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转瞬间又过一年,炀帝尚留驻江都,沉湎声色,那四面八方的草头王,陆续起来,竟把这浩荡中原,变成了四分五裂的世界。自炀帝七年间起,至十三年止,各路揭竿起事,差不多有数十起,除杨玄感已见前文外,由小子胪述如左:
刘武周起马邑、林士弘起豫章、刘元进起晋安,均自称帝。
朱粲起南阳,自号楚帝。
李子通起海陵,自号楚王。
邵江海起岐州,自号新平王。
薛举起金城,自号西秦霸王。
郭子和起榆林,自号永乐王。
窦建德起河间,自号长乐王。
王须拔起恒定,自号漫天王。
汪华起新安、杜伏威起淮南,均自号吴王。
李密起巩,自号魏公。
王德仁起邺,自号太公。
左才相起齐郡,自号博山公。
罗艺起幽州、左难当起泾、冯盎起高罗,均自号总管。
梁师都起朔方,自号大丞相。
孟海公起曹州,自号录事。
周文举起淮阳,自号柳叶军。
高开道起北平、张长凭起五原、周洮起上洛、杨士林起山南、徐圆朗起豫州、张善相起伊汝、王要汉起汴州、时德叡起尉氏。
李义满起平陵、綦公顺起青莱、淳于难起文登、徐师顺起任城、蒋弘度起东海、王薄起齐郡、蒋善合起郓州、田留安起章邱。
张青持起济北、臧君相起海州、殷恭邃起舒州、周法明起永安、苗海潮起永嘉、梅知岩起宣城、邓文进起广州、杨世略起循潮。
冉安昌起巴东、宁长真起郁林。
李轨起河西,自号凉王。
萧铣起巴陵,自号梁王。
这数十起草头王,统是史册上留有名目,可以录述。此外尚有许多么麽小丑,东劫西掠,骚扰民间,实属纪不胜纪,史家总称为群盗,小子也不敢捏造姓名。实事求是。那久驻江都的隋炀帝,还日坐迷楼,采集吴娃,镇日里花天酒地,醉死梦生。一班献媚贡谀的杨家奴,又把各处的警报,匿不上闻,眼见得杨氏基业,是朝不保夕了。
太原留守李渊,目击时艰,时常愁叹,独世民别具志趣,只管倾身下士,结识几个眼前英雄,密图大举。晋阳令刘文静,及宫监裴寂,尝与世民往来。文静器重世民,深自结纳,寂尚不以为然。会寂与文静同宿城楼,遥见境外烽火连天,不禁长叹道:『身为穷官,复遭乱离,如何图存?』
文静反微笑道:『时事可知,我两人果属同心,怕甚么贫穷呢?』
寂即转诘道:『刘大令有什么高见?幸乞指教!』
文静道:『乱世出英雄,你不见李公子世民么?』
寂摇首道:『他虽有些才识,究竟是个少年,能成得甚么大事?』
文静道:『此子虽属少年,却是个命世奇材,你休得看错哩!』文静眼力过人。
寂仍似信非信。
越宿,有江都使持诏到来,宣示李渊,略称:『李密叛乱,刘文静与密通婚,应该连坐,着即革职下狱』云云。渊不敢违慢,即将文静拘入狱中。李世民闻文静下狱,急往探望,狱吏见是李公子,当然放入,两下相见,世民代为叹惜。
文静道:『今天下大乱,还有甚么正当的赏罚?除非有汉高祖、光武帝等,崛起世间,拨乱反正,或尚得善恶分明,没有冤死的好人。』
世民勃然道:『君亦未免失言,难道今世必无异才,只恐肉眼未识直人呢?我来此探君,正欲与君共图大事,岂似寻常儿女子,看着亲友下狱,束手无策,但知向他哭泣么?』
文静鼓掌道:『好!好!我的眼力,究属不弱。公子果具命世才,我当代筹良策。今天下大乱,群盗如毛,有真主出,正好收为己用,号令天下。即如太原百姓,俱避盗入城,一旦收集,可得十万人,尊公麾下,复有数万兵士,就此乘虚入关,传檄四方,不出半年,就可成帝业了。』
世民闻言,沈吟半晌,徐徐的答道:『君言确是良策,但恐家父不从,奈何?』
文静道:『这也不难。』
说至此,即与世民附耳密谈,寥寥数语,世民已经了解,便告别出狱,自去邀裴寂宴饮。寂颇使酒好博,世民既盛筵相待,复出私钱数万缗,与寂作樗蒲戏,故意的输钱与寂。寂因此兴高采烈,日夕过从。自是两情款洽,世民因以密谋相告,寂踌躇道:『尊公与我,原系旧友,但明言相劝,恐反见拒,看来只好暗渡陈仓哩。』
世民道:『全仗大力。』
寂答道:『现且不必明言,缓日自当报命。』文静嘱世民语,已用虚写,及裴寂替世民划策,亦仍此法,好在用笔不同。
世民喜谢,寂即辞出。
隔了一日,设席晋阳宫,请李渊入宴。原来隋高祖初都长安,继在长安城东,营一新城,名曰大兴。炀帝更营都洛阳,号为东都。后来四处游幸,各置行宫。晋阳宫就是行宫之一,宫中设有外监,正副各一人。解释处,万不可少,且隋都隋宫,亦俱得连类表明。李渊留守太原,兼领晋阳宫监,裴寂为副。此次寂请李渊入宴,渊以为责居监守,不妨赴席。寂殷勤迎接,入席坐定,当有美酒佳肴,依次献奉。两人对酌,欢然道故。渊即开怀畅饮,连尽数大觥,已含有五六分酒意。忽听得门帘一动,环珮声来,由渊定睛一瞧,竟走进两个美人儿,都生得十分佳丽,仿佛如姊妹花一般。俗语说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那两美人婷婷嬝嬝,趋近席前,向渊参见。渊慌忙答礼,寂即指引两美人,左右分坐,重行劝酒。渊已酒醉糊涂,也不问明来历,一味儿的乱喝,喝到酩酊大醉,即由两美人扶掖去睡,虽不及颠鸾倒凤,已居然偎玉倚香。小子有诗叹道:
开樽幸接旧相知,更遇名花索笑时。
莫怪隋家浪天子,真人到此也迷离。
究竟李渊醒后,如何处置这两美人,且看下回续表。首段总揭唐事,以女祸为第一条件,已将全唐二百九十年的大纲,笼括在内。入后叙李家父子,作两段分写,不致直捷无味。插叙四方乱事,出以简括。眉目甚清;一览了然。结末即接入晋阳宫事,标明女祸之开端。观此一回,已见得妙手经营,自成杼柚。虽曰小说,恰具大文,阅者勿视为寻常笔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