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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学成演讲实录  从心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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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章 發表於 2009-12-13 09:43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时间:(西曆)08年4月20日
地点:涵芬楼书店
主讲人:冯学成

主持人:大家下午好,难得今天下这么大的雨,大家相聚在这里。我简单介绍一下冯老师:冯老师从在四川江油当知青的时候,就开始追随海灯法师学习佛法。后来四川的一些大德如本光法师、离欲老和尚、遍能老和尚、贾题韬老先生,冯老师都亲近过他们。近年来冯老师经常在四川佛学院、河北佛学院以及云门寺讲国学,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他自己在成都也开办了龙江书院,最近又准备在广州筹建南华书院。这次非常荣幸地请冯老师到北京来,跟我们大家见面。今天的题目是关于冯老师学佛的一些体验,欢迎冯老师开始。

冯学成:这个题目是本来准备在北京居士林讲的,但是北京居士林现在在装修,黄总就安排在涵芬楼讲这个题目。现在学佛的人很多,我也见过不少东南西北方学佛的人,心里面有一种忧虑感。这种忧虑感也是真正用心在佛教学修上人都有的同感。在这里我也没有资格批评他人,我没有裁判的权力,只有就自己学佛四十年来的过程,跟大家作一个汇报。

  四川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从很大的文化方面来说,中国是以中原文化为主体,南方的文化有荆楚文化、吴越文化、巴蜀文化。四川就是巴蜀文化,巴蜀文化是介于南方和北方文化中间的一个系统,既有北方的厚重,又兼有南方思想的飘逸。孔孟的思想厚重深刻,老庄的思想灵动潇洒,即使佛教在中国传播两千年的时间里,乃至禅宗,也有地域方面的特色。以前有这样的说法,“言蜀者不可不知禅,言禅者尤不可不知蜀”。就中国的禅宗而言,四川是一个很独特的地方,出现了马祖道一、圭峰宗密、德山宣鉴、圆悟克勤等一批在中国禅宗史乃至世界禅宗史上,都非常有影响的优秀人物。

  另外还有一个说法是“易在蜀”,真正《易经》的根源、重心、秘密往往是在巴山蜀水之间。我们现在说的《周易》,源于陕西,后来的“汉易”主要是在河南一带。讲周易的正统好象与四川没有关系。但是我们真正去看有关《易经》的经典,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东西汉之间的杨雄,很有名的辞赋家,他写了一部《太玄经》,这是他自己搞的一种“易经”,至今很少有人看得懂。《易经》的六爻,用六条杠来表示,而他的太玄,是用四条杠来表示,这在易学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另外,大家知道夏有“连山”,殷有“归藏”,周有“周易”。“归藏”易基本上没有流行的,市面不知道,只是史书上记载了那么一笔;“连山”易也只是史书上记载了一笔;但是,实际上在四川还保留有“归藏”易。南北朝的时候,北周武帝“灭佛”前,有一个四川的和尚(后来成为了道士),名字叫做卫元嵩,成都附近的人。他写了一部经叫做《元苞经》,《易经》六十四卦中首卦是乾,但是在《元苞经》里面首卦是坤,以坤为首卦,“荒、莽、莫、默,隐彰坤德”,在中国道教派的易学系统里,这是另辟蹊径的一个门派,不是官方易,是民间的,属于道教里面的易,很深刻的。现在知道“归藏”易的人很少,知道《元苞经》的人就更少,不过四川中医学院有一批教授,“医易同源”嘛,正在努力地研究《元苞经》的密意,想把它和人体科学、中国的中医医学结合起来,研究一番。当然,宋以来的官方易是程朱“易”,二程的易学来源还是四川,他们叔父(还是父亲程珦?)在四川广汉当县令的时候,他们两兄弟十五六岁,大概是现在中学生的年纪,在街上见了一个卖簸箕的篾翁,做竹器的,另外还遇到一个挑粪的老头子,粪叟,大概地指点了他们一下,使他们在青年的时候对《易经》就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他们对《易经》的发挥就成为了明清以来的官方易学。当然在四川还有“苏氏易”,苏老泉、苏东坡、苏辙三夫子对易的理解,当然这个易学当然在官易之外。因为在北宋后期党争厉害,苏东坡两兄弟被打入另册,直到南宋初期还没有平反,所以“苏氏易”一直被埋没在“程朱易”的光辉之外,而不得张扬,所以世间知道“苏氏易”的不多。但是如果有雅兴看苏东坡的“易”,包括他们父子兄弟的“易”,我们可以发现很多“程朱理学”里所没有的一些精神内容。

  刚才我简单从禅和易角度对四川的人文给大家做了一点简单的介绍,更不说司马相如、李太白、苏东坡等等文化的渊源,因为我生长在成都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确实是人文环境很好。有那么一种学风存在,哪怕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那个时候跟很多老先生打交道,跟很多老和尚打交道,确实是很舒服。那个时候,我当知青,一无所有,虽然我刚开始是红卫兵,但是不闹革命,是个不闹革命的红卫兵小将。当了知青,到田里去干活我也是偷懒的,为什么?一下乡的时候,就遇到海灯法师,那时候他在四川威望还是很高,人们不怎么知道他的佛学,只知道他的一指禅闻名天下。但是我在海灯法师那儿不愿意学武术,那个时候年轻,也就二十岁,心高气傲,匪气很重,但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如果学了武术的话,可能要到外面提劲打把、惹是生非,那不安全,既然见了这么一位大禅师,就应该向他学佛法。但是在那个时候,他只教武术,不教佛法,所以把我介绍给本光法师。本光法师何许人也?他也是北大的历史系的,大概1925年到了北大,他本来家学渊源,他父亲是川北的学督,相当于川北教育局的局长。他家学渊源很深厚,年轻的时候到北大读书,也受到了共产党共产主义的洗礼,后来在李大钊的介绍下参加共产党。二七年张柏林把李大钊杀害,他也是被通缉的对象,当时由四川同乡会把他送到普陀山去出家了,这样他从一个年轻的共产党员变成了一个和尚。本光法师二八年在天童寺受戒,然后回到北京,在柏林佛学院读书,在那里他和遍能和尚是同学(遍能和尚是四川乐山乌尤寺的长老),而且也是同年,都是1906年生的。北京佛学院毕业之后,本光法师又去了武昌佛学院,亲近太虚大师。本光法师也很奇特,他从宁波天童寺到普陀山的时候,有一个很奇特的因缘遇合,在浙江萧山,他遇到一个老太太,这个老太太的先生是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是孙中山的战友。

  那个老太太是方山易学的传人,方山易是什么呢?学佛的人都知道唐代的李长者,《新华严经论》的作者,写四十卷《新华严经论》,把华严经和《易经》融为一体、打成一片,用《易经》的框架、六十四卦的框架来阐述华严经,弄的很好。到明朝的时候李贽(《焚书》的作者)在《新华严经论》的基础上删繁就简,简编成了一册《华严合论》,大概只有两三卷,那真是非常的精道。

  那个时候,我在江油有海灯法师,回到成都有本光法师,于是根本就不闹革命,也不愿意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几乎天天跟在这几个老和尚身天,亲近他们。尽管大家都没有钱,那个时候一穷二白,但是有的是时间,像我们现在,如果要亲近哪一个老和尚,比如你到一诚老和尚那儿去,能有跟他一起待五分钟时间吗?能够泡两个小时吗?本焕老和尚、佛源老和尚、净慧老和尚那儿,包括我们现在看到的一些老一代的长老们,哪有时间陪你?第一,他们年龄大了;第二他们的徒弟太多,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接受徒众们的参请,没有时间和精力,现在谁能和这些老和尚泡上三天三夜,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即使你供养个一千万,他们也未必有时间来陪你,为什么呢?这些长老们年龄都大了,身体都不好,要他们陪着你聊上三天三夜,哪有这么好的事呀?没那么好的事。我们那个时候接触这些老和尚的时候,海灯法师是六十来岁,本光法师也是六十来岁,他们都是在精力最旺最盛的时候,我们是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没有票子,但有的是时间。在文化大革命的阴影之下,他们也愿意把他们所学倾囊相授,毫无保留的教出来。

  在海灯法师那儿,我不学武术,学了一些指导禅修的理念,这几十年很受用。本光法师是我学佛的启蒙法师,“读大学”的老师也是他,“研究生导师”也是他,因为他九一年才圆寂嘛,从六九年到九一年亲近他二十多年。我认识贾老是在七四年,但真正亲近他是从八三年开始,一直到九五年贾老圆寂,算是我的“博导”,也是二十多年。我记得我跟本光法师在一块儿的时候,他讲佛法,那个时候大家知道,我们这里还有一些老同志在这儿嘛,林彪的四个“念念不忘”,年轻人肯定记不住了,我们老先生们应该记得住,文化大革命林彪的四个“念念不忘”,念念不忘阶级斗争,念念不忘无产阶级专政,念念不忘突出政治,念念不忘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那个时候大家都学习毛主席语录,毛主席语录打开第一则就是“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在1969年我皈依本光法师的时候,他就有这么“胆大包天”,就敢篡改毛主席语录,在皈依中说:领导我们学修的核心力量是三皈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指导我们修行的强大思想武器是《般若经》、《华严经》、《易经》三巨典。那个时候如果消息传出去还有脑袋吗?那肯定没有脑袋了,但是正是因为这些老和尚,老一辈的有这样的胆识,敢于这样教化,所以那个时候真的是入木三分,他的教法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入骨入髓呀。在那个时候,严格来说没有什么妄想,升官?哪有官升呀?当官的都被打倒了,都成走资派了,造反派横行,哪有当官的?第二点,关于发财,那个时候都是穷社会主义,“宁长社会主义的草,不长资本主义的苗”,也没有发财的机会,根本就没有妄想可打;那个时候也谈不上谈恋爱,一无所有,穷的叮当响,去谈恋爱的胆子也没有,也没有这个资本,人也丑,身上穿的也烂,又不知道讲卫生,跟头陀一样,我还有一些以前的照片,怒发冲冠似的,那头发又长又脏,毡窝子一样的。

  在四川还有一些学易的,如肖光远、李耳余这个系统下来的“易”;刚才我讲的《元苞经》,王云舍老先生传承的就是道家冲虚派的这个易经门派;“来氏易”,来瞿唐来知德的,这儿书店都应该有卖的。这些都是四川的,我都有所耳闻。我跟本光法师接触二十多年,感受很深,从佛教的基本教义、唯识学的大义、般若中观的精义、华严的体系、禅宗的修持、禅法的提持等各方面本光法师都一一做了交代,涉及到渐修、如来禅乃至于祖师禅。

  本光法师的确是一个很奇特的人。他说,儒家、先秦诸子、孔孟老庄荀这些都要学,法家的韩非、商鞅这些也要学,《史记》、《汉书》、《三国志》这些要学,资治通鉴这些要学,唐诗宋词要学,金瓶梅、红楼梦要看,乃至西方的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到康德、黑格尔的也应该学,马克思、斯大林的要学,特别是斯大林的,为什么学斯大林的呢?因为斯大林的东西有极高的斗争艺术。毛泽东思想更要学,它是当代中国的马列主义,当代中国最高最活的马列主义。但这个不是学林彪,老先生当时就是这样指导我们的,他说你们别犯傻,去学老三篇,什么《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为人民服务》,这些不要看,你们要看毛泽东的《论持久战》、《中国革命的战略和策略》等等这样一类的文章,这些是大智慧的文章。

  正因为如此,当年这些善知识特别是本光法师给我奠定了综合的国学基础,孔、孟、老、庄、禅、整个佛教,包括西方的哲学。因为本光法师毕竟是北大历史系的高材生,跟梁漱溟先生的关系很好。他一生最推崇两位,一位是章太炎先生,一位是太虚大师,这两位被本光法师认为是他的根本依止师。正是因为这种渊源,让我在年轻的时候对哲学史学都很留意,对文章之道也很留意,所以后来我到监狱里面的时候,尽管无书可看,当时在监狱里一呆就是八年,好在有这样的基础,就像牛吃了一肚子的草,在一个僻静处,细嚼慢咽地反刍一样,把前些年在那些老先生、老和尚们受到的教育、获得的一些知识慢慢消化、慢慢整理、慢慢去感受、慢慢的体会。这八年监狱的生活相当于闭关八年,没有妄想可打,到那里就是死心塌地去干这个事。如果不玩这个的话就有可能得精神病,不是精神亢奋就是精神颓废,好在那个时候跟这些老先生学易经、学佛学、学古今中外的文化理论。

  当年在本光法师那儿打了一卦,是“大过”卦,大过的卦辞说:栋挠,利有攸往。“大过”象辞是: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独立不惧”,一个人呆着,别怕,什么都不怕。“遁世无闷”,隐遁在山林里面,不管你是主动也好,还是被动也好,把你放在一个无人之处,但是心胸无闷,《易经》里面很多地方都谈到“遁世无闷”,乾卦的初九爻“初九,潜龙勿用”里面也是“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遁世无闷”是我们作为下层处于困境的时候,安守本分的一个绝招。如果我们处于困境、逆境的时候,不能固守本份,像我们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在阶级斗争激烈得时候,“地富反坏右”只要安于“地富反坏右”的位,一三五拿板凳学习政治、改造思想,二四六拿扫帚到街上去扫大街,为社会做一点贡献,赎自己在旧社会犯下的“滔天罪行”,只要你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敢于接受无产阶级专政,还是很吉利的,共产党会给出路,还是有一碗饭吃的。如果你说我不是反革命,我不是地主,那你完了,天天专你的政,天天批、天天斗。这个叫做守位。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在监狱里面,尽管可以说是最阴暗的绝境,但是一样有生机,一样有朝气,充满了活力,一点没有怨言,我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怨言。从二十六到三十三岁这八年在监狱里坐了八年牢,我没有一点怨恨之心,现在做梦梦到那个地方,甚至觉得很美,那时候在“跑马溜溜的山上”的劳改队里面,的确很好玩,雪山草地,草原牧场,青山绿水的,现在那里成为摄影家的天堂。

  如果这里有川西高原旅游指南的话,可以看到新都桥农场,这是个很美的一个地方。那个时候虫草一分钱一支,现在想买一支虫草多少钱?可能翻了千倍不止,十块钱可能还不能买到一支。不过,那个时候,一个月总收入才两块钱,吃喝拉撒睡一个月三十天只有这么两块钱,你想天天吃虫草也不可能。那个时候劳动改造,什么叫“舍我我所有,除掉一切贪”,什么叫“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才算是有所体会。当年我们做知青的时候在海灯法师那里说:“法师,您给我们讲金刚经、讲坛经吧?”海灯法师当时说:“你们,还不行,还没有那个份儿。让你不住色声香味触法生心,你现在当知青,从来不下地干活,怕苦怕累,怕脏怕臭,哪能相应?你们是处处生心。”结果后来到了监狱里面、到了劳改农场里面,那真正的是与毡粑打成一片、与高原打成一片、与牛粪打成一片。在上肥料的时候,我背一个大背篼,监狱里一起在猪圈里干活的同伴拿一个大洋铲,那个时候冬天里猪粪和人粪尿都会全部结冰,需要先用铁镐敲碎,然后用铲子放进背篼。那个大背篼差不多八十公分的口径,我那时候很瘦小,才一百零几斤,用洋铲把冰冻的粪土放到背篼里面后,整个脖子里面、头发里面、脸上、裤腰带上全是猪粪,开始的时候是粪冰,粪冰化了就成为粪水。就这样一背一背地把粪冰粪水背到田里面去,完全与粪便打成一片,没有嗔恨心,没有厌恶心,一点分别心都没有,真的是不可思议。现在如果要谁到厕所里面下去滚一圈,可能谁都不愿意,给一万块钱很多人也不愿意,也不敢下去,那个时候我们就下去。饮食方面也没有分别心,内地的人根本吃不惯那儿的糌粑,如果有酥油还好些,但是在高原糌粑和酥油算是高级食品,老乡都没有酥油,更何况犯人呢,更没有酥油啦。吃的就是大萝卜、大白菜,还有洋萝卜,是一种甜菜,用来喂牛羊的一种高原变种甜菜,一年四季就是这些,有时会有一点土豆。秋天还好一点,有一点新鲜的蔬菜,冬天、春天、夏天基本上是吃干菜。那时生活很苦,在饮食上打不了什么妄想,只有受之。用《中庸》里孔夫子的话来说,“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

  就这样,自己的心性无形之中得到了料理,这个可不是书本上所说,天天打坐、天天念经、天天观想等所能达到的收获,境界完全不一样。南怀瑾先生的一个师弟李自申先生,也是维摩精舍的,前年坐化去世的,早上起来喝了口茶,那时是冬天,他穿了件大衣,坐在沙发上,打了一个盹,七点钟左右,在那儿坐了一个小时没动静,当时,他有几个学生在那儿,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叫道:“老师,吃饭啦。”结果没有反应,一摇他的身子,身子软软的,仔细一看,才知道老人家已经走了。我后来很感慨,就写了一篇《忆维摩精舍诸老宿》,介绍除了南怀瑾先生之外的维摩精舍诸师兄弟是怎么走的,可以说都很精彩,这篇文章网上可以找到,大家可以去看看。李绪恢先生是南怀瑾的师兄,是当年四川省高等文官考试的榜眼、第二名,隆莲法师那次是状元,隆莲法师大家应该知道吧?李绪恢先生后来在民国时期的四川省政府里面当秘书,又当过遂宁县的县长,在《维摩精舍丛书》里面有他的介绍,袁焕仙老夫子对他有很高的期望。不过,到了解放后,这个老先生没有办法了,也成为牛鬼蛇神、历史反革命,还是只有“一三五拿板凳、二四六拿扫帚”的份。好在他的医术很好,经常给人家看病,拿现在的话说叫做无证行医,他的医术很好,是四川火神派的。我年轻的时候经常请他调理脾胃,当时刚从高原上下来,在监狱里呆了八年,脾胃不是很好。他手到病除,药很灵,人也很慈悲,最初看病就是两毛钱一张处方,到了八十年代末期、九十年代初期,一张处方就是一块钱。给一块钱,他给你看病,非常仔细,一天看三五个病人有三五块钱,那时候已经觉得很富裕了。你想想那个时候每个月有一百多块钱,那的确是在八十年代初期是很牛的,他老人家大概是九二年走的,晚上十一点钟还在给病人看病,来了一两个病重的病人。到了第二天早上,老太太叫他,当时他还伺候老太太,每天三顿饭都是他亲自做,买蜂窝煤、烧火做饭等都是他做,八十六七的人,每天还是继续伺候老太太,伺候他的子女们,那天早上老太太发脾气了,都九点了,怎么还不起床做饭,我肚子饿了,叫了几声没有人应。后来他女儿过去看,说到:“哎呀,老爸都走了。”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是安然睡化,没有给家里人带来一丝麻烦,给亲人没有一点拖累,安安静静地来、安安静静地走。

  熟悉维摩精舍的人都知道杨光岱老师,那个时候袁焕仙老先生手下,“一棒三大士”,通禅、通宽、杨光岱。杨光岱在灵岩打七的时候,还只是一个高中生,什么都不知道,正好撞上了。当时袁焕仙他们在都江堰的的灵岩寺打禅七,杨光岱连什么是“打禅七”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这里比较好,他们都去沾沾法喜。有一天他去小便,那个时候没有抽水马桶,在寺庙里面住,还是要跑到外面厕所去。突然,有一条狗扑过来,在他腿上咬了一口,就那么一下,他明心见性。当时袁焕仙老先生打了一个禅七,就有三个开悟的,真是了不起。我见到杨光乃老师,乃至后来他亲近他,感觉他也是非常了不起。杨光岱老师那个时候差不多七八十岁了,我见过的,只有两个人的眼神是内视的,一个是虚云老和尚,一个是杨光岱老先生。他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他的禅修的确视令人赞叹。他后来得了肝癌,别人得了肝癌会痛得死去活来,但是他没有一点痛苦相,眼睛和面目表情永远是安详的,一派祥和,那个时候我们基本上是赤贫状态,没有什么钱,没有什么钱供养,但还是想方设法地给他找一点好药,弄一点人参补一补之类的,但是现在想来也没有用,他也不吃。就这样持续了两三年,你跟他打交道时,不会觉得他是一个病人。他基本上不去医院,走的时候也很安详。

  前不久,李更生老先生也走了,九十七岁,去年年底走的。中风半年,半身瘫痪,左半边瘫了,但是思维非常敏捷,辩才无碍,显密圆通,他在西藏呆过多年,五十年代随解放军入藏,当医生,在平叛的时候腿上挨了炮火。五十年代后期他退休回家,作为“荣誉军人”退养在家,吃国家的养老金,伤残军人嘛。几十年学修如一,这种精神非常令人感叹。

...........(后略)

答读者问(其中一条):
问:冯老师,您好,我想问《太玄经》和《元苞经》有什么不同?您学的是易理,还是易术,还是兼修?

  答:这两个经肯定是不同,一个是六条杠杠,一个是四条杠杠,语言表述的形式也不同。这些都很难以看的,《太玄经》里面有很多字现在都不认识,康熙字典里找不到出处,《元苞经》里也有很多字在康熙字典里找不到出处,这些暂不去管它。对于我来说,《易经》里面讲“理气象数”,我认为作为入门人来说,最好还是以“易理”为上,但是现在关心“易理”的人不多,喜欢“易术”的人不少,为什么呢?看相、算命、看风水比较容易发财。被请到哪一个地盘上望一望就是一个大红包,少则几千,多则上百万,这个大礼包可以砸死人。另外,“早知三天事,富贵几千年”,能够预测命运,那当然也是一番美事,因为现在大家都很迷惑,都想知道自己的明天、明年、未来怎样怎样。搞“易术”的这些并不是说不好,但是容易把自己搞乱心了,也乱了他人的心,在不明“易理”的情况下去玩“易术”,就是“以己昏昏,使人昭昭”,不怎么太好。另外易术也有不同的门派,也要看你玩得是什么门派?看你怎么去玩?玩术是从私利去玩,还是以公心去玩?我觉得,中国最好的术数就是中医。中国古代的工程学,中国古代的医学,我觉得我们应该在这样的术数方面用心一下。像唐代的一行和尚,密宗大师,又是神秀下面的高徒,禅宗北宗的传承,又是数学家、天文学家,又是工程师,又是工匠,自己造浑天仪去测子午线,又是翻译家,又懂梵文,帮助金刚智翻译密典,又是密宗大师,三十多岁的人,集那这么多精采于一身的人不多。但是我们再看我们这些搞科学的,不知道你们卖科学技术书的图片,有没有挂一行和尚的像?祖冲之呀、一行和尚呀、郭守敬呀、沈括呀等等,这些都是中国自然科学里面的骄傲,而且是为数不多的几个骄傲人物,其中有一个是和尚,而且是一个年轻和尚,那么年轻就有那么大的功夫,我说这个也就是神通,我们现在这么大的年纪了为什么没有这些本事?没有这些功夫?所以佛法里讲五明,其中有“工巧明”、“因明”、“医方明”,但是多数学佛的人哪去玩“工巧”,哪去玩“因明”呀?多数在那里稀里糊涂地玩神通,这个“最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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