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血沉、抗『0』,黏蛋白增高而偏寒者,一般选用川乌、桂枝;对偏热者选用葎草、寒水石、虎杖,验之临床确能降低三项指标。对依赖激素者,除侧重用益肾培本外,还重用萆薢。
•对久治不愈者,非一般祛风、燥热、散寒、通络之品所能奏效,必须扶正培本,益肾壮督治其本,钻透剔邪,蠲痹通络治其标。临床上除选用草木之品养血补肾培本外,又借虫类血肉有情之品,搜风逐邪,散瘀涤痰,标本兼顾,奏效自著。
风寒湿性关节痛是常见的病证。国医大师朱良春对其研究有素,他注重治病求本,擅长运用虫类药蠲痹定痛,并配合中医离子导入,收到了较为明显的效果,兹择其要旨,介绍如下。
【辨证分型】
风寒湿性关节痛初起,若见证轻浅,治疗及时,图治较易;若病程长,反复发作,症状重的,尤当辨证论治,审证发药。
风寒湿痹型
主症:全身关节或肌肉酸痛,游走不定,以腕、肘、肩、膝关节多见,局部关节疼痛得温则舒,气交之变疼痛增剧.或兼见关节肿胀,但局部不红、不热。苔薄白,脉沉细,或细弦,或濡细。
病机:风寒湿邪留注经脉,痹闭不利。
治则:祛风散寒,除湿通络。
处方:温经蠲痹汤(自拟):当归10克,熟地黄15克,仙灵牌15克,川桂枝(后下)10克,乌梢蛇10克,鹿衔草30克,制川乌10克,甘草6克。
加减:风盛者加寻骨风20克,钻地风20克,湿盛者加苍白术各10克,生熟薏苡仁各15克,关节肿胀明显加白芥子10克,穿山甲10克,蜣螂虫10克;寒盛制川乌、草乌加重至10~20克,并加熟附片10克;痛剧加炙全蝎3克研分吞(或炙蜈蚣);刺痛者加地鳖虫10克、参三七末3克(分吞)、元胡15克;体虚者仙灵脾加至20克,并加炙蜂房10~12克。
病案举隅:程x,女,50岁,教师。
初诊:有关节痛宿疾,一月来因丈夫住院,日夜陪伴,睡卧过道后,不慎受寒,两腕、肘、膝关节肿胀,疼痛难忍,肤色正常,手腕活动受限,两膝行走困难,怯冷倍于常人。血检:血沉7.0m/h,类风胶乳(-),黏蛋白:3.2mg%,抗『0』<500,白细胞:4200,两手腕、两膝关节摄片:未见异常。舌苔薄白,根腻,脉细濡,此风寒湿痹痛也,既有宿根,更为顽缠。故予温经散寒,逐湿通络。当归10克,制川草乌各10克,六轴子2克,鹿衔草30克,地鳖虫10克,炙蜂房10克,乌梢蛇10克,炙蜈蚣3克(研,分吞),炙僵蚕10克。5剂。
二诊:关节疼痛减轻,关节肿胀如前,苔、脉如前。药既合拍,上方加白芥子10克。5剂。
三诊:药后已能行走,关节肿胀渐退,但疼痛尚未悉止,入暮为甚。舌苔薄白,质淡,脉细,寒湿痹痛之重候。病邪深入,肾阳亏虚,续当补肾助阳,温经散寒,蠲痹通络。熟地黄15克,仙灵脾20克,鹿衔草30克,乌梢蛇12克,地鳖虫10克,蜣螂虫10克,炮山甲10克,炒元胡10克,甘草6克。5剂。
四诊:腕关节疼痛明显减轻,自觉关节松适,肿胀亦退,唯膝关节肿痛未已,苔薄白,脉细小弦。原方改为电离子导入,以加强药效。①上方2剂,浓煎成500ml,加入1%尼泊金防腐。膝关节处电离子导入,每日2次。②益肾蠲痹丸250克,每服9克,日2次,食后服。
1984年7月10日,血检:血沉正常,白细胞:6.3×109/L,经用丸药及中药电离子导入后,膝关节肿痛大减,苔、脉正常。续配益肾蠲痹丸巩同之。
随诊:1984年8月恢复工作以来,一直坚持上班,关节肿痛未作。
按:风寒湿性关节痛,一般均无链球菌感染史,是肌体遭受风寒湿邪侵袭所致,故抗『O』、血沉、黏蛋白,绝大多数属正常范围,症状酷似慢性风湿性关节炎表现。常法选用防风汤、羌活胜湿汤等。以秦艽、羌活、威灵仙等较为常用。实践证明,轻症尚有效果,重症疗效并不满意,且风药多燥,易伤阴耗液。朱师对此型关节痛无表证者,均不予选用,从治病求本计,而予温经蠲痹汤,一面扶正,一面蠲痹,在药物选择上作了推敲,如本『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之古训,又取地黄与之为伍,而达到养血补血之目的。同时又配以温经散寒之川乌、桂枝,益肾壮阳之仙灵脾,祛风除湿之鹿衔草,钻透、搜剔之虫类药:乌梢蛇、地鳖虫、蜣螂虫等,诸药合用,以奏温经散寒、蠲痹通络之功。验之临床,确属如此。
郁久化热型
主症:手足关节肿胀,局部灼热,初得凉颇舒,稍久则仍以温为适,口干而苦,苔薄黄或黄腻,质红,脉细弦。
病机:风寒湿痹,痰瘀胶结,经脉痹闭郁久化热。
治则:化痰行瘀,通络蠲痹。
方药:仿桂枝芍药知母汤出入。
处方:桂枝8克(后下),制川、草乌各8克,生地黄15克,当归10克,生白芍20克,知母10克,炙姜蚕12克,乌梢蛇10克,广地龙10克,甘草6克。
加减:热盛加虎杖20克,寒水石20克,生石膏20克,湿热重者加黄柏10克,萆薢10~30克,晚蚕砂20克,土茯苓30~60克;苔腻而痰湿重者加化橘红3克,全瓜萎20~30克。
病案举隅:陈xx,女,49岁,农民,于1984年1月21日初诊。
主诉:1983年冬令以来,每天均织布至深夜,自觉周身如浸凉水中,始停工而睡,入睡后亦不觉身暖,而天明仍坚持织布,渐至周身关节冷痛,似风扇在衣服内吹,彻夜疼痛不已,用热水袋置痛处,亦不减轻,形体消瘦,口干,舌红,苔薄黄腻,脉细弦。此寒湿痰瘀交凝,气血阴阳失调,郁久化热,治宜散寒除湿,化痰和瘀,清泄郁热。
处方:川桂枝8克(后下),制川、草乌各8克,生地黄15克,当归10克,生白芍15克,知母10克,虎杖20克,生、熟薏苡仁各15克,地鳖虫10克,甘草5克。5剂。
二诊(1984年1月26日):药后尚未奏效,苔脉同前,此非矢不中的,乃力不及鹄也。上方之制川、草乌改为各12克,加萆薢30克,附片8克。
三诊(1984年2月3日):服上药后关节冷痛明显减轻,疼痛已能忍受,苔黄腻稍化,脉细小弦,药既获效,率由旧章。上方7剂。
四诊(1984年2月10日):关节疼痛渐平,口干亦释,苔薄白,脉细小弦,予丸剂以巩固之。益肾蠲痹丸250克,6克,日2次,食后服。
按:张景岳对痹证论治指出:『若欲辨其寒热,则多热者方是阳证,无热者便是阴证,然痹本阴邪.故惟寒多而热少,此则不可不察』。、但风寒湿性关节痛迁延不愈,或过用温燥之品,或禀赋阴虚之体。易于久郁化热,而出现一系列寒热错杂证,如单纯投以寒凉清热之品,寒湿之邪凝滞更剧,病势必增。朱师曰:『当寒湿未除,寒郁化热之时,治宜辛通郁闭,若误用一派寒凉,血脉更凝,气血壅遏,反助热化,病必加重。』故治疗时在用温热药的同时,伍以寒凉清热之品,如赤白芍、知母、虎杖、葎草、寒水石之类;如热盛剧者,始可考虑用大寒之品,如紫雪丹、大黄、黄柏之类。
正虚邪实型
主症:形体消瘦,面色萎黄或晦滞,神疲乏力,腰膝酸软,关节疼痛经久不愈,病势绵绵,甚至彻夜不已,日轻夜重,怯冷,自汗,或五心烦热,口干,苔薄白,脉细小弦。
病机:久病及肾,正虚邪恋。
治则:补益培本,蠲痹通络。
方药:培本治痹汤。
处方:生熟地各15克,当归10克,仙灵脾15克,鸡血藤20克,鹿衔草30克,寻骨风20克,炙僵蚕12克,地鳖虫10克,乌梢蛇10克,甘草6克。
加减:偏气虚加黄芪15~30克,当归12克;偏阳虚加淡苁蓉10克,骨碎补10克,偏血虚加当归、潞党参;偏阴虚加石斛、麦冬。
病案举隅:杨xx,女28岁,纺织工人,于1984年10月28日初诊。
主诉:4年前产后,因过早下冷水操持家务,随后两腕、肘、膝关节疼痛增剧,难以忍受,而来院诊治。顷诊,面色少华,神疲乏力,两腕、肘、膝关节无红肿,遇寒疼痛加剧,得温则舒,气交之变疼痛更甚。血检:血沉14mm/h,抗『0』500单位,黏蛋白:4.9 mg%,苔白腻,脉细濡。此乃气血两亏,寒湿入络。治宜补益气血,温经散寒,燥湿和络。
处方:制川乌10克,川桂枝8克(后下),生黄芪30克,当归12克,仙灵脾15克,生薏苡仁20克,苍术12克,徐长卿15克,炙蜂房10克,炙全蝎8克(研,分吞),甘草5克。5剂。
二诊(1984年11月8日):服上药后疼痛增剧,此非药证不符,乃痹闭宣通之佳象,苔薄白腻,脉细,前法续进之。
①上方6剂;②取上方1剂,浓煎成250毫升,加1%尼泊金防腐,电离子导入,每日1次。
三诊(1984年11月8日):服上药加电离子导入,关节疼痛白昼已明显减轻,唯入暮后关节仍痛,但能耐受。苔腻亦化,脉细。此气血渐通,阴阳未和之象。续当原法继进之。上方5剂。
四诊(1984年12月2日):经治关节疼痛渐平,下冷水已不感疼痛。白细胞:5.6×109/L、嗜中性:71%、淋巴:29%。病员甚为欣喜,予益肾蠲痹丸250克,每服6克,日2次,食后服。巩固之。
按:张景岳曰:痹症,大抵因虚者多,因寒者多,唯气不足,故风寒得以入之,唯阴邪留滞.故经脉为之不利,此痹之大端也。痹证日久,气血不足,病邪遂乘虚袭踞经隧,气血为邪所阻,奎滞经脉,留滞于内,肿痛以作。本案选用黄芪、当归益气补血;仙灵脾、炙蜂房培补肾阳,使阳得以运,血得以行,具扶正祛邪之功,炙全竭、地鳖虫搜风通络,活血定痛;川乌、桂枝、苍术、薏苡仁、徐长卿温经散寒,除湿通络;再配合中药电离子导入,内外合治,使药直达病所,而取得较为显著之疗效。
【临证心得】
(一)辨证与辨病
辨证论治是中医学的精髓,在辨病的基础上辨证,有利于更准确地把握病情。人体患病除外邪致病因素外,正气不足也是主要因素,而痹症又往往先有阳气亏虚之内因,朱老临症时多先分清寒热虚实,常用炙蜂房、仙灵脾来调节机体免疫功能,同时又达到祛风除湿,温经通络之目的。对血沉、抗『0』,黏蛋白增高而偏寒者,一般选用川乌、桂枝;对偏热者选用葎草、寒水石、虎杖,验之临床确能降低三项指标。对依赖激素者,除侧重用益肾培本外,还重用萆薢。据药理报道,萆薢主要成分为薯芋皂甙,是合成人体激素的基本成分,使用萆薢后,体内可自行合成人体所需要的激素,防止激素副作用的产生,值得引用。
(二)内治与外治
先贤孙思邈在1000多年前就提出『汤药治其内,针药治其外』的主张。50年代以来,理疗工作者创中草药直流电导入法,治疗了大量的病例,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但是关于中草药的有效成分能否电离、极性、药液制备方法、导入治疗等问题至今尚未完全解决,有待我们进一步探索。近10年来,朱老在辨证沦治的基础上,用口服汤药加中药浓煎液每日1~2次,在关节疼痛部位离子导入,进行内服外治相结合,取得了较为满意之疗较。
(三)治标与治本
痹证的治疗原则,不外寒者温之,热者清之,留者去之,虚者补虚时又要考虑到留邪,才不至于误实其实。如初起或病程不长,全身情况尚好,当用温药以温散、温通之;久病正虚邪恋,其证多错杂,朱老认为:『久病多虚,久痛多瘀,久痛入络,久病及肾』。而寒湿、痰瘀、湿热互结,往往邪正混淆,胶着难解,不易速效。必须通盘考虑,不能头疼医头,脚痛医脚。朱师通过长期实践,明确指出:『对久治不愈者,非一般祛风、燥热、散寒、通络之品所能奏效,必须扶正培本,益肾壮督治其本,钻透剔邪,蠲痹通络治其标。临床上除选用草木之品养血补肾培本外,又借虫类血肉有情之品,搜风逐邪,散瘀涤痰,标本兼顾,奏效自著』。朱老50年代即创制益肾蠲痹丸,经临床30余年验证,对慢性风湿性关节炎、增生性脊柱炎之疗效达到97%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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