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興衰的人口因素

上次長春【新文化報】只發表了對我專訪的一部分內容，還有了大量內容沒有發表，孔慶東教授已經在他的博客里幫忙貼出了全文（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6da3610102e9xa.html）。下面是原文：

【新文化報】公共新聞部記者 李一陶 

A我們能查閱到的東北三省，人口數據在全國都非常獨特，人口外流，超低的生育率，遼寧省和吉林省部分區域人口已經開始下降，您覺得東北是怎麼形成了這樣的局面？

易富賢：要保持人口的世代更替，發達國家需要生育率達到2.1，而中國目前則需要生育率接近2.3。2000年人口普查顯示全國生育率爲1.22，遼寧、吉林、黑龍江分別只有0.98、0.84、0.88。2010年人口普查顯示全國生育率爲1.18，遼寧、吉林、黑龍江分別只有0.74、0.76、0.75。東北生育率全國最低，我認爲有下面一些原因：

1、東北的城鎮化水平高。1975年，全國平均城市化率爲17.37%，而遼寧、吉林、黑龍江分別爲36.47%、32.34%、36.48%；在1990年全國爲26.4%，遼寧、吉林、黑龍江分別爲50.9%、42.7%、47.2%；2010年全國爲49.7%，遼寧、吉林、黑龍江分別爲62.1%、53.4%、55.4%。

2、城鎮化質量不高。東北作爲老工業基地，計劃經濟比重高，改革開放以來，東北的經濟占全國比例不斷下降，從1978年的13.3%下降到2008年的9.0%，大量工人下崗，很多人生活比較困難。比如2000年吉林省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只有4810元，低於全國平均的6280元；2010年吉林省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爲15411元，低於全國平均的19109元。

3、傳統生育文化傳承較差。南方很多地方有上千年、數百年的祖墳、宗祠，傳統生育文化保留的比較好。而東北大多爲移民後裔，傳統生育文化根基淺。

4、政府對計劃生育抓的比較嚴；而東北體制內的人口比例高，一方面沒有超生的條件，一方面也沒有超生的意願。

5、結婚率低，離婚率高，婚育年齡晚，大齡未婚男女比例高。比如2010年全國離婚率是16.28%，而東三省高居前三位，吉林、黑龍江、遼寧分別爲35.40%、　　33.80%、31.31%。

孔慶東教授補充：東北人因爲是『共和國長子』，兩代人對國家形成了過度的信賴，國家政策最容易深入人心。另外，由於是能力較強、敢於闖天下的移民後裔，相對來說，養兒防老的觀念就弱一些。

由於這些原因，東北民眾已經完全習慣了一胎化政策，少生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來自中國南方的海外留學生往往在父母的鼓勵下生了二孩、三孩；而來自中國東北的留學生如果想生二孩、三孩，卻往往遭到父母的反對。國內的東北年輕人如果想超生，很多人面臨的最大阻力還不是計生委，而是雙方父母。很多年輕人符合雙獨二胎的條件，但是很多人放棄生二孩的機會。我這些年在全國各地講座70多場，呼籲停止計劃生育，但是獨獨來東北無法成行。

B   有數據顯示，剛推行計劃生育的時候，吉林省的生育率已經低於世代替代水平了，難道我們從那時候開始搞計劃生育就錯了？

易富賢：全國在1980年實行獨生子女政策的時候，生育率也只略高於世代更替水平。隨著經濟和文化的發展，生育率會自發下降。1960年的時候，新加坡、中國台灣、韓國、印度、泰國、伊朗的生育率與中國大陸一樣，爲6.0左右；新加坡的發展水平超前中國30年，台灣、韓國的發展水平超前中國大陸21-23年，新加坡、韓國、台灣的生育率分別在1977年、1983年、1984年就開始低於2.1了，近年只有0.9-1.2；伊朗、泰國的發展水平與中國大致相當，伊朗2011年人口普查顯示生育率只有1.29，世界銀行數據顯示泰國近年生育率只有1.4；印度落後中國十多年，但是2010年的生育率只有2.5、2012年只有2.4了。朝鮮目前的社會發展水平遠遠落後於中國，但是由於其城市化率在1960年就超過40%，2010年超過60%；朝鮮的生育率在1960年代就快速下降，1996年開始低於2.1。就是說，如果不實行計劃生育，中國的生育率也會下降，需要出台鼓勵生育的政策以防止生育率的過度下降。而計劃生育政策卻提前將中國生育率推下了懸崖。

C  總有一項利好的是，如果人口大幅度減少，至少在環境上，對未來的吉林和吉林人是個好事情，缺水的吉林省，人均水資源必然是多了。多出來的土地也會有更集約、高效的耕作方式。有一種觀點認爲，東北三省，也可能走向我國首先走向人口、資源、環境與社會經濟協調發展的地區，你的看法是？

易富賢：吉林全省人均占有水資源量1500立方米，略低於印度（1600立方米）、波蘭（1600立方米）、捷克（1500立方米），超過韓國（1400立方米）、巴基斯坦（1300立方米）、南非（1000立方米），更是遠遠超過約旦、阿聯等中東國家。與國內比較，吉林的人均水資源也比貴州、雲南和西北各省要豐沛。因此，吉林沒有必要妄自菲薄，只需要根據水資源的分布重新布局城市人口就可以。

農業占經濟的比重將越來越低，美國耕地資源那麼豐富，但是現在農業只占國民經濟的1.1%。難道吉林甘願淪落爲中國的農場？

人是最寶貴的資源。人口不但能夠破壞環境（過去式），更能改善環境（將來時）。當年英國工業化的時候，倫敦長期被工業煙霧籠罩，是有名的霧都；但現在由於清潔燃料的使用與對排放物的嚴格控制，現在的空氣比1585年時還要潔淨。以色列人均淡水只有223立方米，但發明了滴灌以後，蔬菜、水果自給有餘，還大量出口。要保證人口、資源、環境與社會經濟協調發展，必須將人口放在首位，沒有可再生的人口就沒有可再生的資源和可再生的環境。

D:城市的土地和房地產市場會怎麼樣呢？走向崩潰還是能逐漸在城鎮化過程中，通過市場的調節消化平穩過度呢？

易富賢：中國的房地產目前興隆，一方面是因爲年輕購買人口還在增加，一方面是因爲城市化在加速。但是幾年後購房年齡人口快速下降，城市化達到60%後會趨緩，那麼房地產比較出現嚴重的危機。這在東北將更爲嚴重，因爲東北年輕人口比例更低，城市化水平即將趨緩，並且年輕人口還外流。

另外，中國目前的城市規劃根本不『宜居』。這種規劃適合於獨生子女政策，但是一旦人口政策調整，會發現問題很大。日本東京每平方公里是6000人，美國費城、芝加哥、邁阿密的中心城區只有4000多人，洛杉磯中心城區只有3100人，人口最密的紐約中心城區也只有1.0萬人。而中國所有城市都依照1萬人/平方公里進行規劃的，連縣城的人口密度都超過紐約中心區。這就必然導致高房價、環境污染、交通擁擠，民生壓力大，民不聊『生』，生育率持續低迷。因此，我預測中國的城市規劃將有重大調整，如當年的倫敦、柏林一樣，那麼城市的房地產市場將發生巨變。20世紀初期，倫敦、柏林的人口密度比中國現在北京、上海還要高，有些區的人口密度有三四萬人/平方公里；後面人口向周邊疏散，2011年倫敦平均每平方公里只有5126人，柏林只有3750人。

D:到目前爲止，我們『單獨二胎』已經在多數省份實施？就已經發布的信息，你有什麼進一步的看法嗎？

易富賢：依照衛計委和翟振武等人口學家的預測，單獨二胎可將生育率提升並穩定在1.8，那麼每年出生人數就將從2010年的1384萬增加到1900萬以上。但是『單獨兩孩』政策實施後的申請人數遠遠低於預期。

北京總人口2100多萬，實行單獨二胎政策20天之內只發放2313張單獨二孩准生證。上海總人口2400多萬，新政滿月後，累計只發放1730張單獨二孩准生證。廣州單獨二孩一周內只受理申請158例。

浙江和江西情況更有代表性。浙江2010年總人口5443萬，出生44萬孩子，生育率1.02。如果生育率能達到1.8的話，那麼應該出生80萬左右孩子。浙江、江西分別從2014年1月17日、18日開始在全國率先實行單獨二孩政策，浙江獨生子女比例高，符合再生育條件的家庭多，截至3月31日，2.5個月內，浙江全省共受理單獨兩孩再生育申請27549例，審批22390例。江西獨生子女比例低，根據4月15日的江西日報報導，全省只完成3477對『單獨』夫婦的再生育審批工作。頭兩三個月是申請井噴期，今後將逐月減少。領取准生證的人不一定今年就會懷孕，有些甚至會放棄生育。申請二孩的婦女有66%超過30歲，不孕率比例高，很多申請者的『證』還兌現不成『人』。

因此人口政策不能止步於單獨二孩，應該果斷停止計劃生育。

E:我所接觸的吉林省學者，甚至政府的官員，都認爲吉林省應該儘快放開全面二胎。但是干著急沒辦法啊。這畢竟是國務院才能定的事兒。您覺得區域不同，有可能執行不同的生育政策嗎？

易富賢：其實國際、國內證明全面放開二胎也是不夠的。1960年代新加坡、台灣、韓國提倡只生二胎，結果生育率從6.0的高水平快速下降。1980年代後相繼鼓勵生育，但難阻生育率劇降，現在生育率只有0.9-1.3。伊朗在1989年實行計劃生育，提倡只生兩個孩子，生育率從1990年的5.3迅速降低到1996年的2.9，2005年的1.8；2005年廢止這項政策，但是2011年人口普查顯示生育率只有1.29。中國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在山西翼城、甘肅酒泉、河北承德、湖北恩施等800多萬人口地區（經濟文化落後於全國）試點『二胎方案』，但是2010年人口普查顯示，這些地區作爲整體，生育率只有1.5。即便停止計劃生育，東北的生育率很難穩定在1.2。

人口政策是國家宏觀政策，我不認爲中央會單獨爲東北制定一套獨特的人口政策。

F  如果那樣，在法律上，是否會有生育權力的平等問題呢？另外，如果能夠實現，不會導致像香港、美國產子的情況，在國內出現跨省遷移生育游擊隊嗎？

易富賢：確實會這樣的。分人群、分地域的人口政策違背了『人生而平等』這一最基本的立法原則，並額在增加管理成本。【尚書?泰誓下】：『樹德務滋，除惡務本。』向百姓施行德惠（恢復生育權），務須力求普遍。

G  你前一段在國內遊學報告，在北京也接觸了很多各個層面的學者，目前國內人口學界學術界各位主要專家，包括不同觀點的專家，他們的立場有什麼變化嗎？

易富賢：願意與我接觸的人口學家，比如原國家計生委專家委員梁中堂教授、北大的李建新教授和穆光宗教授等都認爲中國應該儘快停止計劃生育。今年3月12日，北京大學舉辦第五期博雅公法論壇，田雪原教授、湛中樂教授和我是主講嘉賓。田雪原是1980年獨生子女政策的論證者，他現在也認爲需要放開二胎。湛中樂教授是2001年計劃生育法起草人之一，他現在認爲應該停止計劃生育，歸還生育權給家庭。

H:我一直想找個支持國家目前的單獨二胎政策的專家，但遺憾沒聯繫上。您能否分析一下，他們的看法是否也有可取之處。您和他們有過直接的交鋒嗎？

易富賢：其實這樣的人口專家還不少。這次單獨二胎政策就是兩個課題組論證的。

這次人口政策調整得益於本屆領導人新的人口理念。中國過去認爲人口是負擔，認爲『中國有13億人口，不管多麼小的問題，只要乘以13億，那就成爲很大的問題；不管多麼可觀的財力、物力，只要除以13億，那就成爲很低很低的人均水平』。而習近平總書記認爲人口是紅利，是巨大的力量，中國最大的優勢是人才優勢。習總書記非常關心下一代，每次視察都會非常親切地抱抱孩子。李克強總理認爲『我國人口眾多，內需潛力是促進我國長期平穩較快發展的最大優勢』，『用13億人口做乘法，是激動人心的。』

在新的人口理念的指導下，十八大之後撤併了國家計生委，淡化了人口控制職能。並且中共中央、國務院的【關於調整完善生育政策的意見】首次提出了要防止『人口過快下降』。依照本屆中央領導的執政理念，人口政策調整幅度原本可以更大。這次之所以沒有全面放開二孩、更沒有停止計劃生育，只是實行單獨二孩政策，是因爲蔡昉、李建民等『20多位頂級人口學家』曾判斷：全面放開兩孩，生育率會超過4.4，每年出生人數4700萬，峰值人口將超過15億的承載上限；『單獨兩孩』，生育率將上升到2.4左右。國家衛計委和翟振武課題組也預測『單獨兩孩』政策可將生育率提升並穩定到1.8。

但是看到單獨二胎政策後遠遠達不到預期效果，這些人口學家紛紛逃避，不願意承認。

I  走一小步看一看，必要的話再調整，放開全面二胎，從政策上不是穩妥的辦法嗎？您認爲組目前的情況下，全面放開二胎，有可能多久實現？

易富賢：從國家領導人層面，十八屆三中全會在人口政策上邁出了跨時代的一步，這是非常偉大的一步。面對人口學界和衛計委的那些誇張預測，國家領導人可能也對全面停止計劃生育後的出生高峰有擔心，因此，先試行一下單獨二胎政策，走一步算一步。

但是從單獨兩孩再生育申請情況看，即便在補償性出生期間，很難將生育率提升0.15。2010年、2011年、2012年全國生育率爲1.18、1.04、1.26。那麼2015年、2016年的生育率很難達到1.4，絕不可能達到國家衛計委、翟振武等人所預測的1.8，更不可能達到蔡昉等人口學家所預測的2.4。『單獨二孩』的實踐表明衛計委和人口學界對全面放開二胎和停止計劃生育的預測也是過於誇張的。我想，人口政策下一步調整應該就不僅僅是全面放開二胎。

J  對於中國人口總量的現在和未來趨勢，您究竟怎麼看呢？

易富賢：社會越發達，教育水平和養育成本越高，生育意願越低，婚齡、育齡越晚，不孕率越高，生育率也因此就越低。以可比較的1990年國際元爲標準，中國大陸2010年的人均GDP相當於台灣1987年、韓國1989年的水平，當年兩地的生育率分別只有1.70、1.58。泰國、巴西、伊朗的社會發展水平與中國大致相當，世界銀行顯示2011年泰國、巴西的生育率分別爲1.43、1.82；伊朗2006年人口普查顯示生育率只有1.62，2011年人口普查顯示生育率只有1.29。中國即便停止計劃生育，兩三年的補償性出生高峰期間，生育率也難以達到2.1，幾年後將回落到1.6，然後沿著韓國、台灣地區的老路下降；這兩個地區發展水平超前中國大陸21-23年，2013年的生育率只有1.19、1.07。那麼中國總人口在2021年左右達到13.9億的頂峰後開始負增長。

K  東北的情況，從低生育率生育到勞動力的流失，請您談一談具體的建議。東北三省聯合上書？

易富賢：近代中國東北的崛起其實得益於國際和國內人口環境。原蘇聯地區人口從1700年的2655萬增加到1950年的1.8億，同期經濟占全球比例從4.4%增加到9.6%（以1990年國際元爲標準）。日本明治維新後人口也快速增加，從1870年的3444萬增加到1940年的7297萬，同期經濟占全球比例從2.3%增加到4.7%。而當時中國人口增長非常緩慢，從1820年的3.8億隻增加到1950年的5.5億，人口占全球比例從36.6%下降到21.6%，經濟占全球比例從33.0%下降到4.6%。蘇聯和日本的人口增長驅動了兩國經濟增長，也給中國東北帶來了發展機遇。主政東北的張作霖抓住這個機遇，大力吸引內地移民，從1893年至1945年，東北人口數增加了6倍（全國人口只增加了37%），由600萬人增加到4000萬人，並且移民的綜合素質（年齡結構、身體素質）較高，東北成爲中國最發達的地區。解放後，作爲『共和國的長子』、『中國工業的搖籃』，東北在全國最先建成涵蓋全面的工業體系，成爲中國在計劃經濟模式下建設工業化的樣板和標兵。

發達的經濟和高比例的城市化率也使得東北的生育率在全國率先下降。我在【大國空巢】中分析了各省的人口結構，認爲東北未來的人口危機是中國最嚴重的，2010年全國0-14歲兒童占總人口的16.6%，東北三省該比例只有11.8%。東北45-64歲、30-44歲、15-29歲、0-14歲人口分別占全國10.2%、8.8%、7.2%、5.8%，意味著今後東北總人口占全國比例將快速下降，結構也快速老化，今後占全國經濟比例將繼續下降。2010年30-49歲/0-29歲人口之比，全國爲1.39，東北爲2.09，全國最高；意味著2030年50-69歲/20-49歲人口之比，東北在全國最高，老年化非常嚴重。並且氣候和飲食習慣還導致東北的心腦血管疾病的發病率全國最高。一方面是龐大的老年人口，一方面這些人還疾病纏身，將嚴重阻礙東北的經濟發展。

並且東北的國際人口和經濟環境也不太好。日本15-64歲勞動力從1990年代開始負增長，經濟開始『日』薄西山，出口占全球比例從1993年的9.9%下降到2009年的4.8%，進入全球500強的企業數量從1994年的149家下降到2010年的68家；日本生育率從1996年後徘徊在1.3左右，今後經濟更將是『日』暮途窮。中國對日貿易占中國對外貿易比重，從1996年的21%降至2000年的17.5%、2013年的7.5%。韓國的勞動力將在2016年開始負增長，經濟也將走下坡路； 2001-2013年平均生育率只有1.20，今後經濟前景還不如日本。中國對韓貿易占中國對外貿易比重從2005年的7.9%下降到2013年的6.6%，今後還將繼續下降。俄羅斯的生育率雖然已經從1999年的1.17上升到2013年的1.7，但是仍然遠低於世代更替水平，並且俄羅斯的人口還在流往莫斯科附近。朝鮮目前的生育率還在2.0左右，朝鮮的經濟改革可能會給東北帶來一些發展機遇。羅津港運營後，如果只局限於日本、俄羅斯、韓國，那麼對吉林的經濟推動作用仍然很有限；吉林應該將眼光放寬一些，美國和拉美才是大市場。

人口是經濟發展的最基礎的要素，東北要未雨綢繆，不能僅僅在『二胎』上打小算盤，而應該積極建議中央停止計劃生育，併合理布局城市和產業，讓年輕人養得起三個孩子。

L如果趨勢不會改變的話，你關於吉林省的經濟轉型有什麼好的辦法，結合您熟悉的日本、韓國的情況談談吧！

易富賢：我認爲日本和韓國對吉林省的經濟轉型沒有借鑑意義。當年日本、韓國經濟轉型時中位年齡只有20多歲，而吉林省目前已經40歲了。

但是目前東北還是有一些人口優勢的。2010年全國的0-9歲人口性別比是119，而東北只有111，意味著今後東北男青年找老婆相對比較容易，不會因爲光棍危機而危害東北的投資環境。2010年全國20-59歲人口占總人口的62.6%，東北是68.3%，說明吉林目前還是有『人』力來發展經濟的。商鞅認爲：『民眾而不用者，與無民者同』，吉林要充分利用目前人口優勢。一旦錯過這個窗口期人口紅利，今後將非常被動。

我認爲美國科羅拉多州的發展模式對吉林倒是有借鑑作用。科州是美國內陸州，沒有區位優勢，緯度、氣候、地形與吉林接近，也是一半是平原一半是高山。

丹佛市是科州的首府和最大城市。科州的產業結構曾經很單一，農業和礦業曾是其經濟支柱。而吉林也是產業結構比較單一。

從20世紀80年代起，美國經歷了全國性的經濟停滯，科州受影響最大，經濟占全美的比例從1982年的1.48%下降到1989年的1.33%。丹佛市的經濟在1987年跌到歷史最低谷。當時，美國【財富】雜誌曾發表文章稱『丹佛市經濟已經壞到無處可跌的境地』。現在的吉林比當時的科州要好。

但是科州成功渡過危機，經濟占全美的比例上升到1995年的1.54%、2012年的1.79%。科州經濟成功轉型，從一個落後的農業礦產開採地區，上升爲經濟基礎雄厚的生產基地。科州的經濟實力在於多元化，在高技術和傳統產業兩方面都有著雄厚的基礎，並已經成爲美國重要的通信和交通樞紐。科州轉型的一些經驗：

1、抓就業以遏制人口外流、吸引人口流入。丹佛市經濟發展署成立於1987年，使命是在5年內創造10萬個就業崗位，招商引資便成爲其首要任務。2003年丹佛市經濟發展署制定了新的發展計劃，當年籌資1250萬美元計劃將丹佛市建設成新經濟時代的中心城市，到2008年再創造10萬個就業崗位。科州積極扶持中小企業，中小企業是經濟活動中最具活力的細胞，也是就業的廣闊天地，在1996年到2001年，近60%的科州就業機會是由20-499人的中小企業創造的。科州爲企業提供『特製』的員工培訓項目，並由州政府予以資助；致力於使學生離開校門前就成爲合乎社會需求的勞動者；讓企業經營管理者成爲培訓老師。

2、完善的經濟數據。丹佛市經濟發展署建立了完整的經濟發展數據，每月向有投資意向的企業提供丹佛市經濟發展的綜合數據，現在這些數據都公布在丹佛市經濟發展署的網站上，爲商家、投資者和研究者提供免費服務。

3、前瞻。當時電子郵件系統還剛剛在大學實驗室出現，但是丹佛市經濟發展署就敏銳地認識到其威力，邀請幾所大學的教授們爲其設計出運用資料庫的郵件系統，大大提高了招商效率。科州緊密跟蹤學科前沿，吸引高科技人才，經過多年的努力，科州已經被譽爲『高科技市場的大容器』。科州還創立了16個經濟開發區，其重點在信息產業，生物技術和航空航天產業上。2008-2012年丹佛市、科州的25歲以上人口中有本科或以上學歷的分別占總人口的42.2%、36.7%，不但高於全美平均的28.5%，甚至高於紐約市的34.0%、洛杉磯的30.8%、芝加哥的33.6%、費城的23.2%。中國東北的高校實力還是不錯的，比如吉林大學、哈爾濱工業大學等都相當不錯，智力資源還是有優勢的，要讓這些高校服務於東北的發展。吉林還應該密切跟蹤國內和國際其他大學的前瞻成果。

4、完善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完善城市規劃以吸引商家、企業入住，並讓居民能夠安居樂業。加強治安、降低犯罪率以改善投資環境。建立高效的中心交通樞紐，現在科州平均通勤時間只有24.4分鐘，連丹佛也只有24.8分鐘。1995年丹佛市建成全美國最大的新機場，成爲重要的國際運輸中心，極大地促進了丹佛市、科州以及美國西部落基山脈地區的經濟發展。現在丹佛是美國西部交通樞紐，7 條鐵路幹線、多條高速公路在此交匯。

5、產業多樣化。底特律的衰落的原因之一是產業過於單一。目前，丹佛成爲落基山地區的金融、工業、商業和交通運輸業中心；政府、軍工、服務、高科技、生化、醫療保健、教育、旅遊、交通運輸、農業等，都在城市經濟重占有重要地位。

由於投資環境的改善，就業的增加，人們安居樂業，科州人口從1990年的329萬增加到2012年的519萬，人口占全美比例從1.32%提高到1.65%。而人口比例下降的州，經濟比例也加速下降，比如康乃狄克州人口占全美比例從1990年的1.32%下降到2012年的1.14%，同期經濟占全美比例從1.77%下降到1.47%。

因此，吉林經濟能否發展起來，還是人口是硬指標。東北興也人口，衰也人口，今後的希望還是人口。我給吉林省六字獻言：抓轉型，促『生產』（生孩子）。一方面通過產業轉型留住人口、吸引移民，一方面讓年輕人多生孩子以增加發展後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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