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翻史书,发现一个有趣现象,古人无论迎接隆重节日,还是面临寒热变换的节气,皆从“吃”开始,然后用新的形式或符号去发展节日、节气内涵。就连怎么度过酷热难耐、胃口顿失的伏天,古人也先用“吃”来壮胆。
最热的暑天称“伏天”,源于春秋时期的秦国。《史记·秦纪六》云:“秦德公二年(公元前676年)初伏,以狗御蛊。”也就是说,2600多年前的秦国人进入伏天时,通过吃狗肉强身健体,防暑驱疾。汉代入伏,皇帝依然赐肉给大臣。《汉书》曰:“东方朔为郎,伏日诏赐诸郎肉,朔独拔剑割肉,谓其同官曰:‘当早归,请受赐。’即怀肉而去。”什么肉?司马迁外孙杨恽写给好友的那封著名家书《报孙会宗书》给了答案:“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炮羔,斗酒自劳。”三国时期魏国郎中鱼豢《典略》曰:“袁绍军与绍子弟日共宴饮,常以三伏之际,昼夜酣饮极醉,至于无知,云以避一时之暑。”这种习俗一直延续到明末。
古人于酷热难耐的伏天进食热量高的狗、羊肉及热汤面,有点出现代人意外。其实,这是因为远古时流行“五行相生相克”,先民普遍认为最热的伏天属火,而庚属金,金怕火烧熔(火克金),所以到了伏天,“金必伏藏”。同时与中医倡导“以热制热”养生方也有很大关系。
到了东晋,达官显贵改吃面条了。史学家孙盛《魏氏春秋》谓:“何晏以伏日食汤饼(面条),取巾拭汗,面色皎然,乃知非傅粉。”唐宋时期的史料更鲜见“伏日赐肉”的记载了。特别是随着水上丝绸之路开通和海外蔬菜及水果涌入,清淡度夏渐成而时尚。除延续周朝入伏“赐冰”,少油又清淡爽口的饮食替代了狗肉、羊肉。清代北京人入伏还用“苏叶”“甘草”等草药煎“暑汤”喝,有些人家伏天干脆吃素。“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等老京城流行的饮食习俗,就反映了这一点。
古代伏天另一个重头戏“晒伏”,出现的时间相对晚一些。“晒书”可看成最早的“晒伏”,首现南北朝。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谓:“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人问其故,答曰:‘我晒书。’”农历七月初七一般已近“三伏”尾声,且其规模、社会参与度都很小。传说全民“晒伏”源于宋真宗,史料却无记载。倒是明代刘侗、于奕正合著《帝京景物略》卷二“春场”篇,详细记录了北京当时“晒伏”盛况:六月六日入伏当天,皇宫要晒皇帝的仪仗车驾,老百姓晒其衣被,“老儒破书,贫女敝缊,反复勤日光,晡乃收。”
有人认为将皇帝“华丽车驾”与贫苦人的“破书破衣”对照,彰显了作者傲视权贵的风骨,可我觉得反映的是“阳光最公平”。书中还提到“三伏日洗象,锦衣卫官以旗鼓迎象出顺承门,浴响闸……观者两岸各万众,面首如鳞次贝编焉。”看来,明代伏天的强烈阳光已被人们充分利用。
古人入伏的饮食的变迁及“晒伏”的普及,见证了人类认识自然、运用资源及健康意识觉醒的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