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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老将失谋还师被虏 昏君嗣位惨戮沈冤 之三

南北史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48

周主赟以内外粗安,乐得恣情声色,任意荒淫。尝自扪杖痕,向梓宫前恨骂道:『汝死已太迟了!』因此托名居丧,毫无戚容。整日里在宫中游狎,见有姿色的宫嫔,即逼与淫乱。拜郑译为内史中大夫,委以朝政。又嫌梓宫在堂,未便改吉,便不守遗制,即令移葬山陵。约计殡灵期间,尚未逾月。一经葬毕,即易吉服。京兆郡丞乐运上疏,略言葬期既促,事讫即除,太为急急,不可训后。赟置诸不理。

是年冬月,稽胡帅刘受逻千起反汾州,诏令越王盛为行军元帅、宇文神举为副,进军西河。稽胡向突厥求援,突厥遣骑赴救,为神举所侦悉,中途设伏,掩击突厥骑兵。突厥败走,稽胡帅刘受逻千,惶惧乞降。越王盛振旅还朝,神举留镇并、潞、肆、石等四州,号为并州总管。

越年正月朔日,周主赟在露门受朝,始服通天冠、绛纱袍,令群臣并服汉、魏衣冠,颁诏大赦,改元大成。初置四辅官,命越王盛为大前疑,蜀公尉迟迥为大右弼,申公李穆为大左辅,随公杨坚为大后丞,大陈鱼龙百戏,庆赏太平,好几日尚未撤去,免不得有几个直臣,上书谏阻。

赟非但不从,反越加恣肆,一不做,二不休,令百戏日演殿前,夜以继昼。又广采美女,罗列声伎,增筑离宫,大兴徭役,真个是穷奢极欲,惟恐不及。想是自知速死,故不惮横行。

起初即位,尚嫌高祖时刑书要制,太觉从严,特为减轻条例,时加赦宥。此次因民多犯法,吏好强谏,因欲为威虐,慑服群下,乃更定刑名,务尚苛刻,叫作刑经圣制。便在正武殿大醮告天,颁示刑法。一面令左右密伺群臣,小有过失,即加诛谴。自己独游宴沈湎,旬日不朝,群臣请事,统由宦官代奏。

于是京兆郡丞乐运,舆榇入朝,陈主八失:

事多独断,不令宰辅参议。

采女实宫,仪同以上诸女,不许擅嫁。

至尊入宫,数日不出,所有奏闻,统归阉人出纳。

下诏宽刑,未及半年,更严前制。

高祖珽雕为朴,崩未逾年,遽违遗训,妄穷奢丽。

劳役下民,供奉俳优角镴。

上书字误,辄令治罪,杜绝言路。

玄象垂诫,荧惑屡现,未能谘诹善道,修布德政。

结末数语,乃是八过未改,臣见周庙将不血食了!

看官,试想这种直言不讳的谏草,就使遇着中主,尚且忍受不起;况周主赟庸昏淫暴,哪肯听受直言。当下勃然大怒,命运入狱,即欲加运死罪。朝臣相率惶怖,莫敢营救,独内史中大夫元岩叹道:『臧洪同死,人且称愿;臧洪事见【三国志】况同时遇着比干,岩情愿与他同毙。』

遂诣阁入谏道:『乐运不惜一死,实欲沽名,陛下不如好言遣归,借示圣度!』

也是讽谏。

赟怒乃少解,越日召运与语道:『朕昨夜思卿所奏,实为忠臣。』

乃赐运御食,运拜谢而出。朝臣初见周主盛怒,莫不为运寒心,及见运释归,乃为运道贺,说是虎口余生,不可多得了。

时大将军王轨,出为徐州总管,因见上昏下蔽,恐祸及己身,私语亲属道:『我昔在先朝,屡言储君失德,实欲为社稷图存。今事已至此,祸变可知,本州控带淮南,近接强寇,欲为身计,易如反掌,但忠义大节,究不可亏,况素受先帝厚恩,志在效死,怎得因获罪嗣主,遽背先朝?今惟有待死罢了!千载以后,或得谅我本心。』

果然不到数月,大祸临头,好好一位百战功臣,又复死于非命。

原来中大夫郑译,与轨有嫌,又恨及宇文孝伯,屡思报怨。事见七十八回,吐谷浑之役。可巧周主自扪杖痕,谓是何人所致?译乘机答道:『事由王轨、宇文孝伯。』

赟恨恨道:『我誓当杀彼!』

译复述及王轨捋须事,见上。越激动周主怒意,遂遣内史杜虔,赍敕杀轨。中大夫元岩不肯署敕,御正中大夫颜之仪进谏不从。岩复继脱巾顿首,三拜三进,周主怒道:『汝欲党轨么?』

岩答道:『臣非党轨,正恐滥诛功臣,失天下望!』

周主赟叱令内侍,殴击岩面,将他逐出,即日免官。并促令杜虔就道,未几即由虔返报,轨已诛讫。

上柱国尉迟运私语孝伯道:『我等与王公同事先朝,素怀忠直,今王公枉死,我辈亦将及难,奈何奈何?』

孝伯道:『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为臣为子,去将何往?且委贽事人,义难逃死。足下若为身计,何勿亟求外调,还可免祸。』

尉迟运依计而行,得出为秦州总管。才阅数日,周主赟召问孝伯道:『公知齐王谋反,何故不言?』

孝伯道:『齐王效忠社稷,实为群小所谮,因致冤戮,臣受先帝嘱托,方愧不能切谏,此外尚有何言!陛下如欲罪臣,臣有负先帝,死亦甘心了!』

周主赟也觉怀惭,俯首不语,待孝伯告退,竟下敕赐死。又因宇文神举,受宠先朝,亦尝毁己,索性尽加辣手,命内史赍着鸩酒,速赴并州,逼令饮鸩自尽。尉迟运至秦州,迭闻孝伯、神举,依次毕命,不由的忧惧成疾,也即暴亡。小子有诗叹道:

未信仁贤国已虚,哪堪勋旧尽诛锄!

人亡邦瘁由来久,黑獭从兹不食余。

周主赟既滥杀勋臣,又想出一种奇事,即拟施行。欲知周主有何设施,且至下回再表。


〖后评〗

周主邕为一英武主,平齐以后,又复败陈,虽由陈将吴明彻之昏耄失算,以致兵败受擒,然非周将王轨之锁断下流,亦不至挫失如此。败陈者王轨,用轨者周主邕,推原立论,宁非由周主之英明乎?独周主邕号称知人,而不能自知其子,昏庸如赟,安得以大统相属?就令诸子尚幼,不堪承嗣,何妨援兄终弟及之例,传位同胞!况世宗毓已为前导,邕正可步厥后尘,奈何徒为子嗣计,不思为社稷计乎?

及赟嗣位后,戮勋戚,杀功臣,种种失德,史不绝书,皆周主之贻谋不臧,有以致之。然当时如齐王宪辈,不能为伊霍之行,徒拱手而受戮,忠而近愚,亦不足取,身亡而国俱亡,此任圣之所以夐绝古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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