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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斬謝躬收取鄴中 斃賈強揚威河右 之二

後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6

李軼得書,躊躇了好多時,暗想從前起事,本與劉秀兄弟,很相親愛,悔不該陷沒劉縯,構成嫌隙。現在劉玄庸弱,不足有為,赤眉渠帥樊崇逄安謝祿楊音等,分道入關,樊崇等見第七回。西兵連敗,長安危急,眼見他不能久存,若又事劉秀,恐觸彼前嫌,復難自全,不得已含糊作復,交與來使帶回。馮異正待使歸報,既得復書,忙展開一閱,但見書中寫着:

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結死生之約,同榮枯之計;今軼守洛陽,將軍鎮孟津,俱據機軸,千載一會,思成斷金,唯期轉達蕭王,願進愚策,以佐國安人。

馮異覽罷,已知軼意,當然喜慰。反間計已得告成了。遂只留數千人屯守,自督銳卒萬餘,北攻天井關,連拔上黨兩城,再回師河南,略定成皋以東十三縣,削平各堡,收降至十餘萬眾。河南太守武勃,聞得成皋一帶,俱降馮異,不由的憤懼交乘,忙率兵萬人,往徇成皋。

到了士鄉亭邊,正值馮異引兵到來,兩下相見,不及答話,便即彼此交鋒。異軍素皆整煉,又皆是百戰雄師,無人可敵,偌大武勃,怎能抵擋得住?大約交戰了一二時,勃眾多半敗退,獨有勃不顧死活,還想上前廝殺,巧巧碰着大樹將軍,見前。橫刀攔住,刀戟相交,不到幾個回合,但聽得砉的一聲,勃首已經落地,太不經殺。敗兵慌忙逃散,一半兒做了刀頭鬼,馮異趁勢攻下河南。果然李軼在洛,不發一兵,坐聽武勃授首,袖手旁觀。異因李軼踐言,才將軼原書報知劉秀。

秀此時已至河北,連破尤來大槍五幡等賊,追至順水北面,突被賊眾襲擊,倉猝抵禦,竟為所敗。秀只率數騎急走,後面有群賊追來,刃及馬腹,馬負痛欲倒,虧得秀縱身一躍,投落岸下。說時遲,那時快,將軍耿弇,帶同突騎王豐等,前來尋秀,見秀危急萬分,當即奮力殺賊,砍死賊目數人,方將余賊擊退。

王豐見秀在岸下,忙下馬引秀,把他扶起岸上,執轡相授。秀足已受傷,撫住豐肩,方得上馬。耿弇上前請安,秀顧弇微笑道:『幾為賊笑!』

是鎮定語。言未已,又有賊眾鼓譟前來,耿弇忙彎弓力射,箭無虛發,射倒前驅賊數名,賊始駭退,弇乃保秀入范陽。餘眾為賊所迫,前已四散,及賊已退歸,才敢趨集,諸將大半聚首,互問主子,都雲不見,眾皆錯愕,不知所為。大將吳漢道:『卿等但期努力,就使我王失蹤,尚有王兄子等在南陽,何患無主呢?』

諸將聽着稍稍安心。過了數日,才知秀已退保范陽,乃相偕往會。秀得收集將士,搜乘補闕,不到旬日,軍勢復振,乃復進兵安次,再擊賊眾。賊眾飄忽無常,一黨敗去,一黨復來,秀軍雖連日得勝,終究相持不下,五校賊尤為猖獗,競鬥不退。

惱動了一位強弩將軍,姓陳名俊字子昭,籍隸南陽,目無北虜,殺到難解難分的時候,挺身突出,與賊渠短兵相搏,拖賊下馬,格去賊手利刃,揮拳擊賊,中腦斃命。再持短刀殺入賊隊,所向披靡,賊方才膽落,紛紛竄去。俊又當先追擊,直趕至二十餘里,斫死賊目數人,然後馳還。劉秀望見嘆息道:『戰將若盡能如此,還有何憂?』

力贊陳俊,與前文分敘中興功臣,同體異文。正讚嘆間,陳俊已到面前,報稱賊眾已退入漁陽。秀且喜且憂道:『漁陽險固,賊若負弇自守,倒也未易蕩平!』

俊答說道:『賊眾輕佻,無糧可因,全恃剽掠為生計,最好是我出輕騎,繞過賊前,諭令百姓堅壁清野,阻絕賊鋒,賊進不得食,退無所據,自然解散,不戰可平了!』

秀依計而行,即遣俊帶領輕騎,馳出賊前,巡視民間堡砦,勸令繕守,且代為瞭望保護,所有田野積聚,一併收藏。賊眾無從掠取,果然飢乏,逐漸散去,劉秀益稱俊為神算。

正要遣將平賊,適接到馮異捷報,附上李軼原書,秀覽罷後,即手書報異,略言季文多詐,切勿輕信。季文即李軼字。一面將原書頒示守尉,飭令戒備,部將多以為非策。哪知蕭王秀是計中有計,將乘此借刀殺人,報復兄仇。也是李軼自取其禍,不得謂劉秀忌刻。約閱月余,軼竟被人刺死。主使的乃是朱鮪。

鮪與軼同守洛陽,分領部曲,本來是沒甚嫌隙,至軼書宣露,鮪始知軼有異謀,使人斃軼。復遣部將蘇茂賈強,領兵三萬餘人,渡過鞏河,直攻溫邑,再由鮪自率數萬兵馬,進搗平陰,牽制馮異。警報與雪片相似,迭傳河內,太守寇恂,當即勒兵出城,移文屬縣,諭令發卒禦敵,同會溫下,軍吏都向恂諫阻,謂宜待眾軍畢集,方可前往。恂慨然道:『溫邑為郡城屏蔽,失去溫邑,郡城將如何保守呢?』

遂不從眾議,驅兵急進。既至溫下,諸縣兵亦陸續到來,就是馮異也遣兵來援,士馬四集,旌旗蔽空。恂令士卒乘城,大呼劉公兵到,接連喧噪了好幾聲。望見敵軍陣動,便麾兵出擊,踴躍直前,敵軍裡面的蘇茂,最是膽怯,不戰先潰;賈強勉力支持,禁不住恂軍奮迅,只好退去。一經退走,陣伍便亂,那寇恂如何肯舍?自然招呼各軍,並力追來,漸漸逼至河濱。蘇茂渡河先遁,茂部下多半溺死;賈強遲了一步,即被恂軍圍住,一時衝突不出,竟至戰死。武勃不武,賈強不強,何況一庸弱的劉玄呢?殘眾不及渡河,都為恂軍所獲。

恂長驅渡河,擬迫洛陽,可巧馮異亦引兵過河,擊朱鮪途次,與恂會師,同至洛陽城下,環攻了一晝夜。見城上守兵尚盛,料非旦夕可下,乃收兵退歸,各向劉秀處報捷。秀聞河內有警,唯恐失守,及恂書傳入,方大喜道:『我原知寇子翼可重任呢?』子翼即寇恂字,見前文。

諸將聯翩入賀,並上尊號,秀搖首不答。忽有一將閃出道:『大王自甘謙退,難道不顧宗廟社稷麼?今宜先即尊位,然後可言征伐,否則彼此從同,究竟誰王誰賊?』

快人快語。

秀聞聲審視,見是前鋒將馬武,不禁作色道:『將軍休得妄言,莫謂鋼刀不利呢!』想是言不由衷。

武乃趨退。

先是武為綠林豪客,表字子張,也是南陽人氏。自從劉玄稱尊,武與劉秀同事劉玄,共破王尋,因此傾心劉秀,後來又隨謝躬同攻王郎,王郎破滅,謝躬受誅,武乃投入劉秀麾下,充當前鋒。秀愛他材勇,頗加信任,至此獨拒絕所請,引軍還薊。馬武履歷至此補出。復令馬武為先驅,耿弇景丹等為後應,吳漢為統帥,出兵數萬,窮追尤來等賊,斬首至三千餘級,直至俊靡,方才班師。余賊竄入遼西遼東,為烏桓貊人所抄擊,殺掠殆盡。惟都護將軍賈復,追五校賊至真定,十盪十決,大破賊黨,身上亦受了許多創痕,退臥營中,幾不能起。當下報達劉秀,秀大驚道:『賈復勇敢絕倫,我嘗不令他自統一軍,正恐他輕敵致傷,今果至此,豈不是失我名將?我聞他妻室有孕,如若生女,將來即為我子婦,幸得生男,我女即嫁彼為媳,不使他憂及妻子呢!』敘得得體。

這一番言語,傳入復耳,復格外感激,靜心調養,竟得漸痊。因即馳赴薊城,與秀相見,秀慰勞甚厚,待遇益隆。復字君父,亦南陽人,少時習尚書學,師事舞陰人李生,李生見復英姿卓犖,許為將相器。後事漢中王劉嘉,任為校尉。及劉秀出略河北,復辭嘉從秀,戰必先登,不顧身家,真定一戰,受傷頗重,危而復安,好算得一大幸事。復亦二十八將之一。小子有詩讚道:

摧鋒陷陣敢爭先,勇士輕生不受憐;

幸有天心陰鑒佑,傷痕複合慶生全。

賈復至薊,正值同僚諸將,共議勸進,復當然列名,究竟劉秀曾否允議,待看下回自知。


【後評】

劉秀之出師河北,為蛟龍出水之權輿,而其危難之處,亦不亞於昆陽遇敵之時。東北有群賊,西南有群敵,秀以孤軍支柱其間,一或失算,即有跋前疐後之虞,豈非危難交迫乎?幸而吳漢岑彭,誘斬謝躬,鄴城下而不憂牽掣;寇恂馮異,擊斃賈強,河內固而不患侵陵,故本回事跡頗繁,而獨以二事為標目,揭其要也。若夫賊眾烏合,本不足道,驅而逐之,尚非難事,然順水一役,以智勇深沈之漢光武,且為賊黨所乘,幾不得兌,戰事豈可輕言乎?故劉氏之得中興,雖曰人事,豈非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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