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8-26 02:16
却说管夷吾字仲,生得相貌魁梧,精神俊爽。博通坟典①,淹贯古今;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匡时之略。与鲍叔牙同贾②至分金时,夷吾多取一倍。鲍叔之从人心怀不平,鲍叔曰:『仲非贪此区区之金。因家贫不给,我自愿让之耳。』
又曾领兵随征,每至战阵,辄居后队,及还兵之日,又为先驱。多有笑其怯者。鲍叔曰:『仲有老母在堂。留身奉养,岂真怯斗耶?』
又数与鲍叔计事,往往相左。鲍叔曰:『人固有遇不遇,使仲遇其时,定当百不失一矣。』
夷吾闻之,叹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哉!』遂结为生死之交。
①坟典:古书。②贾:经商。
值襄公诸儿即位,长子曰纠,鲁女所生;次子小白,莒女所生;虽皆庶出,俱已成立,欲为立傅③,以辅导之。管夷吾谓鲍叔牙曰:『君生二子,异日为嗣,非纠即白。吾与尔各傅一人。若嗣立之日,互相荐举。』③傅:辅佐。
叔牙然其言。于是管夷吾同召忽为公子纠之傅;叔牙为公子小白之傅。襄公欲迎文姜至禚相会。叔牙谓小白曰:『君以淫闻,为国人笑,及今止之,犹可掩饰。更相往来,如水决堤,将成泛滥,子必进谏。』
小白果入谏襄公曰:『鲁侯之死,啧有烦言。男女嫌疑,不可不避。』
襄公怒曰:『孺子何得多言!』
以屦蹴之。小白趋而出。鲍叔曰:『吾闻之:「有奇淫者,必有奇祸」。吾当与子适①他国,以俟后图。』
①适:去,到。本书用适字很多。
小白问:『当适何国?』
鲍叔曰:『大国喜怒不常,不如适莒。莒小而近齐,小则不敢慢我,近则旦暮可归。』
小白曰:『善。』
乃奔莒国。襄公闻之,亦不追还。及公孙无知篡位,来召管夷吾。夷吾曰:『此辈兵已在颈,尚欲累人耶?』
遂与召忽共计,以鲁为子纠之母家,乃奉纠奔鲁。鲁庄公居之于生窦,月给廪饩。
鲁庄公十二年春二月,齐公孙无知元年,百官贺旦,俱集朝房,见连、管二人公然压班,人人皆有怨愤之意。雍廪知众心不附,佯言曰:『有客自鲁来,传言「公子纠将以鲁师伐齐。」诸君闻之否?』
诸君皆曰:『不闻。』
雍遂不复言。既朝退,诸大夫互相约会,俱到雍廪家,叩问公子纠伐齐之信。雍廪曰:『诸君谓此事如何?』
东郭牙曰:『先君虽无道,其子何罪?吾等日望其来也。』
诸大夫有泣下者。雍廪曰:『廪之屈膝,宁无人心?正欲委曲以图事耳。诸君若能相助,共除弑逆之贼,复立先君子,岂非义举?』
东郭牙问计,雍廪曰:『高敬仲,国之世臣,素有才望,为人信服。连、管二贼,得其片言奖借,重于千钧,恨不能耳。诚使敬仲置酒,以招二贼,必欣然往赴。吾伪以子纠兵信,面启公孙,彼愚而无勇,俟其相就,卒然刺之,谁为救者?然后举火为号,阖门而诛二贼,易如反掌。』
东郭牙曰:『敬仲虽疾恶如仇,然为国自贬,当不靳①也。吾力能必之。』
遂以雍廪之谋,告于高傒,高傒许诺。即命东郭牙往连、管二家致意。俱如期而至。高傒执觯②言曰:『先君行多失德,老夫日虞国之丧亡。今幸大夫援立新君,老夫亦获守家庙。向因老病,不与朝班,今幸贱体稍康,特治一酌,以报私恩,兼以子孙为托。』
①靳:吝惜。
②觯:酒器。
连称与管至父谦让不已。高傒命将重门紧闭:『今日饮酒,不尽欢不已。』
预戒阍人:『勿通外信,直待城中举火,方来传报。』
却说雍廪怀匕首直叩宫门,见了无知,奏言:『公子纠率领鲁兵,旦晚将至,幸早图应敌之计。』
无知问:『国舅何在?』
雍廪曰:『国舅与管大夫郊饮未回。百官俱集朝中,专候主公议事。』
无知信之。方出朝堂,尚未坐定,诸大夫一拥而前,雍廪自后刺之,血流公座,登时气绝。计无知为君,才一月余耳。哀哉!连夫人闻变,自缢于宫中。史官诗云:
只因无宠间襄公,谁料无知宠不终。
一月夫人三尺帛,何如寂寞守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