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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古城细节图 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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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网站上的罗布泊照片 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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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古城照片 资料图片
至少在19世纪末期到20世纪前期,英文文献中有关中国的词汇,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有LOU-LAN与LOP-NOR。一般我们会以为,罗布淖尔(以下都写为罗布泊)因楼兰而知名,其实发现楼兰,是关注罗布泊的结果。直到今天,当见到楼兰古城标志性的建筑遗址三间房和佛塔时,每个人固然会生出关于丝路楼兰的种种感慨,但很快也会陷入对万千年间罗布泊环境演变的浓厚兴趣。如果说任何一个科学家到了这里都有变成考古学家、历史学家的冲动,那么任何一个考古学家到了这里也有变成一个地质学家的渴望,而要把罗布泊未解的故事讲清楚,需要仰仗两者的共同努力。
楼兰、罗布泊研究从世界回归中国
1876年冬,一个叫普尔热瓦尔斯基的俄国人来到新疆,对罗布泊进行探路勘查和测图,他在清朝实测地图标明的罗布泊位置纬度以南约1度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面积广大的淡水湖,因此认为清朝的地图是错误的,这个偏南的淡水湖才是罗布泊。他绘制完成了1/443万的罗布泊地图,但一经发表,便引起了许多人的质疑。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当时也正关注着罗布泊,他认为,普氏去的湖盆只是罗布泊附近的喀拉库顺湖,并不是真正的罗布泊。随后他提出了自己的“湖泊游移论”,认为在罗布泊荒原的两个湖盆中,湖水定期交互移动,并因此主宰了荒原的环境变迁。
正是在穿越罗布泊时,斯文·赫定与中国古代文献中的楼兰不期而遇。1900年3月下旬,他的探险队在傍晚宿营时发现仅有的一把用于挖井的铁锨可能遗失在白天经过的遗址。罗布人、向导艾尔迪克动身北返去寻找铁锨。结果他第二天黄昏才带着铁锨赶上了南行的队伍,并带回来一块精美的木雕。斯文·赫定惊异地发现,这并不是一块普通的木雕,而是有着希腊风格的、充满异域风情的艺术品。原来艾尔迪克遇到狂风迷了路,闯进了一座有长长城墙和高高佛塔的古城,木雕就是在古城里拾到的。瑞典探险家敏锐地意识到,这处古城遗址非常重要。但是,由于探险队的水只够用两天,他不得不按原计划行走,忍痛放弃了前往古城的愿望。
但1901年,经过一年的精心准备和耐心等待,斯文·赫定的探险队在艾尔迪克的带领下,再次进入罗布泊,穿越和湖泊一般平坦的沙漠,精准地找到了古城。这里所有的房子都是木头造的,墙垣是柳条编的。在柳条上涂着泥土。曾经的河道清晰可见,两岸分布着寺庙群和气势恢宏的古城,由四堵厚实的墙壁分割成的著名的“三间房”与佛塔遥相呼应。在随后的一周时间,他和探险队在13个地点掠夺性地发掘出大量文物——钱币、丝织品、粮食、陶器、刻有佉卢文的木板、36张写有汉字的纸片、120片竹简和几支毛笔……斯文·赫定把“这些破碎却足以照耀历史的文物”交给德国的汉学家鉴定研究。于是世界知道了这里有比欧洲早700年的、中国后汉时的、最古老的纸张,从这些1650年前中国人的公文与书信中,我们可以看到维持国家正常运转所需要的相当严密的社会组织,征兵、邮差、盐务、督察、巡视、对偷税人进行惩罚的法律,还有孩子们识字用的习字帖和学习数学的乘法表。当然还发现了渔网上用的铅和石锤、贝壳做的货币、来自异域的串饰、玻璃杯;佛塔处自然有庄严而静美的佛像、残毁的莲花座等。专家从文字中发现了楼兰字样,遂得出结论,这座古城就是《史记》和《汉书》中记载的楼兰。“我们瑞典国内北欧的古字石刻没有一块像我在楼兰寻着的脆木板和纸片那样年代悠久。”斯文·赫定在书中感慨道。
整个世界沸腾了。许多国家的探险队随之而来,国际上兴起了一门新的学科“楼兰学”。最让我们恨之切切的是英籍匈牙利犹太人斯坦因,他曾两次进入楼兰,破坏性发掘了所有的遗址,获取了大量珍贵的文物。为了研究方便,罗布泊区域的古代遗址至今依然沿用着他当初的编号,从“LA”至“LM”。“LA”是指赫定发现的古城遗址,“LK”便是斯坦因首先发现,这是楼兰的第二大古城,也是学术界所说的海头古城遗址。“LK古城”附近是罗布泊西南区域遗址群的中心,在其西北约3公里处有“LL古城”,再向西北4.8公里有“LM居住遗址群”。目前我们也将“LK-LM古城遗址群”称为罗布泊南古城遗址群,简称为罗布泊南古城。
日本人大谷光端和橘瑞超1910年前往罗布泊考察楼兰古城遗址,意外地发现了前凉西域长史李柏写给焉耆王的书信木筒,即著名的“李柏文书”,这是文书所见的第一位在历史文献中有明确记载的人物,证明东晋时期楼兰在西域依然居于重要地位……
“罗布泊、楼兰在中国,而研究在国外”,这是当时国贫民弱的中国所遭受的劫难。中国科学家直到1927年,才加入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开始了对罗布泊地区的考察研究,其中黄文弼先生发现了土垠遗址,撰写了《罗布淖尔考古记》,陈宗器则利用与外国人的合作完成了对罗布泊更为精确的测量。
楼兰、罗布泊研究的世界意义
这次联合科考的重要收获之一是德国人贝格曼1934年在一条无名小河旁边的小沙山上发现了密密麻麻耸立着立木的“小河”墓葬群,以及他认为是世界上保存最完好的女性木乃伊“微笑公主”。1939年,他在斯德哥尔摩出版《新疆考古研究》一书,对小河流域考古调查及发掘进行了详细的介绍,并任性地将之命名为“小河文化”,这个与楼兰文明截然不同的文化面貌对探索西域以及中亚古代文明的关系有着更为重要的价值,因而使罗布泊区域再度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
我们现在知道,这个墓葬群位于罗布泊地区孔雀河下游河谷南约60公里,东距楼兰古城遗址175公里。但是在贝格曼之后,小河墓地就在沙海中神秘地消失了,直到2000年12月才再次出现在新疆考古学家王炳华等人的面前。2002年年底,新疆考古人员对小河墓地进行了试掘,2003年10月,经国家文物局批准进行了正式发掘。收获是令人震惊的。考古人员共发掘了163个墓葬,带回了30多具棺木及干尸。最震撼的是在墓地的最深处,4具被厚厚泥土包裹的“泥棺材”中,4位身披毛织斗篷,戴着金耳环、毛线绳项链的女性墓主人,“安睡在像船一样的棺木中”,与当年贝格曼念念不忘的“微笑公主”一样美艳。这毫无悬念地成为当年的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
王炳华认为,小河墓地与考古人员1979年在孔雀河北岸发掘的古墓沟墓葬、1980年在罗布泊北发掘的铁板河墓葬有很多共性。它们的碳14测年都在距今3800年左右,代表了罗布泊地区青铜时代的文化面貌。而吉林大学考古系的考古学家对这里的人骨进行鉴定后发现,父系普遍是西方谱系,而母系是混合的。他们推测这种东西方混合模式并非源自战争,而是一种通婚,或者我们可以推测,在距今4000年至3500年前,东西方的人群和文化在罗布泊地区已经产生了交融。
小河墓地与楼兰古城并不远,但两者之间相差了至少千年。这其中的断裂该如何解释?
从当地文物局设在楼兰的工作站开往楼兰古城,短短的30公里路程走了两个半小时。两侧的雅丹台地有数米高,车辆只能在原本没有路、现在已经轧出一条一车之宽的逼仄砾岩之路中穿行。雅丹台地底部有清晰可见的青绿色的湖相沉积。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研究员夏训诚等科研人员,通过对厚达10米的湖相地层的分析,认为最起码在四千年前,罗布泊周边地区就已经整体沙漠化了。在如此沙漠化的土地上能形成小河这样的绿洲文明,说明当年的罗布泊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天山西段、帕米尔高原、喀喇昆仑山、昆仑山西段汇流而出的喀尔喀什河、叶尔羌河、阿克苏河、于阗河(和田河),汇聚成塔里木河,沿盆地北部横流向东,在最后的阶段又加入了孔雀河,最终成就了罗布泊这个终端湖。而在距今3400—2200年间,罗布泊地区可能发生过一次重要的干涸事件,当时东西湖全部干涸,这或许是形成小河墓地与楼兰古城之间人类活动遗存缺失的原因。
中科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启动的“罗布泊地区自然与文化遗产综合科学考察”已经连续四年在罗布泊进行综合调查,河流、湖泊以及水与文明的关系一直是各项研究关注的焦点。毕竟目前我们对于罗布泊、楼兰的研究还远远不够。即使放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罗布泊翻天覆地的环境变化也是极有代表性的,而以它为依托的文明兴衰也极具研究价值。罗布泊独特的自然环境风貌,巨厚的陆相沉积记录,丰富的历史文化遗迹,无疑是研究干旱核心区人与自然环境关系的最佳实验室,相信它的点滴研究成果都会为人类未来应对极端环境提供有益的借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