会成立,季羡林教授任会长,钱钟书先生任顾问,秘书长即由乐黛云担任。不久后,乐黛云与丈夫汤一介南下,共同创办深圳大学中文系及深大国学研究所、比较文学研究所。在她的极力推动下,1985年,中国比较文学学会在深圳大学诞生。自1989年起,乐黛云先生一直担任中国比较文学学会会长。 因为长期从事中西方文化的比较,乐黛云先生为中国文化的国际交流与传播做出了杰出贡献,对中国文化如何与世界平等对话、如何超越偏见与冲突,充满自信地走出去,如何在互联网时代释放出新的活力?围绕这些问题,记者独家专访乐黛云先生。以下为文字实录:
专访乐黛云(下)中国文化走出去千万不能急功近利
记者专访北京大学教授、著名比较文学家乐黛云先生 中国文化走出去,千万不能急功近利 记者:这次我们过来拜访,还想请教您,如何从比较文学的角度看中国传统文化走出去的问题。在您看来,中国传统文化领域哪些最适合向国际传播?另外,您带的学生,包括留学生,他们对中国文化最感兴趣的是哪些方面? 乐黛云:现在恐怕很难说传统文化哪一个地方、哪一块最适合走出去,它是一个整体的东西,要从整体的精神出发,从里面挖一块集中谈,恐怕也不大好。西方人是有这个习惯,在里面摸一下,觉得哪个对他们好玩、有用,就把它提出来。但脱离整体的话,其实很难把精神实质讲清楚。 记者:比如说麻将,现在很多老外也玩,有些人的水平比我们还高,另外像功夫、古琴之类的比较感性的东西,外国人好像特别容易接受。 乐黛云:我觉得中国文化走出去,千万不能急功近利,不能觉得外国人喜欢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比如他们喜欢昆曲,我们就拼命地把昆曲弄出去,其实昆曲弄出去并不一定都是都有好评的,因为很多人没有基本的欣赏能力,所以不能这样做,要从根本上让他们了解中国文化的底细是什么。比如表意文字和表音文字之间是怎么不同的?如何发展出来两个不同的文化体系?它表现在哪些方面?好在什么地方?应该做更深入的研究。不同文化可以和平相处,可是文化是有差别的。这个差别是我们研究的最核心的东西,诠释学就是这样。 接受一种文化,当然首先是从感性着手。一开始就对高深的东西感兴趣,这不太可能,都是从比较感性、细微的方面入手去了解、接触。可是现在从国际形势来看,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中国文化是怎样崛起的,能对世界下一步的发展起到怎样一种作用。因为现在西方文化可以说已经走到了它的繁荣的极点,康德、黑格尔以后它很难再有什么大的发展,它更多是往科学方向发展,像引力波、大数据这些,但用什么思想来统率它们,大家都不知道,很难找到一种真正有突破的理论。 所以他们现在很想从中国找到一种新的系统方向,不是原来那种系统论,不是原来康德、黑格尔那一套,而是至少从中国找到一种突破口。在哲学方面,大家都很重视这个问题。所以像安乐哲,他特别强调不能用西方原来的意识,不能用黑格尔来研究中国,因为二者开始的来源就不太一样。现在有几位可能比较有里程碑的意义,刚刚在中国讲完课的汪德迈(法国汉学家),号称法国的大儒,他提出研究中国应该从最开始的时候研究。像中国的文字语言,它不是从语音开始的,语音和字义好像没什么太大关系。比如英语里杯子为什么要叫cup,是没有理由的,它是一种表音的文字。cup这个词的读音到底怎么来,可以研究,但的确跟杯子这个东西本身无关。而中文不一样,它是一种表意文字。表意文字和表音文字是两个不同的来源。表意文字一定是从它的意义出发,比如日字是太阳中间有一点,东是太阳在树中间。它一定有所意指,不是说东就是东,跟字形没关系。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汪德迈认为中国文化是从占卜文化开始的,就是从一个字的字形来决定它的字义。我记得我小时候看到过拆字占卜的,你报一个字,他把这个字拆开,然后根据你什么时候问什么事来推断你的运气之类,这种测字先生以前很多。中国和西方的文化系统不一样,它不是从表音而是从表意开始,从字意上来表达对生活的概念。比如家字,上面要有一个屋顶,底下养着猪。汪德迈认为现在研究中国文化要从它本身、本体性来研究,不要套用西方那些理论。他最近讲了十次课,都是讲关于跨文化的,现在跨文化也是非常受到重视,所谓跨文化就是不同文化、不同学科的关系。 记者:非学界的人会这样去理解文化差异性吗? 乐黛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没有研究过。很多有识之士的确是这么看的,因为只有承认差别才能和平共处嘛。如果不承认差别,就是我要把你吃掉,那还是一种文化的殖民。过去我们比较文学领域最有名的意大利的阿尔蒙多尼兹教授,他就觉得比较文学最重要的宗旨就是要消除过去文化殖民的遗迹。 刚刚去世的翁贝托埃科,是百科全书式的专家。2000年他就说,第三个千年,最根本的进展应该是对人类差别的研究。就是人和人怎么不同?不同表现在哪些地方?怎么样尊重这个不同?这个不同的优越性在哪儿?这种不同有什么好处?方向转变过来,整个比较文学的方向也是有变化的。可以说2000年以前,还都是研究共同的东西,找人类共同的地方,和谐相处。可是到了现在,整个是个多元化的社会,只是追求共同的东西是不够的,最要紧的是了解他们的差别。有差别才有创新嘛! 记者:我记得您在2009年写过一本关于跨文化的对话。还有我印象很深的是2004年您写过一组文明冲突论,然后2009年您又提出跨文化的交流的问题。关于这个,您觉得现在中西方文化是不是已经超越冲突论的阶段,进入对话的层次? 乐黛云:应该可以这么说,因为冲突是没有前途的。西方现在没有办法,到处烽火连天,中国在有些地区也面临这个问题,必须从文化上、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到底文化是不是冲突的、能不能不冲突,这个问题就提到了日程上来。如何不冲突呢?按照习近平的说法,我们最根本的目标是要建立两个共同体,一个是人和人之间灵魂的共同体,我们要看到人和人是相关的。一个地方要发生战争,它牵涉到的不只是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民族的问题,所以现在说要建立人与人之间灵魂的共同体。我们只有一个地球,什么地方发生战争或其它灾难,整个世界都会面临很大问题,不管是从金融财政还是从科技武器方面来讲都是这样。现在武器简直发展到不可言喻的地步,一旦发生战争就不会只是局部。所以我们不要有战争,要互利共赢、和平共处,像中国过去所追求的那样,天下一家。这就把中国过去的理想,提到一个很高的位置,提到在今天这种形势下大家都必须重视的层面上。 他(习近平)还提到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建立人和人之间互相体谅的共同体,而不是互相争斗、你消灭我、我消灭你的文化冲突论。要解决文化冲突论,最本质的,我觉得就是要依靠中国文化。中国文化从一开始就讲究几个合一,像天人合一,人和人之间的合一,还有和而不同之类。这些理论都能帮助我们找到共同和平相处的办法,对诠释学最有贡献的也是这方面,帮助大家摆脱争斗思想,而能够有一种和平相处的关系。 还有一个就是人与自然的共同体。人类再不注重生态就完了,虽然这是老生常谈,但这是实际存在的问题。现在不立刻悬崖勒马,将来是很难预测的,很可怕。所以习近平现在提出八大点,其中两点就是讲人与自然的共同体,及人与人的共同体。我们没有地方可逃,至少现在是这样。 这两点互相关联,可还是不太一样。一个是人和自然的关系上,侧重于天人合一的关系,另一个是人和人相处、为人修身方面的问题。可我感到很奇怪的是,其实很早就提出来了,在博鳌论坛的时候,已经两三年了,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从这两点出发的话,我觉得跨文化研究非常重要,文化之间互相理解。共同体的形成、追求,要通过什么?得通过对话。你不对话怎么办?打架?武斗?那是不可以的,只能通过对话。 跨文化对话现在在教育界很受重视。在2015年的年底,教育部决定成立一个国家重点研究基地,叫做跨文化方法论研究基地,设在北师大。因为北师大做了很多这方面的研究工作。也有人说我,说你做了三十多年比较文学了,怎么基地不在你这,跑到北师大去了?我说我们北大很难的,每跨一步都阻力重重,要打通这打通那,我不太会做这些事情。虽然我做了三十多年比较文学,但也并没有去求过什么人,这点跟老洪(洪汉鼎)一样,不会说低声下气地跟什么人乞求一定要如何如何之类的话,从不做这一套。 访谈中乐黛云先生会随时拿起笔做记录(李志明摄) 比较文学本来在北大也是做不起来的,1985年我从美国回来以后,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做起来,我一辈子就做这个,那时我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在北大就是做不了,大家在背后说乐黛云中国文学不怎么通,西方文学也不怎么通,标新立异搞什么比较文学,背后议论纷纷,所以学校也不敢太支持。这件事看起来好像有利可言,其实并不是,因为在中国它是一个很新的东西,中国哪一个传统里也找不出比较文学。有些人好像就有一种类似夷夏之分的意思,不太看得起外国的东西。搞中国研究的人看不起外国,同时搞外国研究的人也看不起中国,是这样一种情况,五四以来就是如此,是分裂的,所以在北大做不起来。后来我就转到深圳大学去做了,那时候正好是北大清华支援深大,办这个大学,派了一个校长过去,就是清华的张维。 记者:当时您和汤一介先生都去了深大那边。 乐黛云:对,我和他都去了。我主持中文系,当中文系的系主任,老汤就办了一个国学研究所,那是全国第一个国学研究所。那时候很多人对国学也是看不起的,尤其是新派的人看不起。而且做国学也不是从中外平衡的关系去做。要么只做外国,要么只做中国,现代为止仍然还是不沟通的。以前英语系的人不看中国古书,虽然现在也慢慢地看一点,可是往往还是自己所短,所以他们也不愿意经常讲国学的事情。这个问题还是存在的。 中国最根本的五经翻译,为什么会搁浅? 记者:现在把中国的经典翻译成英文或者其他文字,翻译者一般还是这些老先生么? 乐黛云:还是困难重重啊。老汤去世前一年,非常关注这个问题。那个时候孔子学院做得还不久,孔子学院这么多钱,最应该做的就是《诗》《书》《礼》《易》《春秋》这五经的翻译。这些中国最根本的经典没有得到很好的翻译,特别是《礼》这些,尤其很难!像《圣经》,全世界有几十万译本,印刷也非常大。 当时说要做,在孔子学院里成立一个班子,人都找好了。怎么个做法呢?研究的时候认为单单用中国人来做不行,因为你不知道外国人的话怎么说;单单是外国人也不行,他们只知道字面的意思,不理解这其中的深意在哪里。所以说,虽然已经有了一个除了《礼》以外的五经的翻译版本,但是很不准确,基本上不太能用,他们也给我看过,并不太行。最后决定由中国专家和外国专家合作来做,中国专家做第一遍,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然后外国专家再用他们的话来说是什么意思,然后再反过来中国学者再看,再翻译给中国人听,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通过这两道手续以后,觉得还是可行的。 可是最后就人事纠纷了,到底这个五经翻译的工作谁来做主导?这是很难决定的,既不能完全是国学的,也不能完全是外文的。原来也找了荷兰汉学家史舟人,他是荷兰的一个院士,在台湾做了八年道士。对于中国的道家滚瓜烂熟,怎么行礼这些都很清楚,也会画符,研究得很深。他是非常懂的,所以那个时候找他,他作为院士,也培养出来了很多人,也是第二届的汉学家,中文功底非常好,而且看的道家书籍多得不得了,英文也非常好,培养了一代人跟着他学汉学。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但最后这个人选就是定不下来。当然史舟人也有他的毛病,他非常傲气,那种道家的意识很深,为三斗米折腰的事是绝对不干的,所以对中国的官方也不太讨好。最后就没搞好。都已经拨了款了,人也组织差不多了,史舟人在国外还找了一批年轻的汉学家,他们思想比较新,而且对汉学也很有研究,虽然根底不如老一代汉学家,可是知识面更广一些。这一切都组织得差不多了,后来因为领导层的问题搁浅了。老汤说我是不当任何职的,你们要是看得起我,当个顾问了不起了,别的我一概不能做。可是最后还是垮掉了。人都已经有了,有的都已经出提纲和初稿了,最后却还是停了下来。 我是始终赞成五经翻译一开始的这个原则,就是由精通我们中国文化的中国人来做一个最初步的解释,然后让西方的汉学家根据他们的思想,认为对这个东西是不是理解了,不理解的话就提出来,再讨论,然后他们做第二道工作,做好以后再由懂英语的人把它翻译成汉语,然后再经过中国的学问家来核实一下,到底哪一点对哪一点不对。而且他们最不能理解的,或者他们最不能接受那个东西,往往就是我们中国最重要的东西,那个地方恰恰是最关键的。 这事搞不成了以后,老汤就回国来做《儒藏》。英文的弄不了,我们先弄中文的,先把中文的弄得很清楚,校正它不要有任何的错误,传给后世,至少有百把年不要有什么修改,没有大的错讹。最后这几年,他整个是投在《儒藏》上了。他如果不是这么累,可能还可以多活几年。后来真是非常费心智,因为中国的事情不单是要做学问,而且还要做人事。我看他简直累得够呛,后来也没办法了。 著名哲学家、教育家汤一介先生(李志明摄) 记者:《儒藏》的精华版已经出来了,后续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吗? 乐黛云:对啊,《儒藏》的精华本还没有出全,现在还有二十多本在印刷厂,还没出来,拖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然他们很努力,我觉得还是在精打细磨。老汤以前把关很严的,所以他们就翻过来把最后这几本重新做一做。做完五百多卷精华本,还只是精华,还有一个大全本,涵盖更加广。这个最后还没有定下来,其实国家是可以给钱的。 记者:这个工程太浩大了。 乐黛云:是啊!也是一个皓首穷经的工程,真是一辈子投身其中了。所以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也没有一个人像老汤一样把它提起来。现在实际在抓的是李中华和魏长海,就是原来老汤那两个副手,可是直到现在他们还都是退休教授。老汤临走的时候特别嘱咐,不管是让他们做资深教授也好,完全返聘也好,都不能让他们以退休教授的身份再来做这么繁重的工作。可是到现在,已经两年了,还是解决不了。 记者:《儒藏》这么大部头的书,出版之后主要还是面向大学和图书馆么? 乐黛云:确实是!因为别人买不起嘛!不过就是希望更多的地方买,然后开放给大家看。数字资源已经是现成的,只要一配合就可以了,并不太难。而且我们还可以不买全套,哪一部分对你有用,你就可以买哪一部分。但现在还没有提到日程上来,还是一个完整的整体的东西,都是停顿在那儿,我看着也着急。 记者:您从现代文学转而研究比较文学,这中间受您公公汤用彤先生的影响大么? 乐黛云:可以说影响不大吧。 记者:我看到您在接受一次采访时也提到,汤用彤先生当年在哈佛也学比较文学。 乐黛云:对!可是我以前不知道。以前都是把他当哲学家,而且是印度研究家。关于他对比较文学的贡献,后来我写过一篇文章,但是并没有认真的研究过,所以很难说。 记者:他平时也会跟你们交流这些事情吗? 乐黛云: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把我训了一顿,说你这个中文系的毕业生,连那么容易的《诗经》里的两句话都解释不出来!这让我非常惭愧,所以就激发我重新再念古典的东西。因为我一直在念现代文学,外国文学嘛,所以对中国古典的东西就了解很少。 那个时候他病了以后,手写字不方便,我就每天有两个小时帮助他,他说我记,他那本《饾饤札记》就是我帮他记的。他讲的东西有的我能懂,有些就没听懂,那天讲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我就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哪几个字都搞不清楚。后来我就说不知道,他就说你中文系毕业生,《诗经》都没念通,还毕业什么!后来他就让我发奋地把《诗经》背下来了。 乐黛云先生的古琴(李志明摄) 我们这一代已经过去,现在该交给90后的年轻人 记者: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中国的传统文化怎么样能够跟今天这个时代对接上?比方说,我很诧异您也玩微信。我在想,比如说像微信这样的工具,按理说应该非常好用,至少比过去拿本书出去要好,是吧? 乐黛云:那当然,而且也方便多了。 记者:但它也会遇到一个问题,就是说,它会不太成体系,会碎片化。比方说,中国传统的很多学问,会因为碎片化而导致让人一知半解,只了解那么一点点,以为就是全貌了。您觉得这对传统文化的传播会不会产生副作用? 乐黛云:光搞碎片肯定是不行的。可是你光搞那个整体,也不一定能够真的起作用。微信这个东西吧,它的确是很碎片化的,可是如果你整理得很好,那还是可以系统化的。我觉得可以做到既碎片又系统化,这是带给你方便,而不会增加你的麻烦,应该可以做到这样一点。而现在我觉得最大的危险,是用整个碎片化来掩盖我们本体化和核心价值。 从碎片的积累到本体的发掘,应该是一个成年累月的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当然这个肯定是很难做到的,可是我们要慢慢朝这个方向走。所以,我说这就是我们最根本要做的。其实好多国外的汉学家也在做这个,汪德迈(法国汉学家)四月份要再来讲课,他的确是有很多新的方式,他们现在正在做的是在巴黎高师成立新汉学系,要用一种新的方式,用现代的方式来研究汉学,既不是过去那种用西方的框架来套中国的汉学,也不是现在已有的那种汉学,而是说要和现代化结合在一起,和现代思想、现代精神结合在一起的一种新汉学,创造性地从头开始来做。我觉得这个理想非常宏大,当然怎么做是个问题,这个恐怕最后要从诠释学开始,怎么来诠释这两种文化的根本。 记者:确实像您之前说的,现在已经到了跨文明对话的很关键时期,因为互联网的技术,使不同族群、不同文化的交流在空间上极大缩短了距离,世界已经变成地球村了,文化的接触应该更加频繁,更加便捷。那么,会不会基于互联网的技术,而使老一辈的哲学家们、学者们重新思考,促使国学的学科体系建设,包括方法论,发生颠覆性的一种变化呢? 乐黛云:我想肯定会有的。不过这个主角不是老一辈的人,不是我们这些人了,应该是现在的90后。他们有些人非常优秀,而且对互联网真是玩得滚瓜烂熟,有很多新的想法、新的创造,我觉得你们当记者的,新闻界、传播界,要把年轻人放在你们注视的最核心地位,而不是像我们这样,我们这代已经过去了,可以提供一些经验,一些思考的角度,而最根本的主人公是90后,他们对互联网、对大数据掌握得非常清楚,他们也知道会怎么向前发展,所以现在应该交给他们。 记者:从消费市场来说也好,还是说科技创新也好,确实年轻人是很强大的,不容小觑。但是如果从文化这个层面来说,我觉得老先生们还是火炬啊,是灯塔。 乐黛云:不是把老一辈扔开不用,用还是要用,但不要强调太重要的地位,还是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年轻人上,我反而觉得他们里面真的有优秀的。我碰到好些人,哪怕是博士后了,已经不是很年轻了,博士后毕业找工作很困难,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那个工作本来在我看起来他做最合适了,可是呢,他得不到这个机会,他自己也求不到这个机会,机会都已经落在各种关系、网络里头了,所以你再优秀的人也没办法。后来我跟他们讲,我说现在我的工作就是栽萝卜,一个萝卜一个坑,把这个萝卜挖起来把它放到应该去的最有用的地方,这个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