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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语文网 庄子对“有用”和“无用”不确定性和相对性的把握相当透彻。这不是夸张。让我们再回到开头所提到的例子。被庄子讥之为“以坚白鸣”的惠施,其所说的“无用”是具有确定性的常识意义上的“无用”,这种“无用”及其与之相应的“有用”是人们的日常意识。按照这种日常意识,“有用”就是“有用”,“无用”就是“无用”。人们看不到“有用”中的“无用”和“无用”中的“有用”。但是,庄子超出了这种日常意识的限制,他在存在物的关系中发现了“无用之用”,发现了看似“无用”的东西和事物也“有用”,而“有用”的东西和事物则依赖于“无用”的东西和事物。庄子《知北游》中有一个说法:“是用之者,假不用者也以长得其用,而况乎无不用者乎?物孰不资焉!”4这个说法,照成玄英的疏解是:大司马“所以至老而长得其捶钩之用者,假赖于不用心视察它物故也。夫假不用为用,尚得终年,况乎体道圣人,无用无不用,故能成大用,万物资禀,不亦宜乎?”可以这样说,凭借无用的东西,就可以成就有用;而无所不用的东西如“道”,则万物皆所凭借。这正合庄子“无用之用”的旨趣。一般认为,只有“实”的东西才有利、有用,而“虚”的东西就没有利、没有用。但是,老子指出:“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强调不仅有实有体的“充实”有利有用,而且无实无体的“虚空”也有利有用。庄子多次用“树木”之“有材”和“无材”谈论“有用”之“无用”和“无用”之“有用”。对于需要木材和加工木材的木匠来说,质地良好和合乎绳墨的树木才算“有用”,否则不管它多么巨大,它也是无用之树(“散木”)。但是,对于树木自身来说,“无材便是德”,“无材”对自己是最有用的(“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正是由于“无材”,自己才能够不被砍伐而丧失其生命。而那些“有用”之树林,“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击于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5据此,对人有用途的“有用”之材,对树木自身来说则无用,不惟无用反而还会为自己招致祸害。庄子得出结论说:“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不知无用之用也。”6为某一时空所限,人们就容易认为这一个时空之下的“有用”在其它时空之下也“有用”。为个人需要所限,人们就容易相信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对别人也是有用。但是,庄子发现同一事物因其时空不同,因其不同存在者的需要不同,“有用”会转变为“无用”,“无用”也会转变为“有用”。对宋人非常有用的“章甫”,对于“断发文身”的越人来说则“无所用之”。在《齐物论》中,庄子通过对人类与其它生物不同需要所作的比较,实际上否定了人类中心主义之下的“正处”、“正味”和“正色”,这同时也说明,对人类非常“有用”的东西,对其它的存在者来说可能就“无用”;对其它存在者“有用”的东西,对于人类可能就“无用”。7因其自身的眼界和理解力不同,同一类事物和东西,在不同的人手中,不仅会有“无用”和“有用”之别,而且也会有“小用”和“大用”之异。根据庄子所举的例子,宋人保持手不被冻裂的药方,世世代代只是用来漂洗棉絮,但到了吴人手中,它则成了取得战争胜利和获得封地的最有效武器。对惠施来说,他所拥有的大葫芦和大树都一无所用,但对于庄子来说,它们都极其有用,只是惠子“拙于用大”。庄子教导惠施说:“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 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所害,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8让我们总结一下,庄子深刻地领悟到了“有用”和“无用”的不确定性和相对性。庄子并不认为只有“无用”的东西和事物才“有用”,而“有用”的东西和事物就“无用”;他也不是只注重普通所说的“无用”而轻视普通所说的“有用”。庄子识见的高明之处在于,他突破了人们在“有用”和“无用”关系上的固定性意识,他不把“无用”和“有用”看成是确定的不变之物,他在“无用”中发现了“有用”,发现了“无用之用”和“无用之大用”;他在“有用”之中不仅看到了“无用”,而且还看到了“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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