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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國就是一場遊戲Ⅱ】 秦國很強大,趙國貌似也很強大。
所以,一旦秦趙開戰,趙國總是負多勝少。趙國人乃至山東其他國家總是將失敗的原因歸結到戰場上,秦人太兇狠了,秦國名將層出不窮,秦兵如狼似虎很少有人在政治上找原因,很少有人在國家的朝堂上總結經驗,這個世界的明白人太少了。
從前有一個名叫商鞅的人,他掌握了能使國家強大起來的秘密,幸運的是,他趕上了一個明白的國君。後來,商鞅成功了,秦國強大了,一百年後,秦國依然屹立於強國之巔。身懷絕技,生逢其時,生逢明主,在這一方面相比於荀子,商鞅是幸運的。
歷史從來都沒有否認過荀子是個人才,甚至是天才,當老天也忍不住和人才一比高低的時候,就有了天妒英才。悲哀,這是生不逢時的悲哀。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多少次,我們沉浸在這美麗的詩句中不能自已,或者沉醉、陶醉、感嘆、感傷的時候,我們應該感謝一個人荀子。這些美麗的句子雖不是出自荀子之手,但能流傳至今,皆歸功於荀子。
先秦史籍經戰國連年兵禍,外加秦之焚書坑儒,大多典籍亡佚,早已收歸天上,不復人間。其中,文學瑰寶之作【詩經】能流傳至今,荀子做出了巨大貢獻。胡元儀【郇卿別傳】云:郇卿(荀子)善爲【詩】、【禮】、【易】、【春秋】,從根牟子受【詩】,以傳毛亨,號【毛詩】。由是漢之治【易】、【詩】、【春秋】者,皆源出於郇卿者。汪中【荀卿子通論】:蓋七十子之徒既歿,漢諸儒未興,中更戰國暴秦之亂,六藝之傳賴以不絕者,荀卿也。
也許很多人不知道,現在流行的說唱音樂RAP,發明者不是聚集在紐約的黑人,而是生活在兩千多年前的荀子荀老先生。有興趣的可以翻翻【荀子】三十二篇中的【成相篇】,『成相』是當時流行的一種民間歌謠,荀子的政治抱負不能實現,於是借用這種民間的通俗歌謠,把自己的治國理論唱出來,從而達到推廣的目的。『相』是一種打擊樂器,【成相篇】的樂章爲三部分,全篇四句一韻,基本句式爲三字七字十一字(或四字七字),可按一定的節奏朗讀。
荀子作爲一個天才,一個大師,有自己的理想和治國主張,只是這些理想永遠的定格在理想的層面上,他身懷絕技,卻沒有遇到賞識自己的明君,兩千多年前那些日子裡,荀子不辭勞苦的四處奔波,像後來的傳教士那樣,到處推銷自己的思想。在秦國,荀子看到的不是雄才大略的范雎,不是野心勃勃的秦昭襄王,儒門之人更不會將一個殺人如草芥的將軍放在眼裡,荀子看到了在這座城市中早已逝去的那位巨人商鞅。
范雎問荀子:『你在秦國看到了什麼(入秦何見)?』
荀子看到了,看到了自己想見到的一切,看到了秦國的可怕,可怕的是秦國的地形,可怕的是秦國的資源,可怕的是秦國的人民,就連秦人的音樂,都使荀子感到深深的恐懼。秦國的關塞,相當險要;秦國的自然資源,相當豐富;秦國的百姓,相當樸實;秦國的音樂,相當清新;秦人的服飾,相當優雅。秦國的官吏,嚴嚴肅肅,沒有不恭儉、誠敬、忠信的;秦國的士大夫,走出自己的家門,進入公家的大門,出了公家的大門,回到自己的家門,都沒有私人的事務;秦國的朝廷,所有處決的案件,件件都不停滯積壓。所以,秦國世代都保持繁盛,這並不是一種僥倖,而是有一定的術數的。
秦國這台戰爭機器已經高速運轉了,他前進的方向是東部,那個最早看見日出的方向,前方是一個名爲長平的不起眼的地方,和一個已經在走下坡路的趙國,跨過這最後的絆腳石,秦人稱霸天下再無阻礙。
荀子的故鄉是趙國,荀子深知秦國的可怕,他不得不爲自己的國家出一份力,戰爭還沒開始,有些人就已經知道了結局,失敗的原因不在於臨陣換將,一個趙括微不足道,趙括不是天才,憑一己之力無法阻擋一個先進的制度,無法阻擋歷史的車輪,如果不是趙括,那麼這個世界還會有『李括』、『王括』,換個名字而已,結局都是一樣的。
秦國優越於山東諸國的不是刀劍兵器,不是士兵將領,不是雄才大略的丞相范雎,不是老謀深算的秦昭襄王,而是制度,一個全面爲戰爭服務的政治制度。
我們把有些人稱爲『大師』,不是沒有道理的,也許他們真的有先知先覺的本領。說回來,這些人也是人,有血有肉,和其他人擁有同樣的構造,只不過他們會比別人多運動一下腦細胞。那場決定戰國命運的戰役還沒開始,荀子已經隱隱地預測到了戰爭的結局。假如,這個世界不存在僥倖,趙國必敗!
逐漸強大起來的秦國、野心日益膨脹的秦王、雄才大略的范雎,三大危險源已經爲趙國拉響了警鐘。僅僅是外患,還不足以使發展了一百多年的趙國頃刻毀滅,更嚴重的是內憂。即將迎來滅頂之災的趙孝成王仍然沉浸在祖先創造的美好生活當中,飽暖思淫慾,此時的趙孝成王生活無聊到竟然玩起了同性戀,包養的小帥哥甚至都有封號建信君。
我們會遺憾,藺相如那麼一個替趙國賣命的人,臨死都沒能在趙國混個封號,而這個不被人們熟悉的建信君究竟是何許人也?文獻上沒有太多關於此人的記載,後來趙國出土的一些兵器上卻屢屢出現此人的名字,【戰國策】中也曾幾次提及此名:建信君之所以事王者,色也。從這我們也就知道趙奢、廉頗、藺相如這些人爲什麼會在趙王面前失寵了,新任趙王喜歡小帥哥啊,不願意搭理這些半百老頭子們。
【戰國策】稱呼建信君爲『幼艾』,這是當時對年輕美貌的男子的稱呼,建信君大概就是趙孝成王的男寵吧!
這樣的趙國,這樣的領導人,怎麼會是那樣的秦國,那樣的秦昭襄王的對手?荀子很犯愁,畢竟在中國實現大統一前,趙國還是荀子的母國。荀子也有心拉一把自己的祖國,可惜的是,面對這樣的國君,一切都是徒勞。
荀子和臨武君在趙孝成王面前討論軍事,荀子不斷的把談論的話題引到政治制度上來。荀子是個明白人,不知道他爲什麼不直接了當地表達出自己的政治主張,而要慢慢地引,也許是因爲趙國大王對國家的制度很滿意,也許是因爲要改革,就必須要付出流血的代價。
好在談論軍事可以暢所欲言,趙孝成王開口先問道:『請問用兵的要術?』
首先回答的是臨武君,這個臨武君我們不熟悉,按照習慣思維,過問兵家的事情,爲什麼不找廉頗、趙奢,而找來兩個根本就不懂打仗的人?史料上沒有記載這個臨武君的來龍去脈,也沒有關於其打仗的記錄,但這個人吹起牛來卻是一套套的。
臨武君回答道:『上得天時,下得地利,觀敵之變動,後之發,先之至,此用兵之要求也。』
說得好啊,這樣的口才,估計廉頗來了也說不過他,也許此時,像臨武君這樣好口才的人,趙國還有很多。仔細看這句話,說得相當精彩,又好像什麼都沒說,荀子開始反駁他了:『不對。爲臣我所聽到的是:古代的道術,凡是用兵作戰的基本,在於人民齊心。弓箭調和不好,羿就不能把微小的目標射中;馬匹調和不好,造父就不能夠把車趕得遙遠;士民不親密地歸順,湯王、武王就不能取得勝利。所以,擅於順撫人民的人,就是擅於用兵的人。用兵的要術只在於順撫人民而已。』
荀子的話就容易理解了,他在往政治上引導趙孝成王,告訴他打仗就得擅於順撫人民,那樣人民才肯爲了國家效死,例子有了,比如秦人。臨武君反駁道:『不對。用兵所重視的,就是強銳;所施行的,就是詭詐。擅於用兵的人,行動迅速,計劃神秘,沒有人知道它是從哪裡出發的。孫武、吳起利用這種道術,得以無敵於天下。哪能依仗著順撫人民呢?』
臨武君一定要把用兵的成敗歸結到某一次成功地策劃和某一位出色的將領身上,而荀子志在宏觀上把握戰爭,兩個人的境界已經不一樣了。荀子認爲將帥都是次要的,君上賢明,他們的國家就平治;君上沒有才能,他們的國家就紊亂;祟尚禮文、尊重正義,他們的國家就平治;忽略禮文、輕賤正義,他們的國家就紊亂;平治的國家就強盛,紊亂的國家就衰弱。這便是國家強弱的根本。
祟尚禮文,努力事功,這是上等的措施;注重利祿、尊貴節制,這是次等的措施;崇尚事功,賤視節制,這是下等的措施。這便是國家強弱的概況。
喜好賢士的,國家就強盛;不喜好賢士的,國家就衰弱。撫愛人民的,國家就強盛;不撫愛人民的,國家就衰弱;政令有信用的,國家就強盛;政令沒有信用的,國家就衰弱;人民同心協力的,國家就強盛;人民不同心協力的,國家就衰弱;賞賜隆重的,國家就強盛;賞賜輕薄的,國家就衰弱;刑罰威嚴的,國家就強盛;刑罰輕慢的,國家就衰弱;槍械盔甲完好便利的,國家就強盛;槍械盔甲惡劣不便利的,國家就衰弱;慎重用兵的,國家就強盛;輕易用兵的,國家就衰弱;兵權出於一人的,國家就強盛;兵權出於兩人的,國家就衰弱。這是國家強弱的常情。
在此基礎上,荀子分析了天下各國的各個兵種:齊國人注重勇力擊人的技術。斬取敵人一個首級,就賞賜獎金並赦免罪過,但沒有基本賞賜的規定。這種辦法在任務微小,敵人脆弱的情況下還可以勉強使用;如果任務重大,敵人強勁,就容易出現亡國的士兵,這個和出賃、收買、僱傭的作戰辦法差不了多少。
魏國的武卒則依據法度來錄取:要穿戴上體、中體、下體三種盔甲,要能操用一千多斤重的彎弓,要背負五十根箭,還得把長槍放在兵囊上,要帶著三天的口糧,要半天走一百里路。被選中的,就免除他的勞役,免除他家的賦稅。因此,國家的土地雖然廣大,賦稅收入卻必然減少。這是影響國家收入的士兵。
秦國,畜養人民很隘窮,役使人民很殘酷;用武力脅迫他們,用窮困危苦他們,用賞賜迷惑他們,用刑罰踐踏他們,下層的人民如果向上層要求利益,除去打仗就沒有別的出路;趁著人民的窮困而役使他們,取得勝利才給他們功勞,功勞和賞賜相輔相成:能夠斬取穿盔戴甲的五個士兵首級的,就可以奴役五家人民。這是最得眾且長久的辦法,徵收的地稅也比較多。所以,秦國能保持四代的勝利,並不是出自僥倖,而是掌握了術數。
所以,齊國的技擊不能抵擋魏國的武卒;魏國的武卒不能抵擋秦國的銳士;秦國的銳士不能抵擋齊桓公、晉文公的紀律;齊桓公、晉文公的紀律不能抵擋湯王、武王的仁義。從這幾個國家來看,都是希求賞賜、爭取利益的士兵,都是僱傭、買賣的關係,沒有尊重上層、安守法制、致力節操的理性。如果有諸侯能夠巧妙地用節操來統治士兵,就能夠一舉滅亡這幾個國家。
荀子是大師,無論是治學還是治國,荀子都獨具一套自己的方法,只可惜,天子沒有真正看懂這個大師,趙國錯過了荀子,也錯過了最後的希望。
來源:【戰國就是一場遊戲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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