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36
钦宗没法,乃进云为资政殿学士,命偕康王赴金军,许割三镇,并奉衮冕玉辂,尊金主为皇叔,加上徽号至十八字。云受命后,即与康王构出都,由滑、浚至磁州。知州宗泽迎谒道:『肃王一去不回,难道大王尚欲蹈前辙么?况敌兵已迫,去亦何益?请勿再行!』幸有此着,尚得保全半壁。
康王乃留次磁州。王云犹再三催迫,康王不从。会康王出谒嘉应神祠,云亦随着,州民亦遮道谏王切勿北去。云厉声呵叱,激动众怒,齐声呼道:『奸贼奸贼!』云不知进退,尚欲恃威恐吓,怎禁得众怒难犯,汹汹上前,你一脚,我一拳,霎时间打倒地上,双足一伸,呜呼哀哉。该死的贼。康王也不便动怒,只好带劝带谕,解散众民。其实也怨恨王云。
及返入州署,接到知相州汪伯彦帛书,请他赴相。康王乃转趋相州,伯彦身服櫜鞬,带着步兵,出城迎谒。康王下马慰劳道:『他日见上,当首以京兆荐公。』伯彦拜谢。又招了一个贼臣。康王遂留寓相州。
当下来了一位壮士,入城谒王。康王见他英姿凛凛,相貌堂堂,倒也暗中喝采。及问他姓氏,他却报明大略。
看官听着!这人曾充过真定部校,姓岳名飞,表字鹏举,系相州汤阴县人。但叙略迹,已是烨烨生光。
相传岳飞生时,曾有大鸟,飞鸣室上,因以为名。家世业农,父名和,母姚氏。飞生未弥月,河决内黄,洪水暴至,家庐漂没,飞赖母抱坐大缸中,随水流去,达岸得生。好容易养至成人,竟生就一种神力,能挽强弓三百斤,弩八石。因闻周同善射,遂投拜为师,尽心习艺,悉得所传。
适刘鞈宣抚真定,招募战士,飞即往投效,并乞百骑,至相州扫平土匪陶俊、贾进和。至是家居无事,乃入见康王。王问明来历,留为护卫。嗣闻相州尚有剧贼,叫作吉倩,遂命飞前去招抚。飞单骑驰入倩寨,与倩角艺。倩屡斗屡败,情愿率众三百八十人,悔过投降。飞引见康王,王嘉飞功,授为承信郎。
飞因请康王募兵御寇,康王因未接朝命,尚在踌躇。忽有一人踉跄奔来,遥见康王,便呼道:『大王不好了!快快募集河北兵士,入卫京师。』
康王闻声,急瞧来人非别,就是尚书左丞耿南仲。当下不及邀座,便问道:『金兵已到京城么?』
南仲道:『自从大王出都,金使连日到来,定要割让两河,皇上命聂昌赴河东粘没喝军,要南仲赴河北干离不军,分头磋商和议。南仲虽已年老,不敢违命,只得与金使王汭一同登途,不意到了卫州。兵民争欲杀汭。南仲忙替他解释,他得脱身逃去。偏兵民与南仲为难,幸亏南仲命不该绝,才能逃免,来见大王。』从南仲口中,叙出宋廷情事,免与上文笔意重复。
康王道:『聂昌到河东去,未识如何?』
南仲道:『不要说起,他一至绛州,便已被什么钤辖赵子清抉目脔割了。』
康王不禁搓手道:『奈何奈何?』
南仲道:『现在只仗大王募兵入卫,或尚可保全京师。』何不要康王同去议和·
康王乃与耿南仲联名署榜,招募士卒。相州一带,人情少安。惟宋廷尚遣侍郎冯澥、李若水往粘没喝军议和,到了怀州,正值粘没喝破怀州城,掳住知州霍安国等,胁降不屈,共杀死十三人。此时气焰甚盛,还有甚么礼貌待遇宋使!可怜冯、李两人,进退两难,没奈何入申和议。被粘没喝诘责数语,驱使退还。粘没喝遂与干离不会师,直至汴京城下。干离不屯刘家寺,粘没喝屯青城,汴京里面,只有卫士及弓箭手七万人,分作五军,命姚友仲、辛永宗为统领,登陴守御。
兵部尚书孙傅,调任同知枢密院事,保举了一个市井游民姓郭名京,说他能施六甲法,可以退敌。钦宗遂宣京入朝。京叩见毕,大言道:『陛下若果信臣,臣只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便可生擒敌帅。』
钦宗大喜,便道:『若能如此,朕尚何忧?』要他来送命了。
遂授京成忠郎,赐金帛数万,令他自行召募。京不问技艺能否,但择年命,配合六甲,即可充选。所得市井无赖,旬日即足。又有市民刘孝竭,亦借御敌为名,效京募兵,或称六丁力士,或称北斗神兵,或称天阙大将,整日里谈神说鬼,自谓能捍城破敌。越发希奇。钦宗也恐难恃,遣使持蜡书夜出,约康王及河北守将入援。行至城外,多为金营逻兵所获。
唐恪密白钦宗,请即西幸洛阳,何㮚引苏轼论『周朝失计,莫如东迁』二语,劝阻钦宗。钦宗用足顿地道:『朕今日当死守社稷,决不远避了。』能如此语,倒也是个好汉。随即被甲登城,用御膳犒赏将士。
时值仲冬,连日雨雪,士卒冒雪执兵,多至僵仆。钦宗目不忍睹,因徒跣求晴。复亲至宣化门,乘马行泥淖中,民多感泣。独唐恪随御驾后,被都人遮击,策马得脱,乃卧家求去。误国至此,还想去么·钦宗准奏,命何㮚继任。且诏复元丰三省官名,不称何㮚为少宰,仍用尚书右仆射名号。换官不换人,有何益处·冯澥还朝,受职尚书右丞。
南道总管张叔夜率兵勤王,令长子伯奋将前军,次子仲雍将后军,自将中军,合三万余人,转战至南薰门外。钦宗召他入对,叔夜请驾幸襄阳。钦宗不从,但命他统军入城,令签书枢密院事。又是失着。
殿前指挥使王宗濋愿出城对仗,当即拨调卫兵万人,开城出战,哪知他到了城外,略略交锋,便即遁去。金兵即扑攻南壁,张叔夜及都巡检范琼,极力备御,才将金兵击退。粘没喝复遣萧庆入城,要钦宗亲自出盟,钦宗颇有难色,但遣冯澥与宗室仲温等赴敌请和。粘没喝立刻遣还,不与交一语。
东道总管胡直孺,率兵入卫,被金人击败,擒住直孺,缚示城下,都人益惧。范琼以千人出击,渡河冰裂,溺死五百人,又不免挫丧士气。
何㮚屡促郭京出师,京初言非至危急,我兵不出,及诏令迭下,乃尽令守兵下城,毋得窃视。六甲兵大启宣化门,出攻金兵,金人分张四翼,鼓噪而前,六甲兵慌忙退走,多半堕死护龙河,城门亟闭。京语叔夜道:『金兵如此猖獗,待我出城作法,包管退敌。』叔夜又放他去出,京带领余众,出了城门,竟一溜烟的逃去了。总算享了几日威福。城中尚未知胜负,那金兵已四面登城,眼见得抵御不及,全城被陷。统制姚友仲、何庆言、陈克礼、中书舍人高振皆战死。内侍监军黄金国赴火自尽,守御使刘延庆夺门出奔,为追骑所杀。张叔夜父子力战受创,也只好退回。钦宗闻报大恸道:『朕悔不用种师道言,今无及了。』何止此着。小子有诗叹道:
不信仁贤国已虚,如何守备又终疏?
前车未远应知鉴,覆辙胡堪及后车。
钦宗恸哭未终,忽闻门外大哗,越吓得魂不附体,究竟何人哗噪,待至下回表明。
读此回而不痛心者非人,读此回而不切齿者亦非人。三镇许割而不割,犹谓要盟无质,不妨食言,然亦必慎择将帅,大修武备,惩前日之游移,定后来之果断,方可挽回危局,勉遏寇氛。乃忽而议战,忽而议和,议和之误,固不待言,而议战者亦始终无保国之方,御敌之法,甚且堕敌使之计,愈致挑动强邻,至于金人日逼,朝议益棼,谋幸谋和,更无定见,李纲罢矣,师道死矣,将相非人,游手且进握兵柄,其失可胜道乎?钦宗谓悔不用师道言,吾料其所悔者,在西幸之不果,非在前时却敌诸谋,是仍一畏懦怯弱而已。呜呼钦宗!呜呼赵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