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8-27 00:17
诗曰:
色中饿鬼是僧家,尼扮繇来不较差。
况是能通闺阁内,但教着手便勾叉。
话说三姑六婆,最是人家不可与他往来出入。盖是此辈功夫又闲,心计又巧,亦且走过干家万户,见识又多,路数又熟,不要说那些不正气的妇女,十个着了九个儿,就是一些针缝也没有的,他会千方百计弄出机关,智赛良、平,辨同何、贾,无事诱出有事来。所以宦户人家有正经的,往往大张告示,不许出入。其间一种最狠的,又是尼姑。他借着佛天为由,庵院为囤,可以引得内眷来烧香,可以引得子弟来游耍。见男人问讯称呼,礼数毫不异僧家,接对无妨。到内室念佛看经,体格终须是妇女,交搭更便。从来马泊六、撮合山,十桩事到有九桩是尼姑做成、尼庵私会的。
只说唐时有个妇人狄氏,家世显宦,其夫也是个大官,称为夫人。夫人生得明艳绝世,名动京师。京师中公侯戚里人家妇女,争宠相骂的,动不动便道:『你自逞标致,好歹到不得狄夫人,乃敢欺凌我!』美名一时无比,却又资性贞淑,言笑不苟,极是一个有正经的妇人。于时西池春游,都城士女欢集,王侯大家,油车帘幕,络绎不绝。狄夫人免不得也随俗出游。有个少年风流在京侯选官的,叫做滕生。同在池上,看见了这个绝色模样,惊得三魂飘荡,七魄飞扬,随来随去,目不转睛。狄氏也抬起眼来,看见膝生风流行动,他一边无心的,却不以为意。争奈膝生看得痴了,恨不得寻口冷水,连衣服都吞他的肚里去。问着旁边人,知是有名美貌的狄夫人。车马散了,膝生怏怏归来,整整想了一夜。自是行忘止,食忘飨,却象掉下了一件甚么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心上。熬煎不过,因到他家前后左右,访问消息,晓得平日端洁,无路可通。滕生想道:『他平日岂无往来亲厚的女眷?若问得着时,或者寻出机会来。』仔细探访,只见一日他门里走出一个尼姑来。滕生尾着去,问路上人,乃是静乐院主慧澄,惯一在狄夫人家出入的。滕生便道:『好了,好了。』连忙跑到下处,将银十两封好了,急急赶到静乐院来。问道:『院主在否?』慧澄出来,见是一个少年官人,请进奉茶。稽首毕,便问道:『尊姓大名?何劳贵步?』滕生通罢姓名,道:『别无他事,久慕宝房清德,少备香火之资,特来随喜。』袖中取出银两递过来。慧澄是个老世事的,一眼瞅去,觉得沉重,料道有事相央,口里推托『不当!』手中已自接了。谢道:『承蒙厚赐,必有所言。』滕生只推没有别话,表意而已,别了回寓。慧澄想道:『却不奇怪!这等一个美少年,想我老尼什么?送此厚礼,又无别话。』一时也委决不下。
只见滕生每日必来院中走走,越见越加殷勤,往来渐熟了。慧澄一口便问道:『官人含糊不决,必有什么事故,但有见托,无不尽力。』滕生道:『说也不当,料是做不得的。但只是性命所关,或者希冀老师父万分之一出力救我,事若不成,挟个害病而死罢了。』慧澄见说得尴尬,便道:『做得做不得,且说来!』滕生把西池上遇见狄氏,如何标致,如何想慕,若得一了凤缘,万金不惜,说了一遍。慧澄笑道:『这事却难,此人与我往来,虽是标致异常,却毫无半点暇疵,如何动得手?』滕生想一想,问道:『师父既与他往来,晓得他平日好些什么?』慧澄道:『也不见他好甚东西。』滕生又道:『曾托师父做些甚么否?』慧澄道:『数日前托我寻些上好珠子,说了两三遍。只有此一端。』滕生大笑道:『好也!好也!天生缘分。我有个亲戚是珠商,有的是好珠。我而今下在他家,随你要多少是有的。』即出门雇马,乡飞也似去了。
一会,带了两袋大珠来到院中,把与慧澄看道:『珠值二万贯,今看他标致分上,让他一半,万贯就与他了。』慧澄道:『其夫出使北边,他是个女人,在家那能凑得许多价钱?』滕生笑道:『便是四五千贯也罢,再不,千贯数百贯也罢。若肯圆成好事,一个钱没有也罢了。』慧澄也笑道:『好痴话!既有此珠,我与你仗苏、张之舌,六出奇计,好歹设法来院中走走。此时再看机会,弄得与你相见一面,你自放出手段来,成不成看你造化,不关我事。』滕生道:『全仗高手救命则个。』
慧澄笑嘻嘻地提了两囊珠子,竟望狄夫人家来。与夫人见礼毕,夫人便问:『囊中何物?』慧澄道:『是夫人前日所托寻取珠子,今有两囊上好的,送来夫人看看。』解开囊来,狄氏随手就囊中取起来看,口里啧啧道:『果然好珠!』看了一看,爱玩不已。问道:『要多少价钱?』慧澄道:『讨价万贯。』狄氏惊道:『此只讨得一半价钱,极是便宜的。但我家相公不在,一时凑不出许多来,怎么处?』慧澄扯狄氏一把道:『夫人,且借一步说话。』狄氏同他到房里来。慧澄说道:『夫人爱此珠子,不消得钱,此是一个官人要做一件事的。』说话的,难道好人家女眷面前,好直说道送此珠子求做那件事一场不成?看官,不要性急,你看那尼姑巧舌,自有宛转。当时狄氏问道:『此官人要做何事?』慧澄道:『是一个少年官人,因仇家诬枉,失了宜职,只求一关节到吏部辨白是非,求得复任,情愿送此珠子。我想夫人兄弟及相公伯叔辈,多是显要,夫人想一门路指引他,这珠子便不消钱了。』狄氏道:『这等,你且拿去还他,等我慢慢想丁想,有了门路再处。』慧澄道:『他事体急了,拿去,他又寻了别人,那里还捞得他珠子转来?不如且留在夫人这里,对他只说有门路,明日来讨回音罢。』狄氏道:『这个使得。』慧澄别了,就去对滕生一一说知。滕生道:『今将何处?』慧澄道:『他既看上珠子,收下了,不管怎的,明日定要设法他来看手段!』滕生又把十两银子与他了,叫他明日早去。
那边狄氏别了慧澄,再把珠子细看,越看越爱。便想道:『我去托弟兄们,讨此分上不难,这珠眼见得是我的了。』原来人心不可有欲,一有欲心被人窥破,便要落入圈套。假如狄氏不托尼姑寻珠,便无处生端;就是见了珠子,有钱则买,无钱便罢,一则一,二则二,随你好汉,动他分毫不得。只为欢喜这珠子,又凑不出钱,便落在别人机彀中,把一个冰清玉洁的弄得没出豁起来。却说狄氏明日正在思量这事,那慧澄也来了,问道:『夫人思量事体可成否?』狄氏道:『我昨夜为他细想一番,门路却有,管取停当。』慧澄道:『却有一件难处,动万贯事体,非同小可。只凭我一个贫姑,秤起来,肉也不多几斤的。说来说去,宾主不相识,便道做得事来,此人如何肯信?』狄氏道:『是到也是,却待怎么呢?』慧澄道:『依我愚见,夫人只做设斋到我院中,等此官人只做无心撞见,两下觌面照会,这使得么?』狄氏是个良人心性,见说要他当面见生人,耳根通红起来,摇手道:『这如何使得!』慧澄也变起脸来道:『有甚么难事?不过等他自说一段缘故,这里应承做得,使他别无疑心。方才的确。若夫人道见面使不得,这事便做不成,只索罢了,不敢相强。』狄氏又想了一想道:『既是老师父主见如此,想也无妨。后二日我亡兄忌日,我便到院中来做斋,但只叫他立谈一两句,就打发去,须防耳目不雅。』慧澄道:『本意原只如此,说罢了正话,留他何干?自不须断当得。』慧澄期约已定,转到院中,滕生已先在,把上项事一一说了。滕生拜谢道:『仪、秦之辨,不过如此矣!』巴到那日,慧澄清早起来,端正斋筵。先将滕生藏在一个人迹不到的静室中,桌上摆设精致酒肴,把门掩上了。慧澄自出来外厢支持,专等狄氏。正是:
安排扑鼻香芳饵,专等鲸鲵来上钩。
狄氏到了这日哺时果然盛妆而来。他恐怕惹人眼目,连童仆都打发了去,只带一个小丫鬟进院来。见了慧澄,问道:『其人来未?』慧澄道:『未来。』狄氏道:『最好。且完了斋事。』慧澄替他宣扬意旨,祝赞已毕,叫一个小尼领了丫鬟别处顽耍。对狄氏道:『且到小房一坐。』引狄氏转了几条暗弄,至小室前,搴帘而入。只见一个美貌少年独自在内,满桌都是酒肴,吃了一惊,便欲避去。慧澄便捣鬼道:『正要与夫人对面一言,官人还不拜见!』滕生卖弄俊俏,连忙趋到跟前,劈面拜下去。狄氏无奈,只得答他。慧澄道:『官人感夫人盛情,特备一后酒谢夫人。夫人鉴其微诚,万勿推辞!』狄氏欲待起身,抬起眼来,原来是西池上曾面染过的。看他生得少年,万分清秀可喜,心里先自软了。带着半羞半喜,呐出一句道:『有甚事,但请直说。』慧澄挽着狄氏衣袂道:『夫人坐了好讲,如何彼此站着?』滕生满斟着一杯酒,笑嘻嘻的唱个肥诺,双手捧将过来安席。狄氏不好却得,只得受了,一饮而尽。慧澄接着酒壶,也斟下一杯。狄氏会意,只得也把一杯回敬。眉来眼去,狄氏把先前矜庄模样都忘怀了。又问道:『官人果要补何官?』滕生便把眼瞅慧澄一眼道:『师父在此,不好直说。』慧澄道:『我便略回避一步。』跳起身来就走,扑地把小门关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滕生便移了己坐,挨到狄氏身边,双手抱住道:『小子自池上见了夫人,朝思暮想,看看等死,只要夫人救小子一命。夫人若肯周全,连身躯性命也是夫人的了,甚么得官不得官放在心上?』双膝跪将下去。狄氏见他模样标致,言词可怜,千夫人万夫人的哀求,真个又惊又爱。欲要叫喊,料是无益。欲要推托,怎当他两手紧紧抱住。就跪的势里,一直抱将起来,走到床前,放倒在床里,便去乱扯小衣。狄氏也一时动情,淫兴难遏,没主意了。虽也左遮右掩,终久不大阻拒,任他舞弄起来。那滕生是少年在行,手段高强,弄得狄氏遍体酥麻,阴精早泄。原来狄氏虽然有夫,并不曾经着这般境界,欢喜不尽。云雨既散,挈其手道:『子姓甚名谁?若非今日,几虚做了一世人。自此夜夜当与子会。』滕生说了姓名,千恩万谢。恰好慧澄开门进来,狄氏羞惭不语。慧澄道:『夫人勿怪!这官人为夫人几死,贫道慈悲为本,设法夫人救他一命,胜造七级浮图。』狄氏道:『你哄得我好!而今要在你身上,夜夜送他到我家来便罢。』慧澄道:『这个当得。』当夜散去。
此后每夜便开小门放滕生进来,并无虚夕。狄氏心里爱得紧,只怕他心上不喜欢,极意奉承。滕生也尽力支陪,打得火块也似热的。过得数月,其夫归家了,略略踪迹稀些。然但是其夫出去了,便叫人请他来会。又是年余,其夫觉得有些风声,防闲严切,不能往来。狄氏思想不过,成病而死。本来好好一个妇人,却被尼姑诱坏了身体,又送了性命。然此还是狄氏自己水性,后来有些动情,没正经了,故着了手。而今还有一个正经的妇人,中了尼姑毒计,到底不甘,与夫同心合计,弄得尼姑死无葬身之地。果是快心,罕闻罕见。正合着:【普门品】云:
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
念彼观音力,还若于本人。
话说婆州一个秀才,姓贾,青年饱学,才智过人。有妻巫氏,姿容绝世,素性贞淑。两口儿如鱼似水,你敬我爱,并无半句言语。那秀才在大人家处馆读书,长是半年不回来。巫娘子只在家里做生活,与一个侍儿叫做春花过日。那娘子一手好针线绣作。曾绣一幅观音大士,绣得庄严色相,俨然如生。他自家十分得意,叫秀才拿到裱褙店里接着,见者无不赞叹。裱成画轴,取回来挂在一间洁净房里,朝夕焚香供养。只因一念敬奉观音,那条街上有一个观音庵,庵中有一个赵尼姑,时常到他家来走走。秀才不在家时,便留他在家做伴两日。赵尼姑也有时请他到庵里坐坐,那娘子本分,等闲也不肯出门,一年也到不得庵里一两遭。
一日春间,因秀才不在,赵尼姑来看他,闲话了一会,起身送他去。赵尼姑道:『好天气,大娘便同到外边望望。』也是合当有事,信步同他出到自家门首,探头门外一看,只见一个人谎子打扮的,在街上摆来,被他劈面撞见。巫娘子连忙躲了进来,掩在门边,赵尼姑却立定着。原来那人认得赵尼姑的,说道:『赵师父,我那处寻你不到,你却在此。我有话和你商量则个。』尼姑道:『我别了这家大娘来和你说。』便走进与巫娘子作别了,这边巫娘子关着门,自进来了。
且说那叫赵尼姑这个谎子打扮的人,姓卜名良,乃是婆州城里一个极淫荡不长进的。看见人家有些颜色的妇人,便思勾搭上场,不上手不休。亦且淫滥之性,不论美恶,都要到手,所以这些尼姑,多是与他往来的。有时做他牵头,有时趁着绰趣。这赵尼姑有个徒弟,法名本空,年方二十余岁,尽有姿容。那里算得出家?只当老尼养着一个粉头一般,陪人歇宿,得人钱财,但只是瞒着人做。这个卜良就是赵尼姑一个主顾。当日赵尼姑别了巫娘子赶上了他,问道:『卜官人,有甚说话?』卜良道:『你方才这家,可正是贾秀才家?』赵尼姑道:『正是。』卜良道:『久闻他家娘子生得标致,适才同你出来掩在门里的,想正是他了。』赵尼姑道:『亏你聪明,他家也再无第二个。不要说他家,就是这条街上,也没再有似他标致的。』卜良道:『果然标致,名不虚传!几时再得见见,看个仔细便好。』赵尼姑道:『这有何难!二月十九日观音菩萨生辰,街上迎会,看的人,人山人海,你便到他家对门楼上,赁门房子住下了。他独自在家里,等我去约他出来,门首看会,必定站立得久。那时任凭你窗眼子张着,可不看一个饱?』卜良道:『妙,妙!』
到了这日,卜良依计到对门楼上住下,一眼望着贾家门里。只见赵尼姑果然走进去,约了出来。那巫娘子一来无心,二来是自己门首,只怕街上有人瞧见,怎提防对门楼上暗地里张他?卜良从头至尾,看见仔仔细细。直待进去了,方才走下楼来。恰好赵尼姑也在贾家出来了,两个遇着。赵尼姑笑道:『看得仔细么?』卜良道:『看到看得仔细了,空想无用,越看越动火,怎生到得手便好?』赵尼姑道:『阴沟洞里思量天鹅肉吃!他是个秀才娘子,等闲也不出来。你又非亲非族,一面不相干,打从那里交关起?只好看看罢了,』一头说,一头走到了庵里。卜良进了庵,便把赵尼姑跪一跪道:『你在他家走动,是必在你身上想一个计策,勾他则个。』赵尼姑摇头道:『难,难,难!』卜良道:『但得尝尝滋昧,死也甘心。』赵尼姑道:『这娘子不比别人,说话也难轻说的。若要引动他春心与你往来,一万年也不能勾!若只要尝尝滋昧,好歹硬做他一做,也不打紧,却是性急不得。』卜良道:『难道强奸他不成?』赵尼姑道:『强是不强,不由得他不肯。』卜良道:『妙计安在?我当筑坛拜将。』赵尼姑道:『从古道「慢橹摇船捉醉鱼」,除非弄醉了他,凭你施为。你道好么?』卜良道:『好到好,如何使计弄他?』赵尼姑道:『这娘子点酒不闻的,他执性不吃,也难十分强他。若是苦苦相劝,他疑心起来,或是喧怒起来,毕竟不吃,就没奈他何。纵然灌得他一杯两盏,易得醉,易得醒,也脱哄他不得。』卜良道:『而今却是怎么?』赵尼姑道:『有个法儿算计他,你不要管。』卜良毕竟要说明,赵尼姑便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道好否?』卜良跌脚大笑道:『妙计,妙计!从古至今,无有此法。』赵尼姑道:『只有一件,我做此事哄了他,他醒来认真起来,必是怪我,不与我往来了,却是如何?』卜良道:『只怕不到得手,既到了手,他还要认甚么真?翻得转面孔?凭着一昧甜言媚语哄他,从此做了长相交也不见得。倘若有些怪你,我自重重相谢罢了。敢怕替我滚热了,我还要替你讨分上哩。』赵尼姑庄『看你嘴脸!』两人取笑了一回,各自散了。
自此,卜良日日来庵中问信,赵尼姑日日算计要弄这巫娘子。隔了几日,赵尼姑办了两盒茶食来贾家探望巫娘子,巫娘子留她吃饭。赵尼姑趁着机会,扯着些闲言语,便道:『大娘子与秀才官人两下青春,成亲了多时,也该百喜信生小官人了。』巫娘子道:『便是呢!』赵尼姑道:『何不发个诚心,祈求一祈求?』巫娘子道:『奴在自己绣的观音菩萨面前,朝夕焚香,也曾暗暗祷祝,不见应验。』赵尼姑道:『大娘年纪小,不晓得求子法。求子嗣须求白衣观音,自有一卷【白衣经】,不是平时的观音,也不是【普门品观音经】。那【白衣经】有许多灵验,小庵请的那卷,多载在后边,可惜不曾带来与大娘看。不要说别处,只是我婆州城里城外,但是印施的,念诵的,无有不生子,真是千唤千应,万唤万应的。』巫娘子道:『既是这般有灵,奴家有烦师父替我请一卷到家来念。』赵尼姑道:『大娘不曾晓得念,这不是就好念得起的。须请大娘到庵中,在白衣大士菩萨面前亲口许下卷数。等贫姑通了诚,先起个卷头,替你念起几卷,以后到大娘家,把念法传熟了,然后大娘逐日自念便是。』巫娘子道:『这个却好。待我先吃两日素,到庵中许愿起经罢。』赵尼姑道:『先吃两日素,足见大娘虔心。起经以后,但是早晨未念之先,吃些早素,念过了吃荤也不妨的。』巫娘子道:『元来如此,这却容易。』巫娘子与他约定日期到庵中,先把五钱银子与他做经衬斋供之费。赵尼姑自去,早把这个消息通与卜良知道了。
那巫娘子果然吃了两日素,到第三日起个五更,打扮了,领了丫鬟春花,趁早上人稀,步过观音庵来。看官听着,但是尼庵、僧院,好人家儿女不该轻易去的。说话的,若是同年生、并时长,在旁边听得,拦门拉住,不但巫娘子完名全节,就是赵尼姑也保命全躯。只因此一去,有分教:旧室娇姿,污流玉树;空门孽质,血染丹枫。这是后话,且听接上前因。
那赵尼姑接着巫娘子,千欢万喜,请了进来坐着。奉茶过了,引他参拜了白衣观音菩萨。巫娘子自己暗暗地祷祝,赵尼姑替他通诚,说道:『贾门信女巫氏,情愿持诵【白衣观音】经卷,专保早生贵子,吉样如意者!』通诚已毕,赵尼姑敲动术鱼,就念起来。先念了【净口业真言】,次念【安土地真言】。启请过,先拜佛名号多时。然后念经,一气念了二十来遍。说这赵尼姑奸狡,晓得巫娘子来得早,况且前日有了斋供,家里定是不吃早饭的。特地故意忘怀,也不拿东西出来,也不问起曾吃不曾吃。只管延挨,要巫娘子忍这一早饿对付地。那巫娘子是个娇怯怯的,空心早起。随他拜了佛多时,又觉劳倦,又觉饥饿,不好说得。只叫丫鬟春花,与他附耳低言道:『你看厨下有些热汤水,斟一碗来!』赵尼姑看见,故意问道:『只管念经完正事,竟忘了大娘曾吃饭未?』巫娘子道:『来得早了,实是未曾。』赵尼姑道:『你看我老昏么!不曾办得早饭。办不及了,怎么处?把昼斋早些罢。』巫娘子道:『不瞒师父说,肚里实是饥了。随分甚么点心,先吃些也好。』赵尼姑故意谦逊了一番,走到房里一会,又走到灶下一会,然后叫徒弟本空托出一盘东西、一壶茶来。巫娘子已此饿得肚转肠鸣了。摆上一台好些时新果品,多救不得饿,只有热腾腾的一大盘好糕。巫娘子取一块来吃,又软又甜,况是饥饿头上,不觉一连吃了几块。小师父把热茶冲上,吃了两口,又吃了几块糕,再冲茶来吃。吃不到两三口,只见巫氏脸儿通红,天旋地转,打个呵欠,一堆软倒在椅子里面。赵尼姑假意吃惊道:『怎的来!想是起得早了,头晕了,扶他床上睡一睡起来罢。』就同小师父本空连椅连人杠到床边,抱到床上放倒了头,眠好了。
你道这糕为何这等利害?元来赵尼姑晓得巫娘子不吃酒,特地对付下这个糕。乃是将糯米磨成细粉,把酒浆和匀,烘得极干,再研细了,又下酒浆。如此两三度,搅入一两样不按君臣的药未,馆起成糕。一见了热水,药力酒力俱发作起来,就是做酒的酵头一般。别人且当不起,巫娘子是吃糟也醉的人,况且又是清早空心,乘饿头上,又吃得多了,热茶下去,发作上来,如何当得?正是: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洗脚水。
赵尼姑用此计较,把巫娘子放翻了。那春花丫头见家主婆睡着,偷得浮生半日闲,小师父引着他自去吃东西顽耍去了,那里还来照管?赵尼姑忙在暗处叫出卜良来道:『雌儿睡在床上了,凭你受用去!不知怎么样谢我?』那卜良关上房门,揭开帐来一看,只见酒气喷人。巫娘两脸红得可爱,就如一朵醉海棠一般,越看越标致了。卜良淫兴如火,先去亲个嘴,巫娘子一些不知。就便轻轻去了裤儿,露出雪白的下体来。卜良腾地爬上身去,急将两腿挨开,把阳物插入牝中,乱抽起来。自夸道:『惭愧,也有这一日也!』巫娘子软得身体动弹不得,朦胧昏梦中,虽是略略有些知觉,还错认做家里夫妻做事一般,不知一个皂白,凭他轻薄颠狂了一会。到得兴头上,巫娘醉梦里也哼哼卿卿。卜良乐极,紧紧抱住,叫声『心肝肉,我死也!』一泄如注,行事已毕,巫娘子兀自昏眠未醒,卜良就一手搭在巫娘子身上,做一头偎着脸。
睡下多时,巫娘子药力已散,有些醒来。见是一个面生的人一同睡着,吃了一惊,惊出一身冷汗。叫道:『不好了!』急坐起来,那时把害的酒意都惊散了。大叱道:『你是何人?敢污良人!』卜良也自有些慌张,连忙跪下讨饶道:『望娘子慈悲,恕小子无礼则个。』巫娘子见裤儿脱下,晓得着了道儿,口不答应,提起裤儿穿了,一头喊叫春花,一头跳下床便走。卜良恐怕有人见,不敢随来,元在房里躲着。巫娘子开了门,走出房又叫春花。春花也为起得早了,在小师父房里打盹,听得家主婆叫响,呵欠连天,走到面前。巫娘子骂道:『好奴才!我在房里睡了,你怎不相伴我?』巫娘子没处出气,狠狠要打,赵尼姑走来相劝。巫娘子见了赵尼姑,一发恼恨,将春花打了两掌,道:『快收拾回去!』春花道:『还要念经。』巫娘子道:『多嘴奴才!谁要你管!』气得面皮紫涨,也不理赵尼姑,也不说破,一径出庵,一口气同春花走到家里。开门进去,随手关了门,闷闷坐着。
定性了一回,问春花道:『我记得饿了吃糕,如何在床上睡着?』春花道:『大娘吃了糕,呷了两口茶,便自倒在椅子上。是赵师父与小师父同扶上床去的。』巫娘子道:『你却在何处?』春花道:『大娘睡了,我肚里也饿,先吃了大娘剩的糕,后到小师父房里吃茶。有些困倦,打了一个盹,听得大娘叫,就来了。』巫娘子道:『你看见有甚么人走进房来?』春花道:『不见甚么人,无非只是师父们。』巫娘子默默无言,自想睡梦中光景,有些恍惚记得,又将手模模自己阴处,见是粘粘涎涎的。叹口气道:『罢了,罢了,谁想这妖尼如此好毒!把我洁净身体与这个甚么天杀的点污了,如何做得人?』噙着泪眼,暗暗恼恨,欲要自尽,还想要见官人一面,割舍不下。只去对着自绣的菩萨哭告道:『弟子有恨在心,望菩萨灵感报应则个。』祷罢,硬硬咽咽,思想丈夫,哭了一场,没情没绪睡了,春花正自不知一个头脑。
且不说这边巫娘子烦恼。那边赵尼姑见巫娘子带着怒色,不别而行,晓得卜良着了手。走进房来,见卜良还眠在床上,把指头咬在口里,呆呆地想着光景。赵尼姑见此行径,惹起老骚,连忙骑在卜良身上道:『还不谢媒人!』连踳是踳蹾将起来,伸手去模他阳物。怎奈卜良方才泄得过,不能再举。老尼急了,把卜良咬了一口道:『却便宜了你,倒急煞了我!』卜良道:『感恩不尽,夜间尽情陪你罢,况且还要替你商量个后计。』赵尼姑道:『你说只要尝滋昧,又有甚么后计?』卜良道:『既得陇,复望蜀,人之常情。既尝着滋味,如何还好罢得?方才是勉强的,毕竟得他欢欢喜喜,自情自愿往来,方为有趣。』赵尼姑道:『你好不知足!方才强做了他,他一天怒气,别也不别去了。不知他心下如何,怎好又想后会?直等再看个机会,他与我愿不断往来,就有商量了。』卜良道:『也是,也是。全仗神机妙算。』是夜卜良感激老尼,要奉承他欢喜,躲在庵中,与他纵其淫乐,不在话下。
却说贾秀才在书馆中,是夜得其一梦。梦见身在家馆中,一个白衣妇人走人门来,正要上前问他,见他竟进房里。秀才大踏步赶来,却走在壁间挂的绣观音轴上去了,秀才抬头看时,上面有几行字。仔细看了,从头念去,上写道:
口里来的口里去,报仇雪耻在徒弟。
念罢,掇转身来,见他娘子拜在地下。他一把扯起,撒然惊觉。自想道:『此梦难解,莫不娘子身上有些疾病事故,观音显灵相示?』次日就别了主人家,离了馆门,一路上来,详解梦语不出,心下忧疑。到得家中叫门,春花出来开了。贾秀才便问:『娘子何在?』春花道:『大娘不起来,还眠在床上。』秀才道:『这早晚如何不起来?』春花道:『大娘有些不快活,口口叫着官人啼哭哩!』秀才见说,慌忙走进房来。只见巫娘子望见官人来了,一毂辘跳将起来。秀才看时,但见蓬头垢面,两眼通红。走起来,一头哭,一头扑地拜在地上。秀才吃了一惊道:『如何作此模样?』一手扶起来。巫娘子道:『官人与奴做主则个。』秀才道:『是谁人欺负你?』巫娘子打发丫头灶下烧茶做饭去了,便哭诉道:『奴与官人匹配以来,并无半句口面,半点差池。今有大罪在身,只欠一死。只等你来,说个明白,替奴做主,死也暝目。』秀才道:『有何事故,说这等不祥的话?』巫娘子便把赵尼姑如何骗他到庵念经,如何哄他吃糕软醉,如何叫人乘醉奸他说了,又哭倒在地。
秀才听罢,毛发倒竖起来,喊道:『有这等异事!』便问道:『你晓得那个是何人?』娘子道:『我那晓得?』秀才把床头剑拔出来,在桌上一击道:『不杀尽此辈,何以为人!但只是既不晓得其人,若不精细,必有漏脱。还要想出计较来。』娘子道:『奴告诉官人已过。奴事已毕,借官人手中剑来,即此就死,更无别话。』秀才道:『不要短见,此非娘子自肯失身。这里所遭不幸,娘子立志自明。今若轻身一死,有许多不便。』娘子道:『有甚不便,也顾不得了。』秀才道:『你死了,你娘家与外人都要问缘故。若说了出来,你落得死了,丑名难免,仰且我前程罢了。若不说出来,你家里族人又不肯干休于我,我自身也理不直,冤仇何时而报?』娘子道:『若要奴身不死,除非妖尼、奸贼多死得在我眼里,还可忍耻偷生。』秀才想了一会道:『你当时被骗之后见了赵尼,如何说了?』娘子道:『奴着了气,一径回来了,不与他开口。』秀才道:『既然如此,此仇不可明报。若明报了,须动官司口舌,毕竟难掩真情。人口喧传,把清名点污。我今心思一计,要报得无些痕迹,一个也走不脱方妙。』低头一想,忽然道:『有了,有了。此计正合着观世音梦中之言。妙!妙!』娘子道:『计将安出?』秀才道:『娘子,你要明你心事,报你冤仇,须一一从我。若不肯依我,仇也报不成,心事也不得明白。』娘子道:『官人主见,奴怎敢不依?只是要做得停当便好。』秀才道:『赵尼姑面前,既是不曾说破,不曾相争,他只道你一时含羞来了,妇人水性,未必不动心。你今反要去赚得赵尼姑来,便有妙计。』附耳低言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此乃万全胜算。』巫娘子道:『计较虽好,只是羞人。今要报仇,说不得了。』夫妻计议已定。
明日,秀才藏在后门静处。巫娘子便叫春花到庵中去请赵尼姑来说话。赵尼姑见了春花,又见说请他,便暗道:『这雌儿想是尝着甜头,熬不过,转了风也。』摇摇摆摆,同春花飞也似来了。赵尼姑见了巫娘子,便道:『日前得罪了大娘,又且简慢了,休要见怪!』巫娘子叫春花走开了,捏着赵尼姑的手轻问道:『前日那个是甚么人?』赵尼姑见有些意思,就低低道:『是此间极风流底卜大郎,叫做卜良,有情有趣,少年女娘见了,无有不喜欢他的。他慕大娘标致得紧,日夜来拜求我。我怜他一点诚心,难打发他,又见大娘孤单在家,未免清冷。少年时节便相处着个把,也不虚度了青春。故此做成这事。那家猫儿不吃荤?多在我老人家肚里。大娘不要认真,落得便快活快活。等那个人菩萨也似敬你,宝贝也似待你,有何不可?』巫娘子道:『只是该与我熟商量,不该做作我。而今事已如此,不必说了。』赵尼姑道:『你又不曾认得他,若明说,你怎么肯?今已是一番过了,落得图个长往来好。』巫娘子道:『枉出丑了一番,不曾看得明白,模样如何?情性如何?既然爱我,你叫他到我家再会会看。果然人物好,便许他暗地往来也使得。』赵尼姑暗道中了机谋,不胜之喜,并无一些疑心。便道:『大娘果然如此,老身今夜就叫他来便了。这个人物尽着看,是好的。』巫娘子道:『点上灯时,我就自在门内等他,咳嗽为号,领他进房。』
赵尼姑千欢万喜,回到庵中,把这消息通与卜良。那卜良听得头颠尾颠,恨不得金乌早坠,玉兔飞升。到得傍晚,已自在贾家门首探头探脑,恨不得就将那话儿拿下来,望门内撩了进去。看看天晚,只见扑的把门关上了。卜良疑是尼姑捣鬼,却放心未下。正在踌躇,那门里咳嗽一声,卜良外边也接应咳嗽一声,轻轻的一扇门开了。卜良咳嗽一声,里头也咳嗽一声,卜良将身闪入门内。门内数步,就是天并。星月光来,朦胧看见巫娘子身躯。卜良上前当面一把抱住道:『娘子恩德如山。』巫娘子怀着一天愤气,故意不行推拒,也将两手紧紧抠着,只当是拘住他。卜良急将口来亲着,将舌头伸过巫娘子口中乱搅巫娘子两手越抠得紧了,咂吮他舌头不住。卜良兴高了,阳物翘然,舌头越伸过来。巫娘子性起,吃踔一口,咬住不放。卜良痛极,放手急挣,已被巫娘子啃下五七分一段舌头来。卜良慌了,望外急走。
巫娘子吐出舌尖在手,急关了门。走到后门寻着了秀才道:『仇人舌头咬在此了。』秀才大喜。取了舌头,把汗巾包了。带了剑,趁着星月微明,竟到观音庵来。那赵尼姑料道卜良必定成事,宿在贾家,已自关门睡了。只见有人敲门,那小尼是年纪小的,倒头便睡,任人擂破了门,也不会醒。老尼心上有事,想着卜良与巫娘子,欲心正炽,那里就睡得去?听得敲门,心疑卜良了事回来,忙呼小尼,不见答应,便自家爬起来开门。才开得门,被贾秀才拦头一刀,劈将下来。老尼望后便倒,鲜血直冒,呜呼哀哉了。贾秀才将门关了,提了剑,走将进来寻人。心里还想道:『倘得那卜良也在庵里,一同结果他。』见佛前长明灯有火点着,四下里一照,不见一个外人。只见小尼睡在房里,也是一刀,气便绝了。连忙把灯掭亮,即就灯下解开手巾,取出那舌头来,将刀撬开小尼口,将舌放在里面。打灭了灯火,拽上了门,竟自归家。对妻子道:『师徒皆杀,仇已报矣。』巫娘子道:『这贼只损得舌头,不曾杀得。』秀才道:『不妨,不妨!自有人杀他。而今已后,只做不知,再不消提起了。』
却说那观音庵左右邻,看见日高三丈,庵中尚自关门,不见人动静,疑心起来。走去推门,门却不拴,一推就开了。见门内杀死老尼,吃了一惊。又寻进去,见房内又杀死小尼。一个是劈开头的,一个是砍断喉咙的。慌忙叫了地方访长、保正人等,多来相视看验,好报官府。地方齐来检看时,只见小尼牙关紧闭,噙着一件物事,取出来,却是人的舌头。地方人道:『不消说是奸情事了。只不知凶身是何人,且报了县里再处。』于是写下报单,正值知县升堂,当堂递了。知县说:『这要挨查凶身不难,但看城内城外有断舌的,必是下手之人。快行各乡各图,五家十家保甲,一挨查就见明白。』出令不多时,果然地方送出一个人来。
原来卜良被咬断舌头,情知中计,心慌意乱,一时狂走,不知一个东西南北,迷了去向。恐怕人追着,拣条僻巷躲去。住在人家门檐下,蹲了一夜。天亮了,认路归家。也是天理合该败,只在这条巷内东认西认,走来走去,急切里认不得大路,又不好开口问得人。街上人看见这个人踪迹可疑,已自瞧科了几分。须臾之间,喧传尼庵事体,县官告示,便有个把好事的人盘问他起来。口里含糊,满牙关多是血迹。地方人一时哄动,走上了一堆人,围住他道:『杀人的不是他是谁?』不由分辨,一索子捆住了,拉到县里来。县前有好些人认得他的,道:『这个人原是个不学好的人,眼见得做出事来。』县官升堂,众人把卜良带到。县官问他,只是口里呜哩呜喇,一字也听不出。县官叫掌嘴数下,要他伸出舌头来看,已自没有尖头了,血迹尚新。县官问地方人道:『这狗才姓甚名谁?』众人有平日恨他的,把他姓名及平日所为奸盗诈伪事,是长是短,一一告诉出来。县官道:『不消说了,这狗才必是谋奸小尼。老尼开门时,先劈倒了。然后去强奸小尼,小尼恨他,咬断舌尖。这狗才一时怒起,就杀了小尼。有甚么得讲?』卜良听得,指手划脚,要辨时那里有半个字囫囵?县官大怒道:『如此奸人,累甚么纸笔?况且口不成语,凶器未获,难以成招。选大样板子一顿打死罢!』喝教:『打一百!』那卜良是个游花插趣的人,那里熬得刑住?打至五十以上,已自绝了气了。县官着落地方,责令尸亲领尸。尼姑尸首,叫地方盛贮烧埋。立宗文卷,上批云:
卜良,吾舌安在?知为破舌之缘;尼姑,好颈谁当?遂作刎颈之契。毙之足矣,情何疑焉?立案存照。
县官发落公事了讫,不在话下。
那贾秀才与巫娘子见街上人纷纷传说此事,夫妻两个暗暗称快。那前日被骗及今日下手之事,到底并无一个人晓得。此是贾秀才识见高强,也是观世音见他虔诚,显此灵通,指破机关。既得报了仇恨,亦且全了声名。那巫娘子见贾秀才干事决断,贾秀才见巫娘子立志坚贞,越相敬重。后人评论此事,虽则报仇雪耻,不露风声,算得十分好了,只是巫娘子清白身躯,毕竟被污;外人虽然不知,自心到底难过。只为轻与尼姑往来,以致有此。有志女人,不可不以此为鉴。诗云:
好花零落损芳香,只为当春漏隙光。
一句良言须听取,妇人不可出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