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36
徽宗并不加责,反对他微笑。
攸复道:『想陛下已经许臣,臣去了。』言毕返身自去。
中书舍人宇文虚中上书谏阻,王黼恨他多言,改除集英殿修撰。朝散郎宋昭,乞诛王黼、童贯、赵良嗣等,仍遵辽约,毋构兵端。疏上后,即有诏革除昭名,窜置海南。王黼就三省置经抚房,专治边事,不关枢密,且括全国丁夫,计口出算,得钱六千二百万缗,充作兵费。并贻童贯书道:『太师北行,黼愿尽死力。』
童贯遂偕蔡攸出师,浩浩荡荡的到了高阳关。途中遇着辽使,谓:『奉天锡皇帝新命,愿与中朝,仍修盟好,宁免岁币,毋轻加兵。』
童贯不许,辽使乃去。
小子前文所叙,只有辽天祚帝延禧,为什么有夹山天锡皇帝来?析明界限,是著书人惯技。
原来辽主延禧走云中,曾留南府宰相张琳,参政李处温,与都元帅耶律淳,同守燕京。即辽南京。至辽主遁入夹山,号令不通,处温与族弟处能,及子奭,外联怨军,内结都统萧干,谋立淳为帝。张琳不能阻,遂与诸大臣耶律大石一译作达什、左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等,集蕃汉诸军,趋至淳府,引唐朝灵武故事,劝淳即位。淳不肯从,李奭竟持入赭袍,披上淳身,令百官就列阶前,拜舞山呼。黄袍加身以后,不谓复见此剧。淳推让再三,终不得辞,乃南面即真,遥降辽主延禧为湘阴王,自称天锡皇帝,建元天福,以妻萧氏为德妃,加封李处温为太尉,张琳为太师,改名怨军为常胜军,军中悉委耶律大石,旋闻宋军来攻燕京。因遣使议和,至得使臣返报,已知和议无成,乃遣达什统军御敌,佐以萧干,迎截宋师。
童贯用知雄州和诜计议,遍张黄榜,晓谕燕民,旗上悬揭『吊民伐罪』四大字。不足示威,反令人笑。且悬赏购求敌士,谓能归献燕京,当除授节度使。哪知辽人相率观望,并没有箪食壶浆,来迎王师。谐谑语。
都统制种师道奉命从征,贯令护诸将进兵,师道入谏道:『今日出师,譬如盗入邻家,即不能救,又欲与盗分赃,太师尚以为可行么?』
贯叱道:『天子有命,何人敢违?你怎得妄言惑众?如或违令,当正军法。』
师道叹声而出。
贯复命两路进兵,东西并发。东路兵,归师道节制,进趋白沟,西路兵,归辛兴宗节制,进趋范村。师道不得已,领兵前行。前军统制杨可世,已至白沟,忽见辽兵鼓噪前来,势如狂风骤雨,锐不可当。可世先已生畏,步步退却,那辽兵竟捣入阵中,来击后队。亏得师道先已预备,令军士各持巨梃,严防冲突,即闻前军溃退,忙督持梃兵出阻,两下混战一场,辽兵器械虽利,屡被巨梃格去,自午至暮,辽兵一些儿没有便宜,方才退去。师道亦退回雄州,辛兴宗到了范村,亦被辽兵击败,踉跄遁归。师道犹败,何怪兴宗。
童贯闻两军俱败,正弄得没法摆布,忽闻辽使又至,乃召他入见。
辽使语贯道:『女真背叛本朝,应亦南朝所嫉视,本朝方拟倚为后援,为什么贪利一时,弃好百年,结豺狼作毗邻,贻他日祸根呢?须知救灾恤邻,古今通义,还望大国统盘筹算,勿忘古礼,勿贻后忧。』
看官试想!辽使这番说话,乃是理直气壮,教童贯如何答辩得出?当下支吾对付,但说当奏闻朝廷,再行复告。辽使自归,种师道复请与辽和,贯仍不纳,反密劾师道通虏阻兵。王黼从中袒贯,降师道为左卫将军,勒令致仕。用河阳三城节度使刘延庆代任。嗣按徽宗手诏,暂令班师,贯与攸乃相偕还朝。
既而辽耶律淳病死,萧干等奉萧氏为皇太后,主军国事,遥立天祚帝次子秦王定为帝,改元德兴。天祚帝有六子,长名敖卢干,一译作阿咾罕。封晋王,次即秦王定,又次为许王宁,又次为赵王习泥烈,一译作锡里。【辽史·天祚纪】,谓天祚四子,赵王居长,皇子表乃有六子,晋王第一,赵王第四,今依表叙明。又次为燕国王挞鲁,梁王雅里。晋王文妃萧氏,小字瑟瑟,才貌双全,尝因天祚帝无道将亡,作歌讽谏,歌只二首,第一首中有云:『直须卧薪尝胆兮,激壮士之捐身;可以朝清漠北兮,夕枕燕、云。』这四语,传诵一时,偏天祚帝引为深恨。
枢密使萧奉先为秦、许两王母舅,恐秦王不得嗣立,因欲谋害晋王,遂诬文妃与驸马萧昱及妹夫耶律余覩等,有拥立晋王情事。天祚帝遂赐文妃死,并杀萧昱等人。独耶律余覩脱身降金。金兵入辽,曾用余覩为向导。萧奉先又因此入谗,缢杀晋王敖卢干。及天祚帝遁入夹山,始悟奉先不忠,把他驱逐。奉先欲奔金,被辽军擒还,令他自尽。到了耶律淳疾笃,与李处温、萧干商议,欲迎立秦王。处温虽然面允,颇蓄异图。萧德妃称制,闻处温将通使金、宋,卖国求荣,乃将他处死,并置奭磔刑。
自是萧干专政,人心颇贰,消息传至宋廷,王黼又入白徽宗,申行北伐,因复命童贯、蔡攸整军再出。辽常胜军统帅郭药师,留守涿州,闻宋师又至,集众与语道:『天祚失国,女政不纲,宋师又复压境,看来燕京以南,必归中国,男儿欲取斗大金印,何必恋恋宗邦,不思变计呢?』后来由宋降金,亦本此意。
部众应声道:『唯统帅命!』
药师遂率所部八千人,及涿、易二州版图,诣童贯处乞降。贯大喜,立即表奏,有诏授药师为恩州节度使,令所部归刘延庆节制。延庆奉童贯军令,出发雄州,用药师为前驱,领兵十万人,渡越白沟。延庆部下,多无纪律,药师入谏延庆道:『今大军拔寨启行,多不戒备,若敌人置伏邀击,首尾不相应,不就要望尘奔溃么?』
延庆不从。行至良乡,辽萧干率众冲来,宋师略略与战,便即退走,被辽兵驱杀一阵,伤毙甚多。延庆收集败众,闭垒不出。药师又复献计道:『萧干兵不过万人,今悉力拒我,燕山必虚,愿得奇兵五千,倍道掩袭,定可得胜。惟请公次子光世策兵援应,万不可误!』药师此计,却是可用。
延庆许诺,遂遣大将高世宣、杨可世与药师引兵六千,乘夜渡过芦沟,兼程而进。到了黎明,辽常胜军偏帅甄五臣已得消息,亟率五千骑入燕城,药师等继至,城中已有人守备,经宋军猛攻数次,得入外城,遂遣使促萧后出降。萧后已密报萧干,干急率精兵三千,还燕巷战。药师只望刘光世来援,不意杳无影响。甄五臣又复杀出,害得药师等前后受敌,只好与可世一同弃马,缒城奔回。世宣竟战死城中。
刘延庆进驻芦沟,既不派遣光世,复不追蹑萧干,真是没用的饭桶。被萧干出截饷道,擒去护粮将王渊,及汉军二人,用布蔽目,羁留帐中。夜半却假意相语道:『我军三倍宋军,明晨当分为三队,出击宋营。最精锐的兵士,可冲他中坚,左右翼为应,举火为号,好杀他片甲不回。』
说罢,又阴纵一人出帐,令他还报。果然延庆中计,信为真言,待至明旦,遥见火起,疑是辽兵大至,烧营急遁,士卒自相践踏,死亡过半。萧干即纵兵追至涿水,方才退归。燕人知宋无能为,或作赋,或歌诗,讥讽宋军。延庆却没情没绪的,退保雄州,检查军实,丧失殆尽。小子有诗叹道:
痴心只望复燕云,庸帅何堪领六军?
一败已羞偏再败,寇氛从此溢河汾。
宋师既败,童贯无法可施,没奈何遣使至金,求他夹攻燕京。毕竟燕京为谁所夺?待至下回表明。
方腊之乱,虽残破六州,究之小丑跳梁,容易荡平,乃犹调兵至十五万,劳师至四百五十日,方得穷溪荡穴,削平叛逆,原其擒渠之力,实出小校韩世忠之手,而于诸将无与,遑论童贯?贯竟俨为首功,晋爵太师,封公楚国,何其滥赏若此!未几而即有征辽之役,彼殆狃于小胜,而以为无功不可成者?讵知辽虽弩末,敌宋尚且有余,一出即败,再出复溃,不能制辽,安望制金?迨辽亡而宋自随之矣。夫燕本可图,而图者非人,望福而反以徼祸,谁谓功可妄觊乎?君子是以嫉贼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