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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庆生辰朱医开华宴 盼情侣闺阁露相思

元代宫廷艳史作者:许慕羲发布:福哥

2020-6-7 03:18

    却说铁失、锁南等行使大逆不道之手段,杀了英宗、复杀害拜住。一面纠集党羽转回朝廷,把持政权,一面差按地不花、也先铁木儿去迎接晋王入朝受皇帝位。原来晋王是裕宗真金长孙晋王甘麻刺之嫡子,名也孙铁木儿。甘麻刺死后,也孙铁木儿嗣,坐镇北边,与朝廷一向和睦,部下能臣善将如探忒、到刺沙、别烈迷失等均有谋有略辅佐晋王,倒异常太平。今见朝廷变故已成如此,诸奸臣来迎他接位,想此机会倒可以替先皇帝复仇,且以一藩王进入国主,又何乐而不为呢?当下准了铁失等之请,即择日起銮,率领文武向京都而行。按地不花等便先回京入报,众贼子也便赴郊外三十里迎接晋王入朝。

    受礼已毕,晋王欲安住众贼之心,便首先封也先铁木儿为右丞相,其余均居显职,铁失诸人亦总参朝政。于是诸逆贼欢天喜地地快乐得了不得,其中尤其是也先铁木儿格外地高兴,以为此番迎接晋王完全是他的功劳,简直是目中无人,居然骄横百露。在京中每日娱乐欢酒自豪,并命家奴在外处去物色美女歌童,作他长日的快乐,把主子也不放在心上。他想晋王是我们迎接来的,凡事须听我们的调度,倒这么一想,百事都不怕了。除每日与诸逆互相娱乐外,不免横征暴敛,削刮小民,弄得四境哓哓,八方荆棘。晋王即位亦不暇问,以致彼等肆无忌惮地越发胡为,其中发生一件奇离惨案,待小子当此空儿来叙叙清楚。

    且说英宗时御医朱炳谦,任职多年,人极诚朴可敬,又兼医理擅长,朝廷上下诸臣无不见而尊敬。英宗被弑后亦欲寻个机会杀死谋乱奸贼,唯孤掌难鸣,只好忍辱至今,不复入朝。

    常坐家中闲玩,儿女自娱。其夫人姚氏,年过三十,而犹风姿卓绝不减当年。朱太医闺中之乐固融融也。膝下一女一子,女名小翠,年方二八,其风韵之美丽,比其母犹过十倍,年十三即能诗词歌赋,吟咏终日。朱太医夫妇不啻爱若掌上明珠。其子尚且数龄,亦具聪明之相。一日适当朱太医之生辰,小翠姐弟拜祝之后,又有一班亲戚友朋前来道贺,内中有姚夫人娘家之嫂氏数人,及侄男侄女,又有朱太医之姐妹家属,热热闹闹地欢聚一堂。朱太医乐得喜笑颜开,忙着给他们安排酒席。姚夫人亦左右照顾,东西问询,忙个不了。唯有小翠小姐年已及笄,因有诸位表兄,不便出屋相见,只独自坐在深闺凭窗观书。

    外面宾客盈堂,笑语喧声,袭人耳鼓。移时酒席齐备,还是朱太医提议:『今日都是内亲,好在人多不繁,我们大家坐在一起,以便叙谈好么?』诸亲极端赞成。于是仆人端整好了,大家团团而坐。姚夫人之大嫂即开口道:『今日这样欢喜,为何小翠侄女老不见面呢?』二嫂亦异道:『是呀,怎么不出来见见我们几个舅母及表姐妹呢?』于是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姚夫人倒弄得不好回答。还是张家姨妈懂得这个意思,便附着二舅母的耳边道:『因为有俊臣、俊明两个表侄儿在这里,所以不便出来啦。』大舅母最先窃听了,大笑道:『这算甚么啦!他表兄妹从小就在一起玩惯了的,现在却要多些事体了。』便问姚夫人道:『这小丫头藏有甚么地方?叫她出来见见吧!』姚夫人道:『谁叫她藏着呢?她自己不好意思出来见客了,独自坐在屋子里窗下看书呀!』几个舅母一定要叫仆子去请小姐出来,殊不知小姐偏偏不肯。朱太医便道:『这小孩子的脾气是使惯了的,她要怎样便怎样,我们只顾吃我们的,不须管她吧!』诸舅母看她实在不肯出来,便道:『我吃了酒去看她去。』

    于是大众你一杯我一杯地辗转相劝。

    唯有这俊明生来就不好酒,不像俊臣那样老诚,他的天资亦聪明不过,风流倜傥,在书生中要算顶漂亮的了。平素即爱慕小翠小姐的才学,他比小姐刚大一岁,幼小时候都在一起玩耍,现在大家长成,只好分离不见,常欲寻个事体见见面,总没有良好的机会。及到今天朱姑丈的生日,始借故来贺,以期一会。谁知小姐怕羞偏不肯出,心中异常念念。此时见他们正吃酒吃得高兴,便假言前去小解。遂乘势溜到后院,走到小姐住屋的窗下。好在窗中间有一块玻璃窗儿,便探首一望,正见小姐埋首看书,拿着羊毫圈点注释,俊明看得久了,不觉失声道:『翠妹久违了,今朝特来望你。』小翠正在凝思观看,不觉听人在窗外谈话,一惊道:『是谁人这样胆大!』随即抬头一看,见是俊明表哥,一时间面红耳赤,讲不出话来。本来小姐平素虽把世界上的人看不上眼,唯有这个自幼相聚才貌出众的俊明哥,倒有些心上心下的放不了。但硬着女儿家的面皮,不便主持这些事体,只好背地里寄情于诗词上便了。今日无故之间见着了面,正有些说不出的话儿来,他俩两对眼珠儿呆呆向着。这俊明心里因恐外面席上找他,便先微笑道:『翠妹,几年不见,倒有些辨不清楚了。』小翠道:『俊哥也有几年不到我们家里来了。』俊明道:『我来是来的,因姑母说你年长了不便出来见我啦!』小翠微笑道:『这也难怪得。但是俊哥今日走了,几时再来呢?』俊明笑道:『只要妹妹肯见我,我便常常来的。』小翠听他说这句话有意思,便红起脸来。俊明看她的脸儿,愈泛着桃花嫩色,秋水欲滴之态,心中倒有些不安起来,一时间忍不住说道:『妹妹啊!我是爱慕你极了。你觉得怎样呢?』小翠的脸儿一发红了起来,但是心里究竟要把所欲言的话表示个明白。她虽是低着了头,亦硬着脸道:『我的心恐怕你也想得着吧!』俊明此时虽欲乘势到小姐房中去坐坐,又怕外面找了进来反为不美,便告辞道:『今日仓卒相见,不便畅谈,恐外面姑丈姑母寻找我,暂时我出去了,以后有机会,当再来看望妹妹啦!』此时外间正闹得热腾腾的,俊明便退步向外走,小翠亦伸头望着他去远了,方才回坐。自此日起小翠心里一天一天地不安起来。

    却说俊明走入席间,姚氏便先问道:『侄儿到何处去来,我们都把好菜吃完了。』大嫂便笑道:『阿哟哟,姑太太说得这样可怜啦!他们孩子间随便他走去,管他做甚么?』二姨妈道:『到底还是姑母痛爱些。』说着,便夹一大块莱叫俊明吃。

    俊明勉强应付着了。朱太医复起兴道:『我们吃这些酒,实在没有味,』我行个酒令出来吧!『俊臣先道:』好的,好的。『大嫂子道:』这孩子听见有酒吃,什么原形都露出来了。『

    说得大家笑个不住。朱太医说道:『我们不要说闲话吧。我现在出一个令叫将军令,在坐的人每个要说出一句古句,内中要包含有将军和酒字,说不出的罚酒三杯。』大嫂子首先叫道:『啊哟,我一样都不懂得,怎说得出呀!』大姨妈道:『我们俩只好罚酒吧!』朱太医道:『不管说得出说不出,有条例有此,遵照便了。』姚夫人道:『那么,你就先说吧!』朱太医想了一想道:『我先说一句你们听听。』,便随拈一句道:『温酒斩华雄。』大姨妈便道:『什么叫温酒斩华雄?我们不懂。』朱太医便解释道:『从前关云长战吕布的时候,吕布的先锋华雄来骂战,这边袁绍等的联军都战他不过,关公便应声而出。

    曹操说且慢,先给你吃杯酒壮壮胆再去。关公说把这杯酒慢吃着,待斩了华雄再吃不迟。于是出去一刻工夫便提华雄的首级献之帐下。此时这一杯酒还温温的,所以叫做温酒斩华雄了。『大嫂子笑道:』这也算数,第二就该俊臣说了。『俊臣便说道:』酒醉破番兵。『大嫂子笑道:』这孩子又说些什么?『

    朱太医道:『这是宋时岳武穆手下一员部将牛皋的一段故事,我却不愿意噜哩噜苏的了!』大嫂子道:『不讲我也不听。』

    便指着大姨妈道:『我们吃我们的菜吧!不去管他们。』于是第三要二姨妈说了。二姨妈想想道:『张飞计夺天荡山不是大吃其酒么?』朱太医道:『好的好的,那末要该二嫂子说了。』二嫂子道:『我说不来,不算我吧!』朱太医道:『不行,无论如何要说一句出来,你又不可以同大嫂子大姨妈相提并论的。』三姨妈也道:『二嫂子不必客气吧!就随便说一个出来,消消门面便了。』二嫂子没法,只得瞎说道:『李太白斗酒论诗。』俊臣便笑道:『二婶婶该罚了。』二嫂子道:『为什么呀?』朱太医道『你说的只是酒,不关将军的事体。李太白是个文人呀!』二嫂子红了脸道:『罚酒吧!』说罢便吃了三大杯酒。这一次就该大嫂子了,但是大嫂先已说明愿吃酒的,便自动地吃了三杯酒。大姨妈也争着先吃三杯酒,免得再去噜苏了。这一下便该俊明说了。

    俊明这许多时想着心事,一语不发,任他们说得天花乱坠,他一句也不曾听清楚,此时叫他说了,他便慌张道:『姑丈怎样说呀?』姚夫人便笑道:『这孩子怎么呆成这样了,你姑丈行的将军令你没听着么?』俊明假意道:『听是听清楚的,不过内中的规则忘记了咧!』朱太医又把将军令的规则说了一次,俊明便想想道:『我说一个看要得么?』二姨妈便接口道:『这个孩子说出来总会不错的。』俊明道:『不相干,还是说出来审察一下吧!』大嫂子急道:『快说啦!还有噜苏什么?』当下俊明便拈一句道:『煮酒论英雄。』朱太医赞道:『很好,很好。』二嫂子便嗔道:『我说的倒要罚酒,这孩子说的倒称赞得不得了。我却要听听是什么意思。』朱太医道:『二嫂说的因为不切题。俊侄儿说的倒却恰好,所以不罚他了。』

    二嫂气道:『我不懂甚么切题不切题,你要把他说出的这个玩意儿解释清楚了,我就佩服。』朱太医没法,只得叫俊明道:『你快替你二婶娘说说清楚吧!』俊明便向二嫂子道:『从前三国的时候,曹孟德虎踞中原,那时候刘备还在他部下,有一天曹孟德青梅煮酒请刘备同饮,便谈论天下的英雄有几人,所以便叫煮酒论英雄啊!方才姑丈说的,又要拈着酒又要拈着将军,这不是都有么?』二嫂听完,只得不言语了。『于是大家吃了一会儿菜。

    不知不觉天快黑起来了,仆子掌起灯来,一时间客堂里面显得光彩异常。大嫂子便首先说道:『天黑了,我们还要回家去啦。』俊臣道:『那么就不用再吃吧!』朱太医同姚夫人齐声道:『嫂嫂你慌什么?横竖又难得来的,今晚就委屈着宿一夜吧!』俊明道:『天倒还早呢!就迟一些回去也不要紧的。』二嫂子道:『孩子家总是想贪玩,你不怕烦你姑丈姑母么?』姚夫人哪里肯听他们要去的话,便逼着他们吃酒,俊臣再三推辞说恐怕家严在屋里盼望。朱太医道:『大哥哥本来要请他赏驾的,他又生起病来,依我想,移时就叫俊臣回去照应照应便了。』大姨妈、二姨妈都说要得的,就这样办吧!当下俊明心中暗暗欢喜,巴不得就宿在姑丈这里。大家又吃起酒来,二姨妈说道:『小翠这个丫头,今天肚皮饿得么?』姚夫人道:『她自在里面吃着呢!好在她又吃不了些什么,所以她不肯出来的。』这时朱太医叫仆人上大菜来,还是大嫂嫂不客气,招呼着众人便吃。俊明有心事在心,遂又起身说小解,便溜到小姐窗口边张望时,见小翠在梳妆台旁整理衣服。因为天黑了,里面看外面是很不容易的,俊明恨不得大着胆到她房里去,又见丫头们时出时进,怕碰见反觉不美,当下想来想去,便一直跑到书房里去,拿张纸写了几句,重新来到窗口,向着小翠的肩头上,把纸团抛进去,恰恰中在小翠的颈上,小翠一惊,见是一个纸团,便明白了,忙捡起来背地里一看,微微地一笑。

    此时众丫头都未来,便也书了几字,走至窗前,看见俊明的人影,将纸团抛出。俊明黑暗中摸着一看,见写着『仔细』二字,不由得喜出望外,依旧跑到客堂里来混着吃酒。此刻大嫂嫂同大姨妈都吃得醉人一般,姚夫人还逼着再吃三杯,俊臣苦苦地挡住才不吃了。于是俊臣看天色大黑,听得已交二鼓,便先告辞回家。众人也不愿意再吃,朱太医只得摆上点心,各人吃了一些,方才下席。俊明乘着忙乱的时候,已到后院溜了几趟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心事来。朱太医又陪着他们斗了几副牌,姚夫人便安置众舅母、姨妈等睡觉,俊明安在书房后间,派两个仆人服侍睡了。朱太医同夫人也归房安宿。小翠的房间原是里外两间的,小翠住内间,丫头住外间,距书房只隔一个院子。

    且说俊明到了书房里,哪里还睡得着?便合衣靠在床上,静听万籁俱寂,鼓交三下,抬起一望,窗外竹叶柳枝,被月色映着,隐隐微动。此时欲起身走去,又怕仆役睡觉未酣,复又拥被危坐。一直听得天交四鼓,方才静声下床,整好衣服,将灯儿吹灭,徐徐地踱到后院去。见各房灯火俱熄,只有各处传来的呼声,相映成雷。俊明蹑足蹑手地走到小翠的房门,心中猛然想起,尚有丫头在内,此门必然关闭,急忙轻轻儿用手一推,方知是半关着的,便侧着身子,闪进里面去。房内被窗外月色照着,一丫头横卧床上,酣睡如雷。复走到里面一间,伸颈一望,见小姐斜靠床墙,闭目而卧,一支琉璃灯半明半暗,俊明到此时不由得不进去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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