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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摘自《历史研究》 再看第二个变化。
西汉宰相制度真正在形式上也发生重大变化,是在成帝绥和元年(前8年)。在这之前,名为三公理政,实际上丞相权力独重;在这之后,采纳大臣何武建议,改革为三公鼎立制度,即丞相名称不变,将御史大夫改称大司空,与武帝时早已由太尉改名的大司马一起,“增奉如丞相”。从此三公地位平等,丞相不再独揽大权。这是一次依儒家学说实行的重大改革,后代的三公制严格说应始于此。
为什么进行这项改革?不少书也说是皇帝为了削弱、分散相权。然而正象汉武帝时一样,这不符合历史事实。
首先,如前所述,成帝统治二十多年并不存在相权对君权的威胁。也就是说,没有形成有意识削弱、分散相权这一指导思想的基础。当然,主相之间矛盾是有的,但均与相权大小没有关系。如匡衡因侵占国有土地,“专地盗土”,被免相。王商因与领尚书事王凤矛盾,受他陷害而死,成帝为此还同情王商,对王凤不满。翟方进以“政事不治,灾害并臻,百姓穷困”,恰逢天变,成帝归咎于他,被迫自杀。至于薛宣,因经术浅为成帝所轻,后被借口统治无能,镇压农民起义不力免相,与上面几个人原来一直受信任和尊重有所不同,但在和成帝的矛盾主要不属权力之争这一点上,则是一致的。
其次,何武建议本身也提供了不存在上述指导思想的有力证据。何武说,其所以应改革是因为“末俗文弊,政事烦多,宰相之材不能及古,而丞相独兼三公之事,所以久废而不治也。宜建三公官,定卿大夫之任,分职授政,以考功效”。就是说,是为了提高统治效率。考之成帝后期,政治腐败,农民起义不断爆发,到改革宰相制度的这一年,甚至连诏令也不得不承认“百姓怨望者众”。面对这一局势,封建政治家、思想家把它归咎于宰相统治不力,想通过三公鼎立,分工负责,以挽救摇摇欲坠之统治,是可以理解的。
再次,在这次改革后仅仅过了三年,于哀帝建平二年(前5年),因议者多以为这次改革“职事难分明,无益于治乱”,经大司空朱博奏请,又恢复了绥和以前旧制。如果原来确系出于皇帝削弱相权的意图而改革,照说从武帝以来为此斗争了一百多年,好容易达到在制度上加以固定的目的,岂能刚过三年便又改回去呢?而且这时丞相是孔光,朱博和他有矛盾,正在设法排挤他,如非出于统治效率之考虑,就不会奏请此事,让孔光扩大权力。
哀帝恢复绥和以前旧制后,过了四年,至元寿二年(前1年)又重新实行三公鼎立制度,并进一步把丞相改称大司徒,这又如何解释呢?我认为从当时背景看,也不是出于君权、相权之争,而是为了尊宠董贤的缘故。据《汉书》卷九三《佞幸董贤传》,很早以来哀帝就宠幸他,后来又以他为大司马,甚至想禅位给他,以侍中王闳谏作罢。而在旧制下,丞相地位高于大司马,不符哀帝心意;董贤又年青,才二十多岁,西汉没有年青人当丞相的先例。于是“正三公官分职”的办法便被提了出来,不但恢复三公鼎立制度,而且把大司马班在首位。不过把丞相地位压到大司马下面,和秦汉以来旧制冲突厉害,便又依儒家三公学说将丞相之名改为大司徒,巧妙地掩饰新制的缺陷。哀帝的心意,丞相孔光十分清楚,极力迎合。在这次改制前,哀帝让董贤拜访孔光,尽管董贤父亲董恭当过孔光属吏,董贤作为大司马地位又在孔光之下,但孔光“知上欲尊宠贤”,竟放下丞相架子,“送迎甚谨,不敢以宾客均敌之礼”。王夫之曾痛斥孔光之行是“执臣主之礼”。然因哀帝高兴,孔光不但稳固了自己官位,而且两个侄子也因此得以拜官。由此可见,元寿二年的改制,表面上丞相权力分散,地位降低,然究哀帝之动机不但不是出于君权、相权之争,恰恰相反,而是孔光为进一步讨取哀帝欢心,一致尊宠董贤的结果。当然,这是一种衰世的不正常现象,也不能代表当时统治阶级的意志。
总之,汉成帝以后三公鼎立制度之建立,虽然和汉武帝之改革相比,历史背景、国力强弱相差很大,具体措施也不一样,但就其基本指导思想言,总的来说却是相同的。即都不是出于统治集团内部权力之争的需要,而是为了通过改革,加强统治,维护整个封建地主阶级的政治经济利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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