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5-31 14:19
汉世祖光武皇帝建武三年丁亥耶诞27年
春，正月，甲子，以冯异为征西大将军。邓禹惭于受任无功，数以饥卒徼赤眉战，辄不利；乃率车骑将军邓弘等自河北度至湖，要冯异共攻赤眉。异曰：『异与贼相拒数十日，虽虏获雄将，余众尚多，可稍以恩信倾诱，难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诸将屯渑池，要其东，而异击其西，一举取之，此万成计也！』禹、弘不从，弘遂大战移日。赤眉阳败，弃辎重走；车皆载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饥，争取之。赤眉引还，击弘，弘军溃乱；异与禹合兵救之，赤眉小却。异以士卒饥倦，可且休；禹不听，复战，大为所败，死伤者三千余人，禹以二十四骑脱归宜阳。异弃马奔走，上回谿阪，与麾下数人归营，收其散卒，复坚壁自守。
译春季，正月甲子初六，光武帝任命冯异为征西大将军。邓禹对于自己身受重任而没有功劳感到惭愧，多次用饥饿的士卒去攻击赤眉军，却总是打败仗。于是他率领车骑将军邓弘等通过河北县今山西芮城县抵达湖县今河南灵宝市攻打赤眉。冯异说：『我同赤眉对抗数十天，虽然俘虏了他们的干将，但剩下的人数还很多。可逐渐用恩德信义动摇引诱他们，很难一下子就用武力打败。现在皇上派将领们屯驻在渑池，威胁赤眉的东翼，而我攻打赤眉的西翼，一举消灭他们，这是万全之计！』邓禹、邓弘不接受冯异的主张。于是邓弘同赤眉军大战了一整天。赤眉假装战败，丢弃辎重逃走。辎重车上装的全是土，用豆子覆盖在最上面。邓弘的士卒饥饿，争着去取豆子。赤眉军乘机返回，攻打邓弘，邓弘的军队大乱。冯异和邓禹联合起来救助邓弘，赤眉军稍稍退却。冯异认为士兵们又饿又累，应该暂且休息。邓禹不听，又去交战，被赤眉打得大败，死伤三千余人。邓禹带着二十四名骑兵逃出战场回到宜阳今河南宜阳县。冯异抛弃战马奔逃，上了回谿今河南洛宁县的山坡，和部下数人回到营寨，招集离散的士兵，重新固垒自保。
评上一节我们讲到，赤眉军在长安粮食吃尽，因此到被迫放弃长安到外地劫掠。而邓禹没能抓住这个时机痛击正在饥饿中的赤眉军，而是坐守长安城，等赤眉军养足了劲打回来，邓禹兵败。此时邓禹的军队士气低落，补给不足。光武帝告诫他不要主动出击，先防守休养。而邓禹没有听从光武帝的话，为了挽回一时的面子，急急忙忙用疲惫的士卒去攻打赤眉军，于是连吃败仗。邓禹这个主将做得真是太不合格了。
辛巳，立四亲庙于雒阳，祀父南顿君以上至舂陵节侯。
译辛巳二十三日，光武帝在洛阳东汉都城，今河南洛阳市建立四亲祭庙。祭祀父亲南顿君，往上直到高祖父舂陵节侯。
壬午，大赦。
译壬午二十四日，大赦天下。
闰月，乙巳，邓禹上大司徒、梁侯印绶；诏还梁侯印绶，以为右将军。
译闰月乙巳十八日，邓禹呈上大司徒三公之一，最高行政官、梁侯的印信绶带。光武帝下诏还给邓禹梁侯的印信绶带，任命他为右将军。
评邓禹连吃败仗，自请处分，光武帝念起之前的功劳。仅降了他一级官，爵位没有变。对犯错的将领，光武帝还是比较宽容的。
冯异与赤眉约期会战，使壮士变服与赤眉同，伏于道侧。旦日，赤眉使万人攻异前部，异少出兵以救之；贼见势弱，遂悉众攻异，异乃纵兵大战。日昃，贼气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乱，赤眉不复识别，众遂惊溃；追击，大破之于崤底，降男女八万人。帝降玺书劳异曰：『始虽垂翅回谿，终能奋翼渑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方论功赏，以答大勋。』
译冯异同赤眉军定好日期会战。他挑选精壮的士兵，让他们改换服装，穿戴和赤眉军一样，在路边埋伏下来。第二天，赤眉派出一万人攻击冯异军的前部，冯异出动少数军队救援。赤眉见冯异军势弱，于是全军进攻冯异，冯异这才发兵同赤眉军大战。到太阳偏西，赤眉军士气衰落，路边的伏兵突然杀出来，因衣服混杂，赤眉军不能再辨别谁是自己人，于是惊恐溃散。冯异军追击，在崤山位于今陕西与河南交界处脚下大败赤眉军，收降赤眉军男女八万人。光武帝下诏书慰劳冯异说：『你虽然开始时在回谿阪垂下翅膀，但最终能在渑池今河南渑池县奋起双翼。可以说早上在东方丢了东西，晚上在西方找回来。正在为你论功行赏，以报答你卓越的功勋。』
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句成语来源于此。
赤眉余众东向宜阳。甲辰，帝亲勒六军，严陈以待之。赤眉忽遇大军，惊震不知所谓，乃遣刘恭乞降曰：『盆子将百万众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余人肉袒降，上所得传国玺绶。积兵甲宜阳城西，与熊耳山齐。赤眉众尚十余万人，帝令县厨皆赐食。明旦，大陈兵马临雒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观之。帝谓樊崇等曰：『得无悔降乎？朕今遣卿归营，勒兵鸣鼓相攻，决其胜负，不欲强相服也。』徐宣等叩头曰：『臣等出长安东都门，君臣计议，归命圣德。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故不告众耳。今日得降，犹去虎口归慈母，诚欢诚喜，无所恨也！』帝曰：『卿所谓铁中铮铮，佣中佼佼者也！』戊申，还自宜阳。帝令樊崇等各与妻子居雒阳，赐之田宅。其后樊崇、逢安反，诛；杨音、徐宣卒于乡里。帝怜盆子，以为赵王郎中；后病失明，赐荥阳均输官地，使食其税终身。刘恭为更始报仇，杀谢禄，自系狱；帝赦不诛。
译赤眉军残部向东方的宜阳移动。甲辰十七日，光武帝亲率大军，严阵以待。赤眉突然遇到大军，震惊得不知所措。于是，刘盆子派刘恭向光武帝乞降，说：『我率领百万部众投降陛下，陛下怎样对待呢？』光武帝说：『饶恕你不死罢了！』丙午十九日，刘盆子和丞相徐宣及以下三十余人袒露出臂膀投降，献出所得的传国玉玺和绶带。赤眉的兵器堆积在宜阳城西，和旁边的熊耳山一样高。赤眉部众还有十余万人，光武帝命令宜阳县厨房赐给所有的人食物。第二天，光武帝在洛水边陈列大军，命刘盆子君臣排队观看。光武帝对樊崇等人说：『该不会后悔投降吧？我今天送你们回营，统率军队鸣起战鼓再战，一决胜负。不想强迫你们服输。』徐宣等叩头说：『我们走出长安今陕西西安市东都门，君臣商议，要把自己的生命交给陛下。可以和百姓同享受成果，难以和他们同谋开端，所以没有告诉众人。今天能够投降，就像离开虎口，回到慈母的怀抱，确实欢乐欣喜，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光武帝说：『你就是所谓铁中的刚利部分，凡人中的出类拔萃者！』戊申二十日，光武帝从宜阳返回洛阳。他让樊崇等人各自偕妻子儿女住在洛阳，赐给他们田地和住宅。后来樊崇、逢安谋反，被诛杀。杨音、徐宣在他们的故乡去世。光武帝可怜刘盆子，任命他当赵王刘良的郎中王宫侍卫。后来刘盆子患病，双目失明，光武帝把荥阳今河南荥阳市均输官掌管各地货物运输掌握的国有土地赏赐给他，使他终身以收取地租为生。刘恭替刘玄报仇，杀了谢禄，自己投入临狱。光武帝赦免了他，不予诛杀。
评光武帝最终能把赤眉军主力遏止在宜阳周边，而且完全降服他们,。如同堵塞决口的河堤一样，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严阵以待，赤眉军求战不得，求走不能，不必交战，只要时间稍微一拖，其士气就一落千丈了。光武帝因为持重而挫败了敌方的锐气，而之前邓禹因持重而错失了消灭赤眉军的良机。看准形势，把握时机于顷刻之间，能做到这一点，就算是军事天才了。正如岳飞所言『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评帝王代天而行赏罚，如果在其间掺用权谋，则违背了天意因而天下不服，自己也要受惩罚。周武王灭商后，封纣王的儿子武庚于东方，这是不得不封的；周公平管蔡之乱，杀了参与叛乱的武庚，也是不得不诛杀的。三代以前，诸侯如果有道，天下其它诸侯都归附他，则为天子。天子如果无道，导致众叛亲离，则降为诸侯。因此周武王封武庚为诸侯是应该的，这是他所应得的。而武庚受封后，应当安于自己的位置，可他却想冒犯天命，妄图夺回天子之位，所以应当诛灭。既然代天以行赏罚，则应当毫不忌讳地公布赏罚于天下，而不应当在治国时使用密谋来作为驾驭臣下的手段。刘盆子向光武帝投降，问光武帝将如何对待他，光武帝只承诺饶其不死，并没有答应封他王侯之类的爵位。之前王郎派人请降，条件是封万户侯，光武帝也是这样一口回绝的。说留他一条命就不错了。光武帝的回答很正确。尊奉天意以行赏罚，不夹带私货，这样才配做天子。王郎是个欺世盗名的妖人，想趁机在乱世中捞一把，不可不杀。念在他主动投降的份上，可免其一死，但他最终拒绝投降，因而诛杀。刘盆子本是一介平民，自己寸功未立，却被赤眉军架上皇位。这一切原本不是他应该得到的。如果投降后封其爵位，不等于是对他这个假皇帝的一种肯定吗？所以不能封。光武帝后来授予刘盆子闲散官职，让其安度余生，已经是十分仁义了。尤其难得的是，光武帝没有使用任何虚假的承诺来利诱对方，做事光明正大。而主张使用权术的人则不然，心里憎恶对方，却姑且答应他，说是可以安定群雄之心，让其它拥兵自重的势力能归降。唐朝就是这样，在安史之乱后对那些造反的藩镇，以封官拜爵来安抚。作为臣子，造反本身就是大罪，可结果是不但没受制裁，反而升官了。这样一来，以后谁会觉得造反不划算呢？于是在唐朝后半期，各地藩镇忽降忽叛，反复无常，与朝廷讨价还价，强求好处，于是战乱长期无法平息。由此看来，权谋之术不过是引导人们作恶的急先锋。【尚书-汤诰】中说：『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帝心若诚，还会忧虑别人不服从吗？
二月，刘永立董宪为海西王。永闻伏隆至剧，亦遣使立张步为齐王。步贪王爵，犹豫未决。隆晓譬曰：『高祖与天下约，非刘氏不王；今可得为十万户侯耳！』步欲留隆，与共守二州；隆不听，求得反命，步遂执隆而受永封。隆遣间使上书曰：『臣隆奉使无状，受执凶逆；虽在困厄，授命不顾。又，吏民知步反畔，心不附之，愿以时进兵，无以臣隆为念！臣隆得生到阙廷，受诛有司，此其大愿。若令没身寇手，以父母、昆弟长累陛下。陛下与皇后、太子永享万国，与天无极！』帝得隆奏，召其父湛，流涕示之，曰：『恨不且许而遽求还也！』其后步遂杀之。帝方北忧渔阳，南事梁、楚，故张步得专集齐地，据郡十二焉。
译二月，刘永封董宪为海西王。刘永听说伏隆到达剧县今山东寿光市，便也派遣使者封张步为齐王。张步贪图王爵，犹豫不决。伏隆解释说：『高皇帝曾向天下规定，除刘姓皇族外不能封王爵，现在你仅能成为做十万户侯罢了！』张步想留下伏隆，与他共同据守青州今山东北部一带、徐州今江苏中北部一带。伏隆不同意，要求能返回洛阳报告情况。于是张步拘捕伏隆而接受刘永的封爵。伏隆派密使上书说：『我奉命出使，不能完成使命，被叛逆拘捕，处于险境。我虽然身处艰难窘迫之中，但为完成陛下授予的使命，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再有，官民们知道张步叛变，民心不能归附。希望陛下及时进军，不要顾念我。我能够活着回到朝廷，被主管官吏诛杀，这是我最大的愿望。假如我死于叛贼之手，就把父母兄弟长期托付给陛下。祝福陛下和皇后、太子永远享受万国的拥戴，同上天一样无穷无尽！』光武帝得到伏隆的奏书，召见他的父亲伏湛，流着眼泪把奏书拿给他看，说：『我恨不得暂且许诺张步封王而马上求得伏隆返回！』后来，张步终于杀了伏隆。当时，光武帝北方担心渔阳郡治今北京市密云区，南方担心梁今河南东部一带、楚今江苏北部一带等地，所以张步能够独霸齐地今山东一带，占据十二个郡。
评光武帝是一个很讲原则的人，不会为了招降纳叛而违背汉朝制度乱封爵位。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张步即使不接受光武帝方面提出的条件，也不应该拘禁并杀害伏隆。伏隆在最后时刻给光武帝写的信，读起来令人伤感。
帝幸怀。
译光武帝到达怀县今河南武陟县。
吴汉率耿弇、盖延击青犊于轵西，大破降之。
译吴汉率领耿弇〖评析〗(yi〖评析〗四声)、盖延在轵县今河南济源市西攻打青犊军，大破青犊军并使之归降。
三月，壬寅，以司直伏湛为大司徒。
译三月壬寅十六日，光武帝提拔司直大司徒的属官，掌管监察伏湛当大司徒。
涿郡太守张丰反，自称无上大将军，与彭宠连兵。朱浮以帝不自征鼓宠，上疏求救。诏报曰：『往年赤眉跋扈长安，吾策其无谷必东；果来归附。今度此反虏，势无久全，其中必有内相斩者。今军资未充，故须后麦耳！』浮城中粮尽，人相食，会耿况遣骑来救，浮乃得脱身走，蓟城遂降于彭宠。宠自称燕王，攻拔右北平、上谷数县，赂遗匈奴，借兵为助；又南结张步及富平、获索诸贼，皆与交通。
译涿郡郡治今河北涿州市太守张丰反叛，自称无上大将军，和彭宠的军队联合起来。朱浮因为光武帝不亲自讨伐彭宠，向光武帝上书求援。光武帝下诏回答说：『去年赤眉军在长安飞扬跋扈，我判定他们在没有粮食的时候一定向东撤。后果然前来归顺。现在估计这些叛逆，势必不能长期保全，他们内部一定会出现互相斩杀的情况。现在我军的军事物资不充足，所以要等小麦收割以后才行。』朱浮所在的蓟城粮食吃尽，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正赶上耿况派骑兵来救援，朱浮才能够脱身逃跑。于是蓟城今北京市西城区向彭宠投降。彭宠自称为燕王，进攻夺取右北平郡郡治今内蒙古宁城县、上谷郡郡治今河北怀来县的几个县。他还送礼物贿赂北方的匈奴，向匈奴借兵作为援军，又向南结交张步及富平、获索各路贼军，与他们全都建立了联系。
评从东方到北方，各路叛军连成串了，形势对光武帝很不利。又是一场严峻的挑战。
帝自将征邓奉，到堵阳；奉逃归淯阳，董䜣降。夏，四月，帝追奉至小长安，与战，大破之；奉肉袒因朱祜降。帝怜奉旧功臣，且衅起吴汉，欲全宥之。岑彭、耿弇谏曰：『邓奉背恩反逆，暴师经年，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亲在行陈，兵败乃降；若不诛奉，无以惩恶！』于是斩之。复朱祜位。
译光武帝亲自率军讨伐邓奉，抵达堵阳今河南方城县。邓奉逃回淯阳位于今河南南阳市，董䜣投降。夏季，四月，光武帝追击邓奉到小长安，同邓奉交战，大败邓奉。因朱祜从中调和，邓奉露出臂膀投降。光武帝怜惜邓奉是功臣故旧，而且反叛是因吴汉所逼，想要保全宽恕他。岑彭、耿弇进谏说：『邓奉背叛恩主，起兵叛变，一连几年残暴掳掠。陛下亲征抵达堵阳，他不知悔过从善，反而亲自上阵和您交战，打败了才被迫投降。如果不杀邓奉，就不能惩办邪恶。』于是，斩邓奉，恢复朱祜的官职。
评邓奉因为看不惯吴汉的军队骚扰百姓，而一怒之下背叛汉朝投奔贼寇。光武帝的汉军一向是仁义之师。而吴汉只是个别现象。邓奉却因此将整个汉朝全都否定了，实在是愚蠢。光武帝御驾亲征，他又负隅顽抗。一步步走上不归路。实在是可惜又可恨。
延岑既破赤眉，即拜置牧守，欲据关中。时关中众寇犹盛，岑据蓝田，王歆据下，芳丹据新丰，蒋震据霸陵，张邯据长安，公孙守据长陵，杨周据谷口，吕鲔据陈仓，角闳据，骆延据，任良据，汝章据槐里，各称将军，拥兵多者万余人，少者数千人，转相攻击。冯异且战且行，屯军上林苑中。延岑引张邯、任良共击异；异击，大破之，诸营保附岑者皆来降，岑遂自武关走南阳。时百姓饥饿，黄金一斤易豆五升，道路断隔，委输不至，冯异军士悉以果实为粮。诏拜南阳赵匡为右扶风，将兵助异，并送缣、谷。异兵谷渐盛，乃稍诛击豪杰不从令者，褒赏降附有功劳者，悉遣诸营渠帅诣京师，散其众归本业，威行关中。唯吕鲔、张邯、蒋震遣使降蜀，其余悉平。
译延岑打败赤眉军以后，即刻任命州牧郡守等官职，打算占据关中。当时关中地区各路盗贼气势还很旺盛。延岑占据蓝田今陕西蓝田县，王歆占据下，芳丹占据新丰位于今陕西西安市临潼区，蒋震占据霸陵位于今陕西西安市白鹿原，张邯占据长安今陕西西安市，公孙守占据长陵位于今陕西咸阳市三义村，杨周占据谷口位于今陕西淳化县，吕鲔占据陈仓今陕西宝鸡市陈仓区，角闳占据汧qian一声今陕西千阳县，骆延占据盩zhou一声厔zhi四声今陕西周至县，任良占据鄠hu四声今陕西户县，汝章占据槐里今陕西兴平市。他们各称将军，拥有士兵，多的一万余人，少的数千人，各军之间互相攻击。冯异一边作战，一边向前推进，军队屯驻于上林苑长安周边的皇家园林中。延岑联合张邯、任良一起攻打冯异，冯异迎击，大败延岑等联军，归附延岑的营垒都来投降冯异，延岑于是从武关位于今陕西丹凤县向南阳今河南南阳市逃跑。当时百姓饥饿，用一斤黄金才换五升豆子。道路断绝，运送的粮食不能到达，冯异的士兵都以果实充饥。光武帝下诏任命南阳人赵匡当右扶风管理长安以西地区的郡级行政长官，率军协助冯异，并运送绢帛、粮食。冯异的军队逐渐强盛，粮食渐渐充足，于是逐步诛杀打击不服从命令的豪强，褒扬奖赏归降有功劳的人，把各营寨的首领全都送到洛阳，遣散他们的徒众，使徒众回到各自本来的行业，冯异威振关中。只有吕鲔、张邯、蒋震派出使者投降了占据西蜀的公孙述，其余全部平定。
评赤眉军败后，关中乱成了一锅粥。被趁乱起兵的军阀们割据。冯异能迅速平定关中，主要是因为汉军有强大的后方，能源源不断提供补给，而这些小军阀则没有这个优势，冯异又实行分化瓦解的策略，只打不服者。这样，军阀们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纷纷归顺。
吴汉率骠骑大将军杜茂等七将军围苏茂于广乐；周建招集得十余万人救之。汉迎与之战，不利，堕马伤膝，还营；建等遂连兵入城。诸将谓汉曰：『大敌在前，而公伤卧，众心惧矣！』汉乃勃然裹创而起，椎牛饷士，慰勉之，士气自倍。旦日，苏茂、周建出兵围汉；汉奋击，大破之，茂走还湖陵。睢阳人反城迎刘永，盖延率诸将围之；吴汉留杜茂、陈俊守广乐，自将兵助延围睢阳。
译吴汉率领骠骑大将军杜茂等七位将军在广乐包围苏茂。周建招集到十余万人援救苏茂。吴汉迎战周建，不能取胜，从马上摔下，膝盖受伤，回到大营。于是周建等带兵进城。将领们对吴汉说：『大敌当前，而您受伤躺在床上，大家心里感到恐惧。』吴汉于是包扎伤口，勃然而起，杀牛犒劳战士，慰问勉励他们，军中士气倍增。第二天，苏茂、周建出兵包围吴汉，吴汉奋力反击，大败敌军。苏茂逃回湖陵今山东鱼台县。这时，睢阳人在城内叛乱，迎接刘永进城。东汉大将盖延率众将领包围睢阳今河南商丘市睢阳区。吴汉留下杜茂、陈俊守卫广乐，自己带兵协助盖延包围睢阳。
评这和当年汉高帝与项羽在成皋对峙，高帝被射伤后坚持到军营中巡视以安军心一样。
车驾自小长安引还，令岑彭率傅俊、臧宫、刘宏等三万余人南击秦丰。五月，己酉，车驾还宫。
译光武帝从小长安率军返回。命令岑彭率领傅俊、臧宫、刘宏等三万余人向南攻打秦丰。五月己酉二十四日，光武帝回到洛阳皇宫。
乙卯晦，日有食之。
译乙卯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六月，壬戌，大赦。
译六月壬戌初七，大赦天下。
延岑攻南阳，得数城；建威大将军耿弇与战于穰，大破之。岑与数骑走东阳，与秦丰合；丰以女妻之。建义大将军朱祜率祭遵等与岑战于东阳，破之；岑走归秦丰。祜遂南与岑彭等军合。
译延岑进攻南阳，夺取了几座城。汉朝的建威大将军耿弇同延岑在穰城今河南邓州市交战，大败延岑。延岑和几个人骑马逃向东阳今山东恩县，与秦丰联合。秦丰把女儿嫁给延岑。而建义大将军朱祜率领祭遵等同延岑在东阳交战，打败延岑。延岑逃跑回到秦丰所在的黎丘今河南虞城县。于是朱祜南下与岑彭等军队汇合。
延岑护军邓仲况拥兵据阴县，而刘歆孙龚为其谋主。前侍中扶风苏竟以书说之，仲况与龚降。竟终不伐其功，隐身乐道，寿终于家。
译延岑的护军邓仲况领兵占据阴县今湖北老河口市，而刘歆的孙子刘龚是他的主要谋士，前侍中皇帝的顾问扶风人苏竟写信劝说他们。邓仲况与刘龚便投降了光武帝。苏竟始终不夸耀这份功劳，隐退故里，乐守圣人之道，在家乡寿终。
评居功不自傲，淡泊名利。
秦丰拒岑彭于邓，秋，七月，彭击破之。进围丰于黎丘，别遣积弩将军傅俊将兵徇江东，扬州悉定。
译秦丰在邓县今河南邓州市抗拒岑彭。秋季，七月，岑彭击败秦丰。又进军在黎丘包围秦丰，另外派遣积弩将军傅俊领兵攻占长江以东地区，扬州今江苏南部、浙江、福建、江西一带全部平定。
评东南方向进军顺利，已经不再对朝廷产生威胁了。
盖延围睢阳百日，刘永、苏茂、周建突出，将走酂；延追击之急，永将庆吾斩永首降。苏茂、周建奔垂惠，共立永子纡为梁王。佼强奔保西防。
译盖延包围睢阳达一百天。刘永、苏茂、周建突围而出，准备逃往酂cuo二声县今河南永城县。盖延急速追击，刘永的将领庆吾砍下刘永的人头投降。苏茂、周建逃到垂惠今安徽蒙城县，一齐拥立刘永的儿子刘纡当梁王。刘永的另一将领佼强逃到西防今山东单县据守。
冬，十月，壬申，上幸舂陵，祠园庙。
译冬季，十月壬申十九日，光武帝到达故乡舂陵今湖北枣阳市，祭祀祖先的陵园祭庙。
耿弇从容言于帝，自请北收上谷兵未发者，定彭宠于渔阳，取张丰于涿郡，还收富平、获索，东攻张步，以平齐地。帝壮其意，许之。
译耿弇从容地向光武帝说，他请求北上招收上谷郡还没有调动的士兵，在渔阳铲除彭宠，在涿郡打败张丰；返回洛阳时消灭富平、获索军；向东攻击张步，从而平定齐地。光武帝认为他很有雄心壮志，答应了他的要求。
评耿弇雄心不小，但目标太大了，一支偏师能否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呢？我们拭目以待。如果真能像耿弇说的那样，那他的成就将超过韩信。
十一月，乙未，帝还自舂陵。
译十一月乙未十二日，光武帝从舂陵返回。
是岁，李宪称帝，置百官，拥九城，众十余万。
译这一年，李宪在庐江今安徽庐江县称帝，设置百官，拥有九座城，部众十余万人。
评只有九座城，却维持十多万军队，明显是竭泽而渔。这么点势力就想称帝，未免太没有远见了。过把瘾就死的心态可要不得。
帝谓太中大夫来歙曰：『今西州未附，子阳称帝，道里阻远，诸将方务关东，思西州方略，未知所在。』歙曰：『臣尝与隗嚣相遇长安。其人始起，以汉为名。臣愿得奉威命，开以丹青之信，嚣必束手自归；则述自亡之势，不足图也！』帝然之，始令歙使于嚣。嚣既有功于汉，又受邓禹爵署，其腹心议者多劝通使京师，嚣乃奉奏诣阙。帝报以殊礼，言称字，用敌国之仪，所以慰藉之甚厚。
译光武帝对太中大夫掌管议论来歙说：『现在西北没有归附，公孙述自称皇帝，道路阻塞遥远，将领们正把力量用在函谷关以东。思量攻取西北的策略，不知道怎么办好。』来歙说：『我曾经和隗嚣在长安会见。这个人最初起兵时，以恢复汉王朝为名义。我请求奉陛下之命，开诚布公，他一定会束手归附。那样的话，公孙述会处于自亡的境地，不值得费力图谋了！』光武帝同意来歙的话，便派他出使去见隗嚣。隗嚣既对更始朝建有功勋，又接受东汉大司徒邓禹任命的官职。他的心腹以及谋士们多劝他和洛阳取得联系。于是隗嚣到洛阳奉上奏章。光武帝用特殊的礼仪进行回报，交谈时对隗嚣用表字，用对待地位平等国家的礼仪相待，安慰推许他，充满了深情厚谊。
评光武帝在写给隗嚣的信中，称呼隗嚣的表字，用对待地位平等国家的礼仪相待。显然不是驾驭隗嚣的正确方式，因而最终失去隗嚣。隗嚣不同于狂狡之徒，他是个还懂得名与义的人。他当初在西北起事时，歃血祭告汉帝祖先的神灵，说明他知道汉室气运未绝，愿意做汉朝中兴的元勋。更始帝猜忌并想杀害他，于是他返回秦陇一带，而耻于和张卬等人一起谋反。如果深入地了解隗嚣的这些情况，称赞他的深明大义，确立光武帝与他的君臣关系，从而满足他当初要尊奉汉朝的愿望，隗嚣必然会认为自己遇到了明主，因而乐意归附。而光武帝待之以地位平等国家的礼仪，就是把他置于名与义之外来笼络他。这样一来，隗嚣必定会想到『当初更始帝一开始也这样企图拉拢我，但最终却要杀我，现在的情况与当时一样。』有这样的看法，他又怎能死心塌地地臣服于光武帝呢？有人会说，当年汉文帝也是用谦逊的言辞来笼络南越王赵佗的，怎么就能使赵佗臣服，到了隗嚣这里就不行了呢？赵佗和隗嚣不一样，赵佗内心就没有对汉朝的拥戴之心。两国之间又是刚刚结束战争，汉文帝用谦虚的言辞可以平息赵佗的怒气。而隗嚣本来就是心存疑虑犹豫不决，光武帝的做法又进一步增加了他的疑虑，为今后隗嚣叛变埋下了隐患。
汉世祖光武皇帝建武四年戊子耶诞28年
正月，甲申，大赦。
译正月甲申初二，光武帝实行大赦。
二月，壬子，上行幸怀；壬申，还雒阳。
译二月壬子初一，光武帝前往怀县。壬申十一日，返回洛阳。
延岑复寇顺阳；遣邓禹将兵击破之。岑奔汉中；公孙述以岑为大司马，封汝宁王。
译延岑又攻打顺阳今河南淅川县。光武帝派邓禹率领军队击败延岑。延岑逃往汉中。公孙述任命延岑当大司马三公之一，最高军政官，封为汝宁王。
田戎闻秦丰破，恐惧，欲降。其妻兄辛臣图彭宠、张步、董宪、公孙述等所得郡国以示戎曰：『雒阳地如掌耳，不如且按甲以观其变。』戎曰：『以秦王之强，犹为征南所围，吾降决矣！』乃留辛臣使守夷陵，自将兵沿江溯沔上黎丘。辛臣于后盗戎珍宝，从间道先降于岑彭，而以书招戎曰：『宜以时降，无拘前计！』戎疑臣卖己，灼龟卜降，兆中坼，遂复反，与秦丰合；岑彭击破之，戎亡归夷陵。
译田戎听说秦丰被打败，感到恐慌，准备投降。田戎妻子的哥哥辛臣画出彭宠、张步、董宪、公孙述等占有的郡国给田戎看，对他说：『洛阳这块地方，不过像手掌那么大罢了，我们不如暂且按兵不动，以观察局势的变化。』田戎说：『凭着秦丰的强盛，还陷于征南大将军岑彭的包围之中，我决心投降了！』于是留下辛臣，让他守卫夷陵今湖北宜昌市夷陵区，自己率领军队沿着长江至沔江，逆流而上进军黎丘。辛臣在田戎出发后，盗取田戎的珍宝，抄小路逃跑，先向岑彭投降，然后写信招降田戎说：『你应该及时投降，不要拘泥于我们以前的打算！』田戎怀疑辛臣出卖自己，烧龟甲占卜应否投降。龟甲从中裂开，大凶。于是又进行反叛，同秦丰联合。岑彭打败田戎，田戎逃回夷陵。
评辛臣是卑鄙小人，劝妹夫坚守的是他，抢在妹夫之前投降的也是他。整个一反复无常的二五仔。田戎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因为辛臣抢先投降岑彭了，田戎再去投降，地位肯定不如他。于是改变主意。这人也够可以的，太过于意气用事。
夏，四月，丁巳，上行幸邺；己巳，幸临平，遣吴汉、陈俊、王梁击破五校于临平。鬲县五姓共逐守长，据城而反；诸将争欲攻之。吴汉曰：『使鬲反者，守长罪也。敢轻冒进兵者斩！』乃移檄告郡使收守长，而使人谢；城中五姓大喜，即相率降。诸将乃服，曰：『不战而下城，非众所及也！』
译夏季，四月丁巳初七，光武帝前往邺城今河北临漳县。己巳十九日，前往临平今河北晋州市。派遣吴汉、陈俊、王梁在临平击败五校军。鬲县今山东平原县五大家族联合起兵，驱逐代理县长，占据县城反叛。将领们争先恐后地要前去攻打。吴汉说：『促使鬲县人反叛的，是代理县长的罪过。胆敢轻率进兵的，一律斩首！』于是用公文通告郡府拘捕代理县长，并派人酬谢。城中五大家族非常高兴，立刻相继投降。将领们于是佩服吴汉，说：『不经过战斗就能得到城池，这种本领不是一般人所能赶得上的！』
评吴汉这样处理，起到了一个很不好的开端，就是地方豪强势力可以逼迫朝廷更换地方官员。这样一来，朝廷权威下降，而豪强气焰嚣张。整个东汉年间，豪强割据势力要比西汉强得多。妥协总是有代价的。
五月，上幸元氏；辛巳，幸卢奴，将亲征彭宠。伏湛谏曰：『今兖、豫、青、冀，中国之都，而寇贼从横，未及从化。渔阳边外荒耗，岂足先图！陛下舍近务远，弃易求难，诚臣之所惑也！』上乃还。
译五月，光武帝前往元氏今河北元氏县。辛巳初一，抵达卢奴今河北定州市，准备亲自征讨彭宠。伏湛劝阻说：『现在，兖州今山东南部、豫州今河南东部、安徽西部、青州今山东北部、冀州今河北中南部本是中国的内地，而盗匪贼寇横行无忌，还没有来得及使他们顺从，接受教化。渔阳不过是临近北方外族的荒凉地方，怎么值得先去图谋呢？陛下舍近求远，放弃容易做的事，去做难做的事，真使我感到迷惑！』光武帝这才返回。
评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先将近处的割据势力灭掉，再图远方，才是统一的正确方法。否则劳师远征，容易被敌人抄了后路。
帝遣建义大将军朱祜、建威大将军耿弇、征虏将军祭遵、骁骑将军刘喜讨张丰于涿郡。祭遵先至，急攻丰；禽之。初，丰好方术，有道士言丰当为天子，以五彩囊裹石系丰肘，云『石中有玉玺』。丰信之，遂反。既执，当斩，犹曰『肘石有玉玺』。傍人为椎破之，丰乃知被诈，仰天叹曰：『当死无恨！』
译光武帝派遣建义大将军朱祜、建威大将军耿弇、征虏将军祭遵、骁骑将军刘喜在涿郡讨伐张丰。祭遵先行到达，猛烈攻打张丰，把他生擒。当初，张丰喜好法术，有个道士说张丰会做皇帝，并用五彩的口袋包裹石头绑在张丰的肘上，说：『石头中有皇帝用的玉玺。』张丰相信道士的话，于是叛变。把他捉住以后，应当斩首，他还说：『我肘上的石头里有玉玺。』旁人为他用槌子打破石头，张丰才知受骗了。他仰天长叹说：『我应当死，死而无恨！』
评这个张丰简直是白痴，被一个神棍牵着鼻子走，走上了谋反的不归路。最后一句话才算清醒。
上诏耿弇进击彭宠。弇以父况与宠同功，又兄弟无在京师者，不敢独进，求诣雒阳。诏报弇曰：『将军举宗为国，功效尤著，何嫌何疑，而欲求徵！』况闻之，更遣弟国入侍。时祭遵屯良乡，刘喜屯阳乡，彭宠引匈奴兵欲击之；耿况使其子舒袭破匈奴兵，斩两王，宠乃退走。
译光武帝颁下诏书，命令耿弇进攻彭宠。耿弇因为父亲耿况和彭宠有同样的功劳，再加上兄弟没有人在洛阳做人质，不敢单独进军，请求返回洛阳。光武帝下诏回答说：『将军全家为国效忠，功劳卓著，有什么嫌疑而要求征召回洛阳呢？』耿况听说以后，另外派耿弇的弟弟耿国前往洛阳，到宫廷服务。这时，祭遵驻屯良乡今北京市房山区，刘喜驻屯阳乡今河北固安县，彭宠率领匈奴的军队准备袭击。耿况命他的儿子耿舒击败匈奴军，诛杀匈奴两位亲王，彭宠这才退兵。
评原来耿弇真的是在吹牛。说要扫平这么多敌人，结果第一个敌人彭宠他都不敢打，还要他父亲为他收拾残局。
六月，辛亥，车驾还宫。
译六月辛亥初二，光武帝返回洛阳。
秋，七月，丁亥，上幸谯，遣捕虏将军马武、骑都尉王霸围刘纡、周建于垂惠。
董宪将贲休以兰陵降；宪闻之，自郯围之。盖延及平狄将军山阳庞萌在楚，请往救之。帝敕曰：『可直往捣郯，则兰陵自解。』延等以贲休城危，遂先赴之。宪逆战而阳败退，延等因拔围入城。明日，宪大出兵合围；延等惧，遽出突走，因往攻郯。帝让之曰：『间欲先赴郯者，以共不意故耳！今既奔走，贼计已立，围岂可解乎！』延等至郯，果不能克；而董宪遂拔兰陵，杀贲休。
译董宪的将领贲休献出兰陵县今山东苍山县投降。董宪得到消息，从郯县今山东郯城市率军包围兰陵。盖延与平狄将军山阳今山东巨野县人庞萌在楚地今江苏徐州市驻屯，请求前往兰陵救援贲休。光武帝告诫说：『大军可以去直捣郯县，兰陵之围自然就会解除。』盖延等认为贲休所守的兰陵城危险，于是先奔赴兰陵救援。董宪迎战，然后假装战败撤退。盖延等因此攻破围军进城内。第二天，董宪率大军合围。盖延等恐惧，迅速突围逃跑，于是前往攻打郯县。光武帝责备盖延等人说：『先前要进攻郯县，是由于出其不意的缘故罢了！现在既然败逃，敌人的计谋已经确定，怎么还能解除兰陵之围呢！』盖延等到达郯县，果然不能攻克。而董宪终于攻陷兰陵，诛杀贲休。
评董贤兵力强大，光武帝想用围魏救赵之策来解剡县之围，而盖延未能领会其意，结果大败，实在可惜。自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光武帝似乎是个例外，他的军事能力太强了。到目前为止，诸将按照他的指示打仗的，基本都能取胜，而违背的，无一例外全都败得很惨。这在历史上的确是个异数。
八月，戊午，上幸寿春，遣扬武将军南阳马成率诛虏将军南阳刘隆等三将军发会稽、丹阳、九江、六安四郡兵击李宪。九月，围宪于舒。
译八月戊午初十，光武帝到寿春县今安徽寿县。派遣扬武将军南阳人马成率领诛虏将军南阳人刘隆等三位将军，征调会稽郡治今江苏苏州市、丹阳郡治今安徽当涂县、九江郡治今安徽定远县、六lu四声安郡治今安徽六安市四个郡的兵力攻打李宪。九月，在舒县今安徽舒城县包围李宪。
王莽末，天下乱，临淮大尹河南侯霸独能保全其郡。帝征霸会寿春，拜尚书令。时朝廷无故典，又少旧臣，霸明习故事，收录遗文，条奏前世善政法度，施行之。
译王莽末年，天下大乱，唯独临淮郡郡治今江苏泗洪县大尹一郡行政长官河南郡郡治今河南洛阳市人侯霸能够保全一郡平安。光武帝征召侯霸在寿春见面，任命他当尚书令皇帝的办公厅主任。当时朝廷没有旧法则可依，又缺少旧臣，侯霸熟悉过去的典章制度，搜集失散的文献档案，列出前朝好的政策和法令制度上奏，予以施行。
评当时天下还很不太平，光武帝一面四处征战，一面选拔优秀文官整理典籍，完善各项制度，可以说是文武并进。
冬，十月，甲寅，车驾还宫。
译冬季，十月甲寅初七，光武帝返回洛阳。
隗嚣使马援往观公孙述。援素与述同里，相善，以为既至，当握手欢如平生；而述盛陈陛卫以延援入，交拜礼毕，使出就馆。更为援制都布单衣、交让寇，会百官于宗庙中，立旧交之位，述鸾旗、旄骑，警跸就车，磬折而入，礼飨官属甚盛，欲授援以封侯大将军位。宾客皆乐留。援晓之曰：『天下雌雄未定，公孙不吐哺走迎国士，与图成败，反修饰边幅，如偶人形，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因辞归，谓嚣曰：『子阳，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专意东方。』
译隗嚣派马援前往成都今四川成都市观察公孙述的情况。马援和公孙述是同乡，关系很好，他以为到达之后，公孙述一定像平时那样和他握手言欢。但公孙述让许多卫士排列在殿阶下，戒备森严，然后请马援进入。行过交拜礼之后，公孙述让马援出去，到宾馆休息。又替马援制做布衣服和交让寇。在宗庙中召集百官，设立了旧交老友的座位。公孙述用绣着鸾鸟的旗帜、披头散发的骑士作前导，开路清道，实行警戒，登车出发。他向左向迎侯的官员屈身作答后，进入宗庙。礼仪祭品及百官的阵容十分盛大。公孙述准备封马援侯爵，任命当大将军。马援带领的宾客们都乐意留下来。马援向他们解释说：『天下胜负未定，公孙述不懂得吐出口中的饭，奔走迎接有才干的人，与他共同图谋成败的大事，他反而注重繁琐的小节，就像一个木偶人，这种人怎么能够长久留住天下有志之士呢？』因此告辞返回，对隗嚣说：『公孙述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却妄自尊大！我们不如一心与东方的光武帝往来。』
评公孙述搞的这些礼仪，和汉朝制度大不相同，估计是他和他手下人脑补出来的。如此繁琐，华而不实。不仅起不到威严的效果，反而让马援轻视。况且正是用人之际，公孙述对待与自己一向关系很好的马援，尚且如此摆谱托大，又如何能做到礼贤下士，令人才归心呢？
嚣乃使援奉书雒阳。援初到，良久，中黄门引入。帝在宣德殿南庑下，但帻，坐，迎笑，谓援曰：『卿遨游二帝间；今见卿，使人大惭。』援顿首辞谢，因曰：『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矣！臣与公孙述同县，少相善；臣前至蜀，述陛戟而后进臣。臣今远来，陛下何知非剌客奸人，而简易若是！』帝复笑曰：『卿非剌客，顾说客耳。』援曰：『天下反复，盗名字者不可胜数；今见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
译于是隗嚣派马援带着给光武帝的信到洛阳去。马援初到，等了很久，中黄门宫廷内侍官引进。光武帝在宣德殿南面的廊屋里，只戴着头巾，坐在那里，笑迎马援。光武帝对马援说：『您在两个皇帝之间游历，今天见到您，令人非常惭愧。』马援叩头辞谢，于是说：『当今的天下，不但君主选择臣子，臣子也选择君主。我和公孙述同是一县的人，自幼关系很好。我前些时候到成都，公孙述让武士持戟立在殿阶下，然后才接见我。我今天远道而来，您怎么知道我不是刺客或奸恶的人，而这样平易地接见我！』光武帝又笑着说：『您不是刺客，不过是说客罢了。』马援说：『天下大局，反复未定，盗用帝王称号的人不计其数。今天我看见您恢宏大度，和高祖皇帝一样，才知道自有真正的天子。』
评光武帝和公孙述，高下立判。乱世之中，作为人才，有选择君主的机会。光武帝就是那种能吸引人才的君主。明明马援和公孙述原本更熟，却倒向了光武帝。可见作为君王，如果有能让别人归附并效忠的人格魅力，那就离成功不远了。
太傅卓茂薨。
译太傅卓茂去世。
十一月，丙申，上行幸宛。岑彭攻秦丰三岁，斩首九万余级；丰余兵裁千人，食且尽。十二月，丙寅，帝幸黎丘，遣使招丰，丰不肯降；乃使朱祜等代岑彭围黎丘，使岑彭、傅俊南击田戎。
译十一月丙申十九日，光武帝前往宛城。岑彭围攻秦丰三年，斩杀九万余人。秦丰剩余的军队才一千人，粮食将要耗尽。十二月丙寅二十日，光武帝抵达黎丘，派使者招降秦丰，秦丰不肯投降。于是派遣朱祜等代替岑彭包围黎丘；派遣岑彭、傅俊率军南下，攻打田戎。
评秦丰这几年一直都在和光武帝作战，屡败屡战，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仅剩下一座城，千余人。光武帝派人招降，他仍然不肯投降。【后汉书】记载，秦丰不仅拒绝招降，并且对光武帝口出恶言。此时他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了，态度还如此恶劣，等于说把自己最后一条路堵死了。光武帝一怒之下，命朱祜破城之后将秦丰就地处决。
公孙述聚兵数十万人，积粮汉中；又造十层楼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遣将军李育、程乌将数万众出屯陈仓，就吕鲔，将徇三辅；冯异迎击，大破之，育、乌俱奔汉中。异还，击破吕鲔，营保降者甚众。
译公孙述聚集军队数十万人，在汉中今陕西汉中市囤积粮食。又建造十层高的楼船，大量刻制天下州郡长官的印章。公孙述派遣将军李育、程焉率领数万军队进军，在陈仓驻屯，去和吕鲔合兵，准备攻占三辅地区今陕西西安市及其周边地区。冯异迎击，大败敌军。李育、程焉都逃往汉中。冯异返回，击败吕鲔，有大量营寨投降。
评连蜀地还没出，就准备好了天下官员的印章，公孙述未免太过自信，骄兵必败，只能留下笑柄。
是时，隗嚣遣兵佐异有功，遣使上状，帝报以手书曰：『慕乐德义，思相结纳。昔文王三分，犹服事殷，但驽马、铅刀，不可强扶，数蒙伯乐一顾之价。将军南拒公孙之兵，北御羌、胡之乱，是以冯异西征，得以数千百人踯躅三辅。微将军之助，则咸阳已为他人禽矣！如令子阳到汉中，三辅愿因将军兵马，彭旗相当。傥肯如言，即智士计功割地之秋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鲍子。」自今以后，手书相闻，勿用傍人间构之言。』其后公孙述数遣将间出，嚣辄与冯异合势，共摧挫之。述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绶授嚣；嚣斩其使，出兵击之，以故蜀兵不复北出。
译当时，隗嚣派遣军队协助冯异作战有功，派使者人给光武帝上书报告情况。光武帝亲笔写信回答说：『因为思慕道德仁义，盼望与将军结交。从前周文王占有天下的三分之二，仍向商朝称臣，但劣马和铅质的刀，不能勉强扶持，我却几次承蒙您这位伯乐看顾一眼的荣耀。您在南方抗拒公孙述的军队，在北方抵御羌、胡外族的骚扰。因此冯异西征，能够仅用数千人在三辅地区周旋。如果没有将军的帮助，咸阳今陕西咸阳市渭城区就已被别人占领了。假如公孙述到汉中，三辅地区愿凭借将军的军队和他对抗，使双方力量旗鼓相当。如果您肯像我说的这样做，那就是给智士贤人计算功劳、分封土地的时候！管仲说过：「生养我的是父母，使我成功的是鲍叔牙。」从今以后，我们之间用亲笔书信互通消息，不要听信别人挑拨离间的话。』从那以后，公孙述几次派将领秘密出兵，隗嚣都同冯异联合起来，一齐将公孙述军挫败。公孙述派使者将大司空三公之一，最高监察官、扶安王的印信绶带授给隗嚣，隗嚣诛杀使者，派出军队攻击。因此公孙述的军队不再向北进攻。
评前面讲过，光武帝写给隗嚣的信，过于谦卑，超出了君王对臣下的语气。反而令隗嚣心生疑虑。虽然现在面对公孙述的进攻，双方能合力抗敌，但这个矛盾今后会逐渐显露出来。
泰山豪杰多与张步连兵。吴汉荐强弩大将军陈俊为泰山太守，击破步兵，遂定泰山。
译泰山郡郡治今山东泰安市的豪强大多和张步的军队联合。吴汉举荐强弩大将军陈俊做泰山太守，击败张步的军队，因而平定了泰山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