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5-20 23:22
话说飞镖黄三太,三镖并未打着窦二墩。李七侯要去帮助,众人各抽兵刃。那神眼季全说:『不可!我三叔乃性傲之人,依我之见,此时未见胜败,若是三叔赢了还可;要是输了,咱们大家把他剁死。』李七侯听了这话有理,说:『也好,众位寨主,咱们在这里观看,如不得胜,大家再来动手帮助。』贺兆熊说:『正是。』眼见黄三太急了,刀法上下翻飞,回身一伸手,一只镖正打在窦二墩的前胸,『哎哟』一声,倒于就地。窦二墩说:『罢了,我再不曾想到,今天败在你的手里。』黄三太过去,搀扶起来说:『贤弟,你我结为兄弟。』窦二墩说:『罢了,我也无面目再见天下英雄了。高奎,你等兄弟散了吧,我去也。』
他回归店内,在他住的恒茂店里还有自己随身的小包袱。
窦二墩越想越烦,正在闷坐无聊之际,忽听外边有人问道:『窦二爷在哪里住?』店家说:『有何事,在北上房内。』窦二墩一看,是他大哥的家人来福,便说:『来福,你进来吧。』来福给二爷叩头,说:『我蒙二爷待我一片好心,特意前来送信。
这真是闭门家内坐,祸从天上来。只因为献县新到任的夏增荣,他有一个公子,乃是酒色之徒,瞧见我家小姐生得美貌,他先托人来说,我家主人不允,后来他带人来抢,又被小姐全都打回。昨日来了四个差人,把大庄主传去,硬说欠他儿子的银两,把我家主人押在狱中。我特来给二庄主送信。』窦二墩的哥哥叫窦成,为人忠厚,无故被害。窦二墩说:『来福,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自己算还店帐,带了虎尾三节棍,并包裹细软之物,离了德州。
他本来想要远走高飞,隐居山林,再不见绿林中人了,现在听说哥哥窦成被赃官夏增荣的儿子夏振声所害,要我的侄女金莲,我窦胜乃山东有名的人物,岂肯受他人之辱。我去找那景州的快腿彭二虎、飞行吴德顺,他二人手下人不少,我去找着他们,大家商议,好杀赃官,救我哥哥。想罢,在路上晓行夜住,饥餐渴饮。一日,天色已晚,黄昏以后错过了宿店,前有一座树林挡住去路。窦二墩正要穿林而过,忽听那前面大嚷一声,说:『此地我为尊,专劫过往人。若要从此过,须留买路钱。无有钱买路,定叫你命归阴!』窦二墩见有人说话,暗吃一惊,说:『对面小辈,你是何处贼人,敢截我的去路?』
对面贼人说:『我乃独霸山东的窦二墩是也!快献买路金银来。』
窦二墩听罢,心中暗说:『怪哉!我窦某今日又遇见一个窦二墩?我问他就是。』想罢,说:『小辈,你既说是独霸山东窦二墩,我听人传说,他不劫孤行客,一千两纹银只留五百两,专劫贪官恶霸。你若是我的对手,我便给你金银。』那假窦二墩一摆双锤,窦爷用三节棍相迎,只听『叭』的一声,便把假窦二墩的锤磕碎。原来假窦二墩那一对锤是木头作的,里空外用铁页包着,也有七八斤重,若旁人看,就象七八十斤重的铁锤一般。今日被真窦二墩把兵刃磕碎,一棍打倒,『哎哟』一声说:『爷爷饶命,小人我不知你老人家到此。』窦二墩说:『小辈,我乃独霸山东窦二墩是也!假冒我的名姓,焉能饶你。』
此人听了,说:『爷爷,我知道了,我也姓窦,名叫窦二羔,只因家有八旬老母,无钱奉养,想出这个主意来,假充你老人家的威名,我只为混饭吃,求爷爷饶命,你老人家还生儿养女。』
那窦二墩闻听他原来也知道我的名字,不由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伸手掏出十两纹银,说:『你改过自新,作一个小本经营就是了。』贼人接了银子,磕了一个头,径自去了。
窦二墩腹中饥饿,此时天有初鼓,并无买饭之处,只得往前行走。忽见眼前一片灯光,路北有正房三间,西房二间,外围着篱笆障儿。窦二墩说:『开门,里边有人吗?』忽听里边有妇人之声说:『哪一位?』把篱笆障儿一开,手执灯笼,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光梳油头,淡搽脂粉,轻施娥眉,身穿雨过天晴毛蓝细布褂,葱心绿的中衣,金莲三寸,娇滴滴的声音说:『是哪一位呀?』窦二墩见是一个妇人,便正颜厉色地说:『我乃行路之人,走过了店栈,求娘子暂行方便,借宿一晚,明日早行。』那妇人听罢,心中一动,暗说:『合该买卖上门,不免把他让进来,用酒灌醉,等他睡着,把他害死,得些金银,也是好事。』想罢,说:『客官,请里边坐吧。』又让至西厢房,说:『客官贵姓,从哪里来的?』窦二墩说:『我名叫窦二墩。』那妇人一听,大吃一惊,心中说:『我打算他是个客商,原来是一个大响马!等我男人来时,再商议害他。』想罢,说:『客官还没有吃饭,我给你作一点饭吃。』窦二墩说:『甚好,无论有甚吃的均可。』
那妇人方要回房,忽听外边有人叫门,说:『娘子开门,我来也。』黄氏听是她男人说话,连忙去开门,说:『你回来了,甚好。』原来是窦二羔回来了,一进门,笑嘻嘻地说:『今日真遇见窦二墩,果然是英雄,给了我十两纹银。』说着到了屋内。
那妇人说:『别耍脸啦,你自己叫人家给打了,还在这里说,真是软弱无能之辈,我要不看你忠厚,早晚跟人家走了。』窦二羔说:『你千万别走。』那妇人说:『你别嚷,那窦二墩现在西屋,方才我让进来的。我打算他是行路客商,原来是一个大响马。我和你用酒灌醉了他,把他害了,你我发点财,你想怎么样呢?』窦二羔说:『我可不敢。』黄氏说:『我同你过这苦日月,虽说不是财主,也算丰衣足食,不至于逃难。这二年旱涝不收,你看这里逃难的,不知有多少家儿。今天依我说,咱们把他姓窦的用酒灌醉,把他害了。』窦二羔说:『也好!』
正在商议之际,此时窦二墩早已听见,是在树林中打劫他的那窦二羔的声音。他自己偷着出了西房门,暗暗一听,屋内二人正说要害他之言。他听到这里,勃然大怒,说:『小辈,你说害我的话,我已听多时了!』抡刀就把窦二羔砍死。那妇人娇声嫩语地说:『大爷饶命吧!我肯跟你去。』这淫妇指望窦二墩也是酒色之徒,一说就可以爱她的模样儿,饶了她。焉想窦二墩乃是铁罗汉,一听妇人之言,哈哈大笑,说:『你这淫妇,方才所说之话,我已听见,你不必说啦。』一刀把妇人杀死,自己找着了酒坛,还从柜内找出来馒头、咸肉、煮鸡蛋,自斟自饮,越喝越高兴。正在吃酒,忽听外边叫门说:『开门,我来了。』窦二墩吓了一跳,说:『不好!叫他扯住,恐怕不能逃走。』自己躲在后院之中,忽听街门一响,把门推开了,进来一人说:『你们怎么早就睡了?』来到屋内,见有死尸在地,那人大吃一惊,说:『哎哟,不好了!我的美人被何人杀死了?
我与你四载露水夫妻,今天被害,岂不伤心!』说着,落了几点眼泪。窦二墩在暗中一瞧,认得是快腿彭二虎,连忙进屋内说:『老二你杀人,往哪里走!』彭二虎细看,认得是二寨主窦胜,连忙施礼说:『二叔,你老人家从哪里来?』窦二墩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事也说了。彭二虎虽心爱此女,已无可奈何,且窦二墩待他有恩,也不能变脸。他听了窦胜之言,说:『待我放火烧了房屋,以灭这人命之案。这也是她的报应,要不是我劝着她,早就把她男人害了。』说着,就要放火。窦二墩说:『老二,他们都在哪里?』彭二虎说:『他们都在五里屯小银枪刘虎的下处住。』
二人正说之间,忽听外边有人说:『来,你三人把门堵上,我从后边看他往哪里走。』吓得窦二墩与彭二虎战战兢兢,说:『不好!今天要被拿获,落在他人之手。』忽见街门大开,进来了白面狼马九、笑话崔三,后跟着轧油灯李四。他三个人一见窦二墩,崔三说:『二寨主,你老人家敢情与彭二走一条道吗?』窦二墩说:『你等休得胡说!』遂将自己之事说了一遍,又把窦二羔夫妻二人要害他之言,说了一番。崔三说:『二寨主,彭三他说往德州去访问你老人家,我等不信。有顺水万字小银枪,他说遮天万字月点他攒子,正并无邪攒,我知道他架着一个果衫盘来,他上扇喂可孤万假充脑儿寨的饭,顺水万字他不信洞庭万字深点,他说我说的礼性,攒里空着拳,前来要给他一个见证。』窦二墩一听,哈哈大笑说:『小银枪刘虎、铁算盘胡六,他二人也是实心的人,不想老弟你随机应变,诡计多端!』书中交代,那崔三所说,乃江湖中黑话:顺水万字是姓刘,洞庭万字是姓胡,遮天万字是姓彭,月点是行二,架着果衫盘来是一个少妇长得好,他上扇喂可孤万假充脑儿寨的饭,是那妇人的男人吃绿林饭,假充窦二墩。这是闲言,却说彭二虎说:『三哥你来得甚好,帮助我把那死尸与房屋点着火烧了,咱们去到家中,议论替大寨主报仇就是。』马九把房点着烧了,怎见得,有赞为证:凡引星星之火,今朝降在人间,无情猛烈性炎炎,大厦高楼难占;滚滚红光照地,忽忽地动天翻,犹如平地火焰山,立时人人忙乱。
窦二墩见火已点起来,左右又无邻居救火,遂带众人直奔五里屯。到了下处,天色已然大亮。小银枪刘虎、铁算盘胡六、永躲轮回孟不成、一本帐何苦来、飞行吴德顺、坏嘎嘎吴大、拐子手胡七、黑心鬼吕亮、闪电手高奎、金刀将于景龙等人,一见窦二墩来了,大家施礼说:『二寨主来了,里边请坐。』窦二墩见礼已毕,把自己之事对众人言明,又将要到献县杀官盗库,劫牢反狱,救我哥哥窦成之事说了一遍。小银枪刘虎说:『二寨主,此事不可轻动,献县城守营官兵不少。我有个朋友,姓丁名太保,乃景州定陵人氏,我去请他,他手下人不少。』
窦二墩说:『很好。』原来这是刘虎的脱身之计。这且不表。
单说窦二墩等至次日天明,也不见刘虎回音。他心中明白,说:『众寨主,刘虎这是脱身之计,误了我多少事。我兄在缧绁之中,我侄女金莲一个女孩,她如何能掌事业?我须早去救他。』又说:『众位,咱们共有几人?』崔三瞧了瞧,有名的二十余位,余下者鸡毛蒜皮、平天转、满天飞这些无名之辈不少,都是打闷棍、套白狼的那些人。白脸狼马九等说:『咱们混进去,在衙门后天仙观住,那庙中道人是我表弟。』说罢,大家一同起身。窦二墩要反献县,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