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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糜竺陈登双劝驾 李傕郭汜两交兵 之二

后汉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56

稠听他说得有理,乐得息事,与遂握手言别,还入都中。傕又遣他再攻槐里,种劭马宇刘范等并皆战死,于是迁稠为右将军,郭汜为后将军。稠复请赦韩遂马腾二人,安定凉州,方好一意东略,免得西顾。有诏依议,免韩马二人前罪,使腾为安狄将军,遂为安降将军,惟出关东略的计议,傕尚在踌躇,未肯遽允;稠却再三催促,自请效力,反令傕疑窦益深。李利记着前嫌,复向傕密报,述及韩樊共语事,傕不禁大怒道:『军前密谈,定有私意,若不速除此人,后必噬脐。』

遂与利商定计划,借会议军事为名,邀稠入室,稠还道他是准议发兵,欣然前往。谁知入座甫定,即由傕呼出健卒,持刀直前,把稠劈死。一面宣告稠罪,说他私通韩马,与有逆谋,诸将似信非信,互生疑谤,连郭汜亦内不自安。傕欲交欢郭汜,屡请汜入室夜宴,或请留宿,汜妻甚妒,只恐汜有他遇,从旁劝阻。一夕傕复邀汜饮,汜被妻牵住,设词婉谢。偏傕格外巴结,竟遣人携肴相赠,汜妻即捣豉为药,置入肴中,待至汜欲下箸,妻便说道:『食从外来,怎得便食。』

当即用箸拨肴,取药示汜道:『一栖不两雄,妾原疑将军误信李公。』说着,向汜冷笑。妒态如绘。

汜才知妻含有妒意,力自辨诬,妻却带笑带劝道:『总教将军不往李府,妾自然无疑了。』

汜应声许诺。转瞬间已是兼旬,又将前言失记,至傕家饮得大醉,踉跄归来,一入室门,呕哕满地。汜妻泣语道:『将军尚不信妾言么?明明中毒,奈何奈何!』

说着,汜亦焦急起来,捶胸言悔,还是汜妻替他设法,忙用粪绞汁,令汜饮下。汜顾命要紧,没奈何掩鼻取饮,未几心中作恶,复吐出若干秽物,稍觉宽怀;你不肯听从阃命,就要罚你吃屎。随即愤然说道:『我与李傕共同举兵,每事相助,奈何反欲害我,我不先发,还能自全么?』

越宿就检点部曲令攻李傕。傕闻汜无故来攻,更怒不可遏,出兵拒战,辇毂以下,居然大动干戈,无法无天。傕且遣兄子李暹,率数千人围住宫门,胁迁车驾,太尉杨彪,出语李暹道:『自古帝王不闻有徙居臣家,君等举事,当合人心,为何轻率若此!』

暹抗声道:『我家将军,恐郭汜入宫为逆,故遣我迎驾,暂避凶焰,君敢来相阻,莫非与汜通谋不成?』

彪不便再言,入白献帝。献帝新立皇后伏氏,甫越三日,便遭此变,急得无法可施。李暹用车三乘,入宫促逼,一乘载献帝,一乘载伏后,一乘由傕吏贾诩左灵共载,监押帝后至李傕营,天子已成傀儡,由他播弄,余如宫廷侍臣,还有甚么主意?只好随着乘舆,步行同出。暹复纵兵入宫,掠妃妾,掳财物,所有御库金帛,悉数搬至李傕营中;更可恨的是放起火来,把宫阙一律毁尽。董卓毁洛阳宫阙,李傕毁长安宫阙,两京为墟,呜呼炎汉。

献帝到了傕营,虽由傕另设御幄,供奉衣食,但比那宫中安养,迥不相同,累得献帝寝食不遑,日夕担忧。乃命太尉杨彪、司空张喜、尚书王隆、光禄勋邓渊、卫尉士孙瑞、太仆韩融、廷尉宣璠、大鸿胪刘郃、大司农朱儁等,至郭汜营内讲和。汜不肯依议,反将群臣留住,逼令同攻李傕。

杨彪勃然道:『群臣共斗,一劫天子,一拘公卿,古今曾有是理么?』还讲甚么道理·

汜闻言起座,拔剑指彪,凶威可怖,彪却无惧色,正容答语道:『卿尚不念国家,我亦何敢求生!』

中郎将杨密,忙上前劝止,汜才罢手。但尚未肯放还群臣,仍与李傕相争不息,傕召羌胡数千人,分给御物缯彩,令他攻汜,且谓诛汜以后,当加赏宫人妇女。汜亦阴贿傕党中郎将张苞,约为内应,自率众夜攻傕营,矢及御幄。

傕慌忙出拒,仓猝间闻有箭声,亟向右侧闪过,那左耳上已中了一箭,忍痛拔去,血流如注,忽又有烟焰从营后出来,料知有人图变,更觉惊惶;幸亏都将杨奉,引兵援应,方将汜兵杀退,再查及营后火光已经销灭,独不见中郎将张苞,才知苞阴通郭汜,纵火未成,奔投汜营去了。傕经此一吓,免不得顾前防后,遂将献帝迁居北坞,使校尉监守坞门,隔绝内外,饮食不继,侍臣均有饥色。献帝向傕求米五斗,牛骨五具,分给左右。

傕怒说道:『朝夕上饭,何用米为?』

乃只把臭牛骨送入。献帝见了,不胜懊恨,便欲召傕责问。侍中杨琦急奏道:『傕自知所为悖逆,欲动车驾往池阳,愿陛下暂时容忍,静待后机。』

献帝乃低头无语,用巾拭泪罢了!末代皇帝,实是难做。

司徒赵温,见献帝为傕所制,因致书与傕,语多责备。傕又欲杀温,经傕弟李应劝解,才得罢议。惟傕迷信鬼怪,常使道人及女巫,击鼓降神,诳惑部兵,又为董卓作祠北坞,屡往祷祭。每当祭后,顺道省视献帝,不释甲械,奏对时亦言语不伦,或称帝为明陛下,或呼作明主;且言郭汜种种不道,应该加诛。献帝只好随他意旨,而为敷衍。傕欣然出语道:『明陛下真贤圣主!』

嗣是无害帝意。献帝复遣谒者皇甫郦,往与两造解和,郦先诣郭汜营,用言婉劝,汜颇有允意。转至李傕处调停,傕独不肯从,悻悻与语道:『我有讨吕布的大功,辅政四年,三辅清静,为天下所共闻,郭多汜小名为多。系盗马虏,怎敢与我抗衡,且擅劫公卿,罪在不赦,我所以定欲加诛,君为凉州人,看我方略士众,足胜郭多否?』

郦听他语言不逊,也忍无可忍,便应声道:『古时有穷后羿,自恃善射,不思患难,终归灭亡,近如董公强盛,亦致身亡族灭;可见得有勇无谋,反足取祸。今将军身为上将,持钺仗节,子孙宗族,多居显要,国恩亦岂可遽负?且郭多劫质公卿,将军胁迫至尊,孰轻孰重,不问可知,张济杨奉诸人,尚知将军所为非是,将军若再不悔悟,恐一旦众叛亲离,虽悔无及了!』

语虽切直,究非和事佬声口。傕怎肯听服,呵令出去。郦趋出营中,遇着侍中胡邈,前来探信,郦即呼语道:『李傕不肯奉诏,词多悖逆。』

邈急摇手道:『毋为此言,徒自取辱。』

郦瞋目道:『胡敬才,邈字敬才。汝亦国家大臣,奈何也作此语,郦累世受恩,得侍帷幄,君辱臣死,义所当然!今若为李傕所杀,莫非天命,何惧之有!』

邈不待说毕,匆匆还白献帝,献帝恐郦得罪李傕,急遣人召还。傕果遣虎贲将王昌呼郦,昌鉴郦忠直,纵令还报,只说是追郦不及,入报李傕,且劝傕不宜多戮直臣,傕乃无言。及郦还白献帝,诏令他免官归里。郦与故太尉皇甫嵩同族,嵩已病殁;郦以忠直闻名,幸得不死,这未始非天眷忠诚,才得脱离虎口呢!寓劝于褒。献帝尚恐傕怀怒,特擢傕为大司马,位重三公。

傕归功诸巫,重赏金帛,独不及将士。部将杨奉,至是越不愿事傕。潜与傕军吏宋果,谋杀傕奉还天子,不幸谋泄,果为傕所杀,奉得逃脱,傕众亦陆续叛去。可巧镇东将军张济,引兵入都,进谒献帝,请宣诏谕和傕汜,并愿奉驾东幸弘农,献帝自然乐从,当下遣使持诏,分谕傕汜两人,傕汜尚有异言。经使臣仆仆往来,直至十次,方得言和,汜乃释放群臣,杨彪等并皆告归。惟朱儁因愤成病,已先释出,回家便死。何不早死数年,免丧英名。

张济促驾登程,择定兴平二年七月甲子日,启跸就道。偏有羌胡数千人,窥探御帐,喧声杂呼道:『李将军尝许我宫人,今可蒙颁给否?』

献帝听着,心上加忧,因遣侍中刘艾,商诸贾诩。诩由李傕荐举,已拜为宣义将军,既奉上命,乃召语羌胡酋帅,许予封赏,叫他禁止部属,不得罗唣;羌胡方皆引去。既而启跸期届,由群臣拥护帝后,登车出宣平门,将过吊桥,突有骑士数百人,拦住桥上,不许乘舆过去,惹得献帝又惊又恼,大费踌躇。正是:

困龙失势遭虾戏,毒蟒回头遣蝎来。

毕竟献帝能否出险,容至下回再详。


〖后评〗

陶谦识刘备为英雄,愿让徐州,不可谓非知人。备之一再谦让,或谓其故为谦饰,亦岂真能知备者!徐州为曹操所必争,只因吕布入兖,不得已回顾根本,彼固未尝须臾忘徐州也!备知兵力之不足敌操,故不愿承受。迨经陈登孔融等之力为劝驾,方许兼领,而于吕布之奔至,欢然迎入,仍为合力拒操起见,备之用心亦艰且苦矣。

李傕郭汜之乱,始误于王允,继误于种劭,允与劭皆图报君亲,而计划未良,不但杀身,并且祸国。厥后乃因一汜妻之播弄,遂致两贼寻仇,兵争不已,一劫天子,一质公卿,汉室纪纲,扫地尽矣!宣圣有言,女子小人,最为难养,斯固千古不易之定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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