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52
计颇凶狡。国宝迟疑不答,被绪厉声催逼,方遣人召入珣胤。至珣胤到来,国宝又不敢加害,反向珣商量方法。珣说道:『王殷与君,本没有甚么深怨,不过为权利起见,因生异图。』
国宝不待说毕,便愕然道:『莫非视我作曹爽不成!』曹爽事见【三国志】。
珣微哂道:『这也说得过甚,君无爽罪,王孝伯亦怎得比宣帝呢?』宣帝即司马懿。
国宝又转顾车胤道:『车公以为何如?』
胤答道:『昔桓公围攻寿春,日久方克。即桓温攻袁真事,见六十二回。今朝廷发兵讨恭,恭必婴城固守,若京口未拔,荆州军又复到来,君将如何对待呢?』
国宝闻言失声道:『奈何奈何?看来只好辞职罢!』
珣与胤窃笑而去。胤字武子,系南平人,少时好学,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取萤贮囊,代火照书,囊萤照读故事,便是车胤古典。一长可录,总不轻略。成人后得膺仕籍,累迁至护军将军。前时王国宝讽示百官,拟推道子为丞相,胤不肯署名,独与国宝反对,所以绪将他牵入,欲加毒手。至计不得遂,因长叹道:『今日死了!』
国宝置诸不睬,即上疏解职,诣阙待罪。嗣闻朝廷不加慰谕,又起悔心,乃矫诏自复本官。不料道子与他翻脸,竟因他诈传诏命,立遣谯王尚之,收捕国宝及绪,付诸廷尉,越宿赐国宝死,命牵绪至市曹枭首。一面贻书王恭,自陈过失,且言国宝兄弟,已经伏诛,请即罢兵。恭乃引兵还屯京口。殷仲堪闻国宝已死,才遣杨佺期出屯巴陵,接应王恭。旋亦接到道子来书,并知恭已退归,因亦召还佺期,一番风潮,总算暂平。
国宝兄侍中王恺,骠骑司马王愉,与国宝本是异母,又素来不相和协,故得免坐,悉置不问。惟会稽世子元显,年方十六,才敏过人,居然得官侍中,他却禀白乃父,谓王殷二人,终必为患,不可不防。道子乃即奏拜元显为征虏将军,所有卫府及徐州文武,悉归部下,使防王殷。于是除了两个佞臣,又出一个宠子来了。道子门下,无非厉阶。
这且待后再表。且说凉州牧吕光,背秦独立,据有河西。回应七十一回。武威太守杜进,是吕光麾下第一个功臣,权重一时,出入羽仪,与光相亚。适光甥石聪自关中来,光问聪道:『中州人曾闻我政化否?』
聪答道:『止知杜进,不知有舅。』
光不禁愕然,遂将杜进诱入,把他杀死。好良心。既而光宴会群僚,谈及政事,参军段业进言道:『明公乘势崛起,大有可为,但刑法过峻,尚属非宜。』
光笑道:『商鞅立法至峻,终强秦室,吴起用术无亲,反霸荆蛮,这是何故?卿可道来。』
业答道:『公受天眷命,方当君临四海,效法尧舜,奈何欲将商鞅吴起的敝法,压制神州?难道本州士女,归附明公,反自来求死么?』
光乃改容谢过,下令自责,改革烦苛,力崇宽简。会酒泉被王穆袭入,也自称大将军凉州牧,见七十一回。诱结吕光部将徐炅,及张掖太守彭晃。光遣兵讨炅,炅奔往张掖,光亟自引步骑三万,倍道兼行,直抵张掖城下。晃不意光军骤至,仓猝守城,并向王穆处乞援。穆军尚未赴急,城中已经内溃,晃将寇顗,开城纳光。晃不及脱身,被光众擒斩。光复移兵掩入酒泉,王穆正出援张掖,途中闻酒泉失守,慌忙驰还,偏部将相率骇散,单剩穆一人一骑,窜至騂马。
騂马令郭文,顺手杀穆,函首献光。光乃从酒泉还军,适金泽县令报称麒麟出现,百兽相随,恐未必是真麒麟。光目为符瑞,遂自称三河王,改年麟嘉。立妻石氏为王妃,子绍为世子,追尊三代为王,设置官属。中书侍郎杨颖上书,请依三代故事,追尊吕望为始祖,立庙飨祀,世世不迁。吕望并非氏族,如何自认为祖·光欣如所请,因自命为吕望后人。
会张掖督邮傅曜,考核属县,为邱池令尹兴所杀,投尸入井,急图灭迹。偏是冤魂未泯,竟向吕光托梦,自陈履历,且言尹兴赃私狼藉,惧为所发,是以将臣杀害,弃尸南亭枯井中,臣衣服形状,请即视明,乞为伸冤云云。光闻言惊寤,揭帐启视,灯光下犹有鬼形,良久乃灭。
次日即遣使案视,果得尸首,因即诛兴抵罪。时段业已任著作郎,犹谓光平日用人,未能扬清激浊,以致贤奸混淆,乃托词疗疾,径至天梯山中,拨冗著作,得表志诗九首,叹七条,讽十六篇,携归呈光。光却也褒美,但究竟未能听从,不过空言嘉许罢了。业在此时也想做个直臣,奈何始终不符?
南羌部酋彭奚念,入攻白土。守将孙峙,退保兴城,一面飞使报光。光遣武贲中郎将庶长子纂,与强弩将军窦苟,带领步骑五千,往讨奚念,大败而还。奚念进据枹罕,光乃大发诸军,亲自往击。奚念才觉惊慌,命在白土津旁,迭石为堤,环水自固,并遣精兵万名,守住河津。光遣将军王宝,潜趋河水上游,绕越石堤,夜压奚念营垒,光从石堤直进,隔岸夹攻,守兵俱溃,遂并力攻奚念营,奚念亦遁。光驱众急追,乘势突入枹罕,逼得奚念无巢可归,没奈何逃往甘松,光留将士戍枹罕城,振旅班师。
先是光徙西海郡民,散居诸郡。侨民系念土著,不乐迁居,乃编成歌谣道:『朔马心何悲,念旧中心劳;燕雀何徘徊,意欲还故巢!』
光恐他互相煽乱,因复徙还。并因西海外接胡虏,不可不防,乃复使子复为镇西将军,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兼西域大都护,镇守高昌。
光又自号天王,称大凉国,改年龙飞。立世子绍为太子,诸子弟多封公侯。进中书令王详为尚书左仆射,著作郎段业等五人为尚书,此外各官,不胜殚述。时为晋孝武帝太元二十一年。史家称他为后凉。西秦王乞伏乾归,见七十四回。尝向吕光称藩,未几即与光绝好。
光曾遣弟吕宝等,出攻乾归,交战失利,宝竟败死。光屡思报怨,只因彭奚念入扰,不暇顾及乾归,坐此迁延。奚念本依附乾归,曾受封为北河州刺史。至奚念败窜后,光还称尊号,更欲仗着天王威势,凌压西秦。可巧乾归从弟乞伏轲殚,与乞伏益州有隙,奔投吕光,光不禁大悦,即日下令道:
乞伏乾归,狼子野心,前后反复,朕方东清秦赵,勒铭会稽,岂令竖子鸱峙洮南,且其兄弟内相离间,可乘之机,勿过今也。其敕中外戒严,朕当亲征!
这令下后,即引兵出次长最,使扬威将军杨轨,强弩将军窦苟,偕子纂同攻金城,作为中路。又遣部将梁恭金石生等,出阳武下峡,会同秦州刺史没奕于,从东路进兵。再命天水公吕延,征发枹罕守卒,出攻临洮武始河关,向西杀入。延为光弟,最号骁悍,接了光命,首先发兵,奋勇前驱,所向无敌。
当有警报传达乾归,乾归已徙都西城,便召集将佐,商议拒敌。众谓光军大至,不易抵敌,且东往成纪,权避寇锋。乾归怫然道:『昔曹孟德击败袁本初,陆伯言摧毁刘玄德,皆三国时事。统是谋定后战,以少胜多。今光兵虽众,俱无远略,光弟延有勇无谋,何足深虑!我能用谋制延,延一败走,各路皆退,乘胜追奔,当可尽歼了!』颇有小智。
正议论间,帐外驰入金城来使,报称万急。乾归只好亟援金城,自率部兵二万,行至中途,又接着急报。乃是金城陷没,太守卫鞬被擒。接连复得数处警耗,临洮失守了,武始失守了,河关又失守了,乾归至此,也不觉大惊。小子有诗咏道:
扰扰群雄战未休,雄师三路发凉州。
须知兵众仍难恃,用力何如用智谋!
欲知乾归如何拒敌,待至下回表明。
会稽王道子,贪利嗜酒,实是一个糊涂虫。假使朝右有人,自足制驭道子,遑论王国宝。乃王珣王雅辈,徒事模棱,毫无建白,而又奉一寒暑不辨之司马德宗,以为之主,安得不乱!王恭之兴师京口,以讨王国宝兄弟为名,旧史已称之曰反。
吾谓此时之王恭,志在诛佞,犹可说也。不然,国宝兄弟,窃位擅权,靡所纪极,将待何时伏诛耶!后凉主吕光,无甚才略,不过乘乱窃地,独据一方,观其所为,俱不足取。至倾师而出,往攻西秦,竭三路之兵力,不足以制乾归,毋怪为乾归所评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