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 某日,与杜维明先生同座,谈到前些日子去香港,亲身感受到港人对大陆人之负面情绪。听了几个故事,初步判断,港人反感大陆客之重要因素是大陆客之举止粗鄙,比如大声喧哗,随地吐痰,不排队,不会说请、先生、谢谢等客套语。 坦率地说,这样的人,放到哪儿都没人喜欢:在西方,同样举止的中国游客同样不被喜欢。但因此而指责民众,也有失公平。 这种粗鄙状态是礼崩乐坏之结果,而礼崩乐坏乃是知识分子反传统的观念与社会、政治运动共同发挥作用的结果,普通民众也是礼崩乐坏之受害者。 当然,到今天,追究这样的文化与政治责任也没什么用处了,就当下而言,至关重要的议题是礼乐重建,而这其中蕴涵着很多商机。 共同体欲进入和维持文明状态,就必须以规则节制各人之物欲,协调人际关系。这样的规则,古人称之“礼乐”。然则,何为礼?何为乐?《汉书・礼乐志》: 乐以治内而为同,礼以修外而为异。同则和亲,异则畏敬。和亲则无怨,畏敬则不争。揖让而天下治者,礼、乐之谓也。二者并行,合为一体。畏敬之意难见,则著之于享献、辞受,登降、跪拜;和亲之说难形,则发之于诗歌、咏言,钟石、管弦。 礼乐共同构成古人所说“文”。礼乐之文上揆之天之文,也即天道;下缘民情,而成人之文,家、国、天下等共同体之文。这些文在内为规则、制度,在身体为进退、周旋之仪节,在外为衣裳、车马、旌旗、宗彝、乐器等名器。 礼乐必须借助于外在的物质表现出来,这些具有特定形式的物质,让礼乐成为看得见的、可以触摸的。因此,礼乐重建的一个重点,就是名器之重建。也正是在这里,蕴涵着广泛的商机。 拿服装来说,“华夏”一词中,夏者,大也;华者,服章华美也。尧舜禹时代的华夏人就是以自己的衣裳区别于蛮夷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衣服是文明最为重要的物质表现。穿什么样的衣服,意味着生活于什么样的文明中。若按照此标准看,今天中国人之文明认同应当是错乱的。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今天的中国人没有可彰显自己文明之衣服,比如没有适合于公共场合穿着之礼服,不论是官员参加正式会议、外交活动,还是民众之婚丧嫁娶场合,看不到得体的礼服。人们只好胡乱穿衣。比如,正式场合,官员们一律着西装,民众则穿着夹克衫参加礼仪。正式场合的庄重感因此而受到冲击。 当代中国需要重建衣裳之制。普通人已有此需求:这些年来,唐装在兴起,汉服也引发一场文化运动。而孟母堂主人周应之先生与几位年轻的设计师所设计的“诗礼春秋”时尚汉服一经面世,好评如潮。笔者在微博上转发相关照片,收到的大多数是歆羡之评论。 礼乐覆盖生活之方方面面,因而礼乐重建之商机也无所不在。 比如,过去几年,中国古典风格之红木家具价格持续上涨,表明其需求在不断扩大。有中国式家具,则需中国式房子。近十年来,中国建造了世界上最多的房子,但这些房子要么没有任何美感,要么拙劣地模仿西洋风格。于是,大多数中国人生活在没有任何中国精神、中国元素的房子中。设计师与开发商们如能开发出体现中国文化精神、吸纳古典建筑元素的中国式房子,一定会受到消费者欢迎。如此等等。 也就是说,礼乐重建的商机已经明明白白地展示在那里了:国民希望企业家与设计师们设计出蕴涵中国文化精神、饱含古典服装元素之服装、家具、房子等等。而中国的产业界、文化界能否抓住这个商机?取决于企业家、设计师们是否具有文化自觉,具体而言说,取决于他们对于中国文化是否具有信心。 假如他们具有这样的信心,自当对中国文化有同情、亲和态度。则在断裂大半个世纪之后,完全可以通过补课,进入中国文明之相关领域,体认其中之中国精神,并将其运用于新的器物之创造过程中。 在我看来,下面简单的事实就足以建立企业家、设计师们对中国文化之信心:中国是个超级文明共同体,不可能永远生活在鄙俗状态,或者完全接受外国人的生活方式。中国人注定了要过中国式生活。在遭受了二十世纪疾风暴雨之摧毁之后,未来一百年中国历史之主题就是礼乐重建,也即中国式现代生活方式之构建。今天人们谈论最多的民主、法治等制度建设,也只是这个礼乐重建过程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已。 这样的礼乐重建,商机无限,从而构成中国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动力。没有优美形式的生命是质,礼乐是文。 过去三十年,中国人只是直接地、简单地生存、生活着。这样的生活与低附加值粗放的经济增长方式互为表里。 礼乐重建,也即人们对优美之文的物的需求,需要在产品、服务生产过程中需注入更多智慧、精神,从而推动产品结构、经济结构以及企业生产方式乃至生产方式升级。最直观地说,礼乐重建将催生中国式奢侈品行业。 中国经营报微博:http://weibo.com/chinabusinessjourna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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