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是作為人的起碼倫理底線 關於人性的問題,最著名的一本書是前斯坦福大學教授津巴多的一個研究,叫【路西法效應】,這本書的副標題很吸引人,大意是好人是怎麼變壞的。他得出了一個很樸素的結論――去人性化。只要把一個人身上人性的因素慢慢清理乾淨,那他就是惡魔。 哲學史家杜蘭特這樣說過:『信仰不在,希望不在,這就是我們時代的症狀。讓我們悲觀的並不是大規模的戰爭,更無關乎近些年來的經濟衰退,不是我們的房子空了,也不是我們的國庫空了,空了的是我們的心靈,我們已經進入精神枯竭和絕望的年代,仿佛回到當初需要基督誕生的時候。』 倫理譜系有高端和低端,高端的倫理是正義感,低端的就是同情心。所以有一句話說:同情讓人成為一個人。同情是一個人作為人的起碼的倫理底線。如果你連同情心都沒有,那就不能成為人。一個人越有人性,他越會欣賞藝術、越會理解藝術、越會離不開藝術。 對文化、對人性的認識,要有一個『三座山』的過程 談談我對日本人或日本文化的認識。可以用禪宗的著名案例來加以解釋,叫『三座山』,就是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 我第一次對日本人的態度是非常仇恨的,因為我是50年代生的人,那時候的電影都是地雷戰、地道戰等,感覺日本人都是一些屠夫。但第二眼我對日本人的印象完全顛覆。在東京,有個日本教授跟我打賭,說只要我在大街上找到動不動吵架的人,他請我喝酒。有一個星期,我始終記着這句話,可沒有找到。最後我只好使了一招,瞄準一個男人故意蹭他一下,可這個男人一轉身,一個很深的鞠躬,我不習慣鞠躬,本能地做了一個手勢,他就鞠個沒完。回來以後我覺得很多日本人比我們中國人可愛得多。第三次就回到看山還是山了,當然這個山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山。日本的禮儀好不好?好得沒話說,但它不會浸到內心深處去,完全是表層的,這就是做秀文化的來源。所以在這個意義上來說,禮儀越好的民族越要警惕。 對文化、對人性的認識,也要有這麼一個過程,不要以為表面上禮節很好的人就是很有人性的人。 獨夫之罪可修復,平庸之惡不可修復 獨夫有兩種,一種是像斯大林、希特勒這樣有權威性人格的人,還有一種隱性的,比如日本天皇裕仁。獨夫之罪觸目驚心,就像地震一樣,會讓很多人遇難。平庸之惡好像不顯山不露水,所以常常被人忽視。 其實,獨夫之罪儘管天崩地裂,但不會影響人類的終極文明。因為上帝在造人的時候,給了人類一種奇妙的機制,就是自我修復能力。所以南京大屠殺之後,南京城現在照樣生機勃勃,沒有因此而永遠留下一堆廢墟。獨夫之罪雖然可怕,但是沒有可怕到無法修復。平庸之惡沒有天崩地裂,沒有觸目驚心,但它不可修復。它甚至會讓你覺得好玩,讓你願意接受它。 平庸的人跟普通人、凡人的區別在哪?人格。平庸之人,他什麼都要,唯一可以不要的就是人格。韋小寶是典型的平庸的人,不重情、不講多少義,他的『義』是隨時可以挪動的。【鹿鼎記】是金庸小說當中最偉大、最了不起的一本書,也是中國小說當中最偉大的書之一。他對中國文化的平庸性揭露得非常徹底。 在平庸人為主導的社會當中,絕對沒有幸福可言 平庸之惡導致的結果是什麼呢?在平庸人為主導的社會當中,絕對沒有幸福可言。什麼叫幸福?這是一個大事,也是一個很難正面回答的問題,我想用文學的方式來處理它。 法國著名的小說家杜拉斯說過一句名言,『上床45次,不如一次真正的愛情。』45當然是隨便說的一個數,愛情並不是上不上床的問題,重要的是內容不同。真正的愛情里有幸福感,在沒有愛情的單純上床當中只有享受的快感。真正的愛情就是我們可以永遠彼此擁有,但是我們可以不再相見。 平庸最大的危害就是讓我們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遠離幸福感。 我們所要的不是快樂、不是享受,而是看起來跟快樂有點像、但內容不一樣的東西,就是幸福,是孔子所說『回也不改其樂』的樂。顏回『一簞食,不瓢飲,在陋巷』,一般人不堪其憂,但『回也不改其樂』。貧窮不貧窮,有的時候是沒辦法的事,關鍵的是即便在貧窮當中,你也要去追求幸福、體會幸福。 來源: 三湘都市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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