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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定云南沐英留镇 征漠北蓝玉报功 之二

明史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09

惟当时云南边境,有平缅部,与金齿接壤,前代未通中国,至元朝始遣使招降,授土酋为宣慰司。元末的宣慰司,叫作思伦发,因闻金齿降明,恐遭讨伐,亦遣使朝贡。诏仍授他为宣慰使,寻又命兼统麓川地。思伦发渐渐桀骜,居然造起反来,有众十余万,入寇景东。沐英檄都督冯诚往御,战败引还,千户王升死难。英拟亲督军往讨,会接诏敕,只令他屯兵要害,以逸待劳,乃遵旨筹防,自楚雄至景东,每百里置一营,率兵屯种,观衅后动。

思伦发见无懈可击,也退伏了一两年。后谋诱集群蛮,入寇摩沙勒寨。都指挥宁正,受沐英命,迎头痛击,大破群蛮,斩首千五百级,思伦发引为深耻,竟倾寨前来,众号三十万,入寇定边。沐英闻报,急选骁骑三万,昼夜兼行,及抵敌营,压垒而阵,令都督冯诚挑战。敌营内忽跃出万人,驱象三十余只,舞蹈而前。冯诚欲返奔,指挥张因,时为前锋,独不慌不忙,弯弓搭矢,叫一声着,中象左膝,象即仆地,复一矢射中敌帅。冯诚见张因得手,亦命兵士接连注射,死敌数百人,获一象而还。沐英喜道:『贼无他技,容易破灭了。』

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乃下令军中,置火铳神机箭为三行,先后列着,更迭击射。复分军为三队,命冯诚居前,宁正居左,都指挥汤昭居右,鼓勇前进。敌复驱象出营,象皆披甲,两旁置槊,以备击刺。阵既交,群象突出,明军铳箭俱发,声震山谷。象返走,敌遂四溃。蛮目昔剌,独麾健卒来斗明军,势甚凶猛。沐英登高遥望,见左军少却,即取下佩刀,命左右取帅首来。左帅见一人握刀驰下,料知不佳,遂拚着性命,奋呼突阵,各军随上,无不以一当百,蛮众大败,斩首三千级,俘获万余人,得生象三十七头,敌渠各身受巨创,伏毙象背。有几个侥幸逃生的,都不知去向,思伦发亦单身遁走。沐英回军,休养数月,拟集众深入,思伦发得报大惧,遣使谢罪,并愿岁贡象马白金等物,乃仍令为宣慰使。麓川、平缅俱平。结束滇事。

话分两头,且说元嗣主爱猷识理达腊,于洪武十一年夏季谢世,子脱古思帖木儿嗣位,免不得又来侵边。大将军徐达,及副将军汤和等,奉命驰御,擒住元平章别里不花,元兵败退。既而徐达、李文忠先后病殁,太祖很是悲悼,追封达为中山王,文忠为岐阳王,立碑赐祭,备极荣哀。太祖尝语诸将道:『受命即出,成功即归,不矜不伐,妇女无所爱,财帛无所取,中正无疵,光同日月,只有大将军徐达一人。达为功首,故备录太祖赞语。今不幸溘逝,丧一良弼了。』言下很是唏嘘。

嗣是饬边固守,好几年不出塞。至洪武二十年,元太尉纳哈出,拥众金山,屡侵辽东,乃命冯胜为大将军,傅友德、蓝玉为左右副将军,率师二十万北征。胜至通州,遣哨马出松亭关,探悉元兵多屯驻庆州,遂令蓝玉轻兵往袭。时适大雪,元兵未曾防备,不意明军突至,连逃走都是不及。元平章果来被杀,果来子不兰奚受擒,明军得胜回营,胜遂会集大军,齐出松亭关,进逼金山,并遣降将乃剌吾,往谕纳哈出,速即归降。纳哈出未免心动,令左丞刘探马赤等,至胜营献马。胜遣人送赴京师,一面驱军急进,径薄纳哈出营。

纳哈出惊惶失措,由乃剌吾再与劝导,乃率数百骑诣蓝玉军前。玉大喜,设宴款待。纳哈出酌酒酬玉,玉解衣给纳哈出,令他穿着,然后饮酒。纳哈出不允,彼此争让许久。纳哈出竟取酒浇地,且操着蒙语,戒饬从骑。适郑国公常茂,系冯胜女夫,随胜出征,亦在座中。茂部下或解蒙语,密告常茂,说是纳哈出谋遁。茂即上前搏击,刺伤纳哈出右臂。常茂此举,殊太卤莽。纳哈出大愤,亏得都督耿忠,代为排解,引他见大将军。大将军冯胜,好言抚慰,并令耿忠与同寝食,纳哈出方才无语。

胜以纳哈出既降,即将他所有妻孥将校,一律招集,相偕同归。临行时命都督濮英,率兵三千人断后。濮英迟行一程,突被溃卒邀击,马蹶被擒,英剖腹自尽。冯胜失了濮英,无从报命,不得已诿罪常茂,说他无端激变,把他械系入京。茂与胜名虽翁婿,事辄龃龉,抵关后,大为不服,亦讦奏胜罪状。翁婿相残,常茂固非,冯胜亦误。太祖密令侦查,有言胜私匿名马,强纳敌女,并使阍人至纳哈出妻前,行酒求珠宝。恐未尽实。于是太祖忿怒,将冯胜、常茂一并惩治,谪茂至龙州安置,收胜大将军印绶,勒令归第凤阳。再命蓝玉为大将军,唐胜宗、郭英为副,仍出军北征,进至庆州。

时元嗣主脱古思,屯捕鱼儿海,距庆州约数百里,玉谍知消息,从间道驰入,直抵百眼井,已近捕鱼儿海,四望寂寥,杳不见敌。玉勒马欲归,定远侯王弼道:『我等提十万众,深入沙漠,未见敌人,遽行班师,如何复命?』

玉沈吟未决。

弼请令军士穴地为炊,毋使敌望见烟火,至夜乃可发兵。玉依计而行。是晚大风扬沙,漫天昏黑,玉用弼为前锋,径趋捕鱼儿海。见元主果营海岸,呐喊而入,吓得元主心惊胆落,挈同家眷,骤马奔逃。元太尉蛮子,仓猝拒战,约略交锋,头已落地。弼率大军追赶,擒住元主次子地保奴,及故太子必里秃妃,并公主以下百余人,还有官属三千,男女七万,马牛驼羊十五万,一并籍录,驰报京师。太祖大悦,遣使劳军,谕中比玉为卫青、李靖,总算是纶音优渥了,及还师,晋封玉为凉国公。

玉身长面赤,有大将才,屡次立功,渐膺宠眷,且娶常遇春妻弟,遇春女为太子标元妃,与太子为转弯亲戚,因此恃功挟势,濅成骄蹇。自地保奴及妃主入京,太祖赐与居第,月给廪饩,元妃颇有姿色,玉日夕过从,免不得有勾搭情事。都中人言啧啧,为太祖所闻,召玉切责。元妃因此怀惭,自经而死。死得不清白。太祖命将所赐蓝玉铁券,镌入玉罪,令他鉴戒。玉仍不改,多蓄庄奴假子,霸占东昌民田,种种不法,遂以速死。是时马后早崩,太子随逝,鲁王檀嗜药亡身,潭王梓谋变自焚,秦王樉召还被锢,周王橚弃国被迁,酿成太祖懊恨,迭兴党狱。韩国公李善长,尚且赐死,那跋扈专恣的蓝玉,还有甚么生望?小子有诗叹道:

功狗由来未易全,况兼骄恣挟兵权。

朱公泛棹留侯隐,毕竟聪明足免愆。

以上所叙各种情迹,俟小子逐段交代,看官欲知详细,请阅下回。


〖后评〗

本回叙云南事,传梁王,亦传沐英也。梁王之忠,已见细评,若明得云南,全出沐英力,而云南人民,亦戴德不忘,终明世二百七十余年,沐氏子孙守云南,罕闻乱事,黔宁之功,固不在中山开平下也。蓝玉与沐英,同事疆场,为明立勋,不一而足。捕鱼儿海一役,谋虽出于王弼,而从善如流,不为无功。自是残元余孽,陵夷衰微,数十年无边患,谁谓玉不足道者?乃身邀宠眷,志满气溢,既不能急流勇退,复不能恭让自全,遂致兔死狗烹,引颈就戮。明虽负德,蓝亦辜恩。藉非然者,玉氏子孙,亦何至不沐氏若乎?前后相照,一则食报身后,一则族灭生前,后之君子,可以知所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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