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驚悚電影缺乏新意舉步維艱 該如何走出困境

電影【午夜微博】歷經一年半的審查修改，終於在全國各大院線與觀眾見面了，在3月新片密集扎堆上映、排片量不高的情勢下，【午夜微博】正在掙扎着試圖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改變中國國產驚悚電影口碑不佳的窘境，並且得到了不少影迷的認可與肯定。作為該劇的編劇，似乎真的有很多話要說。

國產驚悚電影的困境

驚悚、恐怖電影在國外是專門的電影類型，而且有一批相對穩定的電影觀眾，儘管都以小成本投資為主，但是在創作方面卻沒有什麼限制與束縛，創作者可以根據自己的想象力自由發揮，一些小成本的恐怖片在電影市場上屢創佳績。

在中國內地的電影環境中，驚悚類型電影受到的限制卻遠遠超出觀眾的想象。首先是接受心理的制約。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人神（鬼）之間幾乎是沒有界限的，很多神鬼可以與人共存，甚至通婚、繁衍後代、懲惡揚善，這大大提升了觀眾對神鬼的心理接受能力，使得對鬼神畏懼的恐怖基礎被削弱了。其次，由於我們處於唯物主義無神論的社會環境中，宣傳監管部門要求恐怖類電影作品必須給出合理的唯物主義的解釋，這使得創作者在影片的末尾階段，需要費盡心機來自圓其說，但是由於限定之嚴，想象力缺乏，故事的結果無非夢境、精神問題、幻覺、嗑藥幾種，削弱了電影觀眾的欣賞欲望。第三，由於恐怖類型電影的受眾目標有限，目前國內願意投資驚悚電影的公司寥寥無幾，而為了追求利益，又往往大大壓縮製作經費，以一種賭博或撿漏的心態在製作恐怖電影，再加之先前上映的粗製濫造的影片已經透支了觀眾的心理期待，使得恐怖驚悚電影製作陷入了惡性循環。第四，創作者在創作過程中受各種影響，誠惶誠恐、顧慮過多，往往結果未出而自我否定，使得作品缺乏新意、難以突破。最後，恐怖電影因其先天的劣勢而難以吸引大明星，低收益又無法說服院線大量排片，這些都為舉步維艱的國產驚悚電影雪上加霜。

【午夜微博】劇作的突破與遺憾

在接到導演鄧科以微博為故事核和賣點創作一部驚悚電影的邀請之後，我們進行了深入細緻的討論，將初稿劇本的故事完全推翻，力圖在劇本上融入一些與眾不同的觀念和技法，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分析以往失敗的國產驚悚電影，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編劇連講述一個完整、揪心故事的及格要求都沒有達到，很多故事似是而非、線索混亂、節奏拖沓，只用一些幼稚的恐怖橋段驚嚇觀眾，營造氛圍，但又無法像國外恐怖電影那樣依靠血腥刺激的場面來震撼觀眾，只是點到即止、隔靴搔癢。因此，在設計【午夜微博】故事之初，我們就借鑑了一些好萊塢劇作的編劇手法，將電影主幹設定為一個具有恐怖因素的懸疑探案劇。先在整體上要求故事完整，用『誰是最終兇手』的大懸念引領全劇，強化故事的緊張感及壓迫感，接着在各個段落中不斷地設計干擾因素，分散觀眾的注意力，直到故事結尾揭開謎底。無論最終效果如何，這種好萊塢式的劇作模式確實為影片故事確立了紮實的基礎，故事不再是為了恐怖而恐怖，而是帶着強烈的懸念去恐怖，這樣觀眾的注意力就始終被牽引着，不到劇終不會散掉。

其次，在創作前，我們希望能在保證恐怖類型規律的基礎上，豐富劇作類型的多樣性。比如在劇中加入了一條愛情線索，在破疑的過程之餘還演繹了一段為愛而死的忠貞愛情，並有意着力強化情感的高潮段落。當帥氣痴情的阿康為愛人犧牲，兩人在雪地里深情相擁的時刻，恐怖的氣氛像被添加了一層柔光紙，變得溫暖而動人。這條情感線作為調節電影節奏的有效手段，起到了較好的效果。此外，由於邀請到了台灣人氣偶像唐禹哲加盟，我們還專門為故事增添了偶像劇的成分，比如阿康騎機車飛馳的段落等等，也希望為恐怖故事本身點染亮色。

最後，嚴格按照情節電影的結構來組織故事，從開頭設計懸念抓住觀眾，到劇情在發展中不斷複雜突變，再到支脈人物『半人』（駝背老人）的加入，接着阿康犧牲，故事進入主人公和反角的一對一PK，直到片尾快速閃回揭露謎底，這種劇作模式，保障了故事推進始終處於變化發展之中，在滿足觀眾內心預設的劇情軌跡之後，再設計出人意料的翻轉和結局，這樣的劇作手法，可以說是一種突破。

但是在努力嘗試劇作突破的過程中，也出現了不少的遺憾。首先是對結尾的處理上，幾易其稿也無法逃脫既定的套路模式，在如何讓故事合理化、現實化上顯得無能為力，最終還是淪為主角嗑藥幻覺、警察姍姍來遲的俗套。此外，在劇中洪一平墜樓、高岩停屍房自焚、駝子家追兇、阿康汽配廠被襲、工廠大揭秘等重點段落中，有些懸疑的鋪陳和恐怖的營造還缺乏力度，沒有將心理恐怖置於情節恐怖之前，再加之受到片長及拍攝條件的制約，預期比較出彩的一些橋段被簡單化處理，特別是大高潮處的幾次突轉被刪掉，這使得有些觀眾認為劇情還不夠恐怖，氣氛營造還不算十分到位，確實非常遺憾。

中國驚悚類型片的前景

中國驚悚類型電影正處在一種惡性循環之中，要改變觀眾眼中國產恐怖片必是爛片的觀念，除了投資，發行、宣傳等方面共同努力之外，我個人認為從劇作角度出發，編劇還是大有可為的。比如驚悚片編劇應該學會戴着枷鎖跳舞，在制約和精彩之間找到平衡點，選材還可以更加廣泛，不一定非要局限於怪力亂神、古堡迷蹤、變態殺人等常規題材上，真正挖掘生活中的恐怖事件，加以改造，讓恐怖故事更加貼近尋常生活，以此來增強觀眾的恐怖心理，當觀眾真的為自己身邊的事情恐懼之時，電影就已經成功了一半。此外，內地編劇應該潛心研究好萊塢劇作法，將有用的編劇技法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用別人的技巧來講述自己的故事，千萬不能自以為是、夜郎自大、唯我獨尊、無視規律。另外，作為驚悚片編劇，更需要耐得住寂寞，將名利放在第二位，以寫出優秀精彩的作品作為最高追求。同時也希望影視製作單位重視編劇在該類影片中的地位，為創作者提供更加寬鬆優厚的創作條件，才有可能共同改變國產驚悚片的窘境。（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