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48
骁骑将军徐湛之,系是帝甥,为会稽长公主所出,公主嫁徐逵之见第九回。至是亦坐刘湛党,被收论死。会稽长公主闻报,仓皇入宫,手中携一锦囊,掷置地上,囊内贮一衲布衫袄,取示宋主,且泣且语道:『汝家本来贫贱,此衣便是我母与汝父所制,今日得一饱餐,便欲杀我儿么?』
宋主瞧着,也不禁泪下。这衲布衫袄的来历,系是宋武微贱时,由臧皇后手制,臧后薨逝,留付公主道:『后世子孙,如有骄奢不法,可举此衣相示。』
公主奉了遗嘱,因将此衣藏着,这次正好取用,引起宋主怅触,乃将湛之赦免。
吏部尚书王球,素安恬淡,不阿权贵,独兄子履为从事中郎,深结刘湛,往来甚密,球屡戒不悛。及湛在夜间被收,履闻变大惊,徒跣告球,球从容自若,命仆役代为取鞋,且温酒与宴,徐徐笑问道:『我平日语汝,汝可记得否?』
履附首呜咽,不敢答言。
球见他觳觫可怜,方道:『有汝叔在,汝怕什么?但此后须要小心!』
履始泣谢。越日诏诛湛党,履果免死,但褫夺官职,不得再用。球却得进官仆射,受任未几,即称疾乞休,卒得令终。热中者其视之。
宋主命殷景仁为扬州刺史,仍守本官,尚书刘义融为领军将军。又因会稽长公主的情谊,特任徐湛之为中护军,兼丹阳尹。会稽长公主入宫道谢,由宋主留与宴饮,相叙甚欢。公主忽起,离座下拜,叩首有声。宋主不知何意,慌忙下座搀扶,公主悲咽道:『陛下若俯纳愚言,方敢起来。』
宋主允诺,公主乃起,随即说道:『车子岁暮,必不为陛下所容,今特替他请命!』
说着,泪如雨下,宋主亦觉欷歔,便与公主出指蒋山道:『公主放心,我指蒋山为誓,若背今言,便是负初宁陵!』
即宋武陵。
公主乃破涕为欢,入座再饮,兴尽始辞。
看官欲问车子为谁?车子就是彭城王义康小字。宋主又将席间余酒,封赐义康,并致书道:『顷与会稽姊饮宴,记及吾弟,所有余酒,今特封赠。』
义康亦上表谢恩,无容絮述。
惟殷景仁既预诛刘湛,兼领扬州,忽致精神瞀乱,变易常度。冬季遇雪,出厅观望,愕然失色道:『当閤何得有大树?』寻复省悟道:『我误了!我误了!』
遂返寝卧榻,呓语不休。才阅数日,一命呜呼!或说是刘湛为祟,亦未知真否,小子未敢臆断,宋主追赠司空,赐谥文成,扬州刺史一缺,即授皇次子始兴王浚。
宋主长子名劭,已立为太子,次子浚年尚幼冲,偏付重任,州事一切,悉委任后军长史范晔,主簿沈璞。
晔字蔚宗,具有隽才,【后汉书】百二十卷,实出晔手,几与司马迁、班固齐名。惟素行佻达,广置妓妾,常为士论所鄙。晔尚谓用不尽才,屡怀怨望。宋主爱他才具,令为扬州长史,嗣又擢任左卫将军,兼太子詹事,与右卫将军沈演之,分掌禁旅,同参机密。
吏部尚书何尚之入谏宋主道:『范晔志趋异常,不应内任,最好是出为广州刺史,距都较远,免致生事,尚可保全。若在内构衅,终加鈇鑕,是陛下怜才至意,反不能慎重如始了!』
宋主摇首道:『方诛刘湛,复迁范晔,人将疑朕好信谗言,但教知晔性情,预为防范,他亦怎能为害呢!』
忠言不听,终致误事。尚之不便再言,只好趋退。
彭城王义康出镇江州,越年表辞刺史,乃令都督江、处、广三州军事。前龙骧将军扶令育,诣阙上书请召还义康,协和兄弟,偏偏触动主怒,下狱赐死。宋主始终疑忌义康,只因会稽长公主在内维持,义康还得无恙。公主又因竟陵王义宣,衡阳王义季,年已濅长,未邀重任,亦尝与宋主谈及,请令出镇上游。宋主不得已任义宣为荆州刺史,义季为南兖州刺史,已而复调义季镇徐州。
先是广州刺史孔默之,因赃得罪,由义康代为奏解,方邀宽免。默之病死,有子熙先,博学文史,兼通数术,充职员外散骑侍郎。他感义康救父深恩,密图报效。尝按天文图谶,料宋主必不令终,祸由骨肉,独江州应出天子。后事果如所料,可惜尚差一着。当下属意义康,总道是江州应谶,可以乘机佐命,一则期报私惠,二则借立奇功,主见已定,伺机待发。
好容易待了两三年,无隙可乘,熙先孤掌难鸣,必须联结几个重臣,方可起事。左瞻右瞩,只有范晔自命不凡,常怀觖望,或可引与同谋。乃先厚结晔甥谢综,使为先容。综为太子中书舍人,本与晔并处都中,朝夕过从,乐得引了熙先,同往见晔。晔与熙先谈论今古,熙先应对如流,已为晔所器重,晔素好博,熙先又故意输钱,买动晔欢,晔遂格外亲爱,联作知交。熙先以摴蒲买欢,实开后世干禄法门。
熙先因从容说晔道:『彭城王英断聪敏,神人所归,今远徙南陲,天下共愤,熙先受先君遗命,愿为彭城王效死酬恩,近见人情骚动,天文舛错,正是智士图功的机会。若顺天应人,密结英豪,表里相应,发难肘腋,诛异己,奉明圣,号令天下,谁敢不从,未知尊见以为何如?』
晔听他一番言语,禁不住错愕失色。
熙先又道:『公不见刘领军么?挟权千日,碎首一朝。公自问谅不及刘领军,万一祸及,不可幸逃,若乘势建功,易危为安,享厚利,收大名,岂不较善!』
再进一步,是晓以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