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论衡】卷35量知篇诗解1儒生反情治性材尽德成以道事将文吏好奸尸位素餐贪爵不谏 题文诗:
程材所论,材能行操,未言学知,之殊奇也. 儒生所以,过文吏者,学问日多,简练其性, 雕琢其材.故学所以,反情治性,尽材成德. 材尽德成,比于文吏,亦雕琢者,程量多矣. 贫人富人,俱赍钱百,并为赙礼,死哀之家. 知之者知,贫人劣能,供百以为,富人饶羡, 有奇余也;不知之者,见钱俱百,以为财货, 贫富若一;文吏儒生,皆似于此.皆为掾吏, 并典一曹,将之知之,者知文吏,儒生笔同, 虽而儒生,胸中之藏,尚多奇余;不知之者, 以为皆吏,深浅多少,皆同一量,失实甚矣. 地性生草,山性生木.地种葵韭,山树枣栗, 名曰美园,茂林不复,与一恒地,庸山比矣. 文吏儒生,有似于此.俱有材能,并用笔墨, 儒生奇有,先王之道.先王之道,非徒葵韭, 枣栗之谓.恒女之手,纺绩织经,如或奇能, 织锦刺绣,名曰卓殊,不再复与,恒女科矣. 夫儒生与,文吏程材,儒生侈有,经传学犹, 女工织锦,刺绣之奇.贫人好滥,富人守节, 贫人不足,富人饶侈;儒不为非,文吏好奸, 由文吏少,道德儒生,多仁义也.贫人富人, 并为宾客,受赐于主,富人不惭,贫人常愧, 富人者有,以效贫人,无以复也.儒生文吏, 俱以长吏,为主人也.儒生受长,吏之禄报, 长吏以道;文吏空胸,无仁义学,居住食禄, 终无以效,所谓尸位,素餐者也.素者空也. 空虚无德,餐人之禄,故曰素餐.无道艺业, 不晓政治,默坐朝庭,不能言事,与尸无异, 故曰尸位.然则文吏,所谓尸位,素餐者也. 居右食嘉,见将倾邪,岂能举记,陈言得失? 其一则不,能见是非,二则畏罚,不敢直言. 礼记表记,曰情欲巧.能力言者,文丑不好, 有骨无肉,脂腴不足,犯干将旨,逐取间郤. 为地战不,能立功名,贪爵禄者,不能谏上. 文吏贪禄,一日居位,辄欲图利,以当资用, 侵渔徇身,而不为将,显义虽见,太山之恶, 安肯扬举,毛发之言?事理如此,何自解于, 尸位素餐?儒学大义,以道事将,不可则止, 有大臣志,以经勉为,公正之操,敢言者也, 位又疏远.远而近谏,礼谓之谄,此则郡县, 之府庭所,以常廓无,贤人者也.儒生正直. 修身养性,礼义廉耻,传承经典,不为名利.
【原文】
35·1【程材】所论,论材能行操,未言学知之殊奇也。夫儒生之所以过文吏者,学问日多,简练其性(1),雕琢其材也。故夫学者所以反情治性(2),尽材成德也。材尽德成,其比于文吏亦雕琢者,程量多矣。贫人与富人,俱赍钱百,并为赙礼死哀之家(3)。知之者,知贫人劣能共百(4),以为富人饶羡有奇余也;不知之者,见钱俱百,以为财货贫富皆若一也。文吏、儒生皆有似于此(5)。皆为掾吏(6),并典一曹,将知之者,知文吏、儒生笔同,而儒生胸中之藏(7),尚多奇余;不知之者,以为皆吏,深浅多少同一量,失实甚矣。地性生草,山性生木。如地种葵、韭,山树枣、栗,名曰美园茂林,不复与一恒地庸山比矣。文吏、儒生,有似于此。俱有材能,并用笔墨,而儒生奇有先王之道。先王之道,非徒葵、韭、枣、栗之谓也。恒女之手,纺绩织经(8),如或奇能,织锦刺绣,名曰卓殊,不复与恒女科矣。夫儒生与文吏程材,而儒生侈有经传之学,犹女工织锦刺绣之奇也。 【注释】
(1)简练:这里是磨炼的意思。简练其性:这里指通过培养和引导,使先天具有的善性逐渐滋长。
(2)治:治理。这里是改变,改造的意思。
(3)赙(fù富):帮助别人办理丧事的钱财。
(4)共(gōng供):通『供』。
(5)皆:疑是衍文。下文有『文吏、儒生,有似于此。俱有材能,并用笔墨』,可证。
(6)吏:『掾吏』疑作『掾史。』【后汉书·百官志】:『掾史,属,二十四人。』又:『郡置诸曹掾史。县置诸曹掾史。』可一证。本书【程材篇】:『一县佐史之材,任郡掾史』。又:『列曹掾史,皆能教授。』可二证。
(7)藏(àng葬):仓库。指收存的东西。这里指学问。
(8)纺绩:纺纱。经:疑『纴』形近而误。【墨子·节葬下】、【汉书·食货志下】、【汉书·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严助】均作『纺绩织纴』,可证。纴(rèn任):织布帛的线。织纴:织布。
【译文】
本书【程材】评论的问题,只评论了才能和操行,没有评论儒生和文吏在学问和知识方面的差异。儒生之所以超过文吏,是学问一天一天地增多,通过培养和引导,精心培养了他们的才能。所以学习是为了改变自己的感情和本性,使自己的才能和品德完善起来。才能和品德完备了,他们比起那些同样精心下过工夫的文吏,衡量起来要高明得多。穷人和富人,都拿一百钱送人,一齐作葬礼给办丧事的人家。知道他们情况的人,晓得穷人家只能提供一百钱,认为富人家富足而有多余;不知道他们情况的人,看见钱都是一百,认为钱财贫富都一样。文吏与儒生与这种情况相似。他们都是掾史,都管理一个部门,地方长官了解他们的,知道文吏与儒生文字水平相同,但儒生心里的学问,还多得很;不了解他们的,认为都是下属官吏,知识的深浅多少是同一个水平,这就太不符合实际情况了。地生性长草,山生性长树。如果地栽上冬葵与韭菜,山上种下枣树与栗树,命名叫美园茂林,就不再跟相同的普通地和山一样了。文吏与儒生的情况跟这差不多。他们都有才能,都使用笔墨,但是儒生多有先王之道。先王之道,不仅仅是冬葵、韭菜、枣树、栗树这类普通的东西可比。普通妇女的手,纺纱织布,如果有人有特殊本领,织锦刺绣,就命名叫卓殊,不再跟普通妇女同类了。儒生与文吏,衡量他们的才能,儒生多有经传的学问,就像妇女有擅长织锦刺绣的特别本领一样。
【原文】
35·2贫人好滥而富人守节者(1),贫人不足而富人饶侈;儒生不为非而文吏好为奸者,文吏少道德而儒生多仁义也。贫人、富人,并为宾客,受赐于主人,富人不惭而贫人常愧者,富人有以效,贫人无以复也。儒生、文吏,俱以长吏为主人者也(2)。儒生受长吏之禄,报长吏以道;文吏空胸,无仁义之学,居住食禄(3),终无以效,所谓尸位素餐者也(4)。素者,空也,空虚无德,餐人之禄,故曰素餐。无道艺之业,不晓政治,默坐朝庭(5),不能言事,与尸无异,故曰尸位。然则文吏所谓尸位素餐者也。居右食嘉,见将倾邪,岂能举记陈言得失乎(6)?一则不能见是非,二则畏罚不敢直言。【礼】曰:『情欲巧(7)。』其能力言者,文丑不好者(8),有骨无肉,脂腴不足(9),犯干将相指(10),逐取间郤(11)。为地战者不能立功名,贪爵禄者不能谏于上。文吏贪爵禄,一日居位,辄欲图利以当资用,侵渔徇身,不为将贪官显义(12),虽见太山之恶,安肯扬举毛发之言?事理如此(13),何用自解于尸位素餐乎?儒生学大义,以道事将,不可则止(14),有大臣之志,以经勉为公正之操,敢言者也,位又疏远。远而近谏,【礼】谓之谄,此则郡县之府庭所以常廓无人者也。
【注释】
(1)滥:无节制。
(2)长吏:这里指县以上的地方长官。
(3)住:根据文意,疑是『位』形近而误。
(4)尸:古代祭祀时,用年幼的兄弟代表被祭祀者,放在被供奉的位置上,叫做『尸』。尸位:形容人像『尸』样白占着位置,只受享祭而不做事。参见【汉书·杨胡朱梅云传·朱云】和【潜夫论·思贤】。
(5)庭:递修本作『廷』,可从。
(6)记:奏记。这里是上书的意思。
(7)情欲巧:【礼记·表记】,原文作『子曰:'情欲信,辞欲巧」。』意思是感情要真诚,言词要美妙。故疑有脱文。
(8)者:根据文气,疑是衍文。
(9)腴(yú鱼):肥肉。脂腴不足:这里是指对文章修饰润色不够。
(10)相:上下文都是四字句,故疑『相』是衍文。指:通『旨』。
(11)郤(xì细):通『隙』。间郤:有距离。这里是疏远的意思。
(12)贪:这句话的意思是,文吏只知道贪利,不能够帮助地方长官伸明大义,有『贪』字,则义不通,故疑是衍文。官:本书要么说『将』,要么说『将相』,没有说『相官』的,故疑『官』也系衍文。
(13)事理如此:与上下文意不合,疑当『理事如此』。本书【程材篇】:『文吏趋理事』,又『文吏考理烦事』,可证。
(14)止:停止,结束。这里是辞官退隐的意思。以上三句可参见【论语·先进】。
【译文】
穷人好胡作非为而富人遵守礼节,是由于穷人贫困而富人富足的缘故;儒生不为非作歹而文吏喜欢作恶,是因为文吏缺乏道德而儒生具有仁义的缘故。穷人和富人,都是宾客,接受主人的恩惠,富人不感到惭愧而穷人常感到惭愧,是由于富人有用来报答的东西,而穷人没有用来回报的东西。儒生和文吏都以长吏作为自己的主人。儒生接受长吏的俸禄,用先王之道帮助长吏作为报答,文吏腹中空空,没有仁义的学问,占着官位,享受俸禄,始终没有东西来报答长吏,这可以说是占着位子白吃饭。素就是空,空虚没有道德,又吃别人的俸禄,所以叫做白吃饭。没有先王之道和技艺本事,又不懂得政治,沉默地坐在朝廷上,不能谈论国家大事,跟尸人没有两样,所以叫做尸位。这样就把文吏称作『尸位素餐』的人。占着重要位子,享受着好的待遇,看见地方长官到处作恶,怎么会向他们上书论述利害得失呢?一是他们不能看清是非,二是他们害怕惩罚不敢直说。 【礼记·表记】上说:『感情要真诚,言词要美妙。』那些能够竭力进谏的人,文章写得不好,有骨无肉,修饰润色不够,违反了地方长官的意旨,于是就遭到疏远。为地位而争斗的人不可能树立功绩和名声,贪图爵位俸禄的人不可能对长吏进谏。文吏贪图爵位俸禄,一旦当官,就想谋取私利以作自己享受,就想凭着权势掠夺榨取别人的财物,而不替地方长官显扬仁义,即使看见滔天的罪恶,怎么又肯揭发出有点滴罪行的话来呢?他们像这样处理事务,凭什么把自己从『尸位素餐』的指责中解脱出来呢?儒生学习大道理,用先王之道来帮助地方长官,要是不能这样就辞官退隐,他们有重臣的志向,用经书上的道理勉励自己要有公正的操行,是敢于进谏的人,但其地位又离地方长官很远。地位疏远却硬要接近并谏阻地方长官,【礼记·表记】上说这种人是在巴结、奉承,这就是郡县官府中常常空无贤人的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