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杭州西湖是中國最美麗的景觀之一。蘇軾是古代最優秀的詩人之一。最優秀的詩人與最美麗的景觀不期而遇,必然擦出最燦爛的火花。
北宋神宗熙寧四年(1071)至七年(1074),有近3年的時間,蘇東坡在杭州任通判(州的次官,協助並監察州長官的工作)。公務之餘,他常游西湖,全面領略了西湖一年四季千變萬化的美。此詩約作於熙寧六年(1073)正月,時年東坡36歲。
從詩題可知,詩人飲宴於西湖上,先是晴天,後來下雨,因有此作。
起句繳題中的『初晴』。『瀲灩』,形容波光閃耀。次句繳題中的『後雨』。『空濛』,形容山色迷茫。二句對仗工穩,互文見意,是說西湖山好水也好,晴好雨也好;山奇水也奇,晴奇雨也奇。『瀲灩』對『空濛』,都是疊韻(二字韻母相同)連綿詞(二字不容分拆),尤見修辭的整飭與精緻。
前兩句,其美在『形』;後兩句,其美在『神』。用中國古代最美麗的女子西施來讚美西湖,寫『活』了本沒有生命的湖,真是神來之筆!『西湖』是水,『西子』是人,本非同類,似不可『比』;但二者都是天下之絕美,這就有了『比』的理由;何況『西湖』稱『西』,『西子』也稱『西』,二者又曾同屬于越國,套用一句大俗話:芝麻掉進針眼裏——巧了!這就『比』出了語言的諧趣。東坡先生不愧是第一流的語言大師!美人之『美』,是淡妝漂亮,濃妝也漂亮,怎麼化妝怎麼漂亮。『淡妝』扣西湖的『雨』,雨天的西湖色澤清淡,可不就像美人化了淡妝?『濃抹』扣西湖的『晴』,晴天的西湖色澤濃重,可不就像美人化了濃妝?因此,『淡妝濃抹總相宜』,也就是『西湖晴雨總相宜』!
圖畫山水,寫『形』易,寫『神』難。七言四句,如句句寫『形』,是做加法,增量不增質;東坡此詩,好在二句寫『形』,二句寫『神』,是做乘法,不增量而增值,其藝術效應幾倍幾十倍地往上翻。從此,西湖又多了一個別名——『西子湖』。人們對此別名的贊同,正是對這首小詩審美價值最大化的承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