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承中創新的詩者 而最能體現兼擅各種學術領域成就的是啟先生的詩詞創作。雖然啟先生的詩名常被書名所掩,但他絕對是當今古典詩詞創作的重鎮之一。從題材上看,啟先生最擅長寫的是題畫論書詩,以生病或其他坎坷經歷為題的、充滿自我嘲諷的感懷詩,詠史懷古詩,論詩論詞詩,親友之間的投贈詩,以及充滿現實關懷的抒情詩。高度的文學修養,深厚的文獻學及小學的底蘊,深刻的史識,深刻的社會洞察力,充滿包括禪學在內的智慧與哲思,對詩書畫內在關係的深刻理解,都在這些詩詞中得到充分的展現。他的創作成就及對古典詩詞的貢獻主要集中在兩方面: 一是對傳統的深入繼承。這又表現在多方面,如古典語彙的豐贍與精美,善於練字酌句,善於點化前人的詩句,用典巧妙妥帖,對仗工穩嚴謹等。其中最見功力的是那些托物言志詩,因為它必須以豐富的想像力與豐贍的學力為保證。無想像力則不能將詩人內在的情志與外在的景物綰合在一起,達到『言外意內』的統一;無學力則不能藉助典故及精美的語言表達出言與意、物與志的神合,故能否寫出優秀的借物寓志的寄託之作可視為檢驗詩人寫作水平的試金石。啟先生即有很多這樣的作品,如【友人家曇花一盆,盛開速落,因賦長句。時在一九七七年秋】: 深宵何物幻奇芳,色遜梨花故作香。根蒂幾時來異域,聲華畢竟藉空王。輕拈迦葉成微笑,一現閻浮識淡妝。R漏未移英已盡,這般身世太尋常。 表面看,句句是詠曇花。依次寫它於深夜夢幻般地綻出芬芳;它的美色不及梨花,故只能特意地以香味誘人;它產地不同凡響,不知是何時來自異域;它畢竟要藉助於佛教的聲望才能博得如此的美譽;它藉助佛教『釋迦拈花,迦葉微笑』的典故神秘異常;它終於一現人間,讓人們見識到它的真容;但生命短暫,夜未央而花已盡;最後感慨它的身世不過如此而已。但深入看,句句又都寄託着深意。啟先生於題目中特意標明此詩作於『一九七七年秋』,即透露出其主旨:刺江青也。依次寫她神秘地、奇幻般地出現於政治舞台;她資質本不如人,所以只能故作特異;她本非此圈中之人;她之所以聲名鵲起、以至如日中天,乃是藉助了特殊的地位;她藉助特殊的身份博得了特殊的象徵價值;她有朝一日終於浮出水面,登上政治舞台,讓人們見識到她的真面目;但她只落個『盛開速落』的下場;最後寫她的身世不過如此而已,難逃宿命。如此看來,這首詩又絕不是尋常的詠物詩,而是一首典型的托物言志詩。雙關寄託的手法運用得何等爐火純青,遍尋古代名作,也難見如此妙制。而這類作品在啟先生集中可以找到很多。 二是對傳統的大力創新。如善於以新事物、新感情、新語言、新韻腳入詩,而其中最突出的表現是對幽默詼諧風格的大發展。嚴格說來,幽默是中國人的弱項,也是中國詩歌的短板。天生幽默詼諧的啟先生填補並大力發展了這種風格,使其成為一種鮮明的特色,值得在詩詞史上大書特書。如他的【自撰墓志銘】云: 中學生,副教授。博不精,專不透。名雖揚,實不夠。高不成,低不就。癱趨左,派曾右。面微圓,皮欠厚。妻已亡,並無後。喪猶新,病照舊。六十六,非不壽。八寶山,漸相湊。計平生,諡曰陋。身與名,一齊臭。 詩中『癱趨左,派曾右』;『妻已亡,並無後。喪猶新,病照舊』幾句雖然難掩其『少時孤露,中年坎坷,如今漸老,幻想都拋』的辛酸;『博不精,專不透』『面微圓,皮欠厚』等句難掩其兀傲之情,但全詩皆以詼諧自嘲、超脫曠達的口吻出之,而這種詼諧戲謔又絕不是簡單的插科打諢、更不是庸俗的油腔滑調,而是深具品格與智慧的幽默。這類作品在他的詩集中可謂比比皆是。而這首詩三言詩也堪稱古今以來最優秀的三言詩,如今它真的已鐫刻在啟先生的墓蓋之上,昭示着他的文化風采。 總之,啟先生在學術、藝術眾多領域都取得頂級的成就,在書法領域又成為數百年才能出現的領軍人物之一,因此稱他為『不世出』的『間世』之才,絕非溢美之詞,他的文化價值亦當放眼更加遙遠的未來而不被一代所限。 來源:光明日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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