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8-26 02:16
話說衛莊公蒯瞶因府藏寶貨,俱被出公輒取去,謀於渾良夫。良夫曰:『太了疾與亡君,皆君之子,君何不以擇嗣召之?亡君若歸,器可得也。』
有小豎聞其語,私告於太子疾。疾使壯士數人,載豭從己,乘間劫莊公,使歃血立誓,勿召亡君,且必殺渾良夫。莊公曰:『勿召輒易耳。業與良夫有盟在前,免其三死,奈何?』
太子疾曰:『請俟四罪,然後殺之。』
莊公許諾。未幾,莊公新造虎幕,召諸大夫落成。渾良夫紫衣狐裘而至,袒裘,不釋劍而食。太子疾使力士牽良夫以退。良夫曰:『臣何罪?』
太子疾數之曰:『臣見君有常服,侍食必釋劍。爾紫衣,一罪也;狐裘,二罪也;不釋劍,三罪也。』
良夫呼曰:『有盟免三死!』
疾曰:『亡君以子拒父,大逆不孝,汝欲召之,非四罪乎?』
良夫不能答,俯首受刑。
他日,莊公夢厲鬼被發北面而噪曰:『余為渾良夫,叫天無辜!』
莊公覺,使卜大夫胥彌赦占之,曰:『不害也。』
既辭出,謂人曰:『冤鬼為厲,身死國危,兆已見矣。』
遂逃奔宋。
蒯瞶立二年,晉怒其不朝,上卿趙鞅帥師伐衛。衛人逐莊公,莊公奔戎國,戎人殺之,並殺太子疾。國人立公子般師。齊陳恆帥師救衛,執般師立公子起。衛大夫石圃逐起,復迎出公輒為君。輒既復國,逐石圃。諸大夫不睦於輒,逐輒奔越。國人立公子默,是為悼公。自是衛臣服於晉,國益微弱,依趙氏。此段話擱過不提。
再說白公勝自歸楚國,每念鄭人殺父之仇,思以報之。只為伍子胥是白公勝的恩人,子胥前已赦鄭,況鄭服事昭王,不敢失禮,故勝含忍不言。及昭王已薨,令尹子西,司馬子期,奉越女之子章即位,是為惠王,白公勝自以故太子之後,冀子西召己,同秉楚政。子西竟不召,又不加祿,心懷怏怏。及聞子胥已死,曰:『報鄭此其時矣!』
使人請於子西曰:『鄭人肆毒於先太子,令尹所知也。父仇不報,無以為人。令尹倘哀先太子之無辜,發一旅以聲鄭罪,勝願為前驅,死無所恨!』
子西辭曰:『新王方立,楚國未定,子姑待我。』
白公勝乃託言備吳,使心腹家臣石乞,築城練兵,盛為戰具。復請於子西,願以私卒為先鋒,伐鄭。子西許之。尚未出師,晉趙鞅以兵伐鄭,鄭請救於楚。子西帥師救鄭,晉兵乃退,子西與鄭定盟班師。白公怒曰:『不伐鄭而救鄭,令尹欺我甚矣!當先殺令尹,然後伐鄭。』
召其宗人白善於澧陽。善曰:『從子而亂其國,則不忠於君;背子而發其私,則不仁於族。』
遂棄祿,築圃灌園終其身。楚人因名其圃曰:『白善將軍藥圃。』
白公聞白善不來,怒曰:『我無白善,遂不能殺令尹耶?』
即召石乞議曰:『令尹與司馬各用五百人,足以當之否?』
石乞曰:『未足也。市南有勇熊宜僚者,若得此人,可當五百人之用。』
白公乃同石乞造於市南,見熊宜僚。宜僚大驚曰:『王孫貴人,奈何屈身至此』
白公曰:『某有事,欲與子謀之。』
遂告以殺子西之事。宜僚搖首曰:『令尹有功於國,而無仇於僚,僚不敢奉命。』
白公怒,拔劍指其喉曰:『不從,先殺汝!』
宜僚面不改色,從容對曰:『殺一宜僚,如去螻蟻,何以怒為?』
白公乃投劍於地,嘆曰:『子真勇士,吾聊試子耳!』
即以車載回,禮為上賓,飲食必共,出入必俱。宜僚感其恩,遂以身許白公。
及吳王夫差會黃池時,楚國畏吳之強,戒飭邊人,使修儆備。白公勝託言吳兵將謀襲楚,乃反以兵襲吳邊境,頗有所掠。遂張大其功,只說:『大敗吳師,得其鎧仗兵器若干,欲親至楚庭獻捷,以張國威。』
子西不知其計,許之。白公悉出自己甲兵,裝作鹵獲百餘乘,親率壯士千人,押解入朝獻功。惠王登殿受捷,子西、子期侍立於旁。白公勝參見已畢,惠王見階下立着兩籌好漢,全身披掛,問:『是何人?』
勝答曰:『此乃臣部下將士石乞、熊宜僚,伐吳有功者。』
遂以手招二人。二人舉步,方欲升階,子期喝曰:『吾王御殿,邊臣只許在下叩頭,不得升附!』
石乞、熊宜僚那肯聽從,大踏步登階。子期使侍衛阻之。熊宜僚用手一拉,侍衛東倒西歪,二人逕入殿中。石乞拔劍來砍子西,熊宜僚拔劍來砍子期。白公大喝:『眾人何不齊上!』
壯士千人,齊執兵器,蜂擁而登。白公綁住惠王,不許轉動。石乞生縛子西,百官皆驚散。子期素有勇力,遂拔殿戟,與宜僚交戰。宜僚棄劍,前奪子期之戟。子期拾劍,以劈宜僚,中其左肩。宜僚亦刺中子期之腹。二人兀自相持不舍,攪做一團,死於殿庭。子西謂勝曰:『汝餬口吳邦,我念骨肉之親,召汝還國,封為公爵,何負於汝而反耶?』
勝曰:『鄭殺吾父,汝與鄭講和,汝即鄭也。吾為父報仇,豈顧私恩哉?』
子西嘆曰:『悔不聽沈諸梁之言也!』
白公勝手劍斬子西之頭,陳其屍於朝。石乞曰:『不弒王,事終不濟。』
勝曰:『孺子者何罪?廢之可也。』
乃拘惠王於高府,欲立王子啟為王。啟固辭,遂殺之。石乞又勸勝自立。勝曰:『縣公尚眾,當悉召之。』
乃屯兵於太廟。大夫管修率家甲往攻白公,戰三日,修眾敗被殺。圉公陽乘間使人掘高府之牆為小穴,夜潛入,負惠王以出,匿於昭夫人之宮。
葉公沈諸梁聞變,悉起葉眾,星夜至楚。及郊,百姓遮道迎之。見葉公未曾甲胃,訝曰:『公胡不胄?國人望公之來,如赤子望父母,萬一盜賊之矢,傷害於公,民何望焉?』
葉公乃披掛戴骨而進。將近都城,又遇一群百姓,前來迎接,見葉公戴胄,又訝曰:『公胡胄?國人望公之來,如凶年之望穀米,若得見公之面,猶死而得生也。雖老稚,誰不為公致死力者!奈何掩蔽其面,使人懷疑,無所用力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