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中医药报 山东中医药大学刘鹏博士的《中医学身体观解读》,立足于医学研究的基本对象——身体,这本身就是一个新颖的选题。因为一切医学问题的提出、解决与应用,都是围绕它展开的,中医学自然也不例外。
对于身体的理解,中西医学的认知是不同的,这是《中医学身体观解读》要表达的主要观点之一。中医学把人看成是流动着的生命,注重对身体动态功能演变的阐发。在中医学的视角中,身体“绝非等同于肌肉骨骼的‘堆砌物’”,“不能只泥于解剖,而必须全面考察和理解生命功能变化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正所谓‘有形之死质可睹,无形之功用不可睹’”。中医从来不把“机械的试验看得太重,把心灵的体会看得太轻。世界上的科学,除了物质方面以外,凡是精神科学、社会科学,都不是全靠着机械的试验才能成立”(杜亚泉《杜亚泉文存》)。人是一个有思想的活体,中医的精髓就在于立论于这种意义上的血肉有形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和精神无形的充满着精气神的鲜活世界。从这点出发去认识人的身体,认识人的生理病理,中医学所追求的目标,不仅是身体不生病的狭义健康,而且是包括良好心理、机体、社会适应状态和道德的大健康观;中医的服务主体,不只是人生的病,重要的是生病的人。
中西医对身体认识的不同,本质上在于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这是《中医学身体观解读》要表达的另一层意思。正如钱穆所论,西方文化是以转换为特点的线性更替,总是后浪覆盖前浪;东方文化是以扩延为特点的非线性平行进步,保持绵延不绝。科学反映的是一定时期内人类对一些问题客观认知的程度和评判标准,其最主要的作用是解释现象;文化是人类生存过程中形成的意识形态和处世规范,其最主要的作用是阐释意义、提供价值判断。两者并不对立,而是各有分工。正如现代医学可以解释人的身体组织,不能解决人为什么活和如何能活得有意义的问题一样,人类需要科学之外的东西来解决这些问题,那就是文化。《易传》称:“形而上者为道,形而下者为器。”中医学的思维方式是“形而中”,它上可通道,下可达器,基本是属于中间状态的。从这点出发去认识它的文化和科学双重属性,比较有说服力。中医学作为东方文化背景下的复杂性科学,符合人类文化多样性与科学多元化并行这一特点。
面对现实和未来、机遇和挑战,中医的传承和进步要走什么样的路子,这是《中医学身体观解读》提出的又一个问题。“今天我们依然处于中西文化碰撞的大环境中,对传统的误读与偏见依然存在。”“传统并不等于陈旧,传统与现代之间也不能简单的以优劣高低来区分。”“不理解的不一定没道理,看不到的不一定不存在。类似这样起码的科学精神,是需要我们在评价事物时逐步培养起来的。”“我们今天所丧失的,也恰恰是对传统的把握与对新事物的容纳。没有对传统的把握,那么对新事物的容纳便难以保证依然彰显中医特色而不至异化;没有对新事物的容纳,那么传统难以与新时期客观实际相结合,不能与时俱进,便会逐渐衰落。”中医学必须在通过用自身的反思和评价来表达自己固有的体系与内涵的同时,不断创新和丰富自我。“新学问发生之第一步,是要将信仰的对象变为研究的对象”(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在继承基础上的创新是中医发展的必由之路。
针对以上立论,《中医学身体观解读》的作者充分利用了文献学者知识结构的长处,致力于用考据、比较的手法把自己的观点表达清楚。书中的参考文献多达257处,古今皆有,内外兼及,医学之外,更有房中、神仙、术数、文学、史学、哲学的,乃至商贾、农桑的,绝大部分资料都是原始的引用。
需要一提的是,“中医学身体观的研究是一个庞大的研究课题,本书以肾与命门为切入点所作的尝试性解读还不免显得单薄。”这是作者的自白,他的话既给自己留下了研究的空间,也为其他研究者提出了可供借鉴的命题。希望《中医学身体观解读》所提供的思路能给整个中医学身体观的研究提供一些有益的思考,以不断把这项研究引向深入去、引出成果来。 |