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却说玄宗既设置幽州节度,控御北边,可巧突厥默啜可汗,复遣使求婚,自称乾和永清大驸马,突厥圣天骨咄禄可汗。玄宗仍远约婚期,延宕过去。默啜年已衰老,昏虐愈甚,还想大唐公主,真似癞虾蟆想吃天鹅肉。部众多半不服,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等部落,先后降唐,共约万余帐,有制令入处河南地,再调薛讷为凉州大总管,出镇凉州。郭虔瓘为朔川大总管,移镇并州,专伺突厥衅隙,以便北讨,默啜正恨各部离散,发兵击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等部,玄宗饬北庭都护汤嘉惠,左散骑常侍解琬等发兵往援,又命薛讷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与太仆卿吕延祚,灵州刺史杜宾客等,共讨突厥。默啜方移兵北向,往击拔曳固部,大捷独乐水,令部众唱着胡歌,怛然南归,不复设备,哪知拔曳固散卒颉质略,正在柳林边待着,俟突厥大军经过,后面只有默啜可汗,随行不过数十人,他却率众突出,狙击默啜,斩首亟遁,献与唐军裨将郝灵荃。灵荃传首唐都,盈廷称庆,时值太上皇睿宗驾崩,玄宗因猝遭大故,无暇治戎,乃令薛讷等还镇,专备居丧事宜。
睿宗在位仅二年,为太上皇约四年,崩年五十有五,谥为天圣真皇帝,安葬桥陵。
玄宗自任姚崇,抑制贵戚近幸,朝无弊政,请谒不行。黄门监卢怀慎,名为副相,自以才不及崇,每事推让,因此时人号为伴食宰相。崇尝因子丧,乞假十余日,政事委积,怀慎不能决,惶恐入谢。玄宗慰谕道:『朕以天下事委姚崇,卿但坐镇雅俗,便足称职了。』
怀慎乃从容退朝。
及崇已假满,出决庶政,须臾了毕。崇颇有得色,顾谓紫微舍人齐澣道:『我为相可比何人?』
澣未及答。
崇又道:『可比得管晏否?』
澣徐答道:『恐未及管晏,管晏立法,虽未能传后,及身总不再变更;公所为法,或作或辍,澣所以谓公不及呢。』
可谓诤友。
崇又道:『我虽不及管晏,究竟何如?』
澣复道:『好算一救时良相。』
崇投笔起言道:『救时良相,亦非易得,我果能此,愿亦足了。』
既而山东大蝗,百姓多焚香设祭,不敢捕杀,崇独奏遣御史督饬州县,赶紧捕除。
卢怀慎谓杀蝗太盛,恐伤和气,崇辩驳道:『从前楚庄吞蛭,病且能瘳,孙叔杀蛇,后反致福,奈何不忍杀蝗,反忍人民饥死呢?若使杀蝗有祸,尽归崇身,可好么?』是极,是极。
汴州刺史倪若水,上言:『蝗为天灾,非人力可以除尽,昔刘聪时尝令民除蝗,害反益甚,今请修德禳灾,方足上回天意。』
因拒御史檄谕,不肯受命。与卢怀慎一样迂腐。
崇移牒若水道:『刘聪伪主,德不胜妖,今日圣朝,妖不胜德。古时良守治民,蝗不入境,如谓修德可免,彼岂无德致此么?今若坐视食苗,忍心不救,将来秋收无着,恐刺史亦未能免咎呢。』
若水乃惧,谕民捕蝗,共得十四万石,蝗害少息。崇复饬御史察视捕蝗勤惰,作为黜陟,蝗乃尽净,是年竟得免饥。
黄门监卢怀慎,寻即病殁,遗表举荐宋璟、李杰、李朝隐、卢从愿四人,玄宗颇为嘉纳,且深惋悼。原来怀慎为人,才具虽然有限,操守却是甚廉,平居不营资产,俸赐多给亲旧,往往妻号寒,儿啼饥,所居不蔽风雨,随便将就。及疾亟,宋璟、卢从愿等往候,但见敝箦单席,门不施箔。相见时,怀慎执二人手,唏嘘与语道:『皇上求治,不为不殷,但享国日久,浸至倦勤,将来必有憸人乘间幸进,愿二公留意为幸。』
殁后家无余储,惟有一老苍头,请自鬻以办丧事。四门博士张晏,为白情状,玄宗乃赐缣帛百匹,米粟二百斛,因得治丧。追赠荆州大都督,谥曰文成。述此以表俭德。乃进尚书左丞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乾曜既相,崇适病疴,复请假养疴,遇有军国大事,玄宗必令乾曜咨崇。乾曜奏对称旨,玄宗必问道:『卿想从姚相处得来么?』
否则又谕令问崇。崇居宅僻陋,玄宗令徙寓四方馆,崇言馆屋华大,不敢徙居。玄宗手谕道:『恨禁中不便居卿,馆中亦何必谦辞。』
崇乃奉谕徙入。每日由中使问候,尚医尚食,络绎不绝。崇有三子,长名彝,次名异,又次名弈。彝、异颇受赂遗,紫微史赵诲,系崇所亲信,借势受赃,事发当死,经崇上表营救,未免忤旨,杖诲流岭南。崇知宠遇渐衰,自请避位,特荐广州都督宋璟自代。玄宗乃罢崇执政,遣内侍杨思勗迎璟。
璟风度凝远,应召登途,虽与思勗同行,绝不与思勗交言。颇有子舆氏风。思勗素得宠幸,返白玄宗。玄宗闻言,嗟叹再三,格外器重,遂授璟为黄门监,并罢源乾曜辅政,令苏颋同平章事。颋系故相苏瑰子,幼即颖悟,一览成诵,及为童子时,尝与李峤子同入禁中,得蒙召对。颋进『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二语,峤子独对道:『斫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
当时已有『李峤无子,苏瑰有儿』的定评。至是与璟同心辅弼,璟素持正,犯颜敢谏,有时玄宗不纳,颋必申璟语意,更为奏请,必至从谏乃已,因此两人甚是投契。璟尝语人道:『我与苏氏父子,同居相府,仆射指苏瑰,瑰在中宗初年,累拜尚书右仆射。长厚,自是国器,若献可替否,公不顾私,还要推重今日的平章,这正所谓跨灶哩。』也是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