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冬夜。 福爾摩斯倚在壁爐前的沙發上,手裏捧着一本書。 我端着酒杯在搖椅躺着,嘴裏抱怨着英國的冬天。 『華生,自從大波波娃回莫斯科,你有點失魂落魄。』福爾摩斯合上書,將一根山毛櫸扔着了壁爐。 『要不是莫斯科更冷,我也準備跟她回娘家。』我抿了口酒。 『想不想去巴塞隆拿?那裏可比倫敦舒服多了。』 我坐了起來,『西班牙妞很熱情。』我感覺精神好多了。 『我是說氣候。』福爾摩斯冷冷說道。 『好吧,不過馬德裏跟巴塞隆拿快打仗了。』 『沒那麼嚴重,勸架的人多着呢。』 『福爾摩斯,加泰羅尼亞真的能獨立嗎?』 『想了一百多年,成功過嗎?』福爾摩斯又扔了一根山毛櫸。 『這次他們看起來是玩真的,先公投,現在又突然宣佈獨立。』 『軍隊在中央手裏。』 『難道加泰羅尼亞不能自己組織武裝?』我又躺了下去。 『美國有派軍事顧問嗎?德國有偷偷運來軍火嗎?』 『我們會支持嗎?』 『只有蘇格蘭佬在遊街支持加泰羅尼亞。』福爾摩斯像是在嘲笑。 『起鬨唄,卡梅倫當年就不該允許他們公投獨立。』 『華生,如果加泰羅尼亞獨立建國,整個歐洲都會受到衝擊。』 『加泰羅尼亞說自己稅收太重?』 『西班牙政府是針對公民個人收稅,不是對加泰羅尼亞收稅。』 『但為什麼馬德裏不在財政上讓步?』 福爾摩斯給自己倒了杯白蘭地,『讓步是化解危機的一種選擇,但在美國和歐洲都表態加泰羅尼亞是西班牙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時,拉霍伊首相變得強硬起來。』 『拿錯劇本了,這台詞應是中國的呀?』 『華生,記得十八年前科索沃獨立嗎?』 我將酒杯停在嘴邊,努力想了想,『記得,那該死的米洛舍維奇,科索沃人多麼可憐。』 『你認為科索沃應當從塞爾維亞獨立?』 『呃,是的,媒體都這麼說,這是民主的勝利。』 『拉霍伊首相將要幹的事情就是米洛舍維奇總統當年做的事情。』 『福爾摩斯,拉霍伊首相可沒有動武。』 『因為加泰羅尼亞也沒有動武,但是米洛舍維奇收回科索沃自治權,由中央官員接管科索沃,不正是拉霍伊現在做的事情嗎?』 『馬德裏接管加泰羅尼亞了?』我放下酒杯去找報紙。 『副首相德聖瑪麗亞將代表中央直接管轄加泰羅尼亞,而大區主席普吉德蒙特則可能被逮捕。』 『呃,這是因為啟動了憲法第155條款,依法阻止分裂。』我解釋道。 『華生, 塞爾維亞人就沒有憲法嗎?』 『福爾摩斯,科索沃是民主公投獨立的。』 『所以美國可以轟炸一個主權國家?』 『福爾摩斯,報紙裏的照片全是科索沃可憐的小孩和女人。』 『華生,報紙?』福爾摩斯冷笑了一聲,『加泰羅尼亞也是民主公投。』 我慢慢喝着酒,緩緩說道:『我承認這裏有點矛盾,但一碼歸一碼,不必糾纏過去。』 『雙重標準其實只有一個標準。』福爾摩斯冷冷說道。 『什麼標準?』 『是否符合美國利益。』 起居間內陷入沉默,只有壁爐裏在叭叭作響。 『福爾摩斯,我認為美國這樣做還是很有意義的。』我坐在壁爐前喃喃道。 『的確很有意義,西班牙在手把手教中國如何對付分裂份子。』福爾摩斯做了個鬼臉。 『跟中國有關係?』 『同樣的道理,第一步,北京可以依據憲法中維護國家統一的條款,解散台灣地區當局和民意代表機構,逮捕地區領導人,第二步,控制島上軍警,接管島上媒體,不服從者,強制執行,第三步,重新進行領導人民主選舉,一直民主到選出擁護統一的地區領導人出來為止。』 『美國會阻止的。』我提醒道。 『一個負責任大國,包括我們,都應當以對西班牙的態度,來對待全世界分裂行為,而不是因人而異。』 『中國統一就會變成更加強大,這不符合美國利益。』 『華生,所以,美國又何必披着民主,自由,人權的外衣?不累嗎?』 『中國會這麼去做嗎? 福爾摩斯搖了搖杯子,『可惜島上就是不敢宣佈獨立。』 『跟加泰羅尼亞相比,島上真是一幫慫貨和廢物。』 『華生,你覺得加利福尼亞能獨立嗎?』 『好不容易用南北戰爭統一了美國,怎麼可能讓加州獨立?』 『所以林肯是統一美國的英雄,值得歌頌。』 我點點頭,『那是當然。』 『華盛頓領導了獨立戰爭,也是英雄。』 我又點點頭,『那是當然。』 『美國總統獨立也英雄,統一也英雄,輿論是精神分裂?』 『嗯,因為這都符合美國利益。』 『但現在美國總是以犧牲別的國家來獲得利益。』 『呃,然而,但是……』我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話來否定他。 『中國有句諺語: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我裝着聽懂了的樣子,『你是說讓美國人回家種瓜種豆?』 福爾摩斯無可奈何地望着我,『華生,美國在科索沃種下的惡果,總有一天會報應在它身上。』 我點上一根煙,『福爾摩斯,那到底是主權大於人權,還是人權大於主權?』 『美國霸權最大。』 『比大波波娃還大?』 『已經開始下垂了。』福爾摩斯大笑着喝完最後一口白蘭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