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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魏武挥鞭 第七集 先入为主

易中天品三国全集作者:易中天发布:福哥

2018-4-15 23:17

曹操的政治天才,集中表現在他迎奉天子遷都許縣這件事上。這件事的動機,可以有兩種解釋。一種是為了維護國家的統一,必須維護作為國家統一象徵的皇帝,剷除導致國家分裂的諸侯,即『奉天子以令不臣』;另一種解釋則是曹操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野心,把皇帝作為牌來打,趁機消滅異己,即『挾天子以令諸侯』。那麼,曹操的真實想法究竟是什麼?

上一集我們講到,曹操到洛陽見到皇帝以後,便採納董昭的計謀,把天子客客氣氣地請到了自己的根據地,從此遷都許縣。許多人認為,曹操開始『挾天子以令諸侯』了。但我們前面說過,曹操的政治綱領,是『奉天子以令不臣』,而不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那麼,『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句話是怎麼來的呢?

是袁紹的謀士說的。

袁紹有兩個謀士說過這句話,一個是沮授,一個是田豐。沮授的說法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田豐的說法則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四海可指麾而定』。田豐的說法見於【三國志•武帝紀】裴松之注引【獻帝春秋】,沮喪授的說法見於【三國志•袁紹傳】裴松之注引【獻帝傳】。沮授的說法在前,而且詳盡,我們就說沮授。

沮授是袁紹從韓馥手裡騙倒冀州之後,順便接收的謀士之一。袁紹的水準比韓馥高多了,沮授當然願意為他效勞。據【三國志•袁紹傳】,沮授投靠袁紹後,兩人有過一次談話。正如毛玠的談話可以算作『曹操版』的【隆中對】,沮授的談話也可以算作『袁紹版』的【隆中對】,而且說得文采飛揚。沮授說,將軍您是一個曠世英雄、少年才俊。年紀輕輕剛一進入朝廷,就名揚四海弱冠登朝,則播名海內;面對董卓的倒行逆施,您表現得大義凜然值廢立之際,則忠義奮發;單槍匹馬突出重圍,董卓就心驚膽戰單騎出奔,則董卓懷怖;渡過黃河就職渤海,渤海就伏首稱臣濟河以北,則渤海稽首。您依靠渤海一個郡的力量振一郡之卒,獲得了冀州一個州的擁戴撮冀州之眾,真可謂『威震河朔,名重天下』呀!現在天下雖然還不太平黃巾滑亂,黑山跋扈,但是,又有誰能阻擋您前進的步伐呢?您現在『舉軍東向,則青州可定;還討黑山,則張燕可滅;回眾北首,則公孫必喪;震脅戎狄,則匈奴必從』,完全可以『橫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擁百萬之眾』,成為舉世矚目舉足輕重的救世英雄。那時,您就應該把皇上從長安迎回來迎大駕於西京,在洛陽恢復社稷和祖廟複宗廟於洛邑,然後『號令天下,以討未服』。將軍有了這樣一個政治優勢,又誰能夠和您一爭高下呢以此爭鋒,誰能敵之?用不了多久,就大功告成了比及數年,此功不難。這話說得袁紹也熱血沸騰,當即表示『此吾心也』,可惜並未實行。

這事後來又議過一次,而且話說得更明確,時間則是在曹操迎奉天子前不久。據【三國志•袁紹傳】裴松之注引【獻帝傳】,沮授說,自從董卓造孽,天子流離失所,宗廟破敗毀壞,各路諸侯名義上大舉義兵,實際上自相殘殺外托義兵,內圖相滅,沒有一個尊崇天子體恤百姓的未有存主恤民者。現在,將軍您已經初步安定了州域,就應該迎奉天子定都鄴城,『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又有誰能夠抵擋您呢?

這話袁紹倒是聽進去了,可惜其他人反對。反對的人,據【獻帝傳】說是郭圖,但【三國志】說郭圖說贊成的,而且說主張『迎天子都鄴』的正是郭圖。這個我們也弄不清楚。反正那些人七嘴八舌說大漢王朝眼看就要完蛋了,咱們還去扶它,不是沒事找事嗎?現在大家都在問鼎中原。這個時候,先下手為強,先得手為王。如果把皇帝這寶貝弄到身邊來,天天向他請示,事事向他彙報,實在麻煩。聽他的吧,顯得咱沒分量從之則權輕;不聽他的吧,說起來又算是違命違之則拒命,實在劃不著非計之善者也。袁紹自己呢,一想到獻帝是董卓擁立的天子之立非紹意,心裡就犯噁心,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袁紹一再猶豫,曹操就搶了先。這一回輪到袁紹大跌眼鏡了:曹操迎奉獻帝遷都許縣後,不但沒有損失什麼,或受制於人,反倒撈到了不少實惠。他得到了黃河以南的大片土地,關中地區的人民也紛紛歸附收河南地,關中皆附。更重要的是,他撈到了一大筆政治資本,不但自己成了匡複漢室的英雄,有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而且把所以的反對派都置於不仁不義的不利地位。從此,曹操不管是任命官吏、擴大地盤,還是討伐異己、打擊政敵,都可以用皇帝的名義,再不義也是正義的。對手呢?則很被動。他們要反對曹操,先得擔反對皇帝的風險。即便打著『清君側』的旗號,也遠不如曹操直接用皇帝的名義下詔來得便當,來的理直氣壯。比如後來袁紹要打曹操,沮授和崔琰便都說『天子在許』,攻打許『於義則違』。諸葛亮也說曹操『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曹操捷足先登,占了個大便宜。

袁紹則吃了個大虧。據【後漢書•袁紹傳】,曹操剛把天子迎到許縣,就一本正經地以皇帝的名義給袁紹下了一道詔書,責備他『地廣兵多,而專自樹黨』,沒見他出師勤王,只見他不停地攻擊別人。袁紹接詔,渾身氣都不打一處來,卻也只好忍氣吞聲上書為自己辯解一番。後悔之余,袁紹又想出一個補救辦法。他以許都低濕、洛陽殘破為由,要試圖和曹操共用這張王牌。這可真是做夢娶媳婦,盡想好事。曹操肚子裡好笑,毫不客氣地予以拒絕。這時,袁紹的謀士田豐對他說,遷都的事既然辦不成,那就趕緊打許縣的主意徙都之計,既不克從,宜早圖許,奉迎天子,否則就來不及了。袁紹不聽。

實際上,這事從一開始曹操就高了袁紹一頭。高在哪裡?高在格調,高在品位。要知道,沮授的建議挾天子而令諸侯是不可以和毛玠的建議奉天子以令不臣等量齊觀的。道理上一集講過:奉,是尊奉、維護;挾,是挾持,利用。『奉天子以令不臣』的目的是要實現國家統一,『挾天子而令諸侯』的目的是要實現個人野心。一個光明磊落,一個鬼鬼祟祟,豈能同日而語?毛玠說得對,『兵義者勝』。不義,氣度上就差了一截。

退一萬步說,就算曹操接受毛玠的建議迎奉天子,並非真心要把行將就木的漢室再扶起來,不過只是把皇帝當牌來打,策略上也比袁紹高明。因為皇帝不但可以當牌打,而且是張好牌。這張牌,好就好在它既虛又實。說它虛,是因為這時的皇帝,不要說『幹綱獨斷』,就連人身zì yóu都沒有,完全聽人擺佈,有如提線木偶。所以,它是一張可以抓到手的牌。說它實,則是因為儘管誰都知道這皇帝是虛的,是個擺設,可又誰都不敢說他是虛的,可以不要,就像童話裡誰也不敢說那皇帝沒穿衣服一樣。皇帝有個什麼吩咐,有個什麼號令,大家也都得裝作服從的樣子事實上有些事還得照著做,不敢明目張膽唱反調。惟其如此,當時敵對的雙方便都要宣稱自己的行動得到了皇帝的授權。在朝的逼著皇帝下詔書,在野的則謊稱有皇帝的密詔,這樣他們的行動才師出有名,才有正義的性質。所以,皇帝又是一張有用的牌,而且是王牌。只要這張牌是王牌,你管他是哪兒來的?

至於說把皇帝弄到身邊,事事要向他請示,不如遠離皇帝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則更是典型的山大王意識,一點政治頭腦都沒有。天高固然皇帝遠,但那皇帝如果是傀儡,近一點豈不更便當?請示彙報,磕頭行禮當然還是要的。但只要稍微有點頭腦,就該知道那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那小皇帝當時才十六歲,還是個孩子。先是被捏在董卓手裡,後來又被捏在王允等人手裡,從來就沒有真正掌過權。李傕、郭汜火拼,在長安城裡兵戎相見,皇帝派人兩邊講和,誰也不買他的帳。可見這位堂堂天子,不要說號令天下,就連當個和事佬都當不成。這樣可憐的皇帝,到了袁紹這裡,怎麼會擺天子的譜,和袁大人過不去呢?政治鬥爭和做生意一樣,講究的是搶佔商機。王牌只有一張,你不去搶,就會有別人搶。沮授就說:『權不失機,功在速捷』,『若不早圖,必有先人者也』。可惜袁紹聽不進去。

可見,迎奉天子這事,也有兩說。毛玠是一種說法,沮授是另一種說法。那麼,曹操的真實想法是什麼?他是要『挾天子以令不臣』呢,還是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呢?

曹操的謀士顯然是主張前者的。毛玠是這個觀點,荀彧也是這個觀點。荀彧原本是袁紹的人,但他『度紹終不能成大事』,早在漢獻帝初平二年西元191年就離開了袁紹投奔了還只是東郡太守的曹操,曹操高興地說這是我的張良啊!建安元年西元196年,曹操決定迎奉天子的時候,許多人都不贊成的諸將或疑,是荀彧和程昱堅決支持。程昱說過什麼我們已無從知曉,荀彧的說法則記載在【三國志•荀彧傳】中,我們且看他怎麼說。

荀彧說,第一,搞政治鬥爭,必須正義,至少要有一面正義的旗幟。想當年,晉文公迎奉被王子帶驅逐的周襄王返回王城,結果諸侯影從;高皇帝為被楚霸王殺害的楚懷王披麻戴孝,結果天下歸心。這就是正義旗幟的號召力。第二,將軍您一貫正義。董卓禍亂國家的時候,是您第一個舉起正義的旗幟兵付諸行動首唱義兵;天子顛沛流離的時候,又是您冒著天大的風險派去了使節蒙臉通使。這說明什麼呢?說明您的心無時無刻不在王室乃心無不在王室,您的夙願是要匡複天下啊是將軍匡天下之素志也!現在,天子正在顛簸車駕旋軫,洛陽一片破敗東京榛蕪,忠義之士無不希望捍衛國本義士有存本之思,人民群眾懷念大漢往日的輝煌而更加悲傷百姓感舊而增哀。那就應該立即行動起來,做將軍一直想做的事。錯過了時機,人心就會大亂。等到大家都想搞分裂四方生心的時候再來收拾局面,恐怕就為時太晚了。

為此,荀彧向曹操提出了三大綱領,即尊奉天子以順從民意奉主上以從民望,大公無私以降服豪強秉至公以服雄傑,弘揚正義以招攬英雄扶弘義以致英俊。荀彧說,『奉主上以從民望』,是最大的趨勢,即『大順』;『秉至公以服豪傑』,是最大的戰略,即『大略』;『扶弘義以致英俊』,是最大的德行,即『大德』。大順至尊,大略至公,大德至義。有此三大綱領,就堂堂正正,氣壯山河,無往而不勝。即便有人唱反調,鬧彆扭,倒行逆施,那也只能是小丑跳樑,螳臂擋車,自取滅亡。

荀彧這段話說得大義凜然,不能不讓曹操肅然起敬。如果比較一下荀彧和沮授的說辭,則品位和格調的高下就一目了然。荀彧著眼於『義』,沮授著眼於『利』。荀彧始終緊扣一個主題:捍衛現任皇帝,就是維護國家統一,這是『大義』。沮授則反復強調一個策略:掌握現任皇帝,就能擁有政治資本,這是『大利』。所以,他們都認為必須抓緊時機,但著眼點不一樣。荀彧說,等到大家都想搞分裂的時候再來收拾局面,就為時已晚。沮授則說,如果不先下手為強,讓別人把皇帝這張牌搶走了,就來不及了。當然,沮授也說了『今迎朝廷,至義也』的話,但說得輕描淡寫。輕描淡寫倒不見得就是沮授格調低,歸根結底還是袁紹格調低。謀士要說服東家,總是要順著對方的心思說的。沮授曉之以『利』,說明袁紹重『利』;荀彧曉之以『義』,說明曹操重『義』。至少,在西元196年的時候,曹操是重『義』的,或裝著重『義』的樣子。

不過,任何說法和決策都是雙刃劍。毛玠和荀彧為曹操設定的這個『政治正確』和『正義旗幟』,給曹操戴上了高帽子,也給曹操戴上了緊箍咒。尤其是荀彧提出的尊奉天子、大公無私和弘揚正義這三大綱領,全方位地遏制著曹操的個人野心;而『乃心無不在王室』和『將軍匡天下之素志也』這兩句話,則等於用曹操自己的話把曹操管得死死的,使他終其一生都不敢取現任皇帝而代之,悍然稱帝。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曹操在自己野心膨脹的時候對他們產生了怨恨。荀彧被逼迫自殺,毛玠也下了大獄,差一點死掉。

這當然是後話。在西元196年這個時候,曹操基本上還是想做『亂世英雄』的,也是主張尊奉現任皇帝,維護國家統一的。據【三國志•武帝紀】裴松之注引【魏書】,六年前袁紹提出要另立劉虞為帝時,曹操就曾這樣回答袁紹。曹操說,董卓的罪惡,暴于四海。我們的聯軍之所以得到那麼多人的擁護和回應,就因為我們的行動是正義的。現在皇上年幼,勢單力薄,受制于奸臣,自己並沒有什麼過錯。一旦更換,天下還有誰能安心?最後,曹操悲憤地說:『諸君北面,我自西向!』也就是說,你們到幽州朝拜新的皇帝去吧,我自己一個人西進長安,到那裡保衛當今皇上去!

曹操這段話不長,意義卻很重大。它清楚地表明瞭曹操的政治立場:主張統一,反對分裂,因為分裂意味著戰爭,也意味著人民的痛苦。曹操曾經寫過一首詩,叫【蒿裡行】,回顧了關東聯軍四分五裂的故事,描繪了戰爭狀態下人民的痛不欲生。那可真是哀鴻遍野,餓殍遍地,慘不忍睹。曹操說:『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這種景象,曹操他看不下去。

因此曹操堅決主張國家的統一,並為此奮鬥終身。國家要統一,就要有一個統一的象徵。在當時的情況下,這就是皇帝。皇帝是誰並不重要。如果條件成熟,自己來當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沒有,也不能有兩個。他反對董卓,是因為董卓把皇帝搞得等於沒有。他反對袁紹,是因為袁紹要把皇帝搞成兩個。他堅持不退出政治舞臺,而且在條件實際上已經成熟的時候也不取代漢獻帝,則因為『設使國家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所以,為了國家的統一,他寧肯自己忍住,也不能弄出一大堆皇帝來。

當然,要說曹操這時一點個人野心都沒有,也不是事實。據一條不太可靠的史料,即【三國志•武帝紀】裴松之注引張璠【漢紀】,當時有個名叫王立的太史公,一而再、再而三地對皇帝說,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替代漢的必定是魏。能安定天下的,也只有曹氏。曹操聽說這話以後,就讓人對王立說:『知公忠於朝廷。然天道深遠,幸勿多言。』這事十分靠不住,尤其是『承漢者魏也』這句話,不大可能在曹操剛剛迎奉天子的時候就有人說出來。不過該書所引曹操的話,倒符合他心理的真實。這個時候,曹操可能已經有了野心,至少這話他聽了心裡舒服,但他知道不能說。

不能說,不等於不能做。曹操遷都許縣以後,便悄悄地開始由『奉天子』變成『挾天子』。這個轉變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是早有預謀還是順其自然,現在已經弄不清了。反正曹操越來越專橫,越來越跋扈,越來越霸道,越來越不把皇帝當皇帝,皇帝自己也越來越覺得是從『被尊奉』變成了『被軟禁』,終於在建安五年西元200年發生了所謂『衣帶詔』事件。這件事【三國志】和【後漢書】都有記載,當是事實。【三國志•先主傳】說:『獻帝舅岳父車騎將軍董承辭受帝衣帶中密詔,當誅曹公。……事覺。承等皆伏誅。』【後漢書•獻帝紀】也說:『五年春正月,車騎將軍董承、偏將軍王服、越騎校尉仲輯受密詔誅曹操,事泄。壬午,曹操殺董承等,夷三族。』我們知道,漢獻帝是在動亂中和災難中成長起來的,早就養成了逆來順受的隱忍功夫。如果不是被逼無奈忍無可忍,應該不會下此密詔,可見曹操當時倡狂到什麼程度。

不過這事也很難講,因為正史所載也未必是實。陳邇先生就說『衣帶詔』事件『實千古之疑案』,史學大師呂思勉先生也表示懷疑。這事我們以後再說。其實,『奉天子以令不臣』和『挾天子以令諸侯』並不矛盾。因為要維護國家統一,就必須剷除導致國家分裂的諸侯,而要實現自己的政治野心,也必須消滅異己。目的雖不一樣,事情和結果卻是相同。這事在曹操那裡就更不矛盾,因為他的個人野心已經和國家的統一大業緊密地聯繫在一起了。曹操很清楚,他要實現個人野心,就得實現國家統一;只有實現國家統一,他才能實行個人野心。因此,在戰略上,在大庭廣眾之中,他必須『奉天子以令不臣』;在策略上,在私下裡,則不妨『挾天子以令諸侯』。『奉天子以令不臣』是口號,是旗幟。『挾天子以令諸侯』是手段,是牌。什麼時候舉旗,什麼時候打牌,什麼時候『奉天子以令不臣』,什麼時候『挾天子以令諸侯』,他心裡清清楚楚,而且做起來遊刃有餘。

何況這事還有另一個好處,那就是曹操將能夠比誰都更為有利的網羅人才。他可以用中央政府的名義廣納賢良甚至招降納叛,那些希望為國家效勞為天下出力的人,也只有到他的政府裡來,才顯得名正言順光明正大。這也是劉備集團和孫權集團必須把他定位為『漢賊』,把曹操和漢室區別開來的原因之一。但不管怎麼說,曹操在這方面要比他們便當。因為替皇帝效勞總比替諸侯效勞正當,而替皇帝效勞和替曹操效勞實在難以區分。至少,曹操可以用皇帝的名義和國家的俸祿為自己的人才加官進爵。官位是國家的,人才是自己的,曹操這筆生意做的合算。

總之,把皇帝弄到許縣以後,曹操就上了一個新的臺階。他擁有了最大的政治資本和人力資源。於是,曹操一隻手高舉起維護漢室這面在當時是正義的旗幟,號召天下,號令諸侯,儼然大漢王朝的救世主;另一隻手卻從背後悄悄地拔出了刀子,而且出手極快。他要用這把刀,蕩平四海,一統九州。那麼,曹操他順利嗎?

請看下集:鬼使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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