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聯合早報
中國共產黨廣東省第十一次代表大會5月9日上午在廣州開幕，作爲政治明星的廣東省委書記汪洋代表廣東省委做了工作報告。這份報告最大的亮點是汪洋和廣東重打市場經濟牌，寄望通過再度激活市場的力量來推動廣東的轉型升級和建設幸福廣東這一戰略目標的實現。
回歸省委負責戰略的本職
汪洋的黨代會報告不長，只有1.6萬多字，做報告的時間僅一個多小時，在已召開的近20個省的黨代會報告中算是最短的。另一特點是報告全文沒有用一個數據，這是一個創新風格。當報告放棄數據時，意味著報告更多的是要闡述理念或者採取布道的方式來傳遞主政的價值觀。這種風格和方式其實符合當前體制下省委原本的角色定位，省委和省政府的分工中，省委更多的是管戰略，政府更多的是管執行。既然省委管戰略，就有必要從眾多具體的事務中脫身而出，更多去思考影響廣東發展全局的大問題，從而謀篇布局。
這些年，各地的發展過於沉醉在數字裡面。GDP總量、增速、工業增加值、財政收入、進出口額等，一系列宏觀數據成爲一個省一個區域主政的主要目標選項。最終迷失了原來出發的原因，過於追求冷冰冰的發展數據而忽略了發展的根本目標是要充滿溫暖的以人爲本。這種本末倒置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忽視戰略而沉迷於戰術。換言之也就是省委和省政府的分工不清晰，省委有時候忘記了自己最重要的工作分工。
這次汪洋代表廣東省委做的黨代會報告不用數據，只用十六分之一的篇幅來總結成績，更多的是提煉發展的經驗以及闡述未來發展的戰略思路。這點是需要肯定的。而且廣東作爲全國改革開放已經落實科學發展觀的先行軍，作爲全國經濟的老大，作爲轉型升級的主戰場，率先推動省委回歸更多思考戰略的本職，這對中國各地都具有積極的借鑑意義。
重打市場牌 促政府放權
汪洋這篇黨代會報告中最大的亮點是重打市場牌。在六章中專門用了一段來闡述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改革方向，用了3302字，占整個報告篇幅的近五分之一，而且將其放在了加速轉型升級、建設幸福廣東這一核心的汪洋主政思路之前，更是凸顯了進一步發揮市場經濟力量的價值，非常鮮明地表明，廣東將繼續堅持改革把開放作爲未來發展主導思路。
汪洋報告第一章總結廣東發展經驗時，談到解放思想必須與時俱進。實踐在發展，解放思想不能一勞永逸。只有主動順應新的發展階段提出的要求，從落後的思維定勢和思想觀念中解放出來，才能以思想的領先促進發展的率先。如果站在這個角度來看廣東進一步強化市場經濟爲導向，進一步堅持改革開放，可以解讀爲廣東未來進一步的改革開放會具有更大的想像空間。
廣東的崛起就是改革開放的成果，更是堅持市場經濟體制改革方向帶來的成果。應該說，廣東、浙江等沿海省份由於更多地分享到市場經濟帶來的甜蜜果實，其堅持市場經濟的動力會更強。在當前改革開放三十年多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提出20年之際，不可否認，由於各種既得利益集團誕生做大，阻礙市場經濟體系建立的力量越來越龐大。廣東之所以在黨代會報告中提出要堅持市場經濟改革的方向，就是表明當前市場化的前行是遇到巨大挑戰的。在這個大背景下，作爲經濟總量最大、最有市場經濟基因的省份之一的廣東，喊出要進一步堅持市場經濟的方向，無疑對全國都具有很大的示範和影響力。
同時，這幾年發生在廣東的烏坎、增城事件；（編按：2011年6月，廣東增城發生了以四川籍農民工爲主體的暴動事件。同年9月至11月發生烏坎村民抗爭事件，原因是土地被官員私下變賣，對村民賠償不足。）以及城鄉發展、區域協調、異地務工人員融入城市、徵地拆遷、行政區劃、幹部腐敗等等改革的難點焦點問題；還有加速轉型升級、建設幸福廣東這一核心戰略，要想成功實施都必須回到用市場化思維來解決的根本價值觀上面。也只有堅持市場經濟爲基礎的改革開放，才能夠產生如此強大的動力來推動問題的解決，戰略的實施。當前廣東也必須通過進一步挖掘改革紅利、制度紅利、市場紅利來尋找新的可持續增長點。
爲此， 在汪洋的報告中強調了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改革方向核心是要正確處理好政府與市場、政府與社會、效率與公平等事關全局的重大關係；重點是加快轉變政府職能；並需要繼續深化經濟領域改革，需要以開放促改革、促發展；需要創新社會治理模式，需要強化民主法治。
從這些思路中可以看出廣東的市場經濟改革的重點方向之一，就是既要推動政府逐步向社會放權，實現政府的『自我解放』，通過轉變政府職能，建立『管理的小政府』、『服務的強政府』；又要積極培育發展和規範管理社會組織，增強社會的『自我修復』能力，形成政府行政功能與社會自治功能互補、政府管理力量與社會調節力量互動的多元化社會治理機制，努力打造『共治的大社會』、『和諧的好社會』。
如果按照上面這樣的市場經濟改革方向堅持探索下去，那麼市場經濟帶給廣東的價值將是全面的，必然可以推動利益格局的深刻調整，打破粗放發展的路徑依賴、權力『尋租』扭曲的市場格局，推動廣東的轉型升級取得實質性進展。當然，一個好的價值觀提出，一個代表未來大趨勢的堅持市場化改革方向的戰略再次提出，首先表明的是一種態度和路徑選擇。但未來是否能夠如路徑設計的那樣最終產生實質性的結果，還有待觀察。還畢竟在當前中央集權的背景下，一個省級區域的路徑選擇會受到太多因素的影響，當然也和廣東省委、省政府的最終執行力也有直接關係。
分類下棋：騰籠換鳥與雙轉移
在汪洋主政廣東五年間，頻率用得最高的詞彙主要有兩個，分別是『騰籠換鳥』、『雙轉移』、在這次黨代會報告中這兩個詞彙出現的頻率依舊非常之高。透過這兩個詞彙，實質上反映了廣東區域協調發展方面在過去和未來採取的是分類下棋的發展主思路。
廣東有沿海也有山區，有中國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也有中國較爲貧困地區，這一定程度上可看做中國東西部格局的縮影。所以在廣東主政，必須要考慮到區域間差異化特點，用區別對待，分類指導的思維來推動區域間協調發展。
這五年廣東也是這樣做的。廣東在珠三角地區對深圳和廣州這兩大引擎城市進行了戰略定位的分工，廣州明確爲國家中心城市，深圳明確爲國家經濟中心城市、創新城市，這樣的分工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這兩大城市之前的同質性、惡性的競爭。在珠三角其他區域，推動同城一體化發展，建設『廣佛肇』、『深莞惠』和『珠中江』三大經濟圈，主要通過騰籠換鳥實現轉型升級。
而在非珠三角地區，大力推行雙轉移，推動勞動力和產業轉移到這些區域去，通過比如中科煉油、湛江鋼鐵等一系列的大項目落地，利用汕頭東部新城、湛江東海島工業新城、韶關芙蓉新城、茂名濱海新區、深圳汕尾特別合作區、順德清遠(英德)經濟合作區等重大建設平台，形成粵東西北地區的帶頭極。直接推動了非珠三角地區占整個廣東的經濟比重一改之前的下降的趨勢，在這五年內逆勢上升了近2%。當然，這種區別對待也落實在廣東省對各市的考核方法上，根據不同區域設置不同的考核辦法，珠三角地區更多的強調轉型升級的內容，非珠三角地區還保留一些對經濟增長、投資、招商引資等傳統的考核辦法。
應該說，『騰籠換鳥』、『雙轉移』，在很大程度上是廣東追求效率和公平統一的產物。『雙轉移』把珠三角生存空間比較狹窄的傳統產業，轉移到粵東西北地區。產業轉移給粵東西北經濟發展注入了動力，縮小了珠三角和粵東西北的差距。廣東通過這種分類下棋的發展的思路，基本上實現了廣東區域間形成了促進珠三角優化發展、東西兩翼振興發展、山區生態發展，構建區域協調、城鄉統籌、海陸聯動的發展新格局。不過，也要清晰地看到，由於廣東兩大區域間的差距還是蠻大，這種短時間的差距縮小是否可持續還值得觀望。畢竟，珠三角地區要不在產業轉型升級取得一定進展，以便重新煥發活力，實現二次騰飛，從而進一步拉大與非珠三角地區的差距。要不轉型升級無望，從而對雙轉移戰略產生牴觸，爲了自身的利益阻礙產業轉移到非珠三角地區。另外，在這種雙轉移過程中，能否避免落後產能二次轉移，在非珠三角地區造成新一輪低水平建設，形成生態環境破壞的隱患值得關注。
幸福廣東的排雷作用
在汪洋的黨代會報告中，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在2011年1月廣東省十屆八次全會上提出的『加速轉型升級，建設幸福廣東』牢牢占據了核心戰略的位置。分別拿出一章來講述這兩大戰略。可以說，加速轉型升級是廣東發展的路徑選擇，建設幸福廣東是廣東發展的目標。這雙翼齊飛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爲廣東的發展戰略。
此戰略的提出實質上也是告知了之前的廣東一味通過粗放型方式發展經濟已經到了盡頭。經濟發展不轉型難以爲續，只發展經濟不在乎政治、社會、文化建設也難以爲續，只發展物、不在乎人這一根本更難以爲續。廣東作爲中國改革開放的先行軍，必然會更早地觸碰到這些問題。烏坎、增城事件已經告知了：跛腳地只發展經濟的模式存在巨大風險。社會各種階層存在的不滿意感、焦慮感實質上是在給中國社會繼續前行埋雷。爲此廣東率先提出建設幸福廣東的目標，從一定角度上就是在給廣東乃至中國前進的道路排雷。
爲了真正要實現排雷的作用，幸福廣東的建設包涵了很多方面的內容，既包括滿足人民群眾物質文化需要，又包括保障人民群眾社會政治權益，是物質需要與精神追求、客觀標準與主觀感受的有機結合。而在這其中建立一個民主法治、公平正義的社會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選項，這也就意味著廣東要想通過建設幸福廣東來實現排雷，必須在民主法治建設上有更多實質性的動作。這也是當前整個社會非常關注的熱點問題之一。目前來看這事不能迴避，必須積極應對，順勢推進，最終實現整個廣東、甚至中國這個巨大的軀體平穩轉型。
要想實現這些目標，必須要發揮好、維護好人民群眾建設幸福廣東的主動性和創造性。目前來看，汪洋這次將堅持市場經濟的改革方向作爲建設幸福廣東的動力和基礎，也就是要發揮市場經濟蘊含的民主力量，推動人民群眾更多地參與到幸福廣東的建設中來。所以從『必須破除人民幸福是黨和政府恩賜的錯誤認識』這句話能夠被最大範圍地傳播，就可以看到建設幸福廣東如何選擇基本價值觀具有的巨大意義。
結語
總之，對於改革開放的先行軍廣東而言，以市場化爲動力，以轉型爲路徑，以幸福廣東爲目標的戰略定位是有價值的。也期望作爲中國經濟的老大和先進軍的廣東，在實施這種戰略上能夠更加積極大膽地進行探索，爲中國未來更大範圍、更長時間的轉型樹立信心、積累經驗。
作者爲中國政經觀察員 【聯合早報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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