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6-14 17:50
春秋經
左傳
二十八年春．晉侯將伐曹．假道於衛．衛人弗許．還還：往回走．自南河南河：即棘津、濟津，在河南淇縣南，延津縣北，河道早湮濟．侵曹．伐衛．正月戊申．取五鹿五鹿：衛地，在今河南濮陽縣南．
白話翻譯
二十八年春，晉文公打算攻打曹國，向衛國借路，衛國人不答應。軍隊便繞道從南河渡過黃河。侵襲曹國，攻打衛國。正月戊申，佔領五鹿。
二月．晉郤縠卒．原軫將中軍．胥臣胥臣：即司空季子，見僖公二十三年注佐下軍．上上：同『尚』德也．晉侯．齊侯盟于斂盂斂盂：衛地，在今河南濮陽縣南．衛侯請盟．晉人弗許．衛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說于晉．衛侯出居于襄牛襄牛：衛地，在今河南睢縣．
白話翻譯
二月，晉郤縠去世。以先軫統帥中軍，胥臣輔佐下軍，這是表示崇尚德行。
晉文公、齊昭公在斂盂結盟。衛成公請求加入盟會，晉國人不同意。衛成公想親附楚國，國內臣民不願意，因此把衛成公趕走以取悅于晉國。衛成公離開國都居住在襄牛。
公子買戍衛．楚人救衛．不克．公懼於晉．殺子叢子叢：公子買字以說焉．謂楚人曰：『不卒戍也．』
白話翻譯
公子買戍守衛國，楚國人援救衛國，沒有獲勝。僖公害怕晉國怪罪，殺死公子買以取悅于晉國。對楚國人謊稱說：『他沒滿期就回來了，所以殺死他。』
晉侯圍曹．門門：攻打城門焉．多死．曹人尸尸：陳屍諸城上．晉侯患之．聽輿人之謀．稱稱：聲言：『舍於墓．』師遷焉．曹人凶懼凶懼：驚擾害怕。凶，通『訩』，驚擾不安．為其所得者．棺而出之．因其凶也而攻之．
白話翻譯
晉文公包圍曹國，攻打城門，戰死的人很多，曹國人把晉軍的屍體陳列在城上，晉文公為此而擔憂不安。他聽從眾人的計謀，聲稱將在曹國的墓地上安營。軍隊轉移，曹國人驚擾害怕墓地遭掘，把他們所得到的晉軍屍體裝入棺材送出城來。晉軍趁他們驚擾的機會攻城。
三月丙午．入曹．數數：數說，列舉其罪狀而責問之．以其不用僖負羈而乘軒者三百人也．且曰『獻狀獻狀：供認情況．』令無入僖負羈之宮．而免其族．報施也．魏犨．顛頡怒．曰：『勞勞：功勞之不圖．報於何有．』爇僖負羈氏．魏犨傷於胸．公欲殺之．而愛其材．使問．且視之．病病：傷勢重．將殺之．魏犨束胸見使者．曰：『以君之靈．不有寧寧：安寧也．』距躍距躍：朝上跳三百三百：形容多次．曲踊曲踴：向前跳三百．乃舍之．殺顛頡以徇徇：宣告于師．立舟之僑舟之僑：本虢大夫而投奔晉國者以為戎右．
白話翻譯
三月丙午，攻入曹國。列舉罪狀責備曹共公，說他不重用僖負羈，而乘車的大夫卻有三百人，並且令這些大夫自供有何功勞而獲得祿位。命令部下不得進入僖負羈的家，並赦免他的族人，這是為了報答他的恩施。魏犫、顛頡發怒說：『我們的功勞他不考慮封賞，還說什麼報答呢！』放火燒僖負羈的家。魏犫在縱火時胸部受傷，晉文公想殺死他又愛惜他的才幹，便派人去慰問，並且察看他的傷勢。如果傷勢嚴重，準備殺了他。魏犫捆緊了胸部出來會見使者說：『托國君的福，我這不是很好嗎？』向上跳了多次，向前跳了多次。晉文公於是饒恕了他，把顛頡殺了號令軍中，立舟之僑為戎右。
宋人使門尹般門尹般：宋大夫，名般如晉師告急．公曰：『宋人告急．舍之則絕．告楚不許．我欲戰矣．齊．秦未可．若之何．』先軫曰：『使宋舍我而賂齊．秦．藉籍：憑藉，依靠之告楚．我執曹君．而分曹．衛之田．以賜宋人．楚愛曹．衛．必不許也．喜賂怒頑．能無戰乎．』公說．執曹伯．分曹．衛之田．以畀宋人．
白話翻譯
宋國人派門尹般到晉國報告情況緊急。晉文公說：『宋國人來報告情況緊急，不去救他就會和他斷絕關係，如果請楚國解圍，楚國一定不會同意。我國要想與楚國交戰，齊國、秦國又不同意參戰，怎麼辦？』先軫說：『讓宋國丟開我們而去給齊國、秦國送財禮，憑藉這兩國去請求楚國退兵。我們把曹共公抓起來，分割曹國、衛國的部分田地來賜給宋國人。楚國不捨得放棄曹、衛，一定不會答應齊、秦兩國的要求。他們喜愛宋國的財禮，怒恨楚國的頑固，能不參加對楚國的戰爭嗎？』晉文公聽了很中意，便拘捕了曹共公，分割曹國、衛國的部分田地給宋國人。
楚子入入：退回居于申．使申叔去穀去穀：撤離穀地．使子玉去宋．曰：『無從從：追隨。這裡是周旋、交戰之意晉師．晉侯在外十九年矣．而果得晉國．險阻艱難．備嘗之矣．民之情偽情偽：真假。情，實．盡知之矣．天假之年．而除其害害：指晉懷公、呂飴甥等人．天之所置．其可廢乎．【軍志】曰：「允當則歸．」又曰：「知難而退．」又曰：「有德不可敵．」此三志志：記載者．晉之謂矣．』
白話翻譯
楚成王退回本國，停留在申地，命令申叔撤離穀地，命令子玉撤離宋國，說：『不要和晉國軍隊打交道。晉文公流亡國外有十九個年頭，最終得到了晉國。險阻艱難，全嘗遍了；民情的真偽，全瞭解了。上天賜給他年壽，而除去那些為害於他的人。上天所安置的人，難道人力可以廢除嗎？【軍志】說：「恰如其分就應該停止。」又說：「知難而退。」又說：「有德行的人是不可抵敵的。」這三條記載，都適用于晉國。』
子玉使伯棼伯棼：即鬬椒，字子越，楚大夫請戰．曰：『非敢必有功也．願以間執間執：堵塞讒慝之口．』王怒．少與之師．唯西廣西廣：楚軍分左右廣，西廣即右廣．東宮與若敖若敖：子玉為若敖氏，此指他本族軍隊之六卒六卒：一卒為一百人。或謂一卒為兵車三十乘，然則六卒為一百八十乘，恐一族無此兵力，亦與『少與之師』不合。且前蒍賈言子玉若將三百乘以上必敗，可見三百乘非小數。下晉全國之兵亦僅七百乘，每乘士卒七十五人，計五萬多人實從之．
白話翻譯
子玉派伯棼請戰，說：『不敢說一定能建立功勞，只想以此堵塞說讒言、用心邪惡人的口。』楚成王發怒，只給他小部分軍隊，只有西廣、東宮部隊和若敖氏的六百人跟隨他。
子玉使宛春宛春：楚大夫告於晉師曰：『請復衛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子犯曰：『子玉無禮哉．君取一．臣取二．不可失不可失：不可失去戰鬥的時機矣．』先軫曰：『子與之．定人之謂禮．楚一言而定三國．我一言而亡之．我則無禮．何以戰乎．不許楚言．是棄宋也．救而棄之．謂諸侯何．楚有三施．我有三怨．怨讎已多．將何以戰．不如私許復曹．衛以攜攜：離間之．執宛春以怒楚．既戰而後圖之．』公說．乃拘宛春於衛．且私許復曹．衛．曹．衛告絕告絕：宣佈絕交於楚．
白話翻譯
子玉派宛春到晉軍中告訴說：『請你們恢復衛成公的君位，把土地還給曹國，臣下也解除對宋國的包圍。』子犯說：『子玉太無禮了！我們作為君王的只能得到一項利益，他作為臣子的倒得到二項利益，攻打的機會不可失去。』先軫說：『你答應他。安定別人稱作禮。楚國一句話而使三個國家得到安定，我們一句話否定便使三個國家滅亡。我們這是無禮，憑什麼來作戰呢？不答應楚國的話，那就是拋棄宋國，救援它而又拋棄它，怎麼向諸侯們交代？楚國這樣做對三國有恩，而我們卻結下三處怨仇，怨仇已經這麼多了，將憑什麼作戰呢？不如暗地裡表示答應恢復曹、衛二國，以此來離間他們與楚國的關係，把宛春拘捕起來用以激怒楚國，戰鬥打起來再想辦法。』晉文公贊同這話，於是把宛春拘禁在衛國，並且私下裡答應恢復曹、衛二國。曹、衛宣佈與楚國絕交。
子玉怒．從晉師從晉師：撤離宋國來與晉軍對壘．晉師退．軍吏曰：『以君辟臣．辱也．且楚師老矣．何故退．』子犯曰：『師直直：理直為壯壯：氣壯．曲為老．豈在久乎．微微：沒有楚之惠不及此．退三舍辟之．所以報也．背惠食言．以亢亢：捍衛，庇護其讎．我曲楚直．其眾素飽飽：指士氣飽滿．不可謂老．我退而楚還．我將何求．若其不還．君退臣犯．曲在彼矣．』退三舍．楚眾欲止．子玉不可．
白話翻譯
子玉發怒，撤離宋國來與晉軍對壘。晉軍後退。軍官們說：『作為國君而避讓臣子，這是恥辱。況且楚軍已經衰疲了，為什麼要後退？』子犯說：『軍隊作戰，理直的士氣高漲，理曲的士氣衰疲，哪裡在乎在外作戰時間的長久呢？如果沒有楚國的恩惠我們到不了今天，退九十里避他們，就是作為報答。背棄恩惠不履行諾言，是以此庇護自己的仇敵，我們理曲，楚國理直。他們的士氣一直很飽滿，不能認為是衰疲。我們退兵而楚軍撤回，我們還要求什麼？如果他們不撤回，君王後退而臣子進逼，理曲的就是他們了。』晉軍後退了九十里。楚國將士想就此罷手，子玉不同意。
夏四月戊辰．晉侯．宋公．齊國歸父．崔夭國歸父、崔夭：齊大夫．秦小子憖小子憗 (yìn) ：秦穆公之子次于城濮．楚師背酅酅 (xī) ：山陵險阻處而舍．晉侯患之．聽輿人之誦曰：『原田原田：高而平的田每每每每：茂盛的樣子。士兵在此是以田地輪播為譬，希望建立新功．舍其舊而新是謀．』公疑疑：遲疑不決焉．子犯曰：『戰也．戰而捷．必得諸侯．若其不捷．表裏山河表裏山河：外有河，內有山。指可以堅守，沒有危害。山指太行山，河指黃河．必無害也．』公曰：『若楚惠何．』欒貞子欒貞子：即欒枝曰：『漢陽漢陽：漢水以北諸姬．楚實盡之．思小惠而忘大恥．不如戰也．』晉侯夢與楚子搏．楚子伏己而盬盬 (gǔ) ：吸其腦．是以懼．子犯曰：『吉．我得天得天：晉侯仰面，所以得天．楚伏其罪．吾且柔之柔之：將他馴伏。腦髓是陰柔之物，楚王吸之，所以象徵他被降服矣．』
白話翻譯
夏四月戊辰，晉文公、宋成公、齊國歸父、崔夭、秦小子憗駐紮在城濮。楚軍背靠著山陵險阻紮營，晉文公擔心地形不利，聽到眾人在念詩歌說：『原野田地裡莊稼鬱鬱蔥蔥，舊田雖然好，新田也要種。』晉文公心中仍然遲疑不決。子犯說：『打吧！作戰而得勝，一定會得到諸侯的擁護。如果沒能取勝，晉國外有大河，內有高山，一定沒有什麼危害。』晉文公說：『對楚國昔日的恩惠怎麼辦？』欒貞子說：『漢水以北的許多姬姓國，都是被楚滅掉的。考慮受到楚國的小恩惠而忘記同姓被滅的大恥辱是不對的，不如打吧。』晉文公做夢，夢中與楚成王搏鬥，楚成王伏在自己身上吮吸他的腦漿，他因此而害怕。子犯說：『這是吉兆。我們仰面得天，楚俯伏服罪，我們將要使他馴伏了。』
子玉使鬬勃鬬勃：楚大夫請戰．曰：『請與君之士戲．君馮軾馮軾：靠著車前橫木。馮，同『憑』而觀之．得臣與寓目焉．』晉侯使欒枝對曰：『寡君聞命矣．楚君之惠．未之敢忘．是以在此．為大夫退．其敢當君乎．既不獲命獲命：獲停戰之命矣．敢煩大夫謂二三子二三子：諸位：「戒戒：備爾車乘．敬敬：嚴肅、謹慎爾君事君事：猶言國事．詰朝詰朝 (jiézhāo) ：明晨將見．」』
白話翻譯
子玉派鬬勃請戰，說：『我請求與君王的將士們作一次角力遊戲，君王可以在車上靠著車前橫木觀看，得臣我也一起觀看。』晉文公派欒枝回答說：『寡君聽到你的命令了。楚君的恩惠不敢忘記，所以我們退到這裡。對大夫你我們尚且退避，怎麼敢抵擋你們國君呢？既然不能得到你們停戰的命令，冒昧地麻煩大夫告訴諸位，準備好你們的戰車，謹慎地執行你們國君的任務，明天早晨再見。』
晉車七百乘．韅靷鞅靽韅xiǎn、靷yǐn、鞅、靽bàn：戰馬的皮甲之類。背上的甲名韅，胸前的名靷，馬頸之革叫鞅，縶馬足之繩叫靽．晉侯登有莘之虛有莘之虛：古莘國廢墟，當在今山東曹縣西北以觀師．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遂伐其木．以益其兵兵：兵器．己巳．晉師陳于莘北．胥臣以下軍之佐當陳．蔡．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將中軍．曰：『今日必無晉矣．』子西子西：即司馬鬬宜申將左．子上子上：即鬬勃將右．胥臣蒙馬以虎皮．先犯犯：衝擊陳．蔡．陳．蔡奔．楚右師潰．狐毛設二旆而退之．欒枝使輿曳柴而偽遁．楚師馳馳：急迫之．原軫．郤溱以中軍公族公族：晉公室子弟所組成的軍隊橫擊之．狐毛．狐偃以上軍夾攻子西．楚左師潰．楚師敗績．子玉收其卒收其卒：收兵。卒，指若敖六卒而止．故不敗不敗：沒有崩潰．
白話翻譯
晉國戰車七百輛，裝備齊全。晉文公登上古莘國的廢墟檢閱部隊，說：『年少與年長的排列合乎禮，可以使他們作戰了。』於是砍伐樹木，用以增加兵器。己巳，晉國軍隊在莘北擺開陣勢，胥臣作為下軍輔佐抵擋陳、蔡的軍隊。子玉帶著若敖的六卒率領中軍出戰，說：『今天一定要消滅晉國。』子西率領左軍，子上率領右軍。胥臣把馬蒙上虎皮，當先衝擊陳、蔡軍隊。陳、蔡軍隊逃跑，楚右軍潰散。狐毛豎起兩面大旗而後退。欒枝用戰車拖著柴草假裝逃跑，楚軍急忙追擊。先軫、郤溱帶領中軍及公室子弟兵攔腰襲擊。狐毛、狐偃帶領上軍夾攻子西，楚左軍潰散。楚軍大敗。子玉及早收兵，他所領一支軍隊得以不敗。
晉師三日舘．穀舘、穀：住其地，食楚軍之糧．及癸酉而還．甲午．至于衡雍衡雍：地在今河南原陽縣西．作王宮于踐土．鄉鄉：過去的役之三月．鄭伯如楚．致其師致其師：派兵助楚．為楚師既敗而懼．使子人九子人九：鄭大夫行成于晉．晉欒枝入盟鄭伯．
白話翻譯
晉國軍隊住了三天，吃楚軍留下的糧食，到癸酉日回國。甲午，到達衡雍。為天子在踐土建造了一座王宮。
這次戰役的前三個月，鄭文公去楚國並派兵助楚，由於楚軍已經失敗所以害怕，派子人九和晉國講和。晉欒枝去鄭國與鄭文公訂立盟約。
五月丙午．晉侯及鄭伯盟于衡雍．丁未．獻楚俘于王．駟介百乘駟介：駟馬而被甲者．徒兵千．鄭伯傅傅：相王．用平禮平禮：用周平王之于晉文侯仇的禮節也．己酉．王享醴．命晉侯侑．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內史叔興父．策命策命：以策書命令晉侯為侯伯侯伯：諸侯之長．賜之大輅大輅：天子所乘車之服．戎輅戎輅：戎車，戰車之服．彤弓一．彤矢百彤弓、彤矢：用紅色塗飾的弓、矢．玈弓矢玈弓矢：黑色塗飾的弓矢。從【尚書·文侯之命】『彤弓一，彤矢百，盧 (玈) 弓一、盧矢百』意來看，『玈弓矢千』，玈弓當賜十把千．秬鬯秬鬯jùchàng：用黑黍加郁金草釀造的酒一卣卣yǒu：中型酒尊，橢圓形，大腹．虎賁虎賁：勇士三百人．曰：『王謂叔父：敬服王命．以綏四國．糾逖糾逖：糾察懲治王慝．』晉侯三辭．從命．曰：『重耳敢敢：表敬副詞，無意再拜稽首．奉揚天子之丕丕：大顯顯：明休命休命：賞賜與策命．』受策以出．出入出入：前後三覲三覲：諸說不一。或云始至、享醴、離開三覲，或云獻俘、享醴、受策三覲．
白話翻譯
五月丙午，晉文公與鄭文公在衡雍結盟。丁未，把楚國俘虜獻給周襄王，計駟馬披甲的戰車一百輛，步兵一千人。鄭文公作為相禮，用周平王對晉文侯的禮節招待晉文公。己酉，周襄王設享禮用甜酒招待晉文公，命晉文公向自己勸酒。周襄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內史叔興父用策書命令晉文公為諸侯領袖，賜給他大輅車、戎輅車及相應的禮服，彤弓一把，彤矢一百枝，玈弓十把，玈矢一千枝，秬鬯一卣，虎賁三百人。說：『天子對叔父說，你恭敬地服從天子的命令，以安撫四方諸侯，糾察懲治朝內的壞人。』晉文公辭謝三次，接受了命令，說：『重耳謹此再拜叩頭，承受和發揚天子的光大優美的命令。』接受了策書後離開，前後共三次覲見。
衛侯聞楚師敗．懼．出奔楚．遂適陳．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癸亥．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庭．要要：約言曰：『皆獎獎：輔助王室．無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隊隊：同『墜』，隕其師．無克祚國．及而玄孫．無有老幼．』君子謂是盟也信．謂晉於是役也．能以德攻．
白話翻譯
衛成公聽到楚軍失敗的消息，心中害怕，逃到楚國，又去陳國，派元咺事奉叔武去接受盟約。癸亥，王子虎在王庭與諸侯設盟，約定說：『大夥兒全都輔佐王室，不要互相傷害。有違背這盟誓的，神靈就誅殺他，使他軍隊毀敗，不能享有國家，直到你的玄孫，不管老幼都是如此。』君子說這次結盟是守信用的，認為晉國在這次戰役中能夠用道德來進攻敵人。
初．楚子玉自為瓊弁瓊弁：馬冠，戴在馬鬣毛前，弁飾以瓊玉玉纓玉纓：玉飾的馬鞅．未之服也．先戰．夢河神謂己曰：『畀余．余賜女孟諸孟諸：宋國的藪澤，在今河南商丘市北之麋麋：同『湄』，水草相交處．』弗致也．大心大心：子玉之子與子西使榮黃榮黃：即榮季，楚大夫諫．弗聽．榮季曰：『死而利國．猶或為之．況瓊玉乎．是糞土也．而可以濟師．將何愛焉．』弗聽．出．告二子曰：『非神敗令尹．令尹其不勤民不勤民：不以民事為重．實自敗也．』既敗．王使謂之曰：『大夫若入．其若申．息之老何申、息之子弟皆從子玉出征，死者眾多，故云．』子西．孫伯孫伯：即大心曰：『得臣將死．二臣止之曰：「君其將以為戮．」』及連穀連穀：不詳所在。子玉至連谷猶不聞赦，故自殺而死．晉侯聞之．而後喜可知也．曰：『莫余毒也已．蒍呂臣蔿呂臣：即叔伯，見僖公二十三年注實為令尹．奉己奉己：言其自守，無大志而已．不在民矣．』
白話翻譯
起初，楚子玉自己製作了鑲飾有瓊玉的馬冠與馬鞅，還沒有使用。作戰以前，他夢見河神對自己說：『把這些東西給我，我賜你孟諸地方的岸邊土地。』子玉不肯送去。大心與子西讓榮黃勸諫他，他不聽。榮黃說：『死如果有利於國家，尚且還要去做，何況是瓊玉呢？只不過是糞土罷了，如果可以使軍隊成功，有什麼不捨得的？』子玉不聽。榮黃出來，告訴二人說：『不是神要使令尹失敗，令尹不以人民的事情為重，實在是自己導致失敗啊。』打了敗仗後，楚成王派人對子玉說：『大夫如果回國，怎麼對申、息的父老交待？』子西、大心說：『得臣準備自殺，是臣等二人阻止他，說：「君王打算將你明正刑法。」』到了連穀，子玉便自殺了。晉文公聽到後喜形於色，說：『沒有人再來害我了。蒍呂臣做令尹，他只知自守，不為人民考慮。』
或訴訴：指造謠元咺於衛侯曰：『立叔武矣．』其子角從公．公使殺之．咺不廢命不廢命：不廢衛侯之命．奉夷叔夷叔：即叔武。夷為諡號以入守．
白話翻譯
有人在衛成公面前造元咺的謠說：『元咺立叔武為君了。』元咺的兒子角跟隨衛成公在外，衛成公派人把他殺死。元咺沒有因此而不聽從衛成公的命令，事奉叔武回國攝政。
六月．晉人復衛侯．甯武子甯武子：名俞，衛大夫與衛人盟于宛濮宛濮：在今河南長垣縣西南．曰：『天禍衛國．君臣不協．以及此憂也．今天誘其衷天誘其衷：當時俗語，即天心在我．使皆降心降心：放棄成見以相從也．不有居者．誰守社稷．不有行者．誰扞扞：保衛牧圉牧圉：養牛馬的人．不協之故．用昭乞盟于爾大神．以誘天衷．自今日以往．既盟之後．行者無保保：恃其力力：功勞．居者無懼其罪．有渝此盟．以相及也．明神先君．是糾是殛．』國人聞此盟也．而後不貳．衛侯先期入．甯子先．長牂長牂：衛大夫守門．以為使也．與之乘而入．公子歂犬．華仲前驅．叔孫將沐．聞君至．喜．捉捉：握髮走出．前驅射而殺之．公知其無罪也．枕之股而哭之．歂犬走出．公使殺之．元咺出奔晉．
白話翻譯
六月，晉國人恢復衛成公的君位。甯武子與衛國大夫們在宛濮訂立盟約，說：『上天降禍給衛國，使君臣不和協，所以才遭受這樣的憂患。如今天意保佑我們，讓大家拋棄成見和睦相處。沒有留在都城的人，誰來守衛社稷？沒有跟隨君王出行的人，誰來保衛那些養牛馬的人？由於不和協，因此乞求在大神之前明白宣誓用來乞求上天保佑。從今以後，既然已經訂立盟約，出行的人不要仗恃自己有功，留在都城的人不用害怕自己有罪。有違背這盟約的，禍害就降臨到他頭上。神靈和先君在上，對他加以懲罰誅殺。』都城內的人聽到了這盟詞，才不再產生猜忌之心。衛成公在約定的日子以前進城。甯武子走在他前面，長牂看守城門，以為他是國君的使者，和他同乘一輛車進城。公子歂犬、華仲作衛成公的前驅。叔武正要洗頭，聽到君王到了，心中高興，握著頭髮跑出來迎接，前驅卻把他射死了。衛成公知道叔武沒有罪，把頭枕著他的大腿而哭。歂犬跑了出去，衛成公派人把他殺了。元咺逃跑到晉國。
城濮之戰．晉中軍風于澤．亡大旆之左旃旃：旗旁長旒，用帛為之．祁瞞祁瞞：掌軍馬與旗章之官奸命奸命：犯軍令．司馬殺之．以徇于諸侯．使茅伐代之．師還．壬午．濟河．舟之僑先歸．士會士會：士蔿之孫，成伯之子。先食邑隨，後徒封范。又稱士季、隨季、隨武子、范武子等攝右．
白話翻譯
城濮之戰，晉國的中軍在沼澤地遇到大風，丟失了大旗左邊的長旒。祁瞞犯了軍令，司馬把他殺了，並通報諸侯，派芧茷代替他。軍隊回國。壬午，渡過黃河。舟之僑先行回國，士會代理車右。
秋七月丙申．振旅振旅：整頓軍伍．愷愷：唱凱歌以入于晉．獻俘．授馘．飲至飲至：見隱公五年注．大賞．征會討貳．殺舟之僑以徇于國．民於是大服．
白話翻譯
秋七月丙申，整頓隊伍，唱著凱歌，進入晉國。在太廟獻上俘虜及殺死敵人割下的左耳，置酒慶賀，犒賞將士，徵召諸侯會盟，討伐不順服的國家。殺死舟之僑以通報全國，人民因此大為順服。
君子謂：『文公其能刑矣．三罪三罪：殺三罪人。指顛頡、祁瞞、舟之僑而民服．【詩】云：「惠此中國．以綏四方所引詩見【詩·大雅·民勞】．」不失賞刑之謂也．』
白話翻譯
君子說：『文公是個善於使用刑罰的人，殺了三個罪人而人民順服。【詩】說：「施惠于這些中原國家，用以安撫四方諸侯。」說的就是保持賞賜與刑罰的公正。』
冬．會于溫．討不服也．
白話翻譯
冬，在溫地相會，商議討伐不順服的國家。
衛侯與元咺訟．甯武子為輔輔：輔相衛成公．鍼莊子為坐坐：代替衛成公。因臣無與君對質之理，故令人代替．士榮為大士大士：治獄之官，質正其事．衛侯不勝．殺士榮．刖鍼莊子．謂甯俞忠而免之．執衛侯．歸之于京師．寘諸深室深室：另外設立的囚室．甯子職納橐饘橐饘：供衣食焉．元咺歸于衛．立公子瑕．
白話翻譯
衛成公與元咺爭訟，甯武子輔助衛成公出庭，以鍼莊子作衛成公替身，士榮作為獄官與元咺對質。衛成公沒有獲勝。晉國殺死士榮，砍了鍼莊子的腳，認為甯武子忠心而赦免了他。把衛成公拘捕起來，押往京師，另外辟了處囚室把他關起來。甯武子負責給衛成公供應衣食。元咺回到衛國，立公子瑕為君。
是會是會：溫之會也．晉侯召王．以諸侯見．且使王狩．仲尼仲尼：孔子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訓：法則．』故書曰：『天王狩于河陽．』言非其地也．且明德也．壬申．公朝于王所．
白話翻譯
這次溫地會盟，晉文公召請周襄王前來，帶領諸侯朝見，並且讓周襄王打獵。孔子說：『作為臣子而召請君王，不能作為法則。』所以【春秋】記載說：『周襄王在河陽打獵。』是說那兒不是打獵的地方，並且為了表明晉文公的德行而為他避諱。壬申，僖公到周襄王所居之處朝見。
丁丑．諸侯圍許．晉侯有疾．曹伯之豎侯獳貨貨：賄賂筮史．使曰以曹為解：『齊桓公為會而封異姓封異姓：齊桓公封邢、衛，于齊為異姓．今君為會而滅同姓．曹叔振鐸叔振鐸：曹始封祖．文之昭也．先君唐叔．武之穆也．且合諸侯而滅兄弟．非禮也．與衛偕命．而不與偕復．非信也．同罪異罰．非刑也．禮以行義．信以守禮．刑以正邪．舍此三者．君將若之何．』公說．復曹伯．遂會諸侯于許．
白話翻譯
丁丑，諸侯包圍了許國。晉文公生病，曹共公的小僕侯獳賄賂晉國掌卜筮的官，叫他把得病原因說成是滅了曹國，教他說：『齊桓公主持會盟而封異姓諸侯，如今君王主持會盟而滅同姓諸侯。曹叔振鐸，是文王的兒子。先君唐叔，是武王的兒子。而且會合諸侯而滅兄弟之國，這是不合乎禮的。曹國與衛國一起得到君王赦免複國的諾言，卻不與衛國一起複國，這是不守信用。罪相同而懲罰不同，這是不符合刑法的。禮儀用來推行道義，信用用來保持禮儀，刑法用來糾正邪惡，捨棄了這三樣，君王將會怎樣呢？』晉文公贊同他的話，讓曹共公恢復君位，就在許國與諸侯相會。
晉侯作三行三行：猶三軍。晉已有三軍，於此時又設三軍，古天子六軍，以別于天子，故別稱『行』以禦狄．荀林父將中行．屠擊將右行．先蔑將左行．
白話翻譯
晉文公設立三行用來抵禦狄人，荀林父統帥中行，屠擊統帥右行，先蔑統帥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